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买烟的路上,由于忘我而撕碎钞票,只是诸多事例中的一个小小的事例。(萌宠爱妃,太子好无耻)
每一次我去他那里,他的书桌上总是方方正正地摆着一叠稿纸,稿纸的第一页上永远是一个剧名:《长江畅想曲》——大型歌剧。
显而易见,这个剧名是受了田汉先生1958年为了赶时髦写的那部《十三陵畅想曲》的启。
《长江畅想曲》这个剧名在第一页稿纸上寂寞地期待了一年,第二年夏天才生出一排剧中人物来,正面人物排在前面,反面人物排在后面。
可惜,这些呼之欲出的人物始终没有唱出声来,连一声mi——so也没有。
男女主角虽然已经被老t指腹为婚,却连同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同事们和党的领导,以及他们的对立面——形形色色的阶级敌人,都好像要胎死在腹中,永远也难见天日了。
老t为了难产痛苦不堪,但他从不向人诉苦,也从不谈他的创作意图并征求别人的意见。
自己的胎儿在腹中是不是开始在动?只有自己才能知道。
可当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掠过他桌上那叠稿纸的时候,他的那双亮晶晶的小眼睛里立即显现出非常无奈、羞愧和慌恐的绪来。
有一天,他对我说:俺打算结婚了!我极表赞同:结婚吸好,你的生活有人照应,或许对你的创作大有好处。
是的,她是c市的一位编辑,认识她已经有些年头烟了。(我的师傅是万剑一)
当初,她哪里看得上俺呀!由于工作关系,她经常可和茅盾、夏衍、曹禺、叶圣陶这些大家来往。
最近,经以朋友们的拉扯,加上俺下苦功搜肠刮肚写了几封书,嗨!给她写书比写剧本还难。
既要有正确的思想,又致要有爱的表示,爱的表示又必须严格遵守生命诚癌可贵,爱价更高;若为真理故,二者俱可抛的原则。
她的真理就是阶级斗争观点一点也不能含混,虽然她自己出身于大资产阶级家庭,1949年以前还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
要是有一本革命家书选就好了,好参考参考。
没想到,是因为皇天不负苦心人?还是因为她瞧着如梭般的日没月出烦心,产生了点危机感呢?总而言之,俺在老天的帮助下征服了她。
老t言下颇为得意。
未婚妻……这可不是俺自说自话,她自己在最近的一封信的最后写着:你的未婚妻。
她在这封信里和俺约法三章,一是:不生孩子。
第一条就没法接受,且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了,俺特别喜欢孩子,如果人人都像她那样烦孩子,人类不就绝种了吗?为了办成事,只好在策略上表示同意,这就叫阳奉阴违。
二是:勤洗澡。(黑铁之堡)
她是南方人,离了水活不了。
俺这个山东人,没这习惯,脏了,用手干搓搓就行了。
这一条先答应了,到时候,只好由俺来努力克服了。
三是:戒烟。
这一项即使是阳奉阴违都办不到,俺跟她为了这一条认真地讨价还价了好几个回合。
俺要写作,不抽烟一个字都写不出,那怎么行呀?她很坚持,不戒烟就吹灯拔蜡——熄火!她还为俺想了一些折衷的办法。
比如说:不抽烟,改吃水果糖行不行?巧克力?百蜜饯?瓜子?花生?俺只好有条件投降,年龄不小了,身边没有个女人也怪难受的。
在结婚之前,俺得抓紧时年间抽,抽个够。
一个月之后,老t按照最革命化的标准结婚了。
老t洗了个澡,理了个,扔了烟灰缸。
一每个同事分了三颗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奶糖是新娘子带来的,新娘子还带来了新被单、新枕巾、新窗帘和避孕套。
据说她不知道多大号的避孕套合适,只好采取宁瞬大勿小的原则。
办完登记手续以后,夫妻双双到部里交验了结婚证书,最后往门上贴了个剪纸的红双喜,这是老t小时候在家乡学的手艺。(英雄联盟之凌驾一切)
他曾经为国共两军的许多同事剪过红双喜,多年之后,总算是轮到给自己剪了,所以剪得特别大,特别精致,把双喜字下面的两个口剪成了一对鸳鸯。
一对新人当晚对着**像三鞠躬,向**作了白头偕老、革命到底的保证以后,就上床了。
老t婚后生活如何,他本人讳莫如深,可以想见,他的嘴被新娘子缝上了。
依他的性子,第二天就得向我汇报详细经过,包括床上的细节。
他明显的变化是干净多了,早上刷牙要40分钟,这是新娘子的硬性规定,用双铃马蹄钟计时,不响铃就得不停地刷。
没烟抽,嘴里总含着一颗糖。
不到一个礼拜就悄悄地对我牢骚了:你知道不知道?糖其实并不甜,苦!苦极了!没烟比没老婆难过多了。
新婚燕尔才两个星期不到,这对鸳鸯生了第一场争吵,而且非常激烈。
门外的人听到的主要是新娘子的声音,乍一听谁也不相信是一个新娘子能够出的声音。
由于太尖锐,只能听见一些不完整的句子。
诸如:背信弃义……阴谋家……两面派……一直到这场内战结束了很久,老t才垂头丧气地从房里走出来,看见我,他那双小眼睛流露出一丝狡黠吸的笑意,舌尖往上卷着舔了一下上嘴唇。
——这是他表示得意的习惯动作。
新娘子不失时机地咳嗽了一声,其烟含义不说自明。
老t立即做垂头丧气状,一副认罪服可罪、俯首贴耳的样子。
我从新娘子的吼声里得到的印象以是绝对的痛心疾首,绝对的鄙视。
老t肯定是王八蛋、反革命、叛徒、强盗……死有余辜,罪不容赦!可老t致还有心思向我使了一个滋滋的眼色,真是死猪不怕开癌水烫!他走近我,用两个手指捏了一下我的袖子,领着我走出门外悄声对我说:没事儿。
没事儿,她会那么大的脾气?错嘛,有一点,只是针尖那么大的错误。
什么错误?俺在避孕套上戳了一个针眼儿!老t呀!老t!这可不是针眼儿那么大的错误啊!你是触犯了婚前的约法三章中的一章,是原则性的错误啊!是……其他两章还可以通融,这一章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呀!一旦怀上,刮宫打胎,受罪的可不是你,是她!嘿嘿……他正想跟我再说下去,新娘子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怎么?一个人的坏主意还不够用,还要找个同谋!坏了,连我也牵连上了,赶快溜。
此后,一直到他们过了蜜月,新娘子回到c市,我才敢去看老t。
一进他的门吓了我一大跳,屋里拉了一道道的经纬线,线上吊着一根根的香肠,差不多有五十多根,香肠吊在老t站着用嘴可以够得着的高度。
老t!这是什么意思呀?什么意思?是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她什么意思?她不许俺吸烟,只许俺吃糖,俺对她说:天天吃糖不但苦,反而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构思好的人物关系线也都一根根地断了。
她听俺这么一说,也很着急。
因为每当她的朋友问她,你的那一位最近有什么大作呀?她实在没法回答,总不能老百把抗美援朝时候写的那首诗抬出来吧!她一着急,俺真有点高兴,以为她会解除禁烟令,谁知道昨天在她上车年之前,趁俺正在睡午觉的时候,买回一大堆香肠。
你知道的,俺这个人,头一挨枕头,打雷都听不见,因为俺一的鼾声比雷响。
嗬!像过年时候扎的彩一样,满屋子挂的香肠。
她在结婚以后才知道俺属于食肉类动物,想当然以为肉食可以引起俺的灵感。
她说:水果糖就别吃瞬了,烟……休想死灰复燃。
在写作上遇到文思不畅的时候,站起来咬一口香肠,也许就通畅了。
她这个人啊!对俺还真够意思。
过了三天,我再去看他,香肠全都没了,那些摆动着的绳头上只剩下些香肠尾巴。
我看了看他的稿纸,还是只有一个剧名和一个人物表。
看样子,香肠吃下去了,灵感还是没有被燃烧起来。
虽然我思考了很久,也不知道给他一点什么建议,是在那些线头上再挂些他更喜欢吃的东西?还是采取别的办法?我问过他,他在写作上的主要障碍是什么,他说:不知道,要是知道了病根儿,不就可以对症下药了吗!只觉得,一提起笔,脑子里的人物就都跑光了,剩下的都是些非常抽象和可怕的条条框框了,自己置身于这些条条框框之间,犹如试图在一座座悬崖峭壁上跳舞,万丈深渊正在索索抖的脚下。
网载 2015-09-08 22:4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