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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槐

雨晴了。天色渐渐地退清,凝厚的黑云,已经意兴索然地纷散。澄澈的湖水,受够了暴风雨的蹂躏,现出青苍的,疲倦了似的神色。它再受不了什么刺激,它已兴奋得够了。连对那仅能掀起一薄层涟漪的微风,都好像太软弱了的一样。游客很少,公园里的几条坐椅,都给雨湿了。山影模糊,雾还不曾全收,远雾里透出荷花的幽香。

这时我们正沿着湖边缓步。我们要在一点钟以前,赶到岳坟。我们不能从容的流览风景,我们有比雨后的湖山更明媚,更娇翠,更醉人的约会。虽然我没有把握,没有得她的允许,不免使我感到了一点慌乱。但在这样美丽的天气里,去会一个心爱的女人游湖,总是一件愉快的,激动人的乐事--不论这件罗曼司的进行是否顺利。

我的同路人野莘,是个低身材,善言笑的青年。我们的年龄相仿,但我的外貌,却比他苍老得多了。我容颜枯槁,身体衰弱,日常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已僵化。我对付一个女人,老是显得愚蠢而且可怜。我不会逢迎,不会取悦人,我简直没有一件事不是堪人发噱的。但是他,却是强健而且灵活,女人见了,谁也抵抗不住他的诱惑。他在我舅父底下做过科员,后来升为科长,在一

个诺大的公架里,就算他臂膀最长,话语最灵。舅父什么事都听从他,简直到了迷信的程度。就在这个时期里,他看上了我的表妹曼仙,勾引她,使她未达成熟的年龄就堕人恋爱的疯狂里了我的爱,刚好是她的表姊--我姨母的女儿雪雁。这时她们正在同一个学校里念书,朝夕相从,感情非常和睦。我们都是秘密的去幽会,因为我们的目的相同,所以我们才能那样毫无忌讳的同行。他尽是淡话,一路上尽是那样的喋喋不休。他说我们在游湖以后,最好合雇一辆汽车,在湖边兜一个圈子。他说他熟悉一家新开的汽车行,他去雇大约可以多打点折扣。他又说兜过了圈子,再吃次大菜,看夜戏,然后开一个旅馆-最好是武林大旅社,因为那里他可以挂账。他暗示给我所有奢华的,安逸的,旖旎动人的幻梦。他约略的计算了一下,说每人只要化上二三十元就可应付裕如了。但是我,虽然就在目前的幸福使我激动但那一种好像命上注定要失望的预感,却使我困恼。雪雁新从乡下出来,当然还免不了羞缩,免不了胆怯。而且她已订过婚,她的未婚夫是我的表弟-就是我舅父的儿子,而我现在正寄食在他的家里。这关系,当然使她不敢怎样大胆的接受我的挑拨。何况我从未向她公开表示,就是昨天那张约会的条子上,也只有几句模糊的,影射的话语。那短简能否递到还是疑问,就准之已经递到,她看了以后是否愿意,却更难说。

我怀着惴惴的心,跟在我同伴的后面,我的精神忽而紧张,忽而松懈;一时感到所有的幸福都已实现,但忽然所有的希望都消灭了,留下来无底的黑黯。我临事老是这样的懦弱,这样的优柔寡断,这样的喜欢往绝望扫兴方面想。走一步,慢一步,犹豫心情的增浓,竟使我隐约地感到一点儿恐怖。想到雪雁如果公然在他们的面前拒绝我的邀请,或者给她未婚夫偶然碰到的难堪,我几乎想在半途踅回。像我这样胆怯的,神经过敏的男子,不要说不能做什么事,实在就连谈恋爱都够不上资格。

天色越来越明朗了。远峰渐渐褪出了浓雾,远在对岸的别墅,看去只像疏落落的白点。系在柳树下的画舫,都纷纷的解缆了,绿波的深处顿时荡漾着歌声。那在晨雾里听来缠绵,黄昏时显得凄厉的悲笳声,在这晴和的午后,却如此雄壮。

狼狈的心情渐渐平静下去,我开始走得很快,野莘几乎赶我不上。但是走到平湖秋月的时候,一看表,已是一点多钟了。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误过了时刻。一阵急,使我们得了莫大的勇气,用长距离赛跑的方法代替缓步。我很少跑路,平日总是跑不到几步就会喘气,尤其是在去年大病后,就连较急的走路都觉困难。但现在,我却毫不放松的跟住他,不让他先跑前一步。可是我的眼睛终于眩晕起来了,一条修长的马路,仿佛变成了一些模糊的圈圈,路旁的沙砾,仿佛都在进裂着火星。我的头,也随着沉重起来。我几乎载不住躯体,若不是为热情所支持。我们有时碰到了电柱,有时同黄包车夫撞了一个满怀。听了那些粗野的,无礼的咀咒,我们并不站下来斗气,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我们在路上勾留。我们如果再不赶快跑,那她们会怎样怨恨,怎样的焦灼!

我的脸色灰白,喘不过气来,拖着一双脚就如拖着一具犁。人们很惊奇地看我,站在路岗上的警察,几乎想禁止我们。我们其实都已感到了绝命的疲乏。恨不得随便倒在那里休息一刻--只要休息一刻。但是那湖水,湖风,温暖的臂膀,亲切的抚慰,以及武士式的矜夸,这一些憧憬是那样的鼓舞着我们,终于使我们勉强地支持到底。当我们跑过西泠桥,看到岳坟的时候,我们真的禁不住欢呼,喘着气,断续地喊出我们的快乐。

还不到岳坟,我们忽然的一阵怔忡,一阵惊愕,因为我们看

见她们正在白云庵前雇车。

“怎么--你们打算那里去?”野莘失声问。“回家去。”

“回家去?怎么你们全不记得那件事?”

“记得的,不过天晓得你们什么时候会来!曼仙似乎有点生气。“对不起。我们--不过现在总算赶到了,是不是?""他一面

说,一面马上退了黄包车。

他们并肩的在前面走,似乎有意的撇下了我同雪雁。但雪雁却不解这种意思,或许不愿意这样,老是不前不后的走在当中。她沉默地低着头,显出那样庄重的,大方的态度,以致使我不大敢开口。就是偶然说几句,但接着却是更难堪,更苦窘的沉默。他们却谈得很高兴,很欢畅。衬着那种亲密的样子,使我们的冷淡,变成更触目。

盘算了半天,我胆怯地问道:

“学校到了吗?”我记得这句话已经问过三四次了。“就在那边,你看,那些白房子。”“学生很多罢?”“还不上一百。”“先生严厉吗?”“很宽松。”“很宽松?”

“你以为宽松是不应该的--你以为?”

“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们的年龄还不及从前的高小生,你们都还是些不大懂事的小宝宝呀!”

她不说话了,仿佛我的话冲撞了她。我为什么要说她们还是些小宝宝呢?她们不是已经懂得了恋爱,而且正在恋爱了吗?

我不论做事说话,老是带几分傻气,不恰当而且好笑。难怪我向女人献殷勤,结果老是失败的。

校舍是经过粉饰的旧屋。紧邻门房的,就是学生会客室。几条凳,一个桌,两张学生团体的照片。满壁都是蜘蛛网,砖石发霉的气息,窒塞我们的呼吸。女学校里的房屋,会如此阴沉,如此简陋,简直难以使人相信。在我们过去经验中的女学校,总是光明的,愉快的,到处都可以听到婉啭的歌喉,和着嘹亮的琴声。但那天,就连较动人的笑声都不曾听到。我们去看了校园校园是荒芜的;去看了教室,教室是黑黯的;走进了饭厅,却只见一些杂乱的饭桌。总之,这整个学校,实在给我们一整个坏印象。想到我们的心肝就在这里面念书,就在这里面作息,我们不免感到了一点懊恼。

走到一条走廊的尽处,他们忽然不见了。他们的故意避开,我知道,是要给我一个邀请的机会。时间是短促的,我如果不快点下手,那这一次的冒险,又会毫无结果。

我抖擞精神,轻轻的问道:“你乐意出去玩玩吗?“那里?”

“随便--最好是湖上。”

“也好。”她的答应是勉强的,“请在这儿等一歇,我上楼换衣服去。”

她上楼去了。我的心是这样急,但时间过的却是那样慢。我站在走廊里,看看来往的校役,唯恐他们来质问。有几个女生走过我的身旁,露出奇怪的,探问的眼色。尤其使我放心不下的,是恐怕表弟也趁着假日来访雪雁。我等了又等,倾听着,希望楼梯上有她的脚步声。但四周始终沉寂着。我越等越急,越急越怕,唯恐她有心玩弄,想门房去喊,但那奸滑的老汉,却回说

他不知道新生的宿舍号数。我自己又不敢跑上楼去找--因为女学校不比男学校。正在这个进退两难的时候,他们臂挽臂的向我走来。

“你独个儿呆在这里干吗?”“她上楼换衣服去了。"“那末已经答应了?”

“答应是答应了。但她上楼去已经很久,曼仙!尽等在这里我心慌,请你喊她下楼罢。”

终于她下来了。她改了服装。她系了一条黑裙,上面衬着天青色的短衫。一双红色的皮鞋,大约是新置的,擦得很光亮我平日最喜欢女人穿高跟鞋--那样会使脚富于曲线,而且合于天然的节奏。我不喜欢少女着黑裙,那显得老成,显得村俗那太像老太婆的装束。但在她的身上,却显地那样朴素,那样高雅。在都市里的香艳中过久了,突然看到这样洁素的打扮,仿佛吃一口清茶,我感到一阵凉爽。我眈视着她,这乡下姑娘会很迅速的变成这样美丽,我微感惊异。她脸红红的走在我们中间,还是同以前一样的避我,而且更紧贴的跟住曼仙。

“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曼仙笑着问。

“她以为我是蛇蝎呢。”我很快的插了一句嘴--自以为很聪明的,想逗她发笑。但她却蹙着眉额,一声也不响。看她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又把话说岔了。

走到湖边的时候,野莘忽然问:“四个人同船,也还是两两分开?”

"这是怎么讲?我不懂为什么分开--”雪雁气愤愤回答。

的用意。”

“他不过随便问问,以为人少比较自由点,请不要误会有别

曼仙说得很委婉,她也就平下气了。

船都荡开了。沿岳坟一带,只剩下三四只。船破旧,索价又贵,我们都迟疑不决。这时太阳已经转西了,湖水上碎着一片阳光。天上无云,清朗朗的一望无际。因了阳光的蒸郁,荷花的香气,更来得馥郁。景色是这样明媚,给她的冷淡阴沉下去了的心,这时又渐渐的炽狂起来。我满望想出一个方法,使她愿意同他们分离。湖水,湖风,温暖的臂膀,亲切的抚慰,以及武士式的矜夸,这些似乎已近实境的憧憬,这时更进一步的撼动我。我跑去买生菱,买生藕,以为水果买来,他再也不好过拂人意了。那料我正要跑进水果铺,我忽然听到雪雁喊我。

我惊奇地跑回来问道:“什么事?”

“你可以少买点水果。”“为什么?”

“因为我要先回家。”“先回家?”

“我不回去家里会挂虑。而且我有点头痛,是的,有点儿头痛。我不能奉陪了,所以我想你只要买三个人的水果。

她说话时,现出很固执,很坚决的态度,虽然经过我们的苦劝,我们的哀恳,但她却一点也不迁就。她固执地抄直路,没有一点转弯的余地。我们不知所措的凝视着她,苦闷地沉默着,不知应该怎样才能挽回她的心。这半途的碰壁,突来的扫兴,使我慌乱了。一些欲壑难填的船夫,还不知趣的向我们纠缠,要我们多出一点价。他们喧闹着,催促着,更使得我们失了主意。其实只要她回心转意,什么价我不愿出?

“我决计不去,你喜欢就同他们去罢。”

“这怎么--怎么可以?我们四个人出来,最好四个人同道去。” 

“但我感不到一点兴趣。”

“就会感到兴趣的,”我说,仿佛又有希望了的一样,这样你

爽的天气,马上会医好你的头痛-"

“但我已经决定了。

“绝不能通融吗?”"我差不多哭了,“你如怕回家太迟,那我们就少玩一刻罢。”

“实在不能勉强。我这样颓丧,使你们也会感到不欢的。”“不,只要你愿去,无论如何我们会快活的,会快活的……”我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实在我不能再忍受失望的摧残了。但她看了看我,好像鄙夷的样子。说道:

“不论怎样我都要回家。不过,你如愿陪我--”她说得是那样镇静,那样泰然,一句话都有一句话的力量。听她说愿意我陪她回家,我们都像重得了光明,顿时又活泼起来。我们决计分两道--他们荡船,我们却走路。在我们临走的时候,曼仙脸红红的,低声向雪雁说道:

“如果你到我家里,表姊!请代我说一声谎。”

温暖的,但不是郁热的阳光,酣畅地睡在里湖一带的荷叶上面。荷花是红的多,白的少。那蒙密的香,那鲜艳的色,使我们感到古怪的甜蜜。四面是一湖的碧,上下是一片的空。远处有鸟声,因为太悠远,太杳渺了,我们辨别不出是谁的歌唱。我们只觉得一片谐和,一片宛如梦境里的箜篌。公共汽车在前面疾驰。它那神奇的迅速,在这午后的苍空下,似乎带点儿懵腾,带点儿醉态。喔,这是多愉快的,西湖的五月!

她在前面走着,那绰约娉婷的姿态,把我迷住了。她还是镇定的,沉默的,不大愿说话。但在那沉默之中,我已看出她的眼睛渐渐地发亮,脸孔渐渐转成微红。她时常假装看后景的样子,看了我一眼。她的黑裙轻柔地飘荡。身体的曲线,就是她不着160拓蒙楼暴色--(新贝》箤编

高跟鞋,也很清楚地显出了。那双玲珑的,纤美的天足,格外的使我销魂。

“你为什么感不到兴趣?这样柔媚的天气!"

“他们的关系谁不知道?如果我们杂进去,你想,有什么意味?”

她动人地看我一眼,这一眼,使我壮起胆来了。“那么现在去--现在只剩我们两个……”“现在去?”

“是的……这正是时候……”“不可以。”“为什么?”

“如果给他们看到,不要说我们的闲话吗?”

“再不会碰到,这样偌大的一个湖,我亲爱的姑娘!”

她脸红,我也脸红了。我从未用过“亲爱的”三字称人。第一次喊出这一声--这轻轻的一声,甜蜜的滋味上着实混含了一点儿恐怖。

当我们走到了一带深邃的,浓媚的树荫下,忽然听到在背后的画舫上起了一阵狗男女的窃窃声:

“你看那一双,一高一矮,多滑稽!”

接着是一阵狂笑,阵难堪的,尖锐的狂笑。听了这刻薄的讥刺,我的愤怒几乎爆发了。这是如何的侮辱,如何的羞耻!我们实在是一高一矮,很滑稽;但这也足以使他们这样开心,这样狂笑吗?她的脸色苍白,加急了脚步,还回过头来瞪我一眼--表示她的难堪。她的确是不能忍耐的,这样无故的受人嘲笑--而这嘲笑的人,又是几个无聊的,毫不相干的狗男女!

“你不觉得难过吗?"她忽然问我。

“不难过,只要你愿意一命令我一声,就是为了这个同他们去决斗,批了命,我也决不后悔的。”我说这话时,磨拳擦掌地,把手指弄得霍霍的响,好像真的要去决一个雌雄。

“那又何苦来。”她向我譬解,说同这种人计较,是不值得的。但她是然又变得沉默了,而且愈走愈快,仿佛要立刻逃开那些狗男女的视线。我也感觉到不安,我实在太高大了。她虽然身材适中,但一走近我,就显然矮得好笑。

我们默默地走到平湖秋月,我的希望又重苏了。离旗下已经这样近,如不再请求一次,那么所有的希望就会马上消灭。

“雪雁!你允许我雇一只小划子吗?"“做什么?”

“到旗下已经很近了,我们可以雇一只划子荡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她听了我颤抖的声音,只一笑。过一会她才说道:

“坐船怪讨厌,我不惯。而且在旗下倘若给你的表弟碰见?………"

我极力想说明坐船并不慢,而且给表弟碰见,事情决不会这样凑巧。但她绝对不听从,摇摇头,表示她是下了决心的。

“我坐黄包车回去。”她要我替她雇车。

“坐车不是荡船有趣得多吗?”我乘机想再央求她一次,但她对于我的热情,毫无怜悯;她不回答我的话,却自动的喊了一辆黄包车。

我的心沉下了,我最后的幻梦已经打破,我伤心地望她上车。她也并不向我说句温柔话--这是我最后的妄念。

“你就这样走了吗?"

“你还要什么呀!我实在什么也不耐烦--厌人的沉闷!”我沮丧地望着前面,好像望着一片空虚。想起正来的时候经过此地,是那样的兴奋,那样的热烈;但现在,却所有的情景,

仿佛都掩上了一层黑黯。野莘和曼仙,这时他们在三潭印月,也还是在湖心亭?想起他们并坐在船梢调情,我觉得一阵自伤,一阵妒羡。

但是,天下不幸事老是双行。当她正要向我忍心告别的时候。我们忽然听到了一声呼喊,从刚刚停在附近的一辆公共汽车身上发出。

“雪雁!你上那里去?”我听出是表弟的声音,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回家去。”

“那是表哥吗?”这近视眼,认清了未婚妻却还认不清我。“是的。”

声音渐渐的逼近,表弟似乎很惊讶的,走过来握手。“你到过岳坟吗?”

“没有.我们是在路上碰到的。”我竟撒谎了。对于这欺骗,我感到惭愧。

“记得你是告诉我上戏院去的,是不是?”

“本来我是那样想。因为找一个姓徐的朋友不着,一个人去又没有意味.所以独个儿出来逛逛。”

“可是--”他斜睨我一眼,不信任似的说,“有位姓徐的朋友到我家里找过你。”

“那末他一定先去找我,因为我到他家里的时候,他不在。“但他说等你不着,才找到我的家里去。他不说你不守约,以为你有急事或者病倒了,那料你却独个儿在湖上逍遥?"

他大声地笑了。我无话好说,我觉得自己的秘密已给人揭破,给人看穿。我觉得受了无礼的盘问,难堪的审讯。我差不多又因羞愤激成暴怒了。我想厉声的辩白几句,责斥一番。但我的嘴唇抖了,我的嗓子也嗄了,我说不成话。

“你想回去了不是?”他们同声问。

“不--谢你们好意。我还要再走一点路,再逛几个地方。因为我已好久不到西湖了。"

说了这些话,我觉得松了一点,因为可以马上走开了。

他们唧唧哝哝的同坐黄包车回家。我却忧郁地,沮丧地无言独上孤山。

一九三一,三,十七初稿于吴淞。

(第3卷第7期,约1931年6月左右出版)


2022-12-08 18:5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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