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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武林湖山记》王士性
余自青衿结发肆业武林,洎乎宦游四方,几三十年,出必假道,过必浪游,晴雨雪月,无不宜者。
语云:人知其乐,而不知其所以乐也。余则能言,请尝试之。
当其煖风徐来,微波如玉,桃柳遍堤,丹青眩目;妖童艳姬,声色?陈,尔我相觑,不避游人。
余时把酒临风,其喜则洋洋然,故曰宜晴。
及夫白云出岫,山雨满楼,红裙不来,绿衣佐酒。
推篷烟里,忽遇孤舟,有叟披蓑,钓得艖头。
余俟酒醒,山青则归,雨细风斜则否,故曰宜雨。
抑或璚岛银河,枯槎迷路;山椒转处,半露楼台;天风吹雪,堕我酒杯,偶过孤山,疑为玉海。
余时四顾无人,则浮大白和雪咽之,向逋仙墓而吊焉,故曰宜雪。
若其晴空万里,朗月照人;秋风白苎,露下满襟;离鸿惊起,疏钟清听;有客酹客,无客顾影。
此于湖心亭佳,而散步六桥,兴复不减,故曰宜月。
余居平敷心泉石,几欲考卜湖畔,良缘未偶,聊取昔游记之。
《湖山小记》萧士玮
雨中上韬光,雾树相引,风烟披薄,飞流木末,江悬海挂。
稍倦,时踞石而坐,时倚竹而息。大都山之姿态,得树而妍;
山之骨格,得石而苍;山之营卫,得水而活。惟韬光道中能全有之。
初至灵隐,求所谓“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者,竟无所有。
至韬光,了了在吾目中矣。白太傅碑可读,雨中泉可听,恨僧少可语耳。
枕上沸波,终夜不息,视听幽独,喧极反寂,益信“声无哀乐”也。
《游敬亭山记》王思任
“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不道宣城,不知言者之赏心也。
姑孰据江之上游,山魁而水怒。从青山讨宛,则曲曲镜湾,吐云蒸媚,山水秀而清矣。
曾过响潭,鸟语入流,两壁互答。望敬亭,绦雰浮嶾,令我杳然生翼,而吏卒守之,不得动。
既束带竣谒事,乃以青鞋走眺之。
一径千绕,绿霞翳染,不知几千万竹树,党结寒阴,使人骨面之血,皆为蒏碧。
而向之所谓鸟啼莺啭者,但有茫然,竟不知声在何处。
厨人尾我,以一觞劳之留云阁上,至此而又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往还”造句之精也。
朓乎!白乎!归来乎!吾与尔凌丹梯以接天语也。
日暮景收,峰涛沸乱,饥猿出啼,予栗然不能止。归卧舟中,梦登一大亭,有古柏一本,可五六人围,高百丈馀,
世眼未睹,世相不及,峭崿斗突,逼嵌其中,榜曰“敬亭”,又与予所游者异。嗟乎!
昼夜相半,牛山短而蕉鹿长,回视霭空间,梦何在乎?游亦何在乎?
又焉知予向者游之非梦,而梦之非游也?止可以壬寅四月记之尔。
《剡溪》王思任
浮曹娥江上,铁面横波,终不快意。将至三界址,江色狎人,渔火村灯,与白月相上下,沙明山静,犬吠声若豹,不自知身在板桐也。
昧爽,过清风岭,是溪江交代处,不及一唁贞魂。山高岸束,斐绿叠丹。摇舟听鸟,杳小清绝,每奏一音,则千峦?答。
秋冬之际,想更难为怀;不识吾家子猷,何故兴尽?
雪谿无妨子猷,然大不堪戴。文人薄行,往往借他人爽厉心脾,岂其可!
过画图山,是一兰苕盆景。自此万壑相招赴海,如群诸侯敲玉鸣裾。
逼折久之,始得豁眼一放地步。山城崖立,晚市人稀。水口有壮台作砥柱,力脱帻往登,凉风大饱。
城南百丈桥翼虹饮,溪逗其下,电流雷语。移舟桥尾,向月碛枕漱取酣,而舟子以为何不傍彼岸,方喃喃怪事我也。
《初游乌龙潭记》谭元春
矶之可游者,曰燕子,然而远。湖之可游者,曰莫愁,曰玄武,然而城外。
河之可游者,曰秦淮,然而朝夕至。惟潭之可游者,曰乌龙,在城内,举舁即造,士女非实有事于其地者不至,故三患免焉。
登于阁,前冈倒碧,后阜环青,潭沉沉而已。
有舟自邻家出,与阁上相望者,宋子献、傅子汝舟,往来秋色上。
筏架木千槛,制如幔亭。越三日,筏成。
燕子矶。山上有石,俯瞰大江,形如飞燕,故名。
《再游乌龙潭记》谭元春
潭宜澄,林映潭者宜静,筏宜稳,亭阁宜朗,七夕宜星河,七夕之客宜幽适无累。
然造物者岂以予为此拘拘者乎?
《三游乌龙潭记》谭元春
芦苇成洲,隙中露潭影。七夕再来,又见城端柳穷为竹,竹穷皆芦,芦青青达于园林。
阁去潭虽三丈馀,若在潭中立。筏行潭无所不之,反若住水轩。
潭以北,莲叶未败,方作秋香气,令筏先就之。
又观隔岸林木,有朱垣点深翠中,令筏泊之。初上蒙翳,忽复得路。
登登之冈,冈外野畴方塘,远湖近圃。
宋子指谓予曰:此中深可住。若冈下结庐,辟一上山径,俯空杳之潭,收前后之绿,天下升平,老此无憾矣。
是时,残阳接月,晚霞四起,朱光下射,水地霞天。
始犹红洲边,已而潭左方红,已而红在莲叶下起,已而尽潭皆頳。
明霞作底,五色忽夏杂之。下冈寻筏,月已待我半潭。
乃回篙泊新亭柳下,看月浮波际,金光数十道,如七夕电影,柳丝垂垂拜月。
无论明宵,诸君试思前番风雨乎?相与上阁,周望不去。
适有灯起荟蔚中,殊可爱。或曰:此渔灯也。
《记游》陈仁锡
尝读太史公书,始知蓬莱、方丈、瀛洲为三山,始皇好奇,衷徐福语,遂举求仙问药事,心快之。
青冥落地,龙江无色。不知一片热世界,失在何处。玉兔为两,金乌作双。
低回于明镜中,若远若近。而琳宫紫刹,飞廊舞磴,为之色矜。
然古今游三山者,咸便帆过舫,稍稍载笔延讨,辄以傲人。是以皮相山灵,贻辱非浅,如此游山,与未游等耳。
数年前,闻风结想,几深梦寐。及游,则裹岁粮,携同心一二,奇书数种,嗒然居之。
鸡五喔后,急奋策孤往,据绝顶最高处。细观云之往来凑合,度水入林,含崖吐谷,或白衣,或苍狗,或桥梁,或车盖,姿状万出,应接不暇。
日始升,则回视日所瞩处,隐跃显晦,远近浓淡之奇,毕在林峦相错时。
及反照,静看落鸦帆影,出没长江之致,不以丹金五色为奇也。
大雨后,短衣狼狈,趋乱壑重泉间观水,势不能直行,跃舞飞鸣,与山争奇于一隙之内。
春时,花未发,先课数诗,商拟开时景色。及烂缦,离花数百武,择危楼杰构,置酒凭栏,与客指点霞封绮错之奇。
秋则山水本色,譬犹病客乍痊,动定闲静,又如醉士卧起七碗茶后也。
奇石露奇,怪木呈怪,江之形澄以远,泉之响悠以调,真堪歌李青莲绝句数首消之。
此盖三山之胜场,古今游之所不及也。回视蓬莱、方丈、瀛洲、失核负名,不大可愧耶!
《游洞庭述略》吴承科
时为余谈包山胜概,属寰中第一。余时神往,谓他日一了经生债,便当买扁舟,浮沉七十二峰间。
中秋四日,宋玉汝致柬相邀。
即飞棹枫江,与玉汝、圣简同野步,得新月。初六发舟,舟如叶,不饰以帐,雨丝丝沾衣也。
旋霁,则相顾色喜。风利扬帆,浪花如雪,看点点青螺,远近浓淡各殊。
萧萧风雨,墙角芭蕉声,亦复作恶,终夕少睡,醒而山容树色,忽落枕上。
檐际便苍烟白云,与古藤新篁相映,不欲舍去。
址俱依岩石高下,后负层峦,面临曲水,汩汩有声。隔畦为平田若干顷,远山修林障之。
无怒涛激湍,舟如行平镜中,正如所谓“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也。
历归云洞、一线天、联云障、石梁。临湖有石滩,背奇峰危壁。
前湖光千项,眺眼一空。主人布茵其上,百倍广虎丘千人石。
在石如拳者,去滩丈许,戏与元明涉水踞之,欲仙去,沾沾自喜也。
抵消夏湾,吴王年年与西子泛舟采莲之所,今则为断烟荒草。
独其湖外藏湖,与西湖风景,大略相似,而疏旷过之。
启扉则缥缈山障其北,诸峰顶童然,而缥缈巅独受云迷,则峰于湖中最杰也。
犹逊而左峙如侍婢然,白云故冉冉其上矣。
同游俱指缥缈,誓必陟,即不得下睹七十二峰,携得山云满袖归,不大愉快乎?
逢山樵问途几许,指白云深处,则复屏息住。
至则同游去尺不相识,巾袖俱如黏絮,看缕缕树间,蜿蜒吞吐,顷刻异状,幽咽不可忍,遂却,却才数武耳,而白水青崖,依然如故。
见翠黛山山落,烟芜坞坞低也。主人从山腰问游何如,谓云峦不如晴峦胜耳。
时游目已饱,归兴已浓,急作归计。一路蓁芜掩径,修林布幄,正袁石公所谓:一峦一壑,可列名山;败址残石,堪入图画。
历松径,看二罗松大合围,古枝如盘龙蹲豹,徘徊久之。旧有古刹为福圆寺,已烬。
小沙弥闲云出茗供客,以天暝固止客宿。
同游者谓此游仅仅得石公、消夏、缥缈,未快,若某某若何胜概,俱未遍览。
余曰:尽则安能?要须有兴会耳。不有一几一室,而五岳之胜,可卧游有馀乎!
抵枫江,则江村渔火矣。
《西湖七月半》张岱
《湖心亭小记》张岱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惊,喜曰:湖上焉得更有此人!
拉与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与金陵,客此。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2022-12-08 18:5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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