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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特定时代的产物,刘师培与陈独秀的近代人格思想可谓当时中国传统社会近代转型在思想领域的反映,体现了革命派重塑近代理想人格的积极努力。他们依据国情对近代人格思想的系统阐释,适应了中国新旧体制转型过程对社会主体人的近代化的客观需要。就其本身而言,具有明显的理论特征:
1 学术与政治结合。刘师培与陈独秀均为革命派中文化底蕴深厚的突出代表。此一近代人格思想展示出他们拥有较深的伦理道德素养。事实上,刘氏之人格思想实为其所撰《伦理教科书。》所诠释的主要内涵之一。而陈氏的“新人格”在《吾人最后之觉悟》、《宪法与孔教》、《孔子之道与现代生活》等论着中均有相当深入系统的理论阐发。他们的近代人格思想不仅具有较强学术性,而且带有浓厚致用性,将培育革命人格与培育社会人格有机结合在一起,以实现真正意义上民主共和政治理想。如此结合体现了当时社会的实际需要。
2 传统与近代贯通。在刘师培与陈独秀的人格思想里,他们用以阐述的诸多用语既来源于传统文化之中,也引进了一些西方近代伦理学概念。如刘氏所言清、和、鄙夫、乡愿、自强不息等无不源自传统,而人格、公德、自由、平等、博爱、社会伦理、国家伦理、国家思想则取自西方。从整体来看,新旧简单杂糅痕迹依晰可见。比较而言,陈氏思想里虽同样具有中西合璧韵味,但融合程度更高。其思想中包含的中西概念主要有忠、孝、公德、私德、独立、自由等等。在文化思想上,他们强调道德为“人为之法,皆只行之一国土一时期,绝非普遍永久必然者。”认为道德之为物,必随社会为变迁,随时代为新旧,非所谓一成而万世不易。他们对传统忠孝、修身及公私统一、人格与财产统一思想的理论阐释,体现了他们积极融合中西文化并有所创新的积极努力。
3 革命与建设并举。刘师培与陈独秀的人格思想,从横向上看,均包含两层深刻历史内涵:侧重于近代国民的培育和立足于学理建设;从纵向上看,破坏与建设并举。他们欲塑造完美理想人格,首先对传统封建人格予以猛烈批判。而如此批判最后落实为具体的理论构建,体现了中国近代思想发展的历史必然。而他们对近代人格思想分别所作的阐述,比较全面地展示了革命派近代人格思想的逻辑发展,表明革命派将革命与建设较好地统一起来了。
4 实践与理论互动。作为追求中国近代化的实践者,刘师培与陈独秀积极投身于革命。这一具体实践激发了他们动员广大民众投身于资产阶级革命的热情。可以说,他们的近代人格思想源自当时社会实际需要,是实践衍生的思想产物,顺应了时代发展潮流。同时其近代人格思想形成后又反过来作用于当时社会,他们的身体力行即充分体现了这一点。此一互动有力地促进了清末革命思想的勃兴和推动了民国初期思想的建设。
5 具体与目标统一。刘师培与陈独秀人格思想的侧重点虽明显有别,前者立足于政治革命,后者着眼于社会建设,但均适应了时代需要,具有其具体合理性。同时,他们无不将中国资产阶级的政治理想融铸其中,体现其内在的价值目标合理性。如此统一实际上是中国资产阶级革命派现实追求与理想追求相结合的具体化。
总体而言,上述理论特征是刘师培与陈独秀人格思想内在本质的必然反映,展示了他们对中国资产阶级新型国民的无限憧憬和对政治理想的执着追求。他们富于理论的阐述和身体力行,在当时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和积极时代意义。
1 推动了中国资产阶级革命与建设的发展。从本质上而言,他们的人格思想立足并服务于中国资产阶级革命。1903—1907年间,刘师培是革命派中反满共和宣传的着名人物。其大力呼唤资产阶级理想人格,强调人格尊严,追求实现自我价值;崇尚独立、入世、自强、奋进,为国家民族的崇高利益而奋斗的人格思想,无不展示他那忧国忧民的内在思想特质。而民国的建立客观上推进了此一近代理想人格重塑的历史进程,陈独秀的理论诠释体现了民国建设的实际深度。他们人格思想的最大共性在于理论上虽积极向往西方近代人格模式,但在实际上却与以个人为本位,以自我为中心,以个人的利益至上为核心的西方资产阶级人格思想存在一定差异,带有明显的中国特色,有利于中国资产阶级革命与建设的开展。
2 丰富了资产阶级革命派的近代思想文化。刘师培与陈独秀的人格思想各具特色,前者着眼于提倡革命人格,而后者旨在塑造新型国民人格。它们的内涵具有明显的阶段性、独特性与倾向性,体现革命派不同时期的客观需要,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革命派的理想价值追求。二者的珠联璧合使革命派的人格思想自成体系且趋于完备,并与其他革命志士的类似思想彼此激荡,同近代政治理想交相辉映,极大地丰富了中国资产阶级革命派近代思想文化的内涵,推动中国传统社会思想的进步。
3 昭示了中国传统人格近代化的必然趋势。从伦理史角度而言,此一思想既是传统理想人格的延伸,又是它的升华。在中国传统伦理文化中,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学派所设计的理想人格为圣贤,其主要特征是“内圣外王”,包涵“仁爱”理想、“中庸”准则、“经世”胸怀、献身精神等积极合理内核。从刘师培与陈独秀的人格思想中所表露的救国情怀中可以看出,他们立足于近代中国国情,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这一传统人格思想的合理因子,力图融合西方近代人格思想以塑造中国资产阶级理想人格。他们集批判,继承,创新于一体使构建中国近代伦理道德的初步尝试更具特色,与当时保守主义和无政府主义激进主义的人格观有别,成为中国近代人格发展的重要一翼,昭示了中国近代人格的未来趋势。
4 深化了中国近代国民性改造的主题。国民性改造是当时志士仁人在思想领域总体清算封建专制的一项重要内容。中国封建专制制度到清末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人格受到无情践踏。刘师培与陈独秀主张用合乎时代需要的新型人格取代封建畸形人格,实际蕴涵一定的民族反思特色,体现了追求人的近代化的内在实质,具有明显的反封建性,并与梁启超的“新民”,章太炎的“人的解放”、蔡锷的“为四万万人争人格”、邹容的“进人格”、蔡元培的“养成完全之人格”、孙中山的“人格救国”等彼此互动,形成一股强大的传统思想近代化潮流,深化了中国近代以来国民性改造的主题。
5 加速了中国近代伦理学建立的实际进程。从严格意义上讲,人格思想是伦理学的核心内涵之一。刘师培与陈独秀的近代人格思想虽只是中国近代伦理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近代意义难与此一新学科的真正建立直接划上等号,但它们的思想内涵客观上对中国近代伦理学的早日形成产生了积极推动作用。陈独秀说他决计一面抛弃此等旧观念,一面综合前代贤哲当代贤哲和我们自己所想的,创造政治上、道德上、经济上的新观念,树立新时代的精神,适应新社会的环境。联系刘之《伦理教科书》与陈之《吾人最后之觉悟》等战斗檄文,可以看到,他们大胆的宣传、决断的态度无疑有助于中国近代伦理学的早日建立。
需要指出的是,囿于时代、阶级及个人禀性等因素的制约,刘师培与陈独秀的近代人格思想难免存在一定不足之处。如道德救国色彩甚浓、对人格的学理界定尚未达到成熟的理论高度、对中国传统人格思的批判与继承存在一定武断倾向、重政治人格而非完全近代人格、理论与实践背离等。在清末民初,刘师培与陈独秀二者复杂的人生结局给人留下的余响意味深长。前者最终并未“守义”,而是滑向他曾批判过的“和而不清”那一类,走上了变节投敌,助袁复辟的歧路上去了,思想趋于保守甚至反动。但其在清末思想上所作出的积极理论贡献不可磨灭,需要给以恰如其分的评价,不能因其后来落伍而贬低其人格思想的积极价值。后者则是言行一致,坚守了自己的人格追求,成为中国近代史上文化革命的旗手。即使在后来政治落伍之际,他仍能秉持自己的独立人格,实属难能可贵。对其人格思想,同样不能因其后来政治退步而全盘否定。他们的近代理想人格及其实践昭示:中国近代理想人格的重塑难以一蹴而就,其间充满复杂性,需要作长期而艰巨不懈的努力。
东南大学学报 2010-07-20 06: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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