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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彬 严彬(微信号:niaasai),男,1981年生,湖南浏阳人,写诗和小说,喜欢古史与摇滚乐。少量作品见于《橄榄树》《青年文学》《诗刊》《审视》《北京文学》等。2008年创办凤凰网读书频道并任主编至今。2014年发起成立文学同人沙龙“十九点”。个人微信公众号“人·岁月·生活”。 五月的一天 我在抽烟 将烟灰从二十三楼弹下去 闹钟没有响 布谷鸟没有叫 妻子和孩子都在熟睡 五点钟之前 我已经翻了九本书 生怕石头掉下来 我打开玻璃窗 又换了另一本书 整个早上不知在寻找什么 跑步不会更合适吗? 将腰上的皮肤展开 在十字路口等北风吹来时 立刻变成一只风筝 还是猫头鹰状的 将我放回南方去 我喜欢猫头鹰 它在云层中没有天敌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 菜市场的顶棚 也仿佛是蓝色充气的 现在我想 就算是掉下去 也不过在蓝色帐篷上弹两下 人们就会失望地散开 …… 七点钟开始各自的生活 如果你来问我 打开我的日记本 我还是会说一切都是 虚构的 今天早上没有发生什么 值得去记住 道德家日记 星期三 我勾引了王小红 王小红正在隔壁晾衣服 她说,等一等 下午我和王小红的邻居 李晓红打了电话 我问她有没有时间 晚上一起坐坐 去咖啡馆 越近越好 最好有包间 李晓红说,没空 —— 从此我们不再是朋友 后来遇到张甜 张甜已经结婚了 有三个孩子 她写的黄色小说在网上 留言很多 我挤了进去 我给她留言 我给她点赞 对着她的一张相片 (她坐在高脚椅子上) 我在心里暗暗想: 也许有一天 毫无理由地 我会被她看上 在一列火车上 人越来越多 她发疯似的 爱着我 寡居的女人 她关着门 在里面笑 一个人笑 笑声像衣服 落了一地 多么悲伤啊 我在门外听着 却不愿推门 去拾起一件 顺便和她说声: 长夜来了 医生王小二 王小二二十四岁时高中毕业 被分配到市精神病三院 那里住着几百房间轻度精神病患者 他们每天上班,下班 在无聊中度过周末 有十间房间专门用来恋爱 那里有门板,自来水,电视机 每天进来的人洗完澡 躺在门板上 看电视 第二天开始怀孕…… 王小二三十岁时由于专业技术得到提高 转到市精神病一院继续工作 皇帝陛下 他给花盆浇完水,从解放布口袋里掏出一块钱 买了张门票,去他的 皇宫 那天下午皇宫里正好没人 他穿过午门时听到一千个仆人的脚步声 他停下来 像往常那样摆了摆手 仆人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接着往前走 太和殿前的草皮还没有锄光 他弯下腰 去拔草 他对管理员六岁的儿子说 "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他从屏风后面拿出蛐蛐罐 蛐蛐爬了出来 一只又黑又老 故事最多的蛐蛐 侠客行 赵牧阳在鲍家街打鼓 是十五年前的事 十五年前 嫦晓何还不会接吻 龚斌在床上读小说 醒来时晚上九点 母亲的死讯正放在 桌子上等他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栗钥拆开安全套 还有十一只 如果他想再买一盒 大概要到明年五月 不是谁都用同一种东西 量日子 比如李赵跳唐末河前 还在剥柿子 一个老人的人民广场 一点钟 女儿要他去买黄瓜 不买也可以 黄瓜旁边是 人民广场 他说好 他把黄瓜工工整整写在纸上: 菜市场的黄瓜,三根 旁边还有,人民广场 三点钟 老王在人民广场碰到他 "哎,牛二 --下棋" 他正在吃黄瓜 他吃完黄瓜 继续呆在人民广场 想起女儿要他买黄瓜 不买也可以 六点钟 天黑了 他吃完第二顿黄瓜 发现旁边的 人民广场 不见了 体检表:心电图 女医生陈小白叫我躺到床上,睁开眼睛 她叫我将衣服往上拉,露出胸部 我们互相看了看胸部,她朝我笑笑 给我装好电路板,拉上电闸 我的身体冰冷,而她的脸,含着笑 现在我多么担心她将我杀死在 这张铺好白床单的床上 如果她也有一段失败的爱情 每天产生幻觉 哀愁像薄荷糖 父与子 越老越丑。在院子里结伴打喷嚏 不值一提。没有一张照片能证明过去 我的父亲。越老越丑 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老了。不能对自己负责 一人一个药罐子 每天互相问问病情 父与子(二) 今天晚上,这个月来我们第八次通电话 我问你的病情,有些事明知故问-- "伤口怎样",昨天你已经告诉我 --又再问一遍 甚至忙着修复阵雨般的父子关系 你和弟弟: 我劝他挣钱、养家、生孩子 和你说其实他已经开始存钱 你说你已经可以下床走路 独自做饭。菜是邻居昨天送来的 今天你没有问我关于我的近况 我也没有说起头疼病…… 如果我先你而去 我的三封信中你总会发现一封 那样便好。你打开七页纸 知道我过去的生活…… 不安全年代 谣言四起时 每个人都有两个名字 有多少人经过悲伤的四环路 清晨,有多少人经过昏迷的四环路 人形和车轮像鞭子抽打着 夜夜没有吃饱的四环路 天桥上开始有人写字,有人占位子 立交桥下瞎子还在做梦 吃胖的北京老人提着鸟笼经过 有多少人经过这悲伤的四环路 年轻人早上被赶进来,晚上赶出去 只有二公子开车跑车经过…… 有多少人经过饥饿的四环路 上午没有进城的人没有房子 懒汉和他们的媳妇提着包子经过 是谁经过被太阳暴晒的四环路 警察和医生陆续到岗 昨天坠楼的男人前天从这里经过 那是午后无聊的四环路 那是傍晚欲望膨胀的四环路 同一个男人反反复复在这里经过 有多少人经过悲伤的四环路 上午被赶进城的人傍晚被赶出城 每到深夜是一条被烧红后冷却的不安的四环路 慢慢的,也有人想要我谈诗。怎么谈呢?我不知道。我最早写诗时已经很晚了。 那时我已经21岁,按照一些最杰出的诗人的标准,我已只有寥寥数年可活。那时我已经有一种紧张感:时间不多了。 写的第一组诗是《死亡诗组》,来自两部电影和一本书:《爱比死更冷》,以及《死亡诗人俱乐部》,《悲剧的诞生》。现在想起来,往后我之所有屡屡在生活面前妥协,在遭遇面前退缩,将所有不安和不幸归结为命运,大概早就得到了启示。我没有习惯打人,却懂得了教训自己。 自2002年写第一组诗,已经十三年了。这真是一个好的数字,我需要脱下它的大衣,将它写作“13”,借此铺垫往后的生活。 十三年,也不短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写诗,孤独,从未有过一首诗让我兴奋。有时候我甚至会用一首诗为自己填一点悲哀--这种粗浅的感情,始终笼罩着我和我的家,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们的土地灿烂丰饶,我们的生活平静哀伤,“穷,有一个凉凉的鼻尖”,我的母亲因“穷”而死。她活着的时候,我写给她的诗从未念给她听,她走后,我也不敢写了。全家人都不知道我在写诗,甚至成为一个诗人。 我就这样活了下来,经过二十五岁的海子,二十六岁的济慈,三十岁的雪莱,我已经三十四岁了,前面是三十七岁的顾城……我没有更多时间再死了。 后来我害怕死,害怕谈论死,我担心“死”的出现将预示死亡。我还要追寻自由呢!我希望耗下去呢,至少活过五十啊! ……写诗。 去年有一段时间,因为身体状况不大好,又去医院,给判定为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那时我真开心啊!好比我写诗多年终于被授予诗人的名号。那时我开始堂堂正正地不开心了。我为我的头疼病和沉默病找到了理由,我开始写了几首那样的诗: 日记 我开始成为一个真正的病人 像个完整的病人,轻轻走路 歌听到一半 就流起泪来。处处是镜子 和妻子说出今天的故事 她也开始放慢半拍 三百六十块钱一件的衣服 不再和我讨价还价 开始学漫无目的的笑 任由行为进一步遗失 看不懂你玩的桌球游戏了 也不要紧吧 在病床上看到银河烟波浩渺 熟悉的人都在眼前 写完后,我真的哭了几回。我把自己感动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我要感谢生活,感谢每天环绕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陌生人,我曾在地铁和公交车上将你们作为写作对象,甚至嘲笑过你们。 得病以后,我开始正常生活,有了新的朋友,这里面就有丛治辰、赵志明、彭敏、远子、蒋一谈、阿齐、郑在欢,我的男女朋友们……他们出现在我周围,我们吃饭,我们喝酒,我写了不少诗,甚至写了小说。我也发表了第二首诗。彭敏曾和我说: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诗人,会有很多地方发表你的诗,他们来找你。 会吗?我对我的诗并非没有信心,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们有了自己的文学沙龙“十九点”; 某人将我拉入“读首诗再睡觉”; 沈浩波将我拉入“诗歌是一束光”; 聂权将我拉入“明天诗歌现场” …… 这一年多来我曾四次上台读诗。 感谢生活。感谢你们。 这个人,就“祝他长命百岁吧!” 以上内容选自《诗刊》
凤凰读书 严彬 2015-08-23 08:5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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