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诗选:我们的暧昧不需要别人知晓 凤凰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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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电影《Sonbahar》剧照


七位诗人:吕德安、周瑟瑟、乌青、玉珍、西毒何殇、邱岩、张执浩


吕德安

《诗歌写作》


我离开桌子,去把

那一堵墙的窗户推开;

虫儿唧唧,繁星闪闪,

夜幕静静低垂。

在这凹形的山谷,

黑暗困顿而委屈,

想到这些,我对自己说:

“我也深陷于此”。

我又回到那首诗上,

伸手把烛蕊轻挑,

这时一只飞蛾扑来

坠落在稿纸上;

身体在起伏中歇息,

放亮的目光癫狂,

等它终于适应了光,

信心恢复便腾身

燃烧了自己。前几天,

另一只更粗大的,

身上的虫子条纹

遮着天使般的翅膀——

也一样,都是瞬间的事,

我目睹了它们的献身,

使火焰加剧,而

光亮中心也是凹形的。

多少年,在不同的光里,

我写微不足道的事物,

也为了释放自己时,

顺便将黑暗沉吟。



周瑟瑟

《林中鸟》


父亲在山林里沉睡,我摸黑起床

听见林中鸟在鸟巢里细细诉说:“天就要亮了,

那个儿子要来找他父亲。”

我踩着落叶,像一个人世的小偷

我躲过伤心的母亲,天正蒙蒙亮

鸟巢里的父母与孩子挤在一起,它们在开早会

它们讨论的是我与我父亲:“那个人没了父亲

谁给他觅食?谁给他翅膀?”

我听见它们在活动翅膀,晨曦照亮了尖嘴与粉嫩的脚趾

“来了来了,那个人来了――

他的脸上没有泪,但好像一夜没睡像条可怜的黑狗。”

我继续前行,它们跟踪我,在我头上飞过来飞过去

它们唧唧喳喳议论我――“他跪下了,跪下了,

他脸上一行泪却闪闪发亮……”



乌青

《为豌豆写一首诗》

我们亲梅竹马

每当我看到你绿色的小身体

和你煮熟后散发的清香

就仿佛回到了温暖的童年

在此冬夜

外面飘着雪花

我将温柔地炒一盘肉末豌豆

分两顿吃掉



玉珍

《给一个人》


再不来春风就老了,我还年轻,很爱新鲜

等人是一件痛苦的事,酴醾花香,熏坏了我的耐心

应该不能只允许男人风流,活了二十二年还没有初恋

今天我豁出去了,谁说爱我我就跟谁

还想拎一瓶果酒,穿街过巷,跟我的好姐妹

边走边喝,对路人抛媚眼对帅哥吹口哨

要哭就哭得断人三魂,要笑就笑得花枝乱颤

这样难道不行吗?不行我非要这样。固执得太久,把自己

拧成了一根筋,天真到赤裸,对过往——深感愧疚。

天转眼就黑了,这要死的安静快让我发霉

你再不来

我就想变坏了,我决定从头坏到脚

等你来让我脱胎换骨,等你来为我收拾残局



西毒何殇

《白手套》


我试图找到一个女儿

那种感觉太棒了

“爸爸”她说

“妈妈还没回来

我给你煎了个鸡蛋”


她会像一只蜗牛

无声无息地

在身后捂住我的眼

学她母亲的样子

捻灭烟头


我可能会说

“女儿,今天别上学了

我带你到山上去。”

“那可不行

今天学校要学雷锋!”


“不过,爸爸

你一定要带一捧野花回来”

她走出门之后

突然想起

新买的白手套忘戴了



邱岩

《到湖边去》


天色渐暗我到湖边去

在蔓黄草上坐下

不知名的树木:

芒果树?合欢树?

绿箭一样的叶子

我望树的倒影在湖水里


为什么事物会有倒影?

我想起这充满恐怖的句子

消逝了的东西顷刻浮上来

下午在图书馆我读到罗素

在眺望湖水中又浑然忘却

只是茫茫想着他的好处

却不知此刻将他安放到何处


黑色蝴蝶在水面吃食

一闪而过,飞到草地

蜻蜓点水也是在吃食

两只在空中相遇,互相绕行

陌生人在湖岸上出现、消失

最好的事物是我在这里

最好的事情是绵绵细雨和烈日都已结束此时


天色渐暗我来到湖边

我来到南方还不多时日

夜色渐暗时蟋蟀和知了都在鸣叫

细长的鸟鸣移过了天空

我寻找什么,慰藉?清醒?

天色渐暗我在湖边默默凝思



张执浩

《中国候鸟》


你肯定没有见过这么多没有翅膀的鸟

没有羽毛,没有天空

每年此时,他们幻想飞一次

千山万水美好

抵不过那座远在美好之外的空巢

只被几块石头压着的空巢

你肯定无法想象他们匍匐着

穿越这个国度的模样

蜷缩着,单腿站立着,愤怒又兴奋着

你肯定听说过死在途中的候鸟

你甚至亲身体验过死亡

但你还是不明白他们

为什么没有翅膀

没有翅膀为什么

还有那么强烈的飞翔的愿望

那么拥挤,悲壮,惨烈

那么不爱国,却深深热爱家

你肯定理解不了这是怎样一种世道

千山万水美好

千山万水莫名其妙


凤凰读书 2015-08-23 08:4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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