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原点  ——论小学语文教育的儿童文学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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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文教育研究首先要解决对儿童的认识问题。对儿童的认识,是儿童阅读、语文教育研究的立论根基。儿童的心灵是什么?儿童的心灵不是一张白纸,也不是一个空空的容器,因此儿童教育(包括儿童阅读和语文教育),不是教育者单方面从外部进行的灌输。儿童的心灵是一颗有着饱满生命力的种子,或者是如福禄培尔所说,是一根葡萄藤,给葡萄藤带来葡萄的不是园丁,而是葡萄藤本身。面对一颗种子,就必须考虑到这颗种子发芽、开花、结果需要怎样的土壤、阳光、雨露和肥料,因此语文教育是以儿童的心灵发展为本位的,是对其内部生长力的激活。
  我的朋友,儿童文学学者方卫平教授曾经讲过,他的儿子两岁多的时候,边穿衣服边随口吟唱:“小麦子,穿裤子,穿不进……”唱到这儿没词了,但是他本能地知道,还没有唱完,还要填字,而且要用三个字,于是他唱的是“小麦子,穿裤子,穿不进,嗯嗯嗯。”这说明,两岁多的孩子,对语言创造,已经有了很好的形式感。小麦子创作的就是一首完整的、有韵律感的儿歌。
  幼儿的语言是充满文学性的语言。看到大人用刀切菜,他会说:“刀在走路”;看到夜雨中手电筒发出的光束,他会说:“光被雨淋湿了。”看见一只蝴蝶,他会说:“落下一片雪。”很多年幼儿童的语言表现,都说明儿童具有语言本能,儿童是最优秀的语文学习者。
  面对这么优秀的语言学习者,语文教育、语文学习本来应该是快乐和轻松的,但是我们眼前显示的,却是教师们感到语文难教、孩子们感到语文难学。如此反常的现象,其背后的深层原因是什么呢?
   我认为,根本原因在于我们的语文教育不是顺应儿童的天性、儿童的文化并以此为资源,而是与儿童的天性、儿童的文化发生了激烈的、根本性冲突。我在此试举几例。
  《蒲公英的种子》是收入小学一年级语文教材的一首诗,全诗如下:
  “我是蒲公英的种子,/有一朵毛茸茸的小花。/微风轻轻一吹,/我离开了亲爱的妈妈。/飞呀,飞呀,/飞到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一年级的孩子在读这首诗时,会将自己与诗中的“我”同化,可是孩子们能理解“我”的情感和价值观吗?小学一年级的孩子还是眷眷堂前、依依膝下的年龄,“离开了亲爱的妈妈”,怎么竟然还“飞到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呢?可见这首诗所表现的情感生活,与一年级儿童的情感愿望是完全相背离的。
  《蒲公英的种子》是违背儿童文化的不好的教材,下面我们再看看错误的教法。
  现行小学语文教材中有一首儿童诗,题名为《春天》:
  “春天对冰雪说了什么,/冰雪那么听话,都化了。/春天对小草说了什么,/小草那么听话,都绿了。/春天对花儿说了什么,/花儿那么听话,都开了。”
  我看到一本由“着名小学语文教师”编写的《小学语文教案》,其中教授前两行诗时提出了“冰雪为什么会融化”这一问题,而给出的答案则是“春天到了,天气暖和了,所以冰雪都化了。”
  “冰雪为什么会融化?”如果我们感受和体验诗歌本身所提供的意境,回答当然应该是:在万象更新的季节,冰雪听从了春天发出的召唤。但是教案编写者被知识至上主义蒙住了文学审美的眼睛,以理性的思维,否定了文学的想象和情感的逻辑,把本来应该是欣赏一首诗歌的生动的文学教育课,变成了传授知识的自然课,可是就是那一点点自然知识的枯燥传授,对孩子们来说,也是类似雨过送伞的行为,因为那点知识孩子们早已五师自通了。在如此教法中,孩子们缪斯天性中蕴含的语文能力,非但得不到发展,反而被扼杀了。
  上述错误的教法并非是孤立和偶然的现象,事实上,在一些主要被作为样板的观摩课中,错误的教法也屡见不鲜。出现这样的问题,最根本的原因是语文教育对儿童的心性、儿童的文化没有正确的理解。如何解决语文教育与儿童文化的冲突呢?我认为全面导入儿童文学的资源和方法,实现小学语文教育的儿童文学化,是一条根本的途径。因为,儿童文学不仅具有丰富、珍贵的语文教育价值,而且优秀的儿童文学中蕴含着成人与儿童的和谐、亲密的关系。
  我所说的优秀儿童文学,当然不是教材里那些“短”“小”“轻”“薄”的儿童文学、那些模仿儿童文学的似是而非的“教材体”的儿童文学,而是真正优秀的、甚至经典的儿童文学!由七千多字缩写成四五百字的《丑小鸭》不是儿童文学,由一千五百字缩写成四百字的《小蝌蚪找妈妈》也不是儿童文学,“教材体”儿童文学也不是儿童文学。
  美国作家洛贝尔的系列儿童故事《青蛙和蟾蜍》是经典儿童文学,其中的《等信》是知名度颇高的作品。值得庆幸的是它进入了小学语文教材编写者的视野,可叹的是,它在进入中国内地和台湾的教材时遭受横切竖砍的删改,由一千二百字变成了二百字和五百字,被异化成了非儿童文学的作品,不仅流失了丰富的思想和艺术含量,变得短、小、轻、薄,而且充满了阅读障碍,难以预测和理解,缺乏趣味性,难以构成真正富有成效的语文学习。
  篇幅所限,这里只能举出改写教材的一个问题。台湾教材《小雨蛙等信》把原作中送信的蜗牛改为了兔子先生。诗有“诗眼”,其实,文章也有“文眼”。《等信》的文眼就在蜗牛身上。青蛙想帮助朋友的“急”和蜗牛送信的“慢”,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差。有了这种对比和反差,幽默感和情趣就出来了(同时,人物的性格和主题也得到了凸现)。可是,《小雨蛙等信》把蜗牛换成了兔子,原作的巧思和情趣趣全失,变成了劣作。这样的教材是无法激发孩子们语文学习的兴趣的。
  耐人寻味的是,日本的语文教材与台湾教材一样把《等信》收入小学二年级下册,但是对原作却只字未动,原样收入,体现了另一种儿童文学观、阅读理念和语文教育理念。在我看来,日本的小学语文教材实现了比较充分的儿童文学化,其很多做法和经验值得我们借鉴和吸取。
  我坚定地认为,目前的小学语文教育改革面临的最重要的课题,就是从优秀、经典的儿童文学那里开发真正的资源,探讨新的语文教材编写理念和儿童文学的文学教育方法。一句话,中国的小学语文教育只有从儿童文学中汲取资源和方法,充分实现儿童文学化,才能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语文教学通讯(小学刊)太原20~21G39小学各科教与学朱自强20072007
作者:语文教学通讯(小学刊)太原20~21G39小学各科教与学朱自强20072007

网载 2013-09-10 20:5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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