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劳丹的网状模型理论的剖析与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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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提要 为了更好地解决科学合理性问题,劳丹(L.Laudan)提出了他的“网状模型”(Reticulated Model),并以此为基础勾画出“科学变化的一种更为阶段性的图景”(a moregradualist picture of sci entific change)([1],p.75),这形成了科学哲学中着名的劳丹网状模型理论。但该理论存在着一些困难有待于解决,为此本文在劳丹的工作的基础上提出新的概念:“网状模型的域”,并阐明网状模型的“主域”与“亚域”相互取代的模型;构造了一种新的科学变化的运行机制,为进一步研究科学进步及科学合理性问题提供一个可能的方案。
  一、一种比较
  劳丹是在批判以前科学辩护的塔式模型(hierarchical model ofjustif-ication)的基础上建立他的网状模型的(塔式模型和网状模型的具体内容详见L.Laudan,Science and valu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4.)。这里让我们对这两种模型作一次比较,以助于我们更清楚地认识网状模型理论,为后面的重建工作奠定基础。
  a.两种模型都力图解决科学意见的不一致性(dissensus),而达到科学意见的一致性(consensus),这是它们的共同点。不过,正是在这一共同点上却潜伏了劳丹的网状模型理论的一个重大难点(可从后面分析中看出)。在塔式模型中“莱布尼兹派观点”(Leibnizian idcal)得到应用,这就是关于事实和理论的争论通过诉诸于方法论层次而被解决,而关于方法论的争论通过诉诸于价值论的层次而得以解决,而价值论层次上的争论就成为悬而未决的问题。劳丹的网状模型正是从这一悬而未决的问题入手的,正如他自己所说,“科学中一次又一次价值论上的意见分歧的了结表明,迫切需要给这个模型(塔式模型)补充其他机制”。[1]
  b.塔式模型奉行的是单向的完全决定论,而劳丹的网状模型则奉行不完全决定论,这一点可谓是劳丹突破塔式模型的简单化及不现实做法的关键一步,也是网状模型更加科学的因素之一。劳丹认为,在理论层次上的争论决非完全由方法论来解决,同样在方法论层次上的争论也决非完全由价值论来解决,在理论、方法论、价值论三者之中没有哪一个比其它两个更优越、更根本,三者处于“相互调节、相互辩护的复杂过程”[2]的平等关系之中,但劳丹的不完全决定性是受到限制的,因为它只是体现在与塔式模型相同的三个方面:理论、方法、目的。那么,只是这三方面就足以反映出科学争论、科学变化的真实过程吗?
  c.最重要的是,劳丹的网状模型理论在表述科学如何发生发展的方向上迈出了较为成功的一步,这是在塔式模型中找不到的,也是其它科学哲学观或没有做,或要做而未做到的。本文认为,科学哲学在纵向结构上正在发生着研究重心的一次重大转移,即从科学自身的抽象的本质方面的研究逐步转入科学的避开本质问题的具体方面的研究,从科学整体的因果性研究转向科学发展机制、科学评价机制等的探讨,一句话,其研究重心在从解释科学为何(why)发生(如,逻辑原子主义、逻辑经验主义、波普学派等)转入表述科学如何(how)发生发展(图尔敏、劳丹、吉里尔(Ronald N. Giere)、格丁(Gary M.Gutting)等)。这种转化是一个必然过程,因为从科学史角度,科学自古至今也经历了探索事物为何发生(古代科学)到研究事物如何发生(近现代科学)的转化,正如劳丹本人所明确指出的,“这些都是关于科学在其历史的不同点具有不同的声音。亚里士多德(他所谈的古希腊科学的许多问题)是在探讨作为某些本质的原因的、大部分非量化的、及其世界(亚里士多德的原型)的实际干预的极其模糊的知识形式,相比之下,现代科学可论证地追求可变的避免本质的知识,现代科学是高度量化的,它甚至原意在发生于原因之前赋予那些掌握它的人以预测性和操作性的能力。”[3]面对科学哲学的研究重心的重大转移,劳丹的网状模型理论就首先较成功地适应了这一选择,他给出了网状模型的规范性地位:其一,此模型提出了“关于科学中认识价值问题的争论实际上是这种方式引导的”[4],其二,“在关于应当如何引导有关认识价值性质的讨论的问题上,这个模型声称给出了一个标准的可行的特征。”[5]由此而发,劳丹对科学实在论提出激烈的批评,科学实在论在某种程度上是在讨论科学为何发生,即讨论科学的本质的因果性的东西,对此劳丹宣称:“我们大家都想实在论是对的;我们乐意看到科学运行是因为它已经紧紧抓住了事物真正是怎样的。但这种要求还有待证明,根据目前学科的状态,它仅是对下述要求所提出的一种希望的满足,即实在论也唯有实在论解释科学为何运行”(explain why sc-ience works)。[6]
  劳丹的网状模型理论的确为我们深入探讨科学变化的运行机制提供了某种理论基础,因为它可以告诉我们,在选择理论、方法、目的中的任何一个同时是如何受到其它两个的相互影响的,洛西(J.Losce)对此曾评论道:“无论如何,一个人可以应用此模型来批评那些没有强调由此模型所阐述的动力学平衡的科学评价实践的说明。”[7]
  二、劳丹的“阶段性图景”之难点
  劳丹在剖析托马斯、库恩的科学变化的整体图景(Holist Picture)的基础上向我们展示了科学变化的“一种更为阶段性的图景”,他认为科学变化的历史是一个包含许多次逐步变化的长过程,而不是表现为一种“突发的里程碑式的转变”(abrupt and monumental shift),通过“网状模型”的“单一传统的变化”(unitraditional change)图式[8]而达到了科学变化的高度理论化,同时他认为这更符合历史的真实面目。但该图景存在着三个难点需要解决。
  第一个难点。在上面的a中劳丹选择了与塔式模型相同的意旨:以科学意见不一致性为基点,来达到科学意见一致性,这正是劳丹的理论不彻底性之所在,因为它对问题的另一方面——以科学意见一致性为起点来形成科学意见不一致性却谈得很少,似乎不需要对其运行机制作进一步研究了。他认为以方法论作为中间调节因素由理论T[,2]取代理论T[,1]的过程很容易地实现了由科学意见的一致性(T[,1]、M[,1]、A[,1])向不一致性(T[,2]、M[,1]、A[,1])的转换,参见图(1)。但劳丹明确指出:“A[,1]为M[,1]辨护并与T[,1]相协调;M[,1]为T[,1]辨护并显示A[,1]的可实现性;T[,1]对M[,1]提出限制并以实例表现A[,1]。”[9]他向我们充分展现了T[,1]、M[,1]及A[,1]间的相互关系是非常和谐的,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稳定的结构,这是T[,1]、M[,1]及A[,1]间相互选择的结果。要打破这样一个相对稳定的结构决非易事,更不可能像劳丹所说的:“现在让我们假定某人提出了一个新理论T[,2]代替T[,1],M[,1]将审查T[,2],且很可能会为T[,2]优于T[,1]提出根据,假设情况的确如此,于是我们就用T[,2]代替了T[,1]。”[10]由此我们看出,劳丹不但将T[,2]取代T[,1]的过程简单化,而且将该过程置于他本人曾经批判过的“乌托邦式”的理想的假设性境界之中。
  (附图 B29512B1.JPG
  伦敦经济政治学院的沃勒尔(John Worrall)也在此提出强有力的批评。在T[,2]取代T[,1]的过程中,沃勒尔认为劳丹的理论遇到两个问题:(1)T[,2]难以与M[,1](禁止T[,2])共处于同一科学图景之中,他仍然用劳丹所用的18至19世纪光学的变化过程来进行反驳,波动说(T[,2])“简直不可能与强烈诅咒理论实体的方法论(指M[,1])同居很长时间。”[11](2)劳丹的这种取代过程存在着一个逻辑困难(他仍用光学实例说明):如果牛顿的归纳主义M[,1]确实在菲涅尔创立他的理论T[,2]时起作用,并且牛顿的归纳主义确实禁止真正的理论实体,那么菲涅尔的理论被科学共同体接受就不可能是理性的;反之,如果波动说T[,2](如菲涅尔的理论)的最初接受是理性的,那么牛顿的归纳主义在当时就不起作用了。沃勒尔提出的问题是重要的,这同样说明了T[,2]取代T[,1]的过程是复杂的,仅以方法论M作为调节因素是不可能完成这种取代过程的,但沃勒尔以这些问题来完全否定劳丹的“网状模型”就有些片面。
  第二个难点。库恩建立了关于科学变化的“整体模型”(holist model),他将一个范式向另一个范式的转变比作为“不可逆的格式塔转换”(irrevers-ikle Gestalt-shift)。库恩指出:“在接受一个范式时,科学家同时获得了理论、方法和规范,通常这三者不可分解地混合在一起。”[12]总之库恩的科学变化图景可表示为一个理论——方法——目的的组合(T[,1]M[,1]A[,1])向另一个理论——方法——目的的组合(T[,2]M[,2]A[,2])的转变,其中三种要素同时变化。而劳丹的理论就突破了这种变化的同时性,建立了一种分段模式,这是劳丹对他的网状模型理论最为满意和欣赏之处,但正是此处却潜伏了他的理论的一个严重危机,无论如何劳丹的理论是从时间性入手的,实现了要素变化的非同时性,这也是网状模型与整体模型的根本区别,在此劳丹的理论却忽视了空间性,或者说忽视了科学变化的“域”(domain),“域”的不同与变化同时也伴随着理论、方法及目的的不同与变化,在空间性或“域”上,劳丹与库恩是一致的,或者说劳丹的网状模型理论只改变了库恩的整体模型的同时性,却没有改变库恩的科学变化的“域”。若对该问题给予合理解决,则沃勒尔提出的问题及其它相关问题便可迎刃而解(详见后述)。
  第三个难点。劳丹关于科学变化的“阶段性图景”的观点只注重于科学中的理性、逻辑等特征,却忽视了人这一能动因素,譬如,T[,2]取代T[,1],或M[,2]取代M[,1]等过程完全是理性的吗?科学家本人的科学目的与网状模型中的“目的”一致吗?作为科学家共同体中的每一个成员在评价或选择同一个科学理论,或科学方法,或科学目的时所采取的价值取向一致吗?奥地利的科学家孟德尔的遗传学说、魏格纳的大陆漂移说等为何被压制埋淹了近半个世纪而不给予承认?诺贝尔科学奖的评审就完全合乎理性吗?在此我们不得不承认劳丹的观点忽视了科学变化中审美、文化背景、政治、社会等因素的影响。
  三、网状模型的域
  为克服劳丹理论的困难,首先让我们看一下科学过程是如何构成的。
  对科学过程的构成,劳丹本人没有明确论述,但本文认为该问题的合理解决是克服劳丹理论的困难及重建科学变化的图景所必须的。如果劳丹认为理论、方法及目的这三个层次之间是平等的,那么劳丹在研究科学变化的“阶段性图景”时为何先从理论发生变化,然后方法,最后为目的?在此劳丹没有阐明其根据,因而他的这种变化顺序就成了一种先验假设。本文认为,科学理论的确居于科学过程的一个独特地位,即科学理论的建立是科学变化过程的一个转折点或分界点,由此任何科学过程都可分为两部分:一是科学理论的创作或发现过程,二是科学的争论过程,一旦一个新的科学理论首次提出后,它便进入网状模型而形成科学的辨护及评价过程,因此T[,2]取代T[,1]是新理论T[,2]提出后进入科学争论过程的事情,因为当某新理论提出后该理论未必就一定取代其前理论。
  在上述的第一部分中,所有的因素如问题、背景知识、方法及目的等只有在科学家的大脑中自由地有机结合或更新,方可创作出新科学理论,这一过程较科学理论提出后参与科学争论而达到意识一致性具有更大的灵活性、自主性。当一个科学家建立其理论时选择何种问题、方法等都是他本人的事情,其中的科学评价表现出很强的个体性,即自我评价(self-appraisal),但在上述的第二部分中科学争论的过程却是由许多科学家共同完成,其科学评价表现为群体评价(group-appraisal)。
  在构筑网状模型时,劳丹几乎没有提及他的“解决问题模型”(problem-solving model),那么劳丹的两个模型的关系究竟如何?对此劳丹没有回答。在谈论其“解决问题模型”时,劳丹指出:“一个理论总的解决问题的有效性可由对该理论所解决的经验问题的数目和重要性,及由此理论生成的反常问题和概念问题的数目和重要性的估算来确定。”[13]很明显这里的“经验问题”(empirical problems)包括了科学家本人在科学理论的发现或创建过程中已解决的问题,为获得一个新的科学理论许多科学家作了成百上千次实验,甚至花费了科学家的一生。本文断言:“一个理论总的解决问题的有效性”基本上取决于上述第一部分即该理论的创建或发现过程中解决的经验问题的数目和重要性。当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劳丹在谈论“解决问题的模型”时某些内容是谈科学的争论过程。总之,如果我们将劳丹的“解决问题的模型”与“网状模型”分别置于上述的科学过程的前部分和后部分来看,或许会发现两者间的联系吧!有可能本文作出的这种努力是一种徒劳,或与劳丹本人的原意相违。
  庞迪特(G.L.Pandit)对科学过程如何构成及其与科学评价的关系作了深入研究。他认为:“问题与理论被看作是科学的两种主要的认识的与发展的结构”[14],在科学变化过程中存在着一个理论——问题相互作用的系统,而科学评价是这种相互作用的机制。他提出科学认识评价基础由科学理论的解释力(explanatory power)与科学理论的辨析力(resolving power)构成。但庞迪特的讨论忽视了科学方法、科学目的及人文因素(心理、社会)等在科学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下列问题如何解决:
  ①在科学发展的某一时期,是只存在一个网状模型,还是并存多个网状模型?
  ②若并存多个网状模型,那么它们之间如何区分?如何相关?其基本单元是什么?
  ③在多个网状模型并存的情形中科学评价的地位和作用如何?
  ④所谓实际上发生的“同居”(co-habit)现象[15]如何解释?
  对这些问题的深入研究就意味着改进劳丹的理论,即需要对劳丹的网状模型补充新的横向机制,以弥补其网状模型在科学变化图景中显示的在空间性方面的缺陷和不足。
  在此本文提出一个新概念:“网状模型的域”(domainof reticulatodmodel),此概念包含以下几方面的内容:
  (附图 B29512B2.JPG
  (1)“网状模型的域”指由特定的理论、方法、目的等构成的信息群,及其所处的层次性。在科学的发展过程中由于科学方法的多元性、科学目的的多元性,或这些方法、目的所居的层次性不同,在科学过程中的地位各异,那么网状模型也是多元的,或多个网状模型并存。特定的“网状模型的域”就对应着由特定的理论、方法、目的构成的特定的网状模型。多个并存的网状模型之间相关与区分的基本单元为“网状模型的域”。
  (2)“网状模型的域”的确定(determination),这表现为三个层次:①域的形成(formation),即首次产生与背景知识不同的域,或该域首次在科学过程中出现,譬如新的学科或领域的建立;②域的修正(modification),即该域与新提出的理论发生相互作用,其结果反馈于该域,使其发生变化以适应于背景知识(这里指“主域”);③域的增殖(proliferation),这或者发生于该域自身的内部,即域自身(in-domain)的增殖,或者发生于域之间(inter-domain)的横断性情景的增殖。随着域的确定,就产生了网状模型的确定:网状模型的形成、网状模型的修正、网状模型的增殖。
  (3)无论“网状模型的域”如何多样或不同,总可分为两类:一是主域(main domain),居于该层次上的网状模型较其它域的网状模型而言,具有最大的稳定性及影响力。二是亚域(secondary domain),处于该层次上的网状模型数目众多,具有灵活性、不稳定性,处于被支配地位,受主域中的网状模型的影响的程度不同,若主域中的网状模型为:
  (附图 B29512B3.JPG),则亚域中的网状模型可能为表格中Ⅰ至Ⅳ中的各种形式,这里只例举亚域Ⅰ、亚域2、亚域3。从Ⅰ到Ⅳ是T[,1](亚域1),或T[,2](亚域2),或T[,3](亚域3)的四种可能的存在方式,但从Ⅰ到Ⅳ受主域的影响程度由最大值变到最小值。Ⅰ情形中的网状模型对主域中的网状模型具有最大的保护作用;相反,Ⅳ情形中的网状模型对主域中的网状模型具有最大的破坏作用。事实上,Ⅳ情形中的网状模型形成时,往往被视为异端而受压制,或遭到夭折的命运。譬如,16世纪至19世纪的力学率先发展,形成一门系统的学科,并且深深地影响了同时代的其它科学的产生与发展,因此力学就成为科学从16至19世纪发展过程中的主域,其网状模型为:
  (附图 B29512B4.JPG)现在看一下同时代的光学作为一个亚域的确定及其与主域间的相互关系。这里有两个网状模型:
  (附图 B29512B5.JPG
  本文断言,光学作为一个亚域的确定过程就是RM[,1]与RM[,2]的形成与建立。早在古希腊时代,就有光是实物(伊譬鸠鲁学派)与光是一种属性(亚里士多德)之争,到了近代经开卜勒(J.Kepler)、斯涅尔(W.Snell)、费尔玛(P.Fermat)等人的努力,光的波动说终于由格里马耳迪(F.Grimaldi)首次提出,并为胡克(R.Hooke)尤其是惠更斯(C.Huygens)所系统化和理论化,从而建立了RM[,2],完成了光学被确定为亚域的第一层次,即域的形成。但RM[,2]建立后必然与当时的知识背景或主域(牛顿力学)发生作用,产生反馈,这就是牛顿等人提出光的微粒说,建立了RM[,1],牛顿在《光学》开头指出,“本书的意图不是用假说来解释光的性质,而是提出并用理性与实验证明这些性质。”[16]实现了域确定的第二层次:域的修正。RM[,1]属于上述表格中的形式Ⅰ,对作为主域的牛顿力学有最大的保护性;RM[,2]属于上述表格中的Ⅳ,对作为主域的牛顿力学具有最大的破坏性,结果被RM[,1]压制了整整一个世纪(第18世纪),到19世纪经托·杨(T.Young)、菲涅尔(A.J.Fresnel)的深入研究,及在当时知识背景分化或主域处于即将发生转化的情景下,RM[,2]得以复兴和发展,20世纪初光量子假说被提出,至此实现了域确定的第三层次,即域的增殖。如果将RM[,1]与RM[,2]混合,即:
  (附图 B29512B6.JPG)结果,沃勒尔等人得出“同居”的结论,实际上这是人为地将两个不同的网状模型混合的结果。
  主域或亚域的确定和接受必须经过科学评价的过程,或由科学评价主体运用评价方法(或评价标准)从事的科学评价活动来完成,这可表述为主域与亚域相互取代的模式,见图(2)。
  (附图 B29512B7.JPG
  四、科学变化图景的重构
  对于科学评价的构成,逻辑经验主义者及波普学派明确宣扬科学评价标准,而拒斥科学评价主体,忽视了科学评价客体;库恩、费耶阿本德则反其道而行之,认为科学评价主体完全决定科学评价过程,科学评价标准、科学评价客体最后可归于科学评价主体的力量;拉卡托斯为调合两者之间的冲突,却滑向了对科学评价客体的过分侧重,同时肯定了科学评价主体与科学评价标准的地位与作用。图尔敏及劳丹也走了与拉卡托斯相同的道路,这三类关于科学评价的观点都成了一张普罗克拉斯蒂的铁床(普罗克拉斯蒂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强盗,他捉到旅客后便将其缚于床上,或砍其腿,或将其拉长,成为适合睡的床),在这张床上科学评价被削足适履地塞进某一模式之中。1984年,劳丹力图克服这种局面,将价值引入科学变化的图景。
  无论科学评价过程如何变化和多样,其横向结构是稳定的,一旦某科学评价过程开始,科学评价主体、科学评价标准(或方法)、科学评价客体同时协调运转,形成一个相互作用的评价网(Evaluation-Network),见图(3)。
  (附图 B29512B8.JPG
  这三个元素随着科学的发展而变化。在实际的科学评价过程中,评价网中的S或为个体,或为群体(如,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可能是自发形成,也可能是官方组织或机构。它往往来自于科学家,甚至科学史家或科学哲学家,无论如何S的确定必须经过选择以满足某些基本的要求。在各种环境因素与评价网发生相互作用过程中,S本身的许多因素(心理因素、价值取向等)在中间起了重要作用,譬如,
              审美心理
  环境因素(如,思维定势)── →评价网
  评价网中的C是多层次的,特殊的评价标准是多样的、具体的、可操作的,如物理学中的“Bromley Report”[17];一般的评价标准是科学哲学在研究整个科学发展过程时所讨论的,它为特殊的评价标准提供方法论指导。
  为了克服劳丹的T[,1]过程的简单化(见图(1)),或者探讨从意见的一致性(T[,1]M[,1]A[,1])到意见不一致性(T[,2]M[,1]A[,1])转化的内在机制,我们需要将上述的评价网引入其中,本文认为,T[,2]取代T[,1]的过程是T[,1]T[,2]一同输入评价网而进行比较、选择及评价的过程,并且该过程与许多环境因素,如思维定势、评价目的、科学精神、文化背景、社会背景等处于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之中,T[,2]可能被选取也可能不被选取,若T[,2]被选择,劳丹的转变将实现,否则就不存在劳丹的转变,这里讨论T[,2]被选择的情景,见图(4)。
  (附图 B29512B9.JPG
  由此发现,要完成劳丹的T[,2]取代T[,1]的过程则需要二个条件:(1)虽然T[,1]M[,1]A[,1]构成的网状结构比较稳定,但已不适合该“网状模型的域”的科学变化和发展的实际情况,有建立新的网状模型的需求;(2)该取代过程必须经过相应的并且与上述各种环境因素发生相互作用的科学评价网,或者说必须以这样的评价网为过渡中介。
  现在我们可以得出一个从T[,1]M[,1]A[,1]到T[,2]M[,2]A[,2]过程的新的模式,以展示出科学变化的新图景,见图(5)。这种新模式有两个相互作用的部分:第一,科学的发现或科学的创作,其中包括自我评价。第二,科学的争论,它分为三个层次或系统:层次1——网状结构,它是科学变化过程或科学变化图景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志。层次2——评价网,一旦科学发现过程结束,评价网将开始运行,此时科学的兴奋点或焦点将转入科学争论过程。层次3——环境因素(包括许多人文因素),它们往往为理性主义者所忽视或否定,但事实上却对科学评价产生重要作用,具体说来这些因素是通过作用于科学评价主体而进入评价网,同时科学评价标准或评价客体丰富了环境因素,使其合理化。
  (附图 B29512B0.JPG
  此模式是在劳丹关于科学变化的阶段性图景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是四个层次或系统相互作用过程的表述,一方面,该模式作为从T[,1]M[,1]A[,1]到T[,2]M[,2]A[,2]的转化机制是前面图(2)所展示的模式的一个深入发展或一个小的运行周期,另一方面,本文认为据科学哲学思想线索的伸展,科学哲学的横向结构可大致表述为科学自体主义(Egoism of Science)[18]与科学人文主义(Humanism of Science)两大线索的并行,而该模式有机地结合这两大线索于一体之中,合理地将两大线索从其长期存在的相互拒斥、争论不休的困境中拯救出来。这些都是该模式向我们展示的优越性之所在。
  [1][2][4][5][8][9]Laudan,Larry.1984.Science and Values 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3]Laudan,Larry.1990.“Normative Naturalism”,Philosophyof Sci-ence,57.
  [6]Laudan,Larry.1981.“A Confutationof Convergent Realism”,Ph-ilosophy of Scicnce,48.
  [7]Losee,John.1987.Philosophy ofScienceand Historical Enquiry.Oxford:Clarendon Press.
  [11][15]Worrall,John.1988.“The Valucof a FixedMethodology”,B-ritish Journal for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39.
  [12]Kuhn,T.S.1962.TheStroctureof ScientificRcvolutions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3]Laudan,Larry.1977.Progressand ItsProblems.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mia Press.
  [14]Pandit,G.L.1983.TheStructureand GrowthofScientific Know-lege.R.S.Cohen and M.Wartofsky,eds,BostonStudiesin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73.Dordrecht:D.Reidel.
  [16]亚·沃尔夫:《十六、十七世纪科学、技术和哲学史》,周昌忠等译,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
  [17]Weinberg,A.M.1989.“Criteria for Evaluation,Ageneration Lat-er”,in Ciba Foundation Conference,The Evaluation of Scientific Rea-search.John Wiley & Sons Lid,Chichester,UK.
  [18]科学自体主义就是立足于科学自身来阐发其科学哲学观,从逻辑原子主义到逻辑经验主义、波普的否证论,从库恩的范式论、拉卡托斯的研究纲领到夏皮尔的科学域,劳丹的研究传统与网状模型理论,其中存在一个共同的思想基点:科学理性原则是至高无上的,是建立科学哲学体系的基点,或者说科学哲学的事业就是为了揭示科学自身的发展过程及其内在规律,包括科学理性、科学逻辑、科学结构、科学方法及科学理性模式等,其它一切人文因素(包括心理、社会等)在其中没有地位。科学人文主义是立足于人本身(包括所有人文因素)来建立其科学哲学观,该思潮为弗兰克、瓦托夫斯基、卡西尔、库恩、费耶阿本德及近年来的吉里尔(Ronald,N.Giere)、格丁(Gary,M.Gutting)等倡导。前者居于科学哲学发展中的主导地位,后者则处于次要地位;前者的优点和不足正分别是后者的缺陷和优势,两者间存在着互补关系。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哲学系)
                    责任编辑:李龙海
     责任编辑:李龙海
  
  
  
北方论丛哈尔滨13-21B2自然辩证法王善波19951995 作者:北方论丛哈尔滨13-21B2自然辩证法王善波19951995

网载 2013-09-10 21:3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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