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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汝弼轻轻一笑,小心擦拭了古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在场兄弟道:“读万卷书,走万里路,不出去走走,何以知天下,何以
生?”言罢,他用力拨动了一下琴弦。
看着他,夫之突然想到了一个词:静若处子。夫之和夏汝弱一回生
二回熟,两人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送走客人,各人回归自己的生活。日子平静而悠长。
暑气正盛,假期在家中读史。苦读之余,夫之竟有了对夏汝弱的想念,不仅想念,还将其内心情绪写成诗,其中四句为:“涟漪碧浪据云气,环佩天风动月魂。自彻冰壶消暑色,不劳河朔倒芳樽。”①
夏汝弼读了夫之写的诗后,本来不甘寂寞的心,越发躁动起来。在衡州这个地方待久了,每天读书作文,毫无生气,他也想出去走走,就邀了唐克峻和管嗣裘两位同党,与夫之一起,下定决心,要去岳麓书院访学。
仲夏时节,他们简单地收拾了行囊,便登上一叶轻舟,一路向北,迎风而行。看着辽阔的古楚大地,夫之心中豁然开朗,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坐在船上,他们喝着酒,说着天下事。醉了就卧在船上睡去,醒来才知道一切都是一场空。惆怅袭来,复又喝酒。
水上几日,他们如此这般重复着。喝完两桶土酒,长沙终于到了。浩浩荡荡的湘江,右岸是人声喧闹的太平街,左岸是郁郁葱葱的岳麓山。夫之一行在左边渡口停泊,弃船上岸,刚一落地,他的眼眶竟湿了,笑着对夏汝弼说:“叔直兄,咱们现在踩在圣人的肩膀上了。
夏汝弼温文尔雅,道了一句:“遥想朱张会面,该是何等气派!”这渡口正是朱张渡,见证着一段佳话。当年,朱熹不远千里来到潭州,与张拭实现了理学会师。此后,二人常泛舟往来于两岸,东岸成了“文津”,西岸成了“道岸”。
夫之一行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沿路西行。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
① 王夫之《夏日读史曳涂居闻松声怀叔直先生》,原录于《述病枕忆得》,摘引于《王船山诗文集(下册 )),中华书局 1962 年版,第 5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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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众人也大叫一声。片刻之后,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
那晚,他们在水边生了一堆火,幕天席地,侃侃而谈直到二更时分,夫之还在跟刘杜三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
第二天,夫之去游览岳麓书院,看着正堂内“忠孝廉节"字,他竟一时走了神。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肩膀。夫之以为是夏汝强,道:直,看看这四个大字!当世多少人要羞愧汗颜。正是有不忠不孝心义乱臣贼子,才会朝纲败坏,百姓造反。国不国,民也不民了。"身后,那人并没有应诺他,继续拍他肩膀。夫之猛然转头,大气惊:“统鲁!是你!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
“我是追风而来。”邹统鲁笑道,“你等来岳麓书院也不叫上我,真没把我当朋友。害我找你好苦,还是听你家兄提及,才知你来了长沙;
夫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哪敢动你大驾。”
这时,夏汝弼等人走上前来,纷纷问道:“这位是?”
唐克峻在一旁只偷偷发笑,夫之道:“这位是邹统鲁,字大系。”统鲁本是外地人,落户在衡州,家境殷实,藏书很多,人又大方,之常去借书,从未拒绝。夫之道:“衡州一半藏书在他家中。”
“夫之过奖了。我家中藏书,无用者居多,不值一提。”邹统鲁和亚汝弼等相互拜过,又和唐克峻相视一笑,然后道:“不过,夫之倒是常去我家,不是喝茶看书,而是吃酒谈天。”
“不用谦虚,衡州之大,一半书籍在你家得见。”夫之笑道,“我那贵府,也不是回回喝酒。偶尔为之,倒被你时时挂在嘴上,仿佛我是肉之徒。”言毕,自我解嘲一笑。
唐克峻也是一个书虫,他看着邹统鲁,认真地问:“敢问衡州另一半藏书在何处?"
邹统鲁笑而不答。夫之则大声道:“刘子参家中!”唐克峻“哦”了一声,道:“子参没与统鲁同来?”
脱身。” “原本约好与乃蔚一起来的。”邹统鲁笑道,“但他临时有事,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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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鲁兄,何以半路打劫起来?”刘子参突然杀话进来,"说好去我家的,怎么邀到了你家?武夷先生的名头我确是听过的,但这夫之见似乎轻狂有余,才气不足呢。诸位见证,三年之内,若他能读完我家藏
书,我一定改名换姓!”
邹统鲁赶忙拦住他道:"子参,你亦喝醉了,说话伤人!"
几天后,夫之和管同装、唐克峻相邀,急切地去了邹统鲁家里。邹统鲁出门迎接。进了书房,夫之惊呆了,邹统鲁家的藏书塞满了三间房屋和一个周楼,诗词教赋天文地理诸了百家应有尽有。管嗣裘和唐克峻喷喷赞叹。邹统鲁给他们倒茶。夫之小声对管、唐二位道:“统鲁兄家
的藏书,名不虚传啊。”
管啊裘喷哦一笑。邹统鲁端上茶,邀请他们坐下。刚坐定,夫之就站起来,兴奋道:“那日小弟喝多了,言必有失,请多多包涵。”
邹统鲁笑道:“夫之言重了。我喜欢兄之耿直个性。能发出无书可读之感喟,决非庸俗之流,乃真汉子也。"
夫之拱拱手,道:“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刚刚信手拈来,就是白沙先生陈献章的一套集子,我一直想读都没找到呢。”
"书是用来读的。对有缘者而言,书如知己,被人赞赏,藏者也美啊。”邹统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夫之一眼,认真道,“说起来我家藏书只是比寻常人家多了一些。若真想读书,还要去子参那里。他家的书才真叫多。其实,子参和你一样,也是性情中人,那天说了你的重话,事后又后悔。不过,我相信你们定会惺惺相惜的。”
其实,啫书如命的夫之哪里在意刘子参的酒话。第二天,他就拉着邹统鲁急匆匆地跑到刘子参家,人还未到,声音飘了进去:“夫之前来道歉,同时讨讨书看,过过书瘾。”
刘子参站在门口,客气道:“"请进请进!子参愿负书请罪也。”一阵寒暄过后,夫之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书堆中。
打那以后,夫之常常往邹统鲁和刘子参家中跑,除了读书,就是吟诗喝茶。酒,当然是必不可少的。邹、刘二人也是喜欢酒的,他们酒喝足了,书也读完了。一年的时间,夫之几乎读完了邹统鲁家中的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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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参大为吃惊。又一年,夫之读完了刘子参家绝大多数的藏书。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但饱读诗书,又能怎样?
科举乡试,几位友人特意没有同行。原因是这种考试有禁忌,即成绩好的尽量不要同乘一条船,而应各立船头,期待各有斩获,捷报频传。岂知捷报未有,落榜同名。回到衡州,他们大多喝得酩酊大醉,抱头痛哭。当时,夫之就蠢蠢欲动,想外出游学,邹统鲁举双手赞成。只是,出行仓促,夫之没有告诉邹统鲁,不承想,邹统鲁随后就赶到了岳麓书院和他会合了。
在岳麓书院,邹统鲁还特地为夫之引见了一位兄长,这位兄长在岳麓书院求学多时。早先,夫之也听邹统鲁提起过他的大名,姓邝名鹏升,字南乡,衡州人氏,是邹统鲁的好兄长,来到岳麓书院有些年份,长夫之十五岁多,性格驯良,饱读诗书,几度科举不中,却志向不改。
午后时分,满是蝉鸣,邹统鲁一行人到了山脚一棵樟树下,他已经和邝南乡约好了时间、地点。不一会儿,就看到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粗布衣衫、长发美髯的书生,夫之默念:“想必,那就是邝南乡兄长了。”
邹统鲁起身向他鞠躬,他微微一笑,道:“大系,你能来岳麓书院我真高兴,咱们有些日子不见了吧?上次见面还是在你家的书房,讨论的是白沙先生陈献章的文章。”
“兄长好记性!”邹统鲁说完,遂向他引见夫之等人。邝南乡打量一番,温和道:“呵,夫之!豪言衡州无书可读者,可是你?"
“井底之蛙戏言而已。”夫之羞愧难当,抱拳道,“让兄长见笑了。”邝南乡拍着夫之的肩膀,笑道:“哪里话!你有真本事,统鲁家藏书,我耗时三年方才读完,而你一年便已读尽,了不得!"
夫之不好意思:“敝人囫囵吞枣,只算略读而已。”
邝南乡正色道:“在下的学识与眼界可能还不如贤弟,只是虚长十余岁,经历过大明盛世,多见过一些场面,其他也没有什么了。
夫之道:“您谦虚了。今后自当向您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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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久,关之又现识了妆费的游耳臣、耒阳的曹伯实、郴州的王等同道学人。石来,这些人在大之相期的生命里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和慰箱。出院的都日子,之和邝南乡时常见面。每日在书院电
不么,意们带生了一个想法。 道,与山,江说舟,御着千古文章和天下大事,煞是快活。
那日,就在海江大上,几位意气风发的书生表情有些凝重。邝南
什么污样。其实,变化大了,最大的变化是人心之变。” 多英先开口:“当学天下,雕优重重。乍一看,市井百姓和十几年前没
到众人模头,邝南乡继续道:“当年太平盛世,理学兴盛,人人尊师更道,信守正义,百姓安居乐业,有一种国泰民安的自信。而今世道变了,仁融论院,缺少信念和诚信。长此下去,国必危殆!"第统鲁和夏汝妈齐声道:“兄长说得极是。我辈当如何?"营嗣炎接话道:“我等当践行仁道,传播大学。”
刘村三略显激动:“昔日,顾宪成和高攀龙成立东林党,传经论道,授业解感,影响天下时局,为大明鞠躬尽瘁。今日,我们当效仿先人,集合力量,掀起湖湘风流,为大明献一份力量。”
唐克峻深为认同:“吾辈虽然年轻,但是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我等皆为读书人,生下来便读书,所欠缺乃实际之行为。”夫之站起米,大声道,“天下之大,能说会道者甚多,身体力行者甚少。空谈误国,学唯以致用才为学,不如我等就此组成'行社’。”刘杜三高声应和:“行社!好!”
邝南乡亦大声叫道:“行者,结集而起,读书致用,可达天下。”众人心潮澎湃,慷慨激昂。于是,以邝南乡为首,行社的架构和主旨很快被提了出来。当晚,一干人在岳麓山下的溪水边,畅谈“行社”的宏图大业,高兴之余,开怀畅饮,诵诗抒怀。
深秋时节,天冷气清,一晃,夫之来岳麓书院有四个多月了,管嗣裘和夏叔直已经先他离开岳麓书院返回了衡州。夫之则不甘心,他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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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似乎还有些追求,不过也多是空想虚言而已。整日沉迷于行社,发表了一系列宏篇大论,也见了很多的人,尝试了很多事情,学业和见识都长进了不少。但是,一群书生在一起,如果进不了官场的大门,就没有一个平台,理想和抱负便只是空谈。除了谈经论道,就是吟诗作对。久了,也就有些闷,有些苦。结社的目的本身是为了行动,可是,他们不知从何做起。
不觉冬日来临,岳麓山上自雪封道。夫之在长沙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便和邹统鲁、唐克峻等一起,登上了回衡州的小船,频频回首,往事如潮。
夫之闻诗感怀:“吾惜屈子之才,悲屈子之遇。”
管嗣裘击掌道:“怀才而不遇,此为人生之大不幸矣。
4.游学归来
冬日的王衙坪,安静又祥和,踏上故乡的瞬间,夫之的一切哀伤与苦恼瞬间就被抚平了。大哥和二哥带着孩子走了好远的路来迎接他。看着侄子王敞和王敉,夫之笑得开心,他把两个侄子抱进怀里,给他们小小礼物。大哥问他长沙之行的收获,他不置可否,笑道:“认识了一些人,见了一些世面。”
“唉,回来就好。”大哥欲言又止,道,“出门也不和父亲说一声,他老人家气了好长一段时间。今听闻你回来,又生起了闷气。
“本不想一见你就说这些,但是,”二哥看了一眼夫之,道,“父亲脾气性格你是知道的,很倔,你也很倔。待会儿进门,你要好好说话,千万莫要火上浇油。弄不好罚跪,那多难堪。”
母亲带着儿媳陶氏在门口迎接夫之。母亲老了许多,更爱唠叨了,她问夫之这半年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碰到什么伤心事情没有。夫之一一应答。这时,陶氏递来一杯茶,低着头走开。
“快去见见你父亲!”母亲等人一致催促,夫之点头答应。
2022-12-08 19: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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