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文选 杂书吴佩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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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书吴佩孚事
                 
   陈登原
                 
   吴佩孚以儒将自居,国民革命家北伐以后,败逃入川。至白帝城有作曰:“万山拱极一举高,遁迹何心仗节旄。望月空余芳草句,题诗聊题漪兰操。江湖秋水人何处,霖雨苍生气倍豪。笑视吴钩频搔首,前途恐有未芟蒿。”时在一九二七年夏秋之交,当时吴已托庇杨森。
  居无何,南京政府催森将吴解往南京。森以告吴,佩孚乃溯江而上,经万县至大竹,依川军师长范绍增。              
  在大竹日,尝刊《蓬莱诗草》。逢迎者为作序曰:“蓬莱上将军,与岳忠武同里闬,后八百年,接踵云兴,以作诗书与画,上干苍旻,特裒近作景印成册,以饷世之钦崇将军者。”夫以山东之吴,为与河南之岳同乡共里,此固不足以存信。然谓作诗之外,兼喜作画,则自为实录。如谓身在大竹,当画大竹,遂买白布缝之成幅,列桌以铺,奋然泼墨,并为《大竹歌》一首。章炳麟尝题其所画竹后曰:“大块成天籁,因风尽吹竽,干霄何足羡,所贵在心虚。”心虚云者,例如吴在大竹云雾山曾曰:“竹阳城外有高台,把酒登临曙色开。陇蜀云山皆北向,巴渝风雨自南来。锦帆终古天涯去,春色无端地底回。到此犹思廿八将,谁为呼取尽余杯。”此曰二十八将,盖用光武云台故事,其狂妄有至是者,故章氏之语云尔。
  当时已碌碌依人,然犹于城内之芝兰堂设其大帅行辕,卫队之外,尚设秘书、参谋等处。邓锡侯部将罗泽洲,乃以讨吴为名,进军大竹,夺其步枪六百支,手枪轻机枪三百支。吴宰残部仓皇逃走,至绥定,依刘存厚。盖存厚此时尚悬五色国旗,故吴引为同调。此时曾有诗曰:
  曾拥貔貅百万兵,时哀蜀道作长征。疏狂竟误英雄业,患难偏增伉俪情。楚帐悲歌骓不逝,巫云凄咽雁孤鸣。匈奴未灭家何在,望断秋风白帝城。”又诗赠存厚云:“方寸纷纭俗累萦,无端怅触笔花生。
  人因落魄寻知己,诗以牢愁写性情。洛水梦回千里曲,蜀山望断一钩轻。枕边莫恼鹃声恶,催起刘郎趁早行。”垓下帐中,愤帝起歌,盖自比于项王;天津桥上,哲士闻鹃,乃妄拟于康节。处此穷途,犹自许于文武双材,此非其心不虚之据欤?
  一九二九年三月,吴在绥定作寿,其派代表致贺者,蒋介石,段祺瑞外,兼有阎锡山、唐生智、李宗仁等所派。川将王隆基送寿联曰:“龙睇大野,虎视六合;鹏搏万里,鹤算千年。”由来武人失意之后,人间阿誉至此,未之或有者也。
  次年之春,阎锡山欲反介石,思以吴为傀儡,遣柳孟庄往绥定见佩孚,说其出川东向。此时除卫队外,吴已无多大部队,欲集川军五万。川将皆恋豆,无应者。岁五月,离绥定,存厚赆行二万元。欲启程,为刘湘部下许绍宝所阻挡,乃移驻绥定东南之檀木场。
  一九三一年七月,锡山再邀佩孚去山西。十六日,吴抵成都,邓锡侯出城欢迎,八月初旬,由灌县经汶川茂县松潘入甘肃境。九月二十三日至甘肃之文县,接锡侯电,始知九一八事变。时又闻冯玉样兵出潼关,甘肃群龙无首,欲抵瑕蹈隙。
  文县虽下邑,亦成割据之局。东为碧口镇,田颂尧所部吕康据之。西为县城所在,邓锡侯部扬抚权据之。佩孚至,抚权偕县长郝墨庄曾郊迎。佩孚乘大轿,见欢迎者,即出轿为答礼。杨、郝一一介绍毕,吴仍乘轿去,随员及护兵,已仅三百余。夫人乘轿,公子骑马,与吴皆宿于县立中学,其从者则或借宿民家。有进见者,常拈《尚书》“人心道心”、《大学》“在明明德”为说,旁及佛书道经,以示无所不晓。尝问教育局长、此间教育情况如何?曰:“极不发达。”吴曰:
  “不发达,斯已耳。男说共产,女说恋爱。愈发达愈肇乱耳。”
  杨、郝等承裼侯命,招待甚至,吴则对之加官加委。其随从入茶馆酒楼,又为吴广作宣传,谓其尚可调兵若干万,定居甘肃后,将联络川蜀,东进陕豫,仍当统—全国。于是诸烧冷灶者,或进银耳,或馈石斛,吴亦欣然受。或酬以委任状,如兴国军谘议之类。又好对客挥毫,卖弄学问,于是市上所有宣纸,至于供不应求。其赠王某联曰:“登楼文士思家国,誓墓将军惜岁华。”上句谓王粲,下句谓羲之,盖皆王姓故事。
  在文县十余日后,北向至武都,住贡院巷清真寺。有进谄者,辄与谈太极八卦,玄玄自得,不以为惭。又收拢当地地主武装,有枪数百支者,辄见委为师长司令。然本人及随从,固须由地方征发供应。
  县长刘凤山,为苦苦张罗,而吴傲倨无改。一日,刘往见,吴不让坐。及刘去,吴不欠身。凤山大忿曰:“俯仰依人,尚作大帅故态耶?”然武都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孙某,尚撕毁青天白日旗、孙中山画像,以投吴幕。
  住武都一月,北行到天水。时马廷贤虽受南京委任为陇南绥靖指挥官,于吴之至,仍隆重招待。行辕之内,以丝绸为帷帐,以俄国毛毡铺地,至署楹联曰:“轻裘缓带比羊叔,羽扇纶巾齐孔明”、“文章西汉两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吴亦居之不疑。所携除妻子外,尚有参谋长孙方严等,廷贤犒设甚丰。天水市上,所有海鲜鸡鸭,一时收买殆尽。地方人士进谒者亦众,吴于款接时,但及诗文经书,绝口不谈政治。有人问:“闻蒋委员长拟邀大帅去南京,亦将应请否?”
  吴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
  廷贤又于教场集会致欢迎,与会者有教师、学生、军警、职员。吴登台见中山画像,怫然曰:“孙君意见,与余不相同。”廷贤立命撤去山像。于是吴正色演说。首引《周易》云云,次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次谓国民党专权误国,即为军人,谊难坐视,西北回汉军民亟宜团结共赴国难。廷贤等从傍为附和,然与会者固皆不解也。吴且委廷贤为陇南护国使,兼骑兵禁卫军总司令。其部下及天水土绅,各见委为师长、顾问、参议有差。
  时杨虎城在西安,见佩孚招摇于天水,乃电廷贤,乞予扣留。吴乃离天水,往兰州,盖应冯玉祥旧部师长雷中田之邀。中田时在兰州兼保安司令,其师长有高振邦等,教育厅长则马文车也。一九三—年十一月,吴至兰州,马文车往见,吴于略作寒暄后,即谈杨墨之学,中庸之道,肆诋三民主义,谓为左道异端。文车且发通电,拥吴出山。
  略谓“吴上将军韬晦蜀中,于今数载。谢安未老,人仰东山,矧其前戍远东,适逢日俄之战,满州形势、日本军情,洞察无遗。仰恳中央敦请出山,主持对外军事。”“前戍远东”云者,谓佩孚未达时,曾在长春为低级军官也。当日之吴,犹妄以抗日领袖见推矣。
  兰州绅学各界曾张具宴吴于卧龙阁,并演戏。吴点戏两出,一曰《战长沙》,盖演关羽事;一日《牛头山》,盖演岳飞事。所以然者,犹以关、岳自况。入宴之际,主人致词,谓玉帅人格道德,寰宇共钦。
  吴答词谓孔孟之学,可以治国,可以平天下,其他左道异端,亟宜放斥。意盖仍指三民主义云。
  佩孚之在兰州也,无论何种场合,非谈性理,即谈因果。甚至《推背图》、《烧饼歌》之类,亦复言之津津。并谓二十年后,人口将减至九百万,除有宿根者外,皆不免于浩劫。见客之时,常以所着《大丈夫论》《桃源事记》为赠。一时趋逢之徒,数语投合,即见委为顾问、谘议。兰州名士廖井芝等,且作赞美诗文,刊诸报端。雷中田尤视如偶像,为之筹款筹械。
  十二月,杨虎城令孙蔚如攻兰州,东路形势紧张,马廷贤至是,且表示反吴。中田、高振邦应战失利,吴犹赴甘川宁青新五省同乡会欢宴,谓孙军已为雷部击败。其明日,高振邦自前方败退。又明日,定西榆中形势紧张,中田地盘全失。又明日,佩孚率随从仓皇奔清远,取道五原,至包头,投晋军傅作义。
  先是,北洋旧军阀曾在济南秘密集会,欲戴吴及段祺瑞为宗主,于以反蒋。阎锡山也曾派代表来。至是,蒋阎且合流,锡山已就山西绥靖主任职,于段于吴,自尔置诸脑后。吴于晋军,怅怅无所遇。一九三一年暮,遂应张学良之邀,至于北平。
  学良迎诸车站,呼为“老伯”。所以迎吴来,盖承蒋意,不欲令吴有所异动,故安置旧京,庶几便于牢笼。及其既来,学良自为敬而远之。吴不曾知趣,乃颇言抗日。且欲借学良所部为政治资本,不知既非蒋之所愿,亦非张之所乐也。居有顷,始知其故,乃怅怅然居什锦花园,对外称行辕,关门称大帅。
  仍设八大处:参谋处则张方严,秘书处则陈廷杰,军事处则赵星如,承启处则王惠民,机要处则符定一,他三处亦别有长。但各处长以下,月支仅大洋八元。学良月馈四千元,数百人衣食其间,固当不无窘色焉。其后学良下野,何应钦长军委会北平分会,虽仍月致馈送,然遣散其门前卫士,而代以在平军警,吴亦无如之何。
  然而仍有人焉,尊为偶像。蒋介石尝来北平,北平各界欢迎之,亦邀吴参与。主持者排座次,安蒋于吴之下。蒋虽表示不乐,吴乃居之不疑。众或请吴致词,吴笑曰:“我与蒋君亦有志同道合之处,我主张武力统一,蒋君亦尔尔也。”蒋拟馈之以钱,吴谢而不受。一九三二年四月,蒋党开国难会议于洛阳,聘吴为委员,亦弗肯去。当时吴亦通电声讨伪满,章炳麟实怂恿之。章来北平,首先访吴。韩复榘亦曾走访。一文一武,盖仍震于虚名如此。
  一九三三年一月,段祺瑞已移居上海,盖以华北风云日紧,日寇咄咄进逼,恐其为傀儡,故劝令易地。当时有人劝吴南下,吴未肯。
  当时上海商会曾以电诤,劝其当矜晚节。吴致复曰:“平日以关岳文史自期,春秋内外之义,尤所竞竞。旧京寄迹,异服殊俗之客,从未一至户庭。”盖于出处大义,犹不忘作矜持。
  既关门作大帅,自表示与世无求。谈诗文,作字画,说《易》、《礼》、《春秋》有微言大义。然不甘寂寞,仍办救世会,自任教统,而以江朝宗为副。朝宗亦旧官僚,后日曾下海为巨奸者也。又建正一堂,扶乩唪经,神道设教之外,时时交通旧部,妄希重整锣鼓,于是日寇乃乘其隙。当何应钦主持北平军分委时,符定一、陈廷杰即与日谍大迫通贞、冈野增次相勾结。日谍致款十余万,令收编土匪,回买旧部,而拥吴为傀儡。事机不密,为北平公安局所破获,旧部有被逮者,有枪毙者。佩孚是否知有此事,当时疑莫能详。然此十余万金,吴妻张佩兰固曾吞用八万。
  佩兰者,时人呼为“帅夫人”。佩孚号为不爱财,然于帅夫人则未能约束。吴转战南北,帅夫人则拼挡东西。当吴败亡入川时,帅夫人私蓄尚甚厚,后为张联升所袭击,囊橐漏亡殆尽,帅夫人以是常邑邑。所率部曲,初时尚有数千人,流亡时皆恃当地为供奉。供应不能如意,遂有散亡。到北平,又为何应钦所遣散。然待吴而哺者,尚有一二百人之多。其幕僚八盘六碗,肴甘酒美,仍旧贯。此时吴之生计,全恃政府馈遗,未免日渐萧索。帅夫人追怀畴昔,八处长绝处望生,
  于是凡有包苴,无不敢于接受。如殷如耕成立伪冀东自治政府时,即延廷杰为顾问,月致车马费五百元。对吴本人,一年三节,并逢其生辰,各致馈赆五千元。吴装聋作哑,亦见而不视,听而不闻。
  抗战军兴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王克敏等成立伪组织。日寇谋华益亟,以吴曾为偶像,非如克敏辈旧已为人所不齿,更思诱吴下海。
  故日谍奔走其门者,更多于前。吴当日谍来,或装聋卖傻,或言语离奇,如谓符咒可以辟枪弹,麻绳可以缚飞机,大迫等人往往不得要领而去。大迫者,当时日寇军部所谓联络官者也。
  翌年秋,大迫去职,川本芳大郎继。其人属板垣派,侵华更为急进,拉吴下海亦为更急。甚至尊吴为师,以投所好,古今中外,无所不谈。吴亦渐次逗露,妄谓民意果有要求,出处可以考虑。于是川本内结廷杰、定一等人,外联与吴有关北洋余孽,托名各地公民,恳请大帅出山,拨乱世,返诸正。当时迷信偶像者,又谓吴如露布朝发,必当壶浆夕至。汉奸张燕卿拥吴更为猖狂,尝在家燕客,即席宣布成立一会,推吴出山救国,即后日所谓新民会者也。日寇之中,亦有其人,冈野增次至于特撰一书,名《吴佩孚》,述其在华声望与其潜在势力,隐谓其非临时王克敏、维新梁鸿志等之比。
  王、粱诸奸伪,见日冠如是推重,深恐为其所代,遂合商对策。
  先是,克敏在华北组临时政府,为社人讥议,亦尝聘请顾问,月致车马费自千二至千六百元。至是特聘吴为特高顾问,月四千。廷杰、定一之徒,亦按月致馈有差。然不愿拥吴出山,盖因素知吴性倔强,倘露头面,不啻于日本人下又有一太上政府。于是对于佩孚,乃推而不戴,但聘吴为绥靖委员会之委员长。其曰聘者,所以对吴表示尊敬,然亦委曲表达,彼己之间,井无特殊关系。聘函具名,有王揖唐,则临时之北伪,若温宗尧,则维新之南伪。具名者又有陈宦、陆宗舆,
  则所谓社会贤达,盖欲使吴强颜自解,并非受人任命。兼欲使之自觉,与伪府并无从属关系,不应过问南北奸伪事,其用心至隐险矣。其可笑者,绥靖地区经指定为河南,皆南北两伪所鞭忙莫及者。
  一九三九年二月,临时政府委员王揖唐、维新政府委员温宗尧,亲至什锦花园行辕,面致聘书。吴半推半就,不辞未受。旋发通电主张和平救国,一腔悲天悯人。初意旧时部曲,必望风来归,久而寂然,吴不胜悻悻。后又至开封,欲就绥靖之职,卒逡巡未果。时既移则世已改,理不正则言不顺,虎踞洛阳,固当成为梦寐也已。
  当时廷杰、定一曾陪川本来见,请其出山收拾残局。吴亦曾表示,倘以军政全权见付,自可另组中国政府。川本大喜,即电告东京,谓其已有允意。东京覆,令速决定日期,筹备登场。吴谓当先建军三十万,交伊指挥如意,然后可以就职。川本则坚持先行登场,然后建军。
  议不合,川本悻悻而去,符、陈无法转圜,但日嬲之,陈说利害。
  岁六月,汪精卫北来,佩孚到天津,与之会,议亦不合。
  同年秋,日寇益趋逼,符、陈益思弹冠。一日,廷杰突入室,语吴曰:“初既允矣,今乃毁诺,日本人今有哀的美敦来。”随探囊出一函,掷诸几案。吴亦勃然曰:“日本小鬼玩戏耳,吾焉有不知者。
  非以军政全权相付,吾非三尺童子,吾决不出山。尔为四川人,曷不去重庆劝蒋某上贼船!”陈不甘示弱,乃不欢而散。
  吴当此际,进退深感维谷,日寇固不相舍,门下攀附之客煎迫亦不可耐。符、陈又向帅夫人进计,令其日夜涕泣,谓吴不出山,无以疔贫。为证明窘迫,甚至嘱咐厨房,于肴膳多所贬减,愁眉苦脸,相对于齐眉之间。吴见起居日蹙,亦为懑懑。一日吃饺子,碎骨误入牙缝,遂牙龈肿疼,呼哼不绝,至于如颠如狂。
  初用中药,投以石膏黄连,不得痊,反两腮尽肿,喉头且发炎。
  家人劝入东交民巷德国医院,吴以不入租界为标榜,拒之未允。而川本又来,谓日本有牙医伊东,在苏州胡同开业,此人技术在日本称—时无对。于是伊东来,诊查以后,谓当用刀圭,然而大有危险。川本曰:“我承天皇陛下命,奉大帅出山,尔当敬奉陛下意,努力为疗治。”
  伊东乃为行手术,帅夫人抱头,吴子道时抱足,刀甫入肉,吴大吼一声而死。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四日。
  或曰,吴之死也,日谍实毙之。盖吴于下海为奸—事,初曾为半就,日谍以此向东京夸口,但乞拨款项,以至用去金钱不少。后乃为半推,致日谍后语不能证前言,所糜款无法作报销,是以毒毙之,庶几一了百了。
  或曰,吴之死也,齐燮元曾有阴谋。当时伪府之中,燮元忝主军政,核以前时资历,或亦自谓相当。然使吴亦下悔,则齐当在吴下。
  故当吴患牙病,齐曾移榻来伴,日医之来,燮元亦曾与闻。当时人曾为之语曰:昔伴秀山死,今侍子玉终。一死—生,交情可见。秀山谓李纯,佩孚字子玉。李纯之死,相传出于齐手。当纯死时,齐亦寄宿其府,形迹可疑,故人举以相似云尔。
  或曰,吴之死也,盖徘徊于两事之间,而不胜其苦闷。一日汉奸不能为;一日旧梦相萦绕。初则功名念重,欲借寇力,重建旗常,以雪汀泗桥边之耻。继则以日寇未肯即畀实权,伊即下海,但能伯仲梁、王之间,又与夙昔之所揭示,不入租界,不借外债,不免大有出入。
  在此矛盾之中,什锦花园乃至成为愁城。而门有佳宾,室有贤妻,时挟日人,若来缠嬲,是以胸怀郁积,牙痛癫狂,卒至于无有办法以死。
  “无有办法”,佩孚口头禅语。伊尝语人:人谓“无有办法”,吾谓“吴有办法”。此盖取无、吴音谐。一九二七年三月,吴在巩县曾有诗曰:“民国军人皆紫袍,为何不与民分劳。玉杯饮尽千家血,红烛烧残万姓膏。天泪落时人泪落,歌声高处哭声高。逢人每道民生苦,苦害民生是尔曹。”披览此诗,或可认为自艾。今居北平八年,死时如此可疑,然则此诗亦为欺人者也。
                 
   (肖毛扫校自《万象》2001年第五期)
  


陈登原 2013-08-21 14:4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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