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丑就没理由活着吗? 凤凰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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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格——思维的外在装饰


关于丑的特征和规律,语言能够带给我们很多深入的见解和发现。


在有着权威影响力的《纯正英语》(The Kings English1906)中,弗勒(Fowler)阐明了“省略语”的意义。这样的一种修辞表达是很有用的简明缩略手法,由此可以避免“啰嗦丑陋的一大串词”。所以这里包含的一个理念就是,美在一定程度上还跟简明扼要有关。在《英语用法辞典》(Dictionary of English Usage1926)中,弗勒还提到了“丑陋地”(uglily)这个不常见的概念,说“在所有以-lily结尾的副词中”,仅仅只有这个词——其本身就是一个丑词——“比其他大多数同结构副词出现得更为频繁”。的确是这样。


在语言中,丑是风格的对立面。“恰当的词用在恰当的地方,这就是风格的确切定义。”很久以前,《格列佛游记》的作者斯威夫特(Swift)在为功能主义观念辩护的一篇文章中这样说过。因此,一个丑陋的句子,其中就充满了不相干的隐喻指涉和对典故的庸俗引用与改造。有一句谚语说道:“风格是箭上的羽毛,是为了让箭射得更直,而不是用来装饰帽子。”让我们的思绪像这支箭一样继续飞行,那么,丑肯定就不是箭上那必要的羽毛,而可能是让你的言辞显得粗陋笨拙或者容易冒犯人的那种特质。正因如此,在美国南方,有人会说“不要跟我显丑”,那意思就是“别这么粗鲁无礼”。在美国北方,“丑”有时被用来形容难以驯服的牛或者马。“丑的”情绪、“丑的”流言、“丑的”脾气和“丑的”乌云,这些表达法都扩展了“丑”的意义,指可怕的、危险的和不祥的。


但生理形态的丑及其暗含的厌恶排斥感,又该如何理解?美无聊而又乏味,这种理念也会反复出现,这也许是建基于这样一种看法,即简约和适度节制对美来说至关重要。美不能过分,极端了便不再美。斯科特•菲茨杰拉德(Scott Fitzgerald)有言:“除了一定程度的美之外,一个青春美少女跟其他小姑娘并没什么两样。”这句话透露了一个复杂的、令人好奇的人性真相:我们在探索丑的同时所渴望的是丑能得到纠正,或者说冀望他人的丑给自己带来心理上的安慰。丑是有趣的。


……


矮子没理由活着


对于外貌难看的人,我们有时表现出明显抵触的负面回应,或许可以对此做出达尔文式的解释。达尔文进化论意义上的解释经常会包含性的因素,所以我们这里要做的也不免如此。长相漂亮的孩子从小表现出较好的外貌遗传基因,如果他们长成了很有魅力的成人,可能会发现自己更容易与他人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因为他们所面对的人更倾向于对其做出赞同的、有利的回馈。


如果说某一种美只是浅薄的、关于皮肤表征呈现状态的问题,那也没错,但个人之美的影响力却会带来深广的社交(而且确实也作用于职场),而这种关联效应就不是肤浅的了。兰迪•纽曼(Randy Newman)的歌中有过一句有趣的歌词:“矮子没理由活着。”按照那个美貌占尽优势的职场理论,矮子找到好工作的机率当然就很低。物种进化的力量会偏爱选择某种特定的生理样式或体态,这是达尔文的论点,或许可以在就业市场上得到印证。


性选择也许会推进普及我们认为漂亮的那种生理形态。如果这是正确的方向,那么,面目可憎之人的持续存在就是一种挑战,是一种扰动不安的威胁,影响到人类进化的历程。


丑是在对抗进化的强制性逻辑,确实如此吗?而进化论那微妙的潜在论辩理据就是人类一直在向着完美逐渐演化迈进?不过,听听那些超现实主义者怎么说的,他们声称能够进入本能的下意识领域,掌握人类原始行为动机的来源,但他们却经常发现性行为是丑陋恶心的。这种说法让我们困扰,而这种困扰向我们透露了很多启示,不是吗?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对他的传记作者芙乐•考尔斯(Fleur Cowles)说过:“性和色情肯定一直是丑陋的。”(达利也许还不明白,淫秽色情与本能性爱之间的差异就在于灯光照明的不同。)1957年,法国人乔治•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写道:“没人能否认性行为的丑……那种器官交合的丑让我们陷入深深的不安之中。”怎么说呢,人最大限度地压制了性行为。


长相平平、美丑参半、丑不堪言


美和丑也无法说得太绝对,法国人——他们因各种哲学化的复杂深刻理念而闻名——曾经尝试提出了一个精彩的妥协包容的概念,那就是jolie-laide,指的是同一个女人,她同时可说是漂亮的又可说是难看的。这个简单的同时又是引人入胜的悖论,表明了我们在审美感知和情绪方面的微妙平衡。就像淫秽色情与本能性爱之间的区分仅仅体现于细微的灯光照明差异,所以丑与美的界线也未必很清晰,丑也可以很诱人。英语当中,描绘一个丑女倾向于用plain(平常、一般)这个词。这一用词的选择透露出清教徒的文化传承,同时还有一种礼貌友好的不情愿与回避意愿,不想用其他难听的词来引起冒犯和伤害。但这个概念显然远不如法语中的jolie-laide那样微妙。对于一个相貌平平的英国妇女(plain Jane)来说,没有什么可能或余地来求得审美上的补偿或救赎。而相比之下,法语中的“美丑参半、既丑又美”,则表示还有机会,因为这个法国女人是存在于一个由系列价值判断构成的大尺度之内,在此范围内,引人喜爱或反感厌恶都还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戴安•阿勃丝(Diane Arbus)和理查德•阿维顿(Richard Avedon)的黑白摄影作品呈现出一个极为引人瞩目的灰度渐变色卡,让我们看到人类在苦难与欢乐、丑与美,以及其他任何我们希望提及的表象存在形式和情绪状态方面的两极对比、巨大差异的可能性。这两人都是在1923年生于纽约。一生以美好人群为对象拍摄了无数优雅的照片之后,阿维顿于2004年在纽约辞世。而阿勃丝更多地聚焦于那些丑陋的、面目可憎的摄影对象。1971年,她自杀身亡(服药、割腕)。



《审丑:万物美学》/[英国]史蒂芬·贝利/金城出版社/2014-09


凤凰读书 2015-08-23 08:4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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