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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分享转发 不一样的舞台,掌声依旧响起来…… 文 | 杨恒均 这个10月5日是澳大利亚劳动节,小儿子将参加由他们老师合办的音乐会的钢琴演出,这还是自从儿子几年前学弹钢琴后第一次登上大舞台独奏。于是我起了个大早,盛妆出席。临到儿子上场时,我发觉自己心情之激动,竟然超过了当年自己登上大舞台时…… 在他这个年纪,我已经多次登上舞台,最早是文艺表演,记得当时我上台时众星捧月似地站在载歌载舞的小同学们中间,只因我高举着那些比我还高大的画像,有毛主席像,有雷锋的像。后来再上台就是表演吹笛子和拉二胡。独奏二胡的时候已经上初中了,那次登台成为迄今为止我记忆中最难忘的一幕,那一年我已比眼前的小儿子要大好几岁了…… 当时我登上的虽然是露天土舞台,却硕大无比,而且下面有成千上万的街坊邻居、学生和公社社员;如今儿子登上的舞台却要精致得多,是靠近悉尼歌剧院的悉尼音乐厅,观众大多素不相识,还有一半是洋人。当时,我独奏二胡;如今,儿子弹奏的是钢琴——一钢琴有很多键,每次都听得我满耳满脑嗡嗡响,挺震撼,可只有二胡的两根弦,才能连接我的心弦。 上次儿子见到我时可怜巴巴地问,Daddy,我可以不学钢琴吗?听得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于是问他,你不学钢琴,那你喜欢什么?他毫不犹豫地说:游戏。 也许是因为我在他这个年纪时(上个世纪70年代)没有游戏的缘故吧,无论是笛子还是二胡,我都是被它们的声音吸引而主动要求学习的(学习二胡有我老师的引导,推荐读者阅读《我的老师李广学》)。练习拉二胡的第一年里,手上就脱了两层皮,那时我和现在的儿子差不多大。 学钢琴要考级,请收费不菲的私人老师辅导,过一段时间考一级。当他们说某人弹钢琴的级数很高,意思就是很厉害。如果说某某人是钢琴王子了,那意思就是说可以到鸟巢去表演,可以去为高级领导人的孩子做家教,可以去为外国来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独奏—— 哪里像我生活的那个地方,还有那个时代啊!记得我有一位表哥,他是搬运煤球的工人,会吹箫。有一次母亲对我说,你看啊,你那表哥一吹箫,隔别的老太太就抹泪……表哥不搬煤球的时候,就能够把箫吹得如泣如诉,总能挑起邻居老太的伤心事儿——那时的邻居老太,谁没有伤心的事儿呢?我不知道吹箫是否也能够考级,如果能的话,那评定最高一级箫声的标准一定是看能不能让邻居的老太伤心落泪吧? 我刚开始练习拉二胡的时候,邻居的叔叔总是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调侃道:鸡还没有杀死啊?两年后,当我再在走道或者院子里拉《良宵》和《二泉映月》的时候,匆匆而过的邻居们的脚步越来越慢,脸色越来越凝重,终于有一天,那位说我在“杀鸡”的叔叔走过来小声抱怨道,小小年纪怎么拉得这么悲悲切切的?怪难受的,你还是拉《赛马》吧…… 《赛马》是歌颂社会主义建设日新月异的二胡独奏曲,我拉得很好,总是在表演或者人多的场合拉,可我并不喜欢。父亲告诉我,中国的二胡只适合拉那些哀婉凄凉的曲调。所以,独自一人或者我想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最喜欢拉《二泉映月》,一遍一遍地拉,先是把大人们拉得心情沉重,最后,拉得小小年纪的我也悲从中来。拉到动情处,眼睛和脑子里不再有二胡,也听不见乐声,只有一位瞎子老头牵着那位衣不蔽体的小女孩在凄风苦雨中蹒跚而行……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还不那么懂事,但从我每一次都能用二胡的琴弦拨动大人们的心弦来看,成年人心里大概都和我们这些孩子一样,藏有隐痛,活得并不开心,那是一个哀伤的年代。 在那个哀伤的年代我选择笛子和二胡显然不是心血来潮,那时虽然还没有武侠小说,可我从小就期盼自己怀揣笛子,仗笛天涯,看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就盘腿坐下来吹奏一曲,碰上人间路不平,就抽出长笛当剑…… 可惜由于人小气短,我不得不放弃笛子而改学二胡——没想到就此早早结束了少年气盛的幻想,而从此沾上了二胡特有的苍凉。上大学和参加工作后,我已经不再拉二胡了,然而,每当行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我脑海里就有那几首伴随我走过少年的曲子萦绕——我隐约能够辨析出那正是我当时拉出的音韵。我的二胡,我的音乐,让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长大,也让我在长大后的今天,依然有一颗年轻的心! 也许这正是我期盼儿子能够学好一门乐器的原因吧。我希望他能够从乐器声中感受到未来的振颤,而在未来到来的时候,也不会淡忘过去的岁月。然而,不一样的舞台,不一样的时代,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表演,甚至还有不一样的我,以及我那不再一样的心情。我,拿什么来说服儿子热爱钢琴、热爱音乐? 当我的思绪在三十年的时空间飘来荡去的时候,儿子的表演结束了,小小的他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鞠躬,掌声响起来,这一刹那,我知道,只有掌声依然没有变…… 杨恒均 2009/10/5 悉尼
杨恒均 2015-08-23 08:5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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