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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园记》康范生
由北郭门外,有长虹跨江,吾邑所称凤林桥也。逾桥而北,沿河西行数十武,则偶园在焉。
三面环山,一面距河。左右古刹邻园,多寿樟修竹,高梧深柳。竹柳之间,有小楼隐见者,芳草阁也。据高眺远,西山爽气,倍觉亲人。
下临澄江,晴光映沼,从竹影柳阴中视之,如金碧铺地,目不周玩。
顷之,有小艇穿桥东来,掠岸而西,波纹尽裂,乃知是水。春霖积旬,秋江方涨,楼边洲渚,尽成湖海。
游舫直抵槛下,门前高柳,反露梢中流。西山百尺老樟,可攀枝直上。若乃雪朝凭栏,千山皎洁;月夕临风,四顾凄清;南望楼台浮图,尽供点缀。
由芳草阁而北,为江霞馆,洞门重门,长江在几席间。判以卫垣,使波光玲珑透入。邻园竹高千寻,随风狂舞,乱拥阶前;积雪压之,直伏庭下;日见雪消,则以次渐起。
由江霞馆而北,为兰皋,深隐可,坐上有小楼,可眺北山。山下平畴百亩,寓目旷如。
由兰皋折而西,为夕揽亭。开窗东向,芙蓉柏栗诸树,颇堪披对。距邻寺仅隔一垣,暮鼓晨钟,足发深醒;梵贝琅琅,可从枕上听。
凡是数者,皆名号仅存,风雨粗蔽,遂俨然以偶园题之。
客有教余楼前凿池,池上安亭,槛内莳花,庭前叠石者;余唯唯否否。祖生击楫,陶公运甓,彼何人哉!士不获蚤庸于时,寄一枝以避俗藏身,岂得已也。
且夫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一切嗜好,固无足以累之。坡老与舅书云:“书画寄物,吾视之如粪土耳。”此语非坡老不能道,非坡老不肯道,非坡老亦不敢道也。
书画且然,况其他乎?园亭固自清娱,然着意简饰,未免身安佚乐,无裨世用。即神明,亦几何为山水花木所凝滞哉!全之为是园也,庶几弗为吾累也。偶然而园之,亦姑偶然而记之云尔。
陶侃,晋寻阳人,字士行。明帝时,拜征西大将军,都督荆襄军事,平苏峻之乱。
初为广州刺史,日运百甓习劳,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
《题王甥尹玉梦花楼》张鼐
辟一室,八窗通明,月夕花晨,如水晶宫、万花谷也。室之左构层楼,仙人好楼居,取远眺而宜下览平地,扼其胸次也。
楼供面壁达摩,西来悟门,得自十年静专也。设蒲团,以便晏坐;香鼎一,宜焚柏子;长明灯一盏,在达摩前,火传不绝,助我慧照。
《楞严》一册,日诵一两段,涤除知见,见月忘标;《南华》六卷,读之得“齐物”、“养生”之理。
此二书,登楼只宜在辰巳,时天气未杂,讽诵有得。室中前楹,设一几,置先儒语录——古本“四书”白文。
凡圣贤妙义,不在注疏,只本文已足;语录印证,不拘窠臼,尤得力也。
北窗置古秦、汉、韩、苏文数卷,须平昔所习诵者,时一披览,得其间架脉络;名家着作通当世之务者,亦列数篇卷尾,以资经济。
西牖广长几,陈笔墨古帖,或弄笔临摹,或兴到意会,疾书所得,时拈一题,不复限以程课。
南隅古杯一,茶一壶,酒一瓶,烹泉引满,浩浩乎备读书之乐也。
——《张侗初集》
室中前楹设一几,置先儒语录,古本《四书》白文。凡圣贤妙义,不在注疏,只本文已足。语录印证,不拘窠臼,尤得力也。
宋史王安石传,以文章节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经济为己任。
《避风岩记》
避风岩在端州之北三十里许,或曰与砚坑相近,古未有是名,余避风其下 故赠以是名也。
余何以避风其下? 崇祯己卯仲秋,余供役粤帷。二十五日既竣事,则遍谒粤之大吏。大吏者,非三鸣鼓吹不启户,非启户则令长不敢入。余东驰西骛,左诇右需,目厌于阍驺卤簿绦旗朱帽之状,耳厌于笳鼓引赞殿喝之声,手足筋骨疲于伏谒拜跽以头抢地之事。
眩瞀车上,至不择店肆而解衣卧之。凡六日而毕,则又买舟过肇,谒制府。制府,官厌贵,礼愈绝,控拜数四,颔之而已。见毕即登舟,将返杨山。
九月朏,宿三十里外。力引数步,偶得一岩。江回峰抱,风力稍损,乃息焉。及旦而视之,则断崖千尺,上侈下弇,状如檐牙。
仰而睨之,若层衡之列烟上,崩峦倾返,颓石矗突,时有欲落之势,栗乎不可以久留焉。狂飙不息,竟日居其下。
胥仆相扶,上舟一步,得坐于石隙草际。听怒涛声,若奔车败马; 望沸波,若一群白鹅鼓翼江心,及跳沫山足,又若千百素鳞争跃上岸。
石崖磔磔,不沾土壤。而紫茎缠带,青芜数尺,一偃一立,若青狮奋迅而不得去,又若怒毛之兽,风过毛竖,不能自休。
身住江坳,目力相界,不能数里,而阴氛交作,如处黑帷。从者皆惨容而相告曰:“日复夕矣,将奈何? ”余笑而语之曰:
“第安之,第安之。吾视夫复嶂重峦,缭青纬碧,犹胜于院署之严丽也; 吾视夫崩崖倾石,怒涛沸波,犹胜于贵人之颐颊心腑也;
吾视夫青芜紫茎,怀烟孕露,犹胜于大吏之绦骑彤驺也; 吾视夫谷响山啸,激壑鸣川,犹胜于高衙之呵殿赞唱也;
吾视夫藉草坐石,仰瞩云气,俯观重泉,犹胜于拳跽伏谒于尊宦之阶下也。
天或者见吾出则伛偻,入则簿书,已积两载矣,无以抒吾胸中之浩浩者,故令风涛阻滞,使此孤岩以恣吾数刻之探讨乎?
或兹岩壁立路绝,猿徒鼯党,犹难托寄,若非习金丹火龙之术,腾空蹑虚,不能一到。
虽处大江之中,飞帆如织,而终无一人肯一泊其下,以发其奇气而着其姓字; 天亦哀山灵之寂寞,伤水伯之孤清,故特牵柅余舟,与彼结一日之缘耶?
余年少有志,养二龙于水壑,调一鹤于中峰,与羽服思玄之徒,上烟驾,登月馆,以望四海三山,如聚米萦带; 而心为时夺,至堕俗网,往返数千里,徒以充厮养之役,有才无时,甘于下人。
今日见此水石,若见好友,犹恐谆芒、卢敖诸君,诋余以井甃之识,而又何事愁苦于兹岩之下乎?”
从者皆笑,余乃纳以兹名。岩顶有一石,望之如立人,或曰飞来之塔顶也; 或曰当是好奇者,跻是崖之巅,如昌黎不得下,乃化而为石云。
岩侧有二崩石,一大一小,仅可束两缆。小吏程缨曰:“当黑夜暴风中,舟人安能择此,神引维以奉明府耳。”语皆不可信,并记之。
张明弼,字公亮,号琴牧子,江苏金坛人。崇祯进士,曾任广东杨山、揭阳县令,有政声。以古文诗赋名,为复社成员。
着有《兔角诠》《萤芝集》。
《浮梅槛记》黄汝亨
客夏游黄山、白岳,见竹筏行溪林间,好事者载酒从之甚适。因想吾家西湖上,湖水清且广,雅宜此具,归而与吴德聚谋制之。
朱栏青幕,四披之,竟与烟水云霞通为一席,泠泠如也。
按《地理志》云:“有梅湖者,昔人以梅为筏,沉于此湖,有时浮出。至春则开花流满湖面。”
友人周东音至,遂欣然题之曰:“浮梅槛。”古今人意同不同,未可知也。
书联者二,一曰:“湍回急沫上,缆锦杂华浮。”一曰:“指烟霞以问乡,林屿而放泊。”
每花月夜,及澄雪山阴,予时与韵人禅衲,尚羊六桥。观者如堵,具叹西湖千载以来未有,
当时苏、白风流,意想不及。此人情喜新之潭。夫我辈寥廓湛妙之观,岂必此具,乃与梅湖仙人争奇哉?聊述所自,以贻观者。
《汾湖石记》叶小鸾
汾湖石者,盖得之于汾湖也。其时水落而岸高,流涸而崖出。有人曰:湖之湄有石焉,累累然而多,遂命舟致之。
其大小圆缺,袤尺不一。其色则苍然,其状则崟然,皆可爱也。询其居旁之人,亦不知谁之所遗矣。
岂其昔为繁华之所,以年代邈远,故湮没而无闻耶?抑开辟以来,石固生于兹水者耶?
若其生于兹水,今不过遇而出之也;若其昔为繁华之所湮没而无闻者,则可悲甚矣。
想其人之植此石也,必有花木隐映,池台依倚,歌童与舞女流连,游客偕骚人啸咏。
林壑交美,烟霞有主,不亦游观之乐乎?今皆不知化为何物矣。
且并颓垣废井、荒涂旧址之迹,一无可存而考之,独兹石之颓乎卧于湖侧,不知其几百年也,而今出之,不亦悲哉!
虽然,当夫流波之冲激而奔排,鱼虾之游泳而窟穴,秋风吹芦花之瑟瑟,寒宵唳征雁之嘹嘹,苍烟白露,蒹葭无际,钓艇渔帆,
吹横笛而出没;萍钿荇带,杂黛螺而萦覆,则此石之存于天地之间也,其殆与湖之水冷落于无穷已耶?
今乃一旦罗之于庭,复使垒之而为山,荫之以茂树,披之以苍苔,杂红英之璀璨,纷素蕊之芬芳,细草春碧,明月秋朗,翠微缭绕于其巅,飞花点缀于其岩。
乃至楹槛之间,登高台而送归云;窗轩之际,照遐景而生清风。回思昔之啸咏,流连游观之乐者,不又复见之于今乎?
则是石之沈于水者可悲,今之遇而出之者,又可喜也。若使水不落,潮不涸,则至今犹埋于层波之间耳。石固亦有时也哉!
《琉璃盎双红鱼记》黎遂球
琉璃为盎如珠,形可径寸,注水焉,畜小红鱼一双,悬于庭际。水与琉璃一色,其于空虚,亦复一色。
鱼视之,不知其几何水。鱼因琉璃得影,近或小,远或大,以其形圆,故影或互见而交出。
鱼触而相戏,又不知其几何鱼。人视鱼如交游于空虚,又不知其为影为鱼。
人乐也,鱼安所得乐?鱼之水仅可以寸,并以身人焉,而以为人玩,鱼则何乐?是乌知其不然?
鱼不知其几何水,触而宛转,动而不已,与影相戏,近而复远,又不知其几何鱼。鱼故甚乐如江湖矣。
故夫人之生仅可百年,而读书挟策,以图未然之富贵;为诗赋、弄笔墨,以求传其名;又进焉而建立功德,以与乎古者圣贤之列。
能者为之,不能者强而不息:穷焉而自以为可通,幻焉而自以为真得,困顿焉而自以为犹多余地,渺小焉而自以为甚尊且大。
夫人之游于世中,何必其不然?而亦何必其然?
崇祯岁壬午,粤灯事甚胜,有鬻是而缀以彩花,使鱼视之,又将以为林池草树,而以为游观之戏者。
予偶得百钱易之,记焉,将以问夫得道者。
《净业寺观水记》王心一
长安以水为奇遇,每坐对砚池盂水,与天光相映,便欲飞身溟海,一泝洪流。而净业寺在都城之北,面临清波,汪洋数十顷,两涯之间,几不辨牛马。而一望镜彻,直令人心一空。招提金碧,与林木森疏,时时吞吐水练上,即此便是方丈蓬丘。
予厌苦尘污。一日,舍舆循涯而步,见有败荷如盖,馀香乘风来扑人鼻。忽木鱼响歇,隔林笙歌,隐隐出红楼中,觉耳根如洗。转视昔日从马驴间听传呼声,顿隔人天。已而穿萝寻径,复有小筑,自为洞天。四顾竹树,交加成帷,更为奇绝。予乘小酣,暂憩草裀。尔时欲有题记,觉我宁作我,不可更着名言。顷刻,西山落日,斜挂树杪,如轮如烛,返照水面矣。
归来抱膝对砚池盂水,馀兴欲勃,便欣然神往,遂漫为追次其事。倘他日乞得冷曹,借吏隐闲身,再为觅句以志胜事,当不负此佳境也。
《山居斗鸡记》袁宏道
余向在山居,南邻一姓金氏,隐于掾,爱畜美鸡。一姓蒋氏,隐于商,从燕地归,得一巨鸡。燕地种原巨,而此巨特甚。
足高尺许,粗毛厉嘴,行迟迟有野鹳状,婆娑可人。群鸡见之,辄避去。独掾家一鸡,纵步饮啄如常,玉羽金冠,娟然更又可人。
然其体状,较之巨鸡,止可五之一。巨鸡遇之,侮其小,随意加啅。美鸡体状虽小,气不肯下,便跃然起斗。
巨鸡张翅雄视,时欲即下;美鸡惟凝意抵防,不敢轻发。于是各张武勇,且前且后,两两相持,每费余刻。
巨鸡或逞雄一下,美鸡自分不能当,即乘来势,从匿巨鸡跨下,避其冲甚巧。
巨鸡一时不知美鸡置身何所,美鸡从巨鸡尾后腾起,乘其不意,亦得一加于巨鸡。
巨鸡才一受毒,便怒张扑来,美鸡巧不及避,乃大受荼毒。
余自初观斗至此,大抵见美鸡或得一捷,则大生欢喜,且睁睁盼美鸡或再捷而卒不可得。而亦终不想及为之所,美鸡将不堪。
余正在烦恼间,有童子从东来,停足凝眸。既而抱不平,乃手搏巨鸡,容美鸡恣意数啅,复大挥巨鸡几掌。
巨鸡失势遁去,美鸡乘势蹑其后,直抵其家。须臾,巨鸡复还追美鸡至斗所,童子仍前如是,如是再四。
适两书生过,见童子谆谆用意为此,乃笑曰: “我未见人而乃与畜类相搏以为事也。”
童子曰: “较之读书带乌纱帽,与豪家横族共搏小民,不犹愈耶?”两书生愧出。
余久病,未尝出里许,世间锄强扶弱豪行快举,了不得见;见此以为奇,逢人便说。说而人笑,余亦笑;人不笑,余亦笑。
说而笑,笑而跳,竟以此了一日也。
《雁荡龙湫记》傅宗龙
昔老龙与雁遇于山海之间,芙蓉之野。龙谓雁曰:吾冬潜而夏见,子春去而秋来,吾与子代乘四运。
吾为鳞长,子亦羽王,吾与子为友可乎?雁曰:然。吾与子俱游于渊,而飞于天,子乘云而奋鬐,吾乘风而矫翼,吾亦愿与子友。
于是相与友善。
龙邀雁而游于弱水之滨,雁惧羽沉,回翔而不能下,龙微哂之。
雁诡曰:吾闻水弱,狎而玩之者多死焉,吾不可以玩,弱故也。
雁复邀龙而游于蓬莱之岛,龙欣然诺之。属天方旱,龙不敢起云。
雁曰:子今者之潜,可谓无用。龙乃大怒,裂山破岩而起,洪水骤溢,浸日稽天。
天帝顾谓玉女曰:女其为我制之!玉女左手执朱旗,右手执彤管,乘双鸾而下,至于响岭,使谓龙曰:天帝命我觞女。
撞钟击鼓,聚百神焉。复令天丁植一柱于前,戏龙使盘之,龙倦而蜿蜒石室间。
玉女复饮以西池之醴,龙垂首吸之,醉不能起。雁见之曰:吾友上不在天,下不在地,饮酒濡首,不如节也。
龙遥谓之曰:子亦知潜之义乎?潜于渊以隐鳞也,潜于酒以隐神也。吾向不忍潜,以至于此,今吾将隐吾神焉。
雁悟曰:信然。吾向者顾见弱水,乃复回翔,则亦羽之为累也夫!
于是龙遗其鳞,雁堕其羽,相要为汗漫之游。至于今唯二氏之子孙时来往焉。
是说也,得于雁荡龙湫之长住老人。予心知其妄,亦姑妄记之。
《书》导弱水至于合黎,馀波入于流沙。
《山海经》西海之南,流沙之滨,有大山曰昆仑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
《史记》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在渤海中。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药在焉。
《穆天子传》周穆王好神仙,临西五母于瑶池之上。
《集仙传》西王母所居宫阙,在龟山昆山之圃,阆风之苑,左带瑶池,右环翠水。
《明一统志》江西丰城县有龙湫,相传中有蛰龙,虽遇旱潦,水无增减。
《杵葱堂记》翁吉𤐣
玉虚城,帝子所治也。出芝葱,其叶葱叶,本葱本,苗葱苗,花葱花,实亦葱实也。
仙家尝杵之,以煮玉屑羹,非是葱也,则玉不烂。故其课葱田,如课紫芝田法。
凡界人若能食其蕊者,则随所食皆能化而为仙。
一日,诸仙玉羹会。有鸡窠愚老窃其蕊而啖之,竖如石,不可齿,相率而请于仙子。
仙子曰:若往月宫借玉杵臼捣之三万,始能糅耳。
于是渡广寒桥,扣环而求常仪,常仪命玉兔与之捣三万,而仍如故。
则以仙子为绐也,再问仙子。仙子曰:或以吴刚之斧锉之乎?
复请之吴刚。刚与之斧,锉之三万,而仍如故。愚老相聚而涕曰:我辈不宜仙,得此葱蕊而无以为食,命耶,缘耶?
共拜而扣帝子。帝子曰:若持来见,吾当杵之。各怀而至。
帝子阅之曰:若非葱也。次第而简之,持以蕊曰:此益智花也。服之则聪明大露,将吐若珠网以罩人。缴缠不可杵。
再持一蕊曰:此壮胆花也。服之则血性大望,必角其心思以与人斗。蒙迷不可杵。
复持一蕊曰:此媚肝花也。服之则神唾皆血,情深皆气,且殷勤无一日爽。疑惑不可杵。
又持一蕊曰:此销骨花也。服之则精耗髓滴,口噤无所附丽,辄孤如卑乳犊。?薄无堪杵。
次后复持一蕊曰:此断肠花也。智益而过,胆壮而恶,肝媚而柔,骨销而脆,肠安得不断哉?
愚老惊而跰𨇤,舌若傀儡,手提线索,无所置处,跽不能起。帝子悯之,乃曰:吾有勾曲龙芝、八天赤薤草,杂斯蕊捣之,可成葱浆。
夫蒸玉者,将藏其智,睡其胆,定其肝,养其骨,以续其肠。不然,虽使吴刚代锉,玉兔代捣,仍一五石之瓠耳,纵炼千万火,安能成羹?
愚老始相叶,阅本,勘苗,比花,果相去远甚。归而语鸡窠人曰:吾二次捣葱三万杵,不如西瑶点液也。亟以其种种之,毋为人偷杵。
庚信诗:寂绝乘丹气,玄明上玉虚。
《拾遗记》昆仑山第九层,山形渐小狭,下有芝田蕙圃,皆数百顷,群仙种耨焉。
《洞微志》太平兴国中,李守忠奉使西方,过海至琼州界,道逢一翁,自称杨遐举,年八十一。
《事文类聚》玉杵臼,唐裴航得玉杵臼捣玄霜,遂娶云英仙去。
《搜神记》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之以奔月。
《庄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集仙传》西王母所居宫阙,在龟山昆仑之圃,阆风之苑,左带瑶池,右环翠水。
《记梦》李应昇
已未之冬,望前一日,以课士宿鹿洞。步月林皋,云月蒙蒙,不尽幽赏之怀。检次游名山记,奇峦异壑,此心飘然万山之上矣。
抱寒衾,理孤寝,乃梦登天池。篆烟幽阁,了非人境。汗漫游屐,忽陟一巅,问其名,曰石云也。一峰插水,水齿攒啮,森如奇鬼搏人。
倚峰而坐,僧龛甚幽。水光入帘,摇摇心目。卷帘窥之,水石相涵,神光四映,峰上下都作宝色。
惊喜赞叹,语家伯子曰:此琥珀峰也。却亦不知伯子何自入山。遂共寻胜迹,相与问途。若有若无,非近非远。
忽又入一精舍,激水飞泉,如珠如雪,风鼓室摇,寒不可立。其后有峰,崔嵬漓岏亘天际。
逶迤而下,乃为石掌,掌作莲花,片片参错涌出,室四面皆然。环掌有泉,渊泓亭乳,蜿蜒如壁,净彻可鉴。
泉外围峰,曲折高下,如笙之编竹,如笔架之齐尖,如翠屏之映彩。
山僧为余言,此石门也。其西北隅,一石壁,有方窦,耸身入焉。
乞得大士净水一瓯,入手覆地,掬取馀滴入口,不辨何香味。顾视石巅,下临无际。
有雕栏环接,梯之以行,柔脆欲断,余心怖甚。伯子惊堕矣,若大士挈之得免。攀延数百丈而下,则悬崖绝磴,烟云飞泉,都失所在。
见家大人端坐一室,惊告其故,曰:汝梦耶?余恍然未答。濡毫染翰,若将吟诗,忽焉惊寤。枕畔松风,依稀梦境也。
《庄子》穷发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
《淮南子》吾与汗漫期于九垓之外。
《纪兰四则》金俊明
到横塘稍泊,并起登岸,遥望仲遵舟中,觉有异,急趋入侦之,它无有,几上惟兰一盆,茗器数事而已,而兰则奇品。
予抚几叫绝,笑且叹曰:宜诸君之悦畅,一至是哉!
余岁所见兰多矣,不过曰香曰盛云尔,未有一见使人心折,几欲下拜,如此花者。
短叶疏花,花出叶外,茎白如玉,亭亭自贵。又二花,出土才寸许,其色更白,幽意自赏。
声气感召,理有固然,物之不可碌碌,类若此矣。
嗟乎!一花且然,而况于人乎?此余所以对之而叹,彷徨远想而不能已已者也。
泛石湖之明日,令和过予馆,矜示以昨所携兰,则令和先以赏叹久矣。
物聚于所好;好之至,则求之力;求之益力,则出群世之姿竞至,咸愿表见以副品题。
余既得异兰,宝爱珍至。季贞又为余致媚焉:藉以瓷鼓,架以朱檠,益增其荣。余惊喜不自定,大约如李靖初得红拂时。
而令和则不能忘情也,一日而来观者三四,忽简我曰:若不以归我者,当以颈血溅花,效昔日米颠故事。
予于灯下看其影,画思益??不能禁,惜无由达之于笔,东坡所云“道而不艺”者耶?事小而韵,亦兰闰也。
虽不得画,姑并记之。
《拟秦始皇坑儒》丘兆麟
黄金台,战国时燕昭王筑台于易水东南,置千金其上,延于下士,号黄金台。
郭隗,燕人。昭王欲得贤士,以报齐仇,隗曰:有求千里马者,赍千金往,马已死,五百金买其骨还。
怒曰:何为!曰:死为尚买之,况生者乎?马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
大王欲招贤,先从隗始,贤于隗者,岂远千里哉?
于是昭王为筑台而师事之。乐毅、邹衍、剧辛,果闻风而至。
《拙效传》袁宏道
《回君传》袁中道
回聪慧,耽娱乐,嗜酒,鼓妓入骨。家有庐舍田亩,荡尽,赤贫。
善博戏,时与人赌,得钱即以市酒,邑人皆恶之。
予几年前性刚命蹇,其牢骚不平之气,尽寄之酒,偕回及豪少年二十馀人,结为酒社。
予饮较多,已大酣,恍惚见二十饮人皆拜堂下。
时月色正明,相携步斗湖堤上,见大江自天际来,晶莹辉朗,波涛激岸,汹涌滂湃,相与大叫,笑声如雷。
是夜城中居民,皆不得眠。
且予近益厌繁华,喜静定,枯坐一室,或有两三日未饮时,量日以退,兴日以索。
近又戒杀,将来酒皆须戒之,岂能如曩日之豪饮乎?
《白云先生传》锤 惺
林古度曰:白云先生陈昂者,字云仲,福建莆田黄石街人也。所居所至,人皆不知其何许人。自隐于诗,性命以之。独与马公子善。
其后莆田中倭,城且破,先生领妻子,奔豫章,织草屦为日。不给,继之以卜。泛彭蠡,憩匡卢山,观陶令之迹,皆有诗。已入楚,由江陵入蜀,附僧舟佣爨以往。至亦辄佣于僧,遂遍历三峡、剑门之胜,登峨嵋焉。所佣僧辄死,反自蜀,寓江陵、松滋、公安、巴陵诸处。
至金陵,姚太守稍客之,给居食。久之,姚太守亦死,无所依,仍卖卜秦淮。或自榜片纸于扉,为人佣作诗文。其巷中人有小小庆吊,持百钱斗米与之。辄随所求以应。无则又卖卜,或杂以织屦。而林古度与其兄茂者,闽人林孝廉初文子,寓居金陵者也。一日,兄弟过其门,见所榜片纸于扉者,突入其室,问知为莆田人,颇述其平生。一扉之内,席床缶灶,败纸退笔,错处其中。检其诗诵之。是时古度虽年少,颇晓其大意,称之。每称其一诗,辄反面向壁流涕悲咽,至于失声。其后每过门,辄袖饼饵食之,辄喜;复出其诗,泣如前。居数年,竟穷以死。其子仓皇出觅棺衣,舁之中野。
古度兄弟疾走索其集,无所得,得先生手书五言今体一帙。其诗予莫能名,其自序略云:“昂壮夫时,尤嗜五言,第家贫无多古书,得王右丞即诵读右丞,得杜工部即诵读工部。闲取其所中规中矩者,时或一周旋之,又时或一折折旋之,含笔腐毫,研精殚思。”
论曰:明自有诗,而二三君子者自有其明诗,何隘也?自缙绅士夫,诗非其所交游品目,不使得见于世者,多矣。况老贱晦辱之尤如陈昂者乎!近有徐渭、宋登春,皆以穷而显,晦于诗,诗皆逊昂,然未有如昂之穷者也。予尝默思公织屡卖卜佣爨佣书时,胸中皆作何想?其视世人纷纷藉藉过乎其前者,眼中皆以为何物?求其意象所在而不得。吾友张慎言曰:“自今入市门,见卖菜佣,皆宜物色之,恐有如白云先生其人者。”甚矣,有激乎其言之也。
自隐于诗,性命以之。
近有徐渭、宋登春,皆以穷而显晦于诗,诗皆逊昂,然未有如昂之穷者也。
予尝默思公织屦卖卜、仴?佣书时,胸中皆作何想?其视世人纷纷藉藉,过乎其前者,
眼中皆以为何物?求其意象所在而不得。
吾友张慎言曰:今自入市门,见卖菜佣皆宜物色之,恐有如白云先生其人者。
甚矣,有激乎其言之也。
《黄山人小传》朱国桢
苏州黄勉之省曾,风流儒雅,卓越罕群。嘉靖十七年当试春官,适田汝成过吴门,与谈西湖之胜。便辍装不果北上,来游西湖,盘桓累月。
勉之自号五岳山人,其自称于人亦曰山人。田尝戏之曰:“子诚山人也。癖耽山水,不顾功名,可谓山兴。瘦骨轻躯,乘危涉险,不烦筇策,上下如飞,可谓山足。
目击清辉,便觉醉饱,饭才一溢,饮可旷旬,可为山腹。谈说形胜,穷状奥妙,含腴咀隽,歌咏随之,若易牙调味,口欲流涎,可谓山舌。
解意苍头,追随不倦,搜奇剔隐,以报主人,可谓山仆。备此五者而谓之山人,不亦宜乎!”
坐客为之大笑。此虽戏言,然人于五者无一,而漫曰游山,必非真赏。
2022-12-08 18:5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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