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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主张,官员只要不贪,到了退休的时候,不仅赐给他们很高的荣普,还给他们赐予土地、财产,让他们名利双收。假如这样他们还要贪,那就只能诉诸法律,该流放的流放,该绞死的绞死,该斩首的斩首。除此,岂有他哉!
正因为如此,他主张君主应把权力下放给县令,让县令来“自为”。衡量一个县令是否称职、是否有政绩的根本条件,是老百姓能否安居乐业。对于县令中的称职者,应该给予奖赏,让他把官当下去;对于那些不称职的,应该惩罚,严重的甚至应斩首或处以绞刑。这样,县令们即使只为其私人利益考虑,也会勉励自己做一个好官。以天下苍生为念,任何时候都不会是无条件的。
康熙二十年(1681),顾炎武病后刚刚恢复,给在北京当官的一位朋友写信,提出了一条可以让千百万人活命的建议。他认为,如果花费一定的银两,把农民当年的余粮收购下来,到第二年青黄不接时卖出去,既可以接济灾民,又可以杜绝高利贷盘剥者的生财之道。能够实施的话,“则阴德万万于公矣”。信中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观点:
今日者拯斯人于涂炭,为万世开太平,此吾辈之任也。
这句话,已说明一切。
从来是,有些话雁过无声,有些话千古有音。
将起源馆里,就能见到好几种图案的叶子。把麻将起源馆放在藏书楼-侧,也真是有意思。
到了清代初年,正是在叶子和马吊牌的基础上,演变出了魅力更大,也贻害无穷的麻将等赌具,而且极其迅速地蔓延开来。
顾炎武先生在他的《日知录》中写过这样一段话:
万历之末,太平无事,士大夫无所用心,问有相从赌博者,至天启中,始行马吊之戏。
而今之朝士,若江南、山东,几于无人不为此。
顾炎武对赌博深恶痛绝。他说,禁赌得力,则国强。晋代的陶侃勒于吏职,将官员们的所有赌具全都扔到了江里,对参与赌博的官员-律严加惩处,成就了中兴之业。唐代的宋璟是殿中侍御史,对参与赌博的官员一律罢黜,成就了开元之治。而杨国忠以擅长赌博为唐玄宗所赏识,结果成了祸害。现在的士大夫们不羡慕陶侃、宋璟,偏偏要学杨国忠,怎么可能不败亡呢?
由此不难看出他对这种娱乐赌博活动的忧虑之心。
康熙年间,与顾炎武交往颇深的江宁巡抚汤斌,接受了顾炎武“为政者莫先于正人心,正人心莫先于正学术”的思想,明令禁止印造马吊纸牌,给盛行的赌博风以沉重打击。如果说,汤斌是采取了严厉的行政手段,顾炎武则是从理论上批判了这种旷时废业、伤风败俗的玩物,口诛笔伐,使之不得人心。
顾炎武志存高远,从来都不喜欢丧志的玩物一-包括淫邪的小说、戏文之类。
晚明时期,大量的小说戏曲等通俗书籍在苏州出版。顾炎武亲眼看见许多人随意改动古书,以“戏说”的方式取悦大众,谋取钱财。他觉得这样做必然会导致道德的衰落。他尖锐地指出:
“万历年间,有很多人喜欢改窜古书。人心之邪,风气之变,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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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近乎自虐的程度。巡抚江宁之前,康熙曾亲自接见他,要求他去名象俭,并且送了他三册书,“见书如见朕”。从政以后,他不忘皇帮的呢咐,忠心耿耿地奉行职责,不谋私利,以国事社稷为重。然而,做官从来就是高危职业。他非常敬业,却并不懂得原则性与灵活性的巧妙结合。在错综复杂的世界里,光凭汤斌的一己之力,是难以扭转乾坤的有时候恰恰相反,愈是纯粹的理想,愈是会遭遇无情现实的冲撞,甚至
将看似坚韧的意志撞得支离破碎……
顾炎武虽然与汤斌有很多共同语言,都与道德沦丧的时代格格不入,但是由于身份不同,两人所采取的方式完全不同,效果自然也不同。顾炎武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参与政治,干预社会。
他选择的是一条艰辛的学者之路,从二十七岁起开始撰写两部着作,一部专论中国的地理经济,比如农田灌溉、工矿资源、户口、田赋、徭役等等--这就是后来刻印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另一部着重探讨地理沿革--这就是后世以抄本流行的《肇域志》。
很难想象,足足花费了二十多年工夫,顾炎武才完成了《天下郡国利病书》的撰写。为了写好这部书,他殚精竭虑,即使长期亡命,生活难以安定时,他也随时抓住机会,进行地理形势的考察和研究,搜集社会经济资料,一有时间便动手撰写。他以无比的坚韧,坚持不懈地迈向宏大目标,很多人--包括汤斌,是难以企及的。
他明白,踏踏实实地做学问,寄希望于将来,这是一个有理智的学者的唯一选择。除此之外,岂有他哉!
顾炎武有一点酒量,可是他从来不贪杯。与朋友聚会,饮酒以三杯为限。他说:水为地险,酒为人险。所以《易经》中讲,酒食多在坎卦,象征着重重艰险。
王弘撰是顾炎武在陕西时最好的朋友,他为人豪爽,常常与前来拜访的人宴饮,杯觥交错,兴高采烈,唯独顾炎武在这样的气氛中攒眉蹙额,似乎显得很有心事。
王弘撰感到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不高兴,他连连叹息道:“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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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又是一天荒废掉了!"
王弘撰接受了顾炎武的劝告,也惜时如金,埋头于学同之中。顾炎武在出游途中,曾拜访一户股实之家。家道小康,几年成人主人的言语中不无欣慰。顾炎武不以为然,他给主人写了一封信,告诚道,你家的生活很安宁,自然不错,只是如此一来,如马少游般的意家之情会增多,像马伏波那样“马革裹尸”的豪情会减弱。何况局限在一座城内,平时没有豪杰之士可以交谈,这样势必不能以志师气,而衰弱
那人士见到后,会不会大吃一惊? 迟钝接踵而至。我虽然学问浅陋,但胸怀磊落,绝无奴颜婢藤之态,贵
顾炎武的意思很明白:只有走出家门,到世界上去问荡,才能培养豪杰之气,有所作为。
他的学生潘耒,曾经把当时的读书人分成两类,一类叫“通儒”另一类叫“俗儒”。他说,“通儒”对于历史中政治、经济、学术以及民情风俗等问题,是有着精深研究的。研究的目的,是为了寻求事物的本源和演变,用以解决社会现实问题。而那些“俗儒”,对于历史是茫然无知的,他们只知道雕琢辞章,拼凑史实,抄袭别人的作品,或者讲一些虚无玄妙的话来哗众取宠,却于世无补。
无疑,顾炎武是“通儒”中的佼佼者。
顾炎武很重视史学研究。他认为,所谓史学研究,就是从历史中总结出经验教训,作为当前的借鉴。这样的研究,与唯古是崇的复古思想是完全不同的。他历来反对那些崇古而不知今的“蛀书虫”。从少年时代起,他就在嗣祖蠡源公的教导下,认真阅读邸报,搜集史录、奏状一类的资料,下功夫研究明朝的历史和政事。这些,都为他后来做学问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在北游后,他接触到更加广阔的社会,与无数学者交上了朋友,共同切磋,并阅读了大量经受了时光淘漉的好书,他对于历史与现实的看法,就更加精准了。
顾炎武反对用神秘主义的观点去解释历史。比如,《尚书》中最后篇是《秦誓》,后来有人编造说,这是由于孔夫子知道秦朝将代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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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而做出的预言。顾炎武明确指出,这样讲是不符合历史实际。我子生活在春秋时代,当时,秦穆公称霸西戎,还没有成为各的的里,到了战国时代,秦孝公采用商鞅变法,才使秦国逐渐强大起条。这候,孔夫子已经不在人世。他田使是聪慧过人的子人,又怎么能够道死后多少年才发生的事呢?
顾炎武继承并弘扬了历代史学秉笔直书的传统,主张据事直书,推义是规,反对徇情枉道,曲笔求全。他认为,对于那些改算史实,以来诬罔时人、扬名后世的做法,应当详察而严斥之。对于当代史,虽然面对清廷高压,他仍然威武不屈,主张据事直录,并挺身指出时人所修明史与史实之出入。这,正是古代良史的品节与气概。
顾炎武还认为,即便对于传统的经学,也可以从中发现“经世致用”的学问。
提起经学研究,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这是对古代经书做烦琐的文字考据。其实,不少思想家是以经书作为思想资料,假借对经书的注释和解说,来发挥自己的理论观点的。顾炎武认为,经书是记载古代典章制度和社会生活的着作,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那些宋明理学家。借用古代儒家的经典,从中摄取唯心主义的观点,使之与佛家和道家的唯心观点相掺和,对经书做了许多神秘的渲染。再加上封建统治者规定五经是科举考试的必读书,所以很多年来古代经书几乎成了一具神圣不可侵犯的“僵尸”
但,顾炎武从研究古代典章制度的源流着眼,认为古代经书不是什么僵死的神物,而是有血有肉的“史”。比如《周易》,原本是一部卜筮的书。唐宋以后,不少人把它神秘化了,甚至说它是一部讲求神仙奇方异术的书,对后人产生了很坏的影响。
那么,怎样来正确理解《周易》呢?顾炎武在《日知录》中写道:
日往月来,月往日来,一日之昼夜也。寒往署来,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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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一岁之昼夜也。小往大来,大往小来,一世之昼夜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则终日乾乾,与时偕行,而有以尽乎《易》之用矣。
他假借《周易》的道理,来闻明自己关于自然的进化观点:既然自然在运行变化,人们的行动也应当同自然相适应。
在顾炎武的心中,经学已不是单纯的经学本身,而已成为他用来反对唯心主义神秘观点、阐述“经世致用”之学的一种资料。
有一天,顾炎武与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谈论起明朝灭亡的原因,大家都百感交集,言辞不免有些激烈。顾炎武沉痛地说:“那时候,不管是做官的,还是做学问的,都太喜欢空谈。凑在一起,不是讲老子庄子如何如何,就是讲孔子孟子如何如何,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实际上呢。他们一不学有用的文韬武略,二不去弄懂历史的兴衰存亡,三不去考察当今的现实,心里是空的。结果清军冲进来了,一点办法也没有,怎么能不亡国呢?”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是啊,空谈亡国啊!”朋友们点头,同意顾炎武的看法。但是也有人说:“不过也难怪,读书人都相信王阳明,相信他的才学。他是有名的大学问家呀!"
“我最不相信的就是王阳明。”顾炎武激动地挥舞着手,“他说的'心外无物’,就是说,凡事都是心里想出来的。这是胡说八道!要知道事情的真相,除了去认真考察,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即便了解得很清楚,有了学问,还要用到实处。光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能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呢!有些人相信王阳明那一套,我看坏就坏在这上面!"
朋友们听了深有同感,纷纷赞叹道:“亭林先生说得对!先生那么多文章,都是经过实地考察得来的,还纠正了过去书里的好多错误!"
“是啊,我们也做学问,就不能像你这样,行万里路,读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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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书……”
“不光这样,亭林先生还开垦荒地,和当地人一起修水利、造水车,
还很会理财经商呢!"
听了大家的夸奖,顾炎武不由笑了笑说:“我呀,不过是一介书生可我总是想,读书也罢,做学问也罢,总该让它有用处。写文章也是这样。写出的文章对天下对百姓要是有好处,我就写;没有用的,我不写。好文章多一篇就多一点好处;坏文章,瞎说一气,对别人对自己都没好处,多一篇就多一点害处。"
听了他的话,大家纷纷点头。
以王阳明为代表的“心学”,强调人的良知来自自己的内心世界,而不是外在的环境和教育,一个人只要心里怀着做圣贤的理想,并努力去实践,就能成为对天下有意义的人了。这话并没有错,但是晚明的士大夫们,只是空谈这种属于道德修养的抽象原则,推崇的是反复唠叨这种原则的王阳明《传习录》之类的学术着作,跟现实生活有很大的脱节,就丧失其意义了。
在顾炎武看来,做人的基本道德原则,几句话就能讲清楚。如果一个学者絮絮叨叨反复唠叨这个简单的常识,无疑是在浪费生命。真正做学问的人,应该研究对于治理天下有实际作用的学问,例如赋税田亩、钱币权量、水利河漕、漕运盐铁、职官选举、人才军旅和地理方舆等等。一个学者真正的使命,是研究对治理国家、造福万民真正有用的政治制度、经济政策、工程管理、军事技术。
顾炎武把明朝灭亡的原因,归咎于宋明理学特别是王阳明心学的流祸。他以“拨乱世,反诸正”为已任,提倡穷六经之旨、急当世之务的实学,这在当时起到了转变一代学风的作用。他说:
愚独以为理学之名,自宋人始有之。古之所谓理学,经学也……今之所谓理学,禅学也。
(《亭林文集》卷三《与施愚山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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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呼吁。他的爱国主义与忠臣观念联在了一起。
清末维新运动领袖梁启超先生认为,中国自有文化以来,始终未尝认为国家是人类最高团体。中国人的政治思想是以全人类为对象的,目的在于平天下。两千年来,常被异族蹂躏,是其失也;蹂躏我者不久便被同化,是其得也。所得到的,足偿所失而有余。盖其结果,常增加“中国人”之组成分子。欧洲迄今大小数十国,而我则久成一体。由此可知,中国人因文化主义的思想脉络,而超越了现代主权国家的观念。同时因文化主义而使民族不断同化或融合,使中国虽然民族众多却能久成一体,并且成就了崇尚文化的天下观。
梁启超先生将顾炎武在《日知录》中的这段论述,归纳成了极其精练的八个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句名言,反映了顾炎武“拯斯人于涂炭,为万世开太平”的宏大胸怀,体现了他试图改革弊政、打击封建地主阶级中的腐朽力量的强烈愿望,犹如沉沉云帷中的一道闪电、一声惊雷!
在梁启超生活的时代,中华民族的首要任务,是灭亡清政权,争取自身的解放。现代中国的缔造者孙中山,把这一任务归纳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梁启超正是借助于顾炎武的这句口号,号召全国人民起来摧毁清政权。三百多年前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累累血债,最终还是要得到清算的!
作为一种思想的表达,“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显得极其简练而明快。事实上,这句口号的内涵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与不同时期社会的首要需求相关联。无论是顾炎武生活的时代,梁启超生活的时代,还是我们今天的时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本质上具有一个共同的内涵,这就是民生--民主。
在中国,有谁不知道顾炎武的名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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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顾炎武,也时常回忆自己的青年时代:"弟少年时,不过从诸文士之后,为雕虫篆刻之技。及乎年齿渐大,闻见益增,始知后海先河,为山覆篑,而炳烛之光,桑榆之效,亦已晚矣。”他对青年时期那段混混沌沌“从诸文士之后”的经历,十分后悔。那时候幼稚、冲动。盲从,做了一些无谓的事情。现在想来那些雕虫篆刻之技实在是不值得一谈,但耗费了的时光、失去了的东西已很难重新补回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对自己苛刻起来:“年过五十,乃知'不学礼无以立”之旨,方欲讨论,而多历忧患,又迫衰晚……遂于此经未有所得”,“年逾六十,迄无所成,如何如何”。生前,他对一生的着述做过严谨的筛选。以诗歌为例,存世的四百多首诗歌,被人称为“无一酬应语”。
事实上,那些“酬应语”早就被顾炎武全部删除了,给我们留下了想象的空白。在这样的空白中,我们却看到了一个学者晚年时追求完美的灵魂。
顾炎武的一生,仿佛总在做“今是而昨非”的扬弃。这,不仅仅是一个生命个体的独善其身、自我完善,而是充分体现了在历史大变局下,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在对待民族存亡、儒家文化以及忠义气节等重大问题上的文化精神。他坚守着这种文化精神,在坚守中艰辛地改变自己,提升自己。个人的坎坷经历,使得这种文化精神弥漫着博大的人格化的情怀,在他的着述中缭绕不散……
试问,芸芸众生中,能有几人可以接近顾炎武的境界?
三百多年间,历史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今非昔比,然而,历史的精神却始终如一:
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是的,在三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仅仅凭借顾炎武留下的诗文着述,以及他的同时代人或后人的记载,来忖度这位思想家的内心世界,显然是无法详尽的。许多史学家以“高风亮节”“寥天一鹤”等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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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坡韩村韩宣的宜园。
就在十月间,他得到了远方传来的消息,清军势如破竹地攻入了云南昆明。吴三桂的孙子吴世璠服毒自杀,吴三桂的家产被清军抄没,不再抱任何希望的陈圆圆双手合十,纵身跳进了莲花池。整个昆明城遭受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对于康熙皇帝来说,从此政权得以稳固,能长长地舒一口气了。但,坚持了数十年的抗清斗争完全失败,却令顾炎武感到无限的失望。
一时间,内心的悲凉无处诉说,只能寄托在诗句里。很多天以后,他的精神状态才渐渐平稳。
身在南临浍水的宜园,遥望曲沃十景之一的绦山冰岩,顾炎武告诉自己,时至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只是把全部的心思收拢,"着书陈治本,庶以回苍穹”。
在这里,顾炎武潜心治学,终于完成了以毕生精力编撰的代表作(日知录》。这部思想学术价值极高的皇皇巨着,以经义、治道、博闻为脉络,共计三十二卷,一千零二十条,包含着十分精湛的历史考据成果和引古筹今、经世致用的重要思想。
顾炎武在宜园夜以继日、呕心沥血地工作。
撰写之余,他或漫步吟诵于曲沃古城的城基,或眺望晶莹发亮的绦山冰岩,抚今追昔,寄托自己内心的忧患愤懑之情。宜园秀美的景色,也使他消除案牍劳形的疲倦,重又获得旺盛的写作激情。
在宜园白石楼,顾炎武还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兴高采烈地为嗣子衍生议婚。他打算娶靳家的女儿为媳。县令熊傧等四位朋友闻讯后,十分乐意地做了证婚人。这一番连续几天的热闹,让顾炎武全然忘却了自己病恹恹的身体。
到了年底,李因笃由于大雪阻拦,不能亲自前往曲沃,特意托儿子带来了五首诗和一床棉被,致以真挚的问候。
这一切,都让顾炎武感受到无限的暖意。他写了一首长长的《酬李子德二十四韵》,作为给李因笃的回礼。诗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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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多世纪。
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正月初九,顾炎武先生在山西曲沃逝世。三月份,由嗣子顾衍生、从弟顾岩和侄子洪慎扶柩回到故乡昆山千墩镇,安葬在顾氏祖茔。如何搜集整理顾炎武文集,使之传诸后世,很快提上了议事日程。
顾氏后裔特意委请朱柏庐为之作序。
作为儒者的朱柏庐,十分敬仰顾炎武在清代学术史和思想史上的素高地位,让自己作序,却觉得有些不敢当。他说,顾炎武先生一生游历几乎遍及天下。所结交的杰出人物也几乎遍及天下,哪儿轮得上我来作序?但是顾氏后裔不肯改变,坚持要请他担纲,他无法拒绝。接受这个任务后,他又读了文集,越读越感叹:“先生之学赡也,先生之文伟矣!"
朱柏庐的《顾亭林先生集序》,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所有序文中写得最早的一篇。乡贤所作,尤为珍贵。序文未满千言,却字字珠玑,十分精练,开篇,就是一连串气势恢宏的排比句:“天以五行生万物,地以五岳奠万方,圣人以五经教万世,其功同也。
接下来的文字,愈加淋漓酣畅:
以经纶天造、恢张帝路、衽席民生之学,而履天圮地裂、国破家倾、流离奔走、靡有宁字之遇,然其遇固时数之奇穷,其学则极古今之大备,盖遇不足挫其所学,学适以惬其所遇……
在一个改朝换代,天崩地坼的年代,顾炎武遭遇了国破家倾的灾难,在颠沛流离,四处奔走的环境里,任何挫折都不能改变他的坚定意志。“沉浸乎百籍,贯穿乎百代,则所为千百卷者,亦何篇何章非《诗》《书》《易》《礼》《春秋》之意趣洋溢于笔墨之间。
朱柏庐谈及顾炎武的学术声望,是“轨辙之至,贤豪归之,学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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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罔不担整负笈,风醉景附而网罗之"。不知有多少人景仰他,而心甘情愿地师从他。提起顾炎武的学术地位,更是“秦汉以来,如先生之文者有矣,未有能如先生之学者也:然苟未有能如先生之学,则虽谓未有能如先生之文可也”。
朱柏庐断定,自秦汉以来,或许有人能写出与之相比的文章,可是找不出能跟顾炎武媲美的学养。
朱柏庐毕生从事教育,是一个严谨的理学家。他的着作不算很多,有些文字难免掺杂不合时宜的迂腐气,然而总体给人的印象,是坚持道德操守,崇尚光明磊落。这也正是他的《治家格言》能流传至今的缘由。对于顾炎武的评价,不仅作为同乡,更作为同道,朱柏庐在字里行间倾注了巨大的热忱,文字显得分外雄劲;
先生之学,后世苟有能用之者,虽以之经纶天造、恢张帝略、衽席民生,而翼五经以达天地之用,何多让焉?何多让焉!
像顾炎武先生这样的学问,假若后世的人们能拿过来,无论是为实践帝王的宏图大略,还是为百姓的饥饱冷暖,都可通贯五经,达天地之用。有什么可谦让的?有什么可谦让的呢?!
结尾处,与开篇相呼应,又连用了两个“何多让焉”,充满激情、气韵生动的笔力,层层渲染,步步推进,将朱柏庐对一代大儒顾炎武的由衷赞美,毫无保留地抒发了出来,却令人感到恰如其分,一点也不见夸张。从这样的评价中,我们所看到的,已远远不止两位先贤的理解与友谊。
九年前,与顾炎武并称为“归奇顾怪”的归庄,已经逝世。十六年后,朱柏庐也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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