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记住,迄今为止,这天是男权的天” 关于女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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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想到女性主义这个概念时,更多时候我是将自己从中抽离的。是的,很多女性在家庭里遭遇着暴力对待,在职场上忍受着性骚扰和非同工同酬,诸如《金陵十三钗》、《军中乐园》的电影作品更是明晃晃地消费着女性;但是呢,到了我自己这里就还好,从小到大,我沐浴着跟身边男孩子一样明媚的阳光,上大学,找工作,还曾经一度比同龄男士的薪水高出一溜溜。


我的上一份工作,身边的前辈全是美丽而智慧的女性,凌晨三点她们还在秀场里头指导场地搭建,早上八点复又穿着小黑裙站在写字楼里讲解比稿用的PPT,我们的女老板接到台北副市长的职位邀请而婉拒,我们的生活比蜜还甜。有时候,我会羞愧地承认,西方女权主义者所辛辛苦苦反对的——诸如女性要穿高跟鞋、穿着要做到高度女性化等“政治不正确”的东西——正被我默默地享受着。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即便熟稔陀思妥耶夫斯基卡缪伯格曼,认得英语法语古汉语,我还是不能摆脱成为一个矫情空虚女人的命运;我噙着热泪发微信质问喜欢的男生,你为什么从不主动联系我,难道就不想我吗?他无辜而不耐烦地回复:“可我是男的啊”。对,只有在感情上我才迷迷糊糊地洞察到了一点点的性别不平等,可是思来想去又好像拿它没什么办法。


几个月前,得知被誉为20世纪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圣经”的《阁楼上的疯女人》终于被译介到国内,我联系了世纪文景的编辑,表示有意办一场相关主题的读书会。6月6号,主题为“那些胆敢握笔的女人——‘阁楼上的疯女人’与性别意识”的第202期凤凰网读书会如期在雨枫书馆举行,我们有幸请到了在女性文学研究领域颇具盛名的戴锦华教授以及她的弟子孙柏教授作为活动嘉宾,就女性文学及女性主义展开了一个下午的探讨。


大众偏见里的女性主义者是这样的:先锋、激进、反常,有时批判,但更多情况下是莽撞与冲动;比如被标签化了的朱迪斯•巴特勒、西蒙•波伏娃以及李银河。她们被视作异类,全身上下贴满了同性恋、开放婚姻、独身主义这些带有负面含义的词汇。


但如果你跟我一样,碰巧见到了提前一个小时自行到达现场(把当天备车去接她的责编艺星妹子给忘了)、在读书会上逻辑清晰而饱含激情的她,相信你会明白那些对女性主义者杀人如麻、茹毛饮血的过激描述纯属无稽之谈。真正的女性主义者冷静而克制,讲清楚事理,不高呼口号,以及——活动散场后在电梯里嚷嚷着要赶紧出去抽根烟,经人提醒北京刚刚颁布了禁烟令,她倔强地表示要找个没房顶的地儿。


这位女性,就是戴锦华教授。




“从最低层面来说,当进入性别议题的时候,我们不必在每一个议题当中再一次去发现男权。请大家记住,迄今为止,这天是男权的天,这地是男权的地,这文化是男性的文化。


在欧洲所有主要语言当中,man还是男人,而男人也就是人类(human),历史就是his-tory,没有her-tory。这是基本的议题,这是基本的现实,而且今天整个资本主义是参照着父权制基本结构建立起来的,现代资本主义是父权制的最新版本和最新形式。所以我们不用说‘我又发现男权了’,我们把男权的压迫、男权的表现形态作为我们讨论的前提基础,我们从这里出发,去发现它的表现形态,它的退缩,它的妥协,它的进攻,它更大的侵犯性。”(戴锦华语)


因此,当我们整天似乎过度敏感地把男权二字挂在嘴边的时候,是不是在逻辑上,依然在遵循着男权的思维了呢?在我们的印象里,文化是开放的,世界是开阔的,女性有了更多的工作选择,有了更多的生活样式,类似“女性们,你们要得还不够吗?”的话语从未停止。而另一个现实是,我们,不论男人还是女人,背后都还有着一个用私有制和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的市场逻辑、资本主义全球化的阶级性别、种族逻辑重新组织起来的社会结构;而这个结构,在我们拘泥于性别的二元之争时,被巧妙地隐藏起来,成为杰姆逊所描述的那种“政治无意识”。①


我曾跟一位女同事谈论起为什么我们总觉得身边的女孩子都很优秀,而男生好像没那么阳光、没那么有教养——他们太累了,全社会只给他们一个标准让他们朝着那儿跑,那就是成功,就是钱。当我们对着北上广动辄几万一平的地价望房兴叹时,有那么多的男生还实实在在地想着有一天要拥有它们,买房,然后娶妻生子。从某种程度来说,男性跟女性一样,都是资本时代的受害者。明确了这些,女性好像有了两条路可以走:


一、英雄方案:真要反抗,应该跟男性(要知道,女性主义是一种思维方式,男性何尝不能拥有)握手言和,然后共同对抗背后真正的大boss。


二、路人甲方案:在获得了充分知情权的前提下,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义无反顾地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比如,如果我仍然愿意承担做饭洗衣服的责任,那么饭照做、衣服照洗,只是,我希望你们明白,我,本可以不这么做的。


读书会结束后回到家,我照常给那位从不主动发声的男生发了条微信。心里想的是“拽什么拽,又不是只有你丫一个人要工作”,手上按出的是“嗳,外面下雨了呢。”


注:①摘自杰姆逊所着《政治无意识》(Fredric Jameson: Political Unconsciousness)“批评的过程与其说是对文本的内容的阐释,倒不如说是对内容的显示,是将被各种无意识压制力所扭曲的原初信息和原初经验重新揭示出来,恢复其本来面目。”


(本文凤凰网读书会负责人冰心的活动手记。)


凤凰读书 魏冰心 2015-08-23 08:5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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