杨恒均:中国特色高考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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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恶如仇 从善如流
杨恒均微信号:yanghengjun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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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恶梦对我们这整整一代所谓精英的心理到底有多大的影响,也许只有未来的心理学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高考那种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还在“拼搏”的所谓“学习”对我们这些尚在发育阶段的孩子的身心健康的摧残是不言而喻的。



文 | 杨恒均


25年后,我们再相会!


无论你以什么标准来判断——学识、经济收入或者社会地位,这群人都算是精英。


这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聚会合影(前排右数第一位就是老班长杨恒均,说明一下,25年前,我是全班最高的靓仔之一,25年后,我已经沦落为中等偏低,也不靓仔了,呵呵)。随州市第一中学83届七班。当时我们班高考成绩沛然,轰动一时,绝大多数同学成功考进各大城市的大学和中专。学成毕业后,又各奔东西。


过去25年,就象中国的GDP一直上扬无法停下来一样,我们这班同学也都在天南地北干得热火朝天,一个劲地各奔前程。这几年,也许是人到中年的缘故,也许留下了长长的无暇后顾的过去,陡然间有些失落,有些怀旧了。于是,在几位热心的同学的筹划下,利用这个国庆节假期,当初劳燕分飞的老朋友们好像候鸟一样,纷纷归巢。全班六十多位同学,除了有事无法离开工作岗位以及无法回国的,还有少数几个“下落不明”无法通知到的,绝大多数都赶回家乡随州参加了这次聚会。


25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很长了,当年的高中生都进入到人生最鼎盛的时期(全班同学的年纪都介入41到44岁之间,大家从三位宇航员都是42岁可以看出来,这个年龄段无论从身体和脑力上,都是人生的鼎盛时期)。风尘仆仆远道赶回聚首的同学相见的第一件事就是努力想起对方的名字,音容笑貌依然,只是名字总也想不起来。如果不是被提醒或者提前做了功课的,很多老同学还真叫不出对方的名字,不过,一旦旁边有同学喊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往往是一声惊呼伴随一句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还记得当时我们两个……


不同的世界,同一个恶梦!


老同学相见,音容笑貌依然,然而25年在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工作岗位以及不同的社会环境下的滚打磨爬,足可以让我们“貌合神离”了。经过多年的努力,老同学们都打出了自己的一片新天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除了对过去共同的记忆和对未来一些相同的憧憬之外,其他的相同之处确实不那么多了。不过,有一点却让我非常讶异,那就是我们还有一点共同之处:我们都做过同一个梦——一个关于高考的恶梦!


关于高考带给我的恶梦,我曾经写过,不过是轻描淡写而已,因为我一直担心那是我自己心理有问题,再说,考上一个大学,竟然做了20年的恶梦,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大写特写的光荣事。


去年我参加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87届大学同学聚会时,无意中提到高考后相当长一段时间还经常做和高考有关的恶梦,结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我的话,一下有好几个同学附和我说,他们也常常从类似的梦中惊醒。


在这次迟来的高中同学聚会上,我本不会提起。可是没想到一位当时成绩最好的同学在发言中突然提出了自己一直做高考恶梦的事,并对都已经有了“备战”高考的子女的老同学们告诫道:千万不要让你们的孩子为了一个高考,再做二十多年的恶梦,像我们一样。


话一旦被这位同学说开,真可谓群情激动,于是纷纷说起了自己的高考恶梦。高考的紧张虽然得到了好成绩作为回报,但谁也没有想到,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二十几年里,那种未成年时的过度紧张造成了经常性的恶梦:有的同学梦中发现到了考场却忘记带准考证;有的则发现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根本不是自己考上的那个大学;有的一路狂奔,只因起床晚了,错过了高考时间;有的正坐在考场打开试卷,却发现一题都不会做,在梦中奔溃了;有的在梦中看到老师铁青的脸,意识到自己考砸了;有的在高考后没有等到录取通知书,跳农门无望,继续在农田里“锄禾日当午”……


最后老同学们自然不忘记加一句:你的恶梦什么时候结束的?


对于其他人,这些梦境看上去也许并不那么可怕,但对于我们经历过残酷有如战场的高考的人来说,则绝对是恶梦,常常让我们在梦中惊醒,有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种恶梦对我们这整整一代所谓精英的心理到底有多大的影响,也许只有未来的心理学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高考那种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还在“拼搏”的所谓“学习”对我们这些尚在发育阶段的孩子的身心健康的摧残是不言而喻的。


很多人对高考制度提出过质疑,也有人从孩子们的身体状况提出过问题,但很少有人从孩子的心理健康探讨过这一问题。也许心理学还不够完善,还无法深入研究下去,他们只认为自杀才是心理出来问题,却不知道另外一些心理问题可能更长久的影响一个人,以及他生活的这个社会。


放下心理学理论不提,对于高考的个中滋味,我们是过来人,感觉是从一个战场幸存下来,不堪回首。加上我们对现有的应试制度也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漠然地看着一届又一届的高中生遭遇同样的折磨。只到我们自己的孩子长大时,才蓦然回首,后悔却已来不及,看来,我们的孩子也要遭受同样的折磨和罪孽。


就在我们这个班级成绩最好的同学站在讲台上“控诉”高考制度,并殷切希望老同学们在对待自己子女上不要重蹈覆辙的时候,我们班另外一位成绩最好的同学——老班长杨恒均,早在十年前就悄悄把儿子送到了国外,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他远离我们那个摧残儿童身心健康的高考制度,避免缠绕我二十年的恶梦在下一代身上延续。


谁说中国不输出价值?让我们把同一个恶梦带向世界各地吧!


可是,让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恶梦”在考试制度上率先实现了,也成为中国这些年继输出中餐馆和唐人街文化之后最牛的一项价值输出。


这些年由于华人大量涌入一些国家例如澳洲,结果当地本来按部就班的考试,也因为各种补习班而变得空前的激烈。现在如果到澳大利亚的一些精英中学去看一下,你会吃惊地发现,最好的精英中学里,有超过一半的学生是华裔,这和华人华侨在澳洲总人口中的比例是严重失调的。这种现象已经引起当初设立这种考试制度的澳洲人的担忧。


华人华侨的孩子能够进精英中学,并不是说我们中国人的智商就比白人高,也不能说明我们中国人更聪明,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因为华人华侨的孩子刻苦,父母肯下本钱,加上牺牲孩子们玩乐和休息的时间(例如放学后的时间和星期六和星期天)送他们去各种补习班,初中就开始学高中的课,高中就开始学大学的课。在补习班里一遍又一遍地做习题,被范文等等。


在澳洲的教育制度特下,特别是小学升中学,严格来说和中国的高考制度一样,但在亚裔人口大量涌入前,从来没有什么补习和加班加点“备战”考试的事情发生。实际上,如果现在去到各个补习点看一下,里面坐的几乎是清一色都是亚裔学生。


澳洲人最近在检讨这种考试制度,因为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可能会出现精英中学里占人口绝对大多数的澳洲白人的学生越来越少。而那些靠补习和所谓“刻苦”进入精英中学和各大重点大学的亚裔会越来越多。


澳洲人担心什么?亚裔拼命学习,牺牲玩乐的时间考上好的学校,难道不是贡献澳洲?难道不符合澳洲等西方国家的“公平竞争”?当然不是。澳洲人担心的是中国人带过去的那种“学习风气”,或者说被中国移民家长们带过去的那种应试方式方法——那种牺牲孩子的玩乐和休息时间的做法,不但破坏了澳洲的教育制度,而且通过这样“竞争”一路考上去的孩子,就算是重点大学毕业出来后,他们的工作能力,特别是创新和创造能力,往往名不副实。而那些实际上有创造力和天赋的孩子,却在这种中国特色的竞争中连大学也考不上。


澳洲一些有识之士是不是杞人忧天了?也许我们应该去查一下记录,为什么各种国际大考的数学和科学尖子都在中国,可我们中国制造的产品几乎都是人家设计的?为什么中国人在世界各地考试都遥遥领先,可环顾周围,世界上几乎所有现代文明的科技产品几乎没有一样是我们中国人发明的?


就在写此文的时候,又发现一个不那么有趣的现象:大家都知道西方国家的学生特别是中小学生有很多假期,往往弄得父母很被动,因为他们要上班,孩子却放假在家。而就在这个国庆节假期里,我发现中国却正好相反,大人——这些公务员、商人和工人等等都在享受国庆长假,可我们的高中和初中毕业班孩子却已经悄悄返回学校,开始“备战”考试!——这是个什么国家?大人们享受假期的时候,竟然让没有成年的孩子们去“学习”去“拼搏”去“备战”?!


不过,各位也有值得感到欣慰的地方,谁说我们中国人不输出价值?这不,我们总有一天要让我们那种折磨孩子的考试方式传遍全世界,让全世界的家长们都胆战心惊,真正实现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一个关于考试的恶梦!


杨恒均 2008-10-2 随州




杨恒均 2015-08-23 08:5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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