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翔:美国是个没文化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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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凤凰网

费翔是华语流行音乐圈家喻户晓的明星。最近他来到《凤凰网·非常道》接受采访。席间他谈到了中美文化,谈中国情结。现节录如下:

何东:你很有意思,中国一半,美国一半,一般的人只能活一辈子,你不一样的是什么呢?你活两辈子,还是两种辈子或者好几种辈子,我就很感兴趣了,我得不到这种感觉,不说别人,你自己面对自己的时候,有没有对立的这种感觉?自我对视,甚至有民族性的人格分裂?

费翔:其实我偶尔会想到这个问题,因为可能是从小我爸妈都很均衡地在培养我,我真的会觉得我受中国的影响比较大。我老实说,我现在在美国,我都有点不习惯了,我要说一个很难听的话,我是美国人,我是美国籍,我可以批评美国,我们所有美国人都骂美国,所以你不要见怪,美国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国家。

何东:粗俗。

费翔:对,粗俗,何东,我告诉你,它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国家。你要想象,一是它年龄嫩,它只有那么几百年,几百年啊,天哪,更何况它对于别的国家还没那么好奇呢,它对于这些别的地方几千年文化,他们不好奇的,一般美国人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好奇,离开美国这个区域的东西,他就觉得跟我无关,因为我们美国老大,我们美国就是最牛的,别的国家我们多不用放在眼里,这真的是他们的态度。

我已经对美国有一些不耐烦,有一些我在美国的时候,我会觉得他们的报道,甚至他们很多方面的价值观,很多方面整个国家的意识,各个方面,都是太、太狭隘了,然后太短暂了。我现在有一部分时间,差不多从十年前开始就住在伦敦,因为我会觉得不管怎么样,英国人有文化,还有一种自我认知的一种氛围,我会觉得比较习惯,可能是比较像中国吧。美国当然是我家乡的一半,我也会有共鸣,可是我真的会觉得美国的这些缺陷,我现在是有点越来越没有办法容忍了。

何东:很难得碰上你这样一个人,生在台湾,流窜到纽约,转战到伦敦,母亲北京人又去上海,你就是来回这样。一般人会问你一个问题,这些城市有什么不同?我想问你,在这种大文化、大现代化下,它有什么雷同的地方?

费翔:我认为现在最悲哀的地方是太雷同了,其实网络又是我们的一个“替死鬼”了,必须要承担责任的,它把全世界的文化在打平、扯平,把我们文化和文化之间的不同界限在模糊掉。基本上这些地方看到人家街上穿的服装,原来纽约人有纽约人的风格。可是现在北京的年轻人,也都差不多,而且他们都赶时髦赶得很,上海更是,就变成是差不多,哪一个地方都能看到那些咖啡馆,甚至于上的广告牌,这一季我们请的是哪一个国际知名度的艺人做我们的广告,那个广告一上,这几个主要城市一个月内我基本上都可以跑一圈了,我说又是他了,我下飞机又是他了。我比较喜欢它有不同的地方,所以我自己去旅游的时候,我自己有时间放假的时候,我还会真的想要去那些文化独特的地方,比较闭塞的地方。我会特别珍惜去这些非常原始的地方,还没有参与到“世界市场化”,市场化一定是要伸展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因为它就像一棵树一样,它的根,它就是要赚钱嘛。

何东:我觉得乔布斯是魔鬼,他绝对是撒旦。

费翔:你这话很大胆啊!

何东:上帝派来的,绝对是撒旦!你不可想象,任何国家的地铁大家都这么低着头,这是要出事情的。

何东:我个人的一个问题,《故乡的云》最初开口的时候,你内心感觉自己是在唱哪儿的云?是中国还是外国的?

费翔:虽然我是中美混血,可是因为我在台湾出生,在台湾成长,我自己认为我中国的成份多一些了,我真的是会觉得在思想上、在价值观上比较多。当天晚上在春晚的现场,在唱歌的时候,虽然这首歌是在描写我个人的故事,我作为一个华人,在一个大的文化背景上,那个时候中国正在开放,有很多华人那个时候在中国找回来一个根。所以,为什么那天一夜之间就会让全国人看这个东西就接受了?其实我这个外形,还有我的表演方式,在当时是满奇怪的,对于中国观众会很容易觉得“这个是什么?”可是我真的觉得因为那个情感是那么真实的,是真实的,不是一个唱片公司的企宣设计出来的一个故事或者一个宣传稿。

何东:那两年也有一首歌很红,《我的中国心》,我毫无反应,我有,你还唱它干吗?但是《故乡的云》有一种几代人的超越感。我去加拿大,云那个干净,我就在想,现在在北京特有现实意义,我一出门看不见太阳就哼:“回来吧,回来吧!”而且这个歌里有关键的一句,“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我一想,刮风吧,就能抚平我的创伤。好的歌没有这种企图,但是它会出现现实意义。

何东: 我们中国,无论是海外华人还是国内的华人,有两句话说到话,“故土难离,落叶归根。”可是你拍拍屁股就来了,你再拍拍屁股又走了,你怎么看汉文化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流浪?

费翔:我所谓的几个转折,几个在我事业上的转折,还有当时一个非常大的决定,因为那个时候上春晚之后,在三年内我出了五张专辑,是很密集的,然后又在最后一年1989年做了全国巡回演唱会,我走了60多场,12个城市,演了60多场,可是以那个时候中国的娱乐界的环境,我差不多能做的东西全做完了,我没法做。现在我们忘了这一点,想回去说:“当时他为什么要走?”很多观众那个时候也不理解,可是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其实没有宣布“我再也不回来了,Goodbye!”我没有,我只是那个时候很明显地觉得,我那个时候能表现的差不多全被榨干了,所以我就必须要把我的电再充足一些。

费翔在1987年春晚

然后我再返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可以带给观众更多的东西了,我的表现能力就强很多了。如果那个时候我没走,我绝对相信,何东,我不会坐在你对面了,你不会认为这个艺人值得我何东采访,他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费翔:每一次我谈到这首歌,因为大家经常会把它放到我演艺历程上非常重要的转折点,可是我真的非常清楚一点,这首歌本身的创作,谭健常的曲子,小轩的词,从他描写的那个画面给人足够的想象空间,还有那个旋律的架构,这首歌本身80%已经赢了。现在我为什么好几年才出一手新歌,因为现在我到处都在找歌、约歌、听歌,可是我很少听见特别好的歌,一方面我已经被养坏了,我跟这些特别优秀的作曲家,从台湾流行歌曲的黄金时代,谭健常,梁弘志,这些人,《读你》这些歌都是他们创作的。我觉得你现在让我随便唱什么现在的歌,我真的很难,我一直在找啊,一直在找,肯定有人在写这种好歌或者是特别好的歌,好像真的很难。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因为现在创作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少的人会选择今天要做一个音乐人、作词或者作曲,甚至很多本来专业的作曲、作曲都已经去做别的事情了,这只是他们的一个热情、一个业余爱好,因为网络时代让他们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能够靠这个生活,它已经不形成一个专业了。现在哪有“专业”两个字啊?我觉得现在的摄影师都会觉得头疼,专业摄影师,还有狗仔,哪需要狗仔啊?街上每一个人拿着手机都可以随时发到网上。所以,害得我现在连公共厕所都不敢去了。何东:我特别喜欢法国福柯的书,他早就说这个世界将会被监狱化,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以安全为理由,监控的镜头越来越多,无所不在。网络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公开化,这人是要出事儿的。

费翔:对,变成没有任何的规矩了,没有层次了。其实何东,我会觉得特别地要命,我们对外要说的话或是要表现的东西,跟我们私底下要表现的东西,或者是一群一个屋子关着门,或者我在一个小型的演讲要说的话,跟我上全国电视是不同的出发点。可是,网络变成把这两个变得抹煞了任何的界限,所以你在任何一个空间,甚至于很出名的例子,英国的首相上车,他冒了两句,意外地被人录下来了,被登到网上,基本上使得他下一个选举输了。可是他车里说的话,不是他在公共场合对外说的话,难道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任何一个私人空间吗?

像奥威尔写的《1984》,当时他们想象是一个XX体制在监督我们所有人,不是,现在是变成所有人在监督所有别人,随便任何东西让随便所有人随便议论。

费翔:现在的大环境,好像放大了所有这些周边的东西了,放得特别大,甚至是远远超过东西本身了,我真的是觉得所有的炒作、所有的宣传都是80%了,东西本身是什么好像变得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尤其是我刚开了微博,特别逗,我自己也没想到,可是我微博开了,前面一两条发了,周边的人已经在说我,“你太严肃了,你太严肃了!”说我不够符合现在的要求,就是说那种特别短暂的、容易消化的俏皮话,可是首先我的中文本来就不健全,这是第一,第二,我本人的习惯,我其实就是一个比较严肃的人了,我其实很愿意跟何东谈,因为你谈的都是比较深入的,你对于事物有各种年代的看法,可是你让我像微博那种一句一句地说好像没什么真正价值的一些俏皮话,我就会觉得好像不是我特别擅长做的事了。

何东:我举两个例子,网络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很兴奋,但是很快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可以在传统媒体上讨论,我们有一个命题“费翔是不是好人”,但是网络上不可以,正在平稳地讨论着,“费翔流鼻血了”,马上外面的人看你流鼻血。

费翔:对,还得快,什么东西都得缩短。我自己觉得,如果做娱乐界的人,我做一个艺人,你怎么说都无所谓了,因为我做的一切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可是连美国总统都得天天上《The Tonight Show》,还得跟主持人在那里调侃,他在发这么重要的整个全国健康保险的策划,他还得去跟美国人民说这个事情,他还不能一本正经地就给你一个演讲,因为观众的注意力现在已经太短暂了,所以他必须要去上一个脱口秀去调侃一会儿,然后顺便带到一些,还不能太严肃。可是,你这样子探讨能不能真正地说到问题?能不能真的跟美国老百姓解释他们的健康保险到底问题何在?

费翔:现在我们所谓信息量这么多,还有网上多少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一直到现在,我的母亲还跟我说,“xx公司的鸡你不能吃,他们是一只鸡有好几个翅膀”,因为她在网上看到一个制造的照片,好像工厂养的鸡都是这样的。我已经跟她说了好几遍了,我说:“妈,那个是电脑上做的一个照片,你不要相信是真的。”我觉得现在很多网上的东西因为要抓眼球,说白了就是点击率,可是这样的行为现在已经变成没有限制了,我们用手机拍一张照片,拍完了还要美化它,连一个自拍的照片,拍完了这样发是不行的,还要修一修,这样弄一弄,那样弄一弄,弄完了半天,才发出去,然后连我身边的一些服装杂志的主编也是,那些模特拍封面和拍时尚杂志的模特,其实她们身材已经很漂亮了,你会觉得她们不会有任何的瑕疵,可是还得用电脑再把腿再拉长一点,再把她们的腰再往里收一点,再把胸再丰满一点,就是在那里调、调、调,我问你,这是不是谎呢?是小小的、微弱的谎言。

何东:还有一个事儿,一个日本非常有名的广告模特的摄影师,他来北京,我就看到他非常郁闷,我说你怎么郁闷了?他没说话,他随便拿两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模特的脸,相片一对,他说:“你看,所有的这笑容,全是派发的。”费翔刚才说谎言,这才是谎言,“我见不到真笑,我拍什么呢?”

费翔:是这样子,我自己觉得其实真正吸引人的和真正美的地方其实是瑕疵,其实是人的瑕疵,我以前有说过这个话,你爱上一个人其实是爱上他的瑕疵,你不是爱他那些特别完美的地方。

如果是谈到现在娱乐圈里面,现在铺天盖地地从英国到美国、中国,那么多的选秀节目,基本上全部都找过我做评委,可是我都不太愿意做这个事情,原因在哪里?因为我基本上觉得一个歌手,成功的歌手或者能够成为巨星的歌手不一定是完美,也许他的声音有一点走音,也许他的长相有一点奇怪,就是形成这个艺人本人的那种特点,一个工厂轧出来的东西是不会成功的。所以,选秀节目这种出发点我觉得就不太对,哪有标准啊?所有人都要长一个模子,所有的歌手都是某一种标准,也许我们腻了之后,我们还会找回来这种原始的美。

何东:费翔大胆启用新人欧阳静,而且拍电影时她才15岁。谈到现在是否还会对萝莉动心?费翔说不可能,电影中还有可能,现实生活中不会发生这样的感情。”我有一个疑问,很直接,在现实中真有不可能发生的感情吗?

费翔:跟这么年轻的大概不太可能了吧,不是说年轻,这么年轻真的是有点太过分了,我觉得好像到了这个年龄,除了肉体,别的东西占的成份多得多了,精神上,还有很多的共鸣点,我觉得共鸣点很重要。现在20岁的人处理社交的方式,处理情感的方式,一切都是跟我差太远了,所以我有的时候会看到这种所谓年纪大的跟年纪小的爱上了,是,他们很可能有互信的吸引,甚至于互相的弥补,可是会不会长远呢?我都会抱着很大怀疑的心了。我不是说不能有年龄差异,可是我五十多跟十五,就是差太远了。

何东:你曾经在你的专辑《爱过你》的小册子里提到你的姐姐,她聪明,漂亮,叛逆,高中毕业单程机票去夏威夷,我也有一次亲耳的经历,加拿大蒙特利尔,一个生在那儿的法医的女人,也是一个姐姐,有一天走了,问她去哪儿了?法国,一元机票,临开飞机之前的那种。我说还回来吗?不知道,我去了。一年以后,晃晃悠悠回来带一个男朋友,我说这和我们汉文化太不一样了,你怎么理解这两个姐姐的义无反顾呢?

费翔:我会很难理解,老实说,我做不出这种事情。我其实是一个很保守的人,每一步踏出去之前还会考虑很久,不是那种特冲动的。可是,我姐姐当年,她正好是相反的那种性格,她叛逆,她非常地不愉快,她非常地大胆。我觉得这种人是很过瘾了,可是我没有办法理解,真的是没有办法理解,有的时候我会想,“他们是不是过得比我充实?”我对于我自己的生活安排。有一次有一个人跟我说了,批评我了,其实是跟我有情感关系的一个人,批评我说:“你这样子过日子不会有惊喜的。”然后,你说的这两个姐姐,她们每一天都会给自己制造很多的惊喜,也许是这种人需要这样子。还有,你爱上这样的人就惨了,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爱上我姐姐的那些男朋友,从头受罪到底,然后最后被她给扔了,因为她们需要的就是每一天你给我一个新的东西,要不然就是不行。

何东:你说不要爱上这种人,我太太就是这种人。

费翔:不会吧?

何东:咱俩很像,按步就班,她出国了,到加拿大,一个星期以后我在北京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我说:“什么事儿?”“把钱都汇过来。”“你要干吗?”“我要在这边买房子。”我说了一句英语,“Crazy!”逼得我马上就说,“你是不是疯掉了,你刚去一个礼拜!”我满头大汗,不是惊喜。她又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不汇来钱,我回去拿。”一年以后,我看到买的房子,不是惊喜,是大喜,她用了一个最便宜的价钱买了一个别墅,而且门牌是我的生日。我说,“哎呦,我怎么爱上你这么一个疯子!”

 


网载 2014-07-15 10:4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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