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尺蠖、放屁虫……朱赢椿的随园俗趣 凤凰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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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蚂蚁


时间:2010.04.03


地点:前院矮墙


每年春天,在随园书坊最先看到的虫子一定是蚂蚁,难怪它们总是以勤劳着称。


桃花虽已经绽放枝头,室外却还是春寒料峭。


三只蚂蚁,排队行进,在忙着为大家庭寻找吃的东西。


蚂蚁们发现了两块瓷砖间有一道缝隙,停下了脚步。


第一只蚂蚁立刻斜着身体,把左前肢伸进缝隙里搜寻;中间的那只也不懈怠,两只前肢撑着台面,用其余四条腿试探缝隙的深浅;第三只蚂蚁索性倒挂着身体,把整个上半身都伸进缝隙里,只露出蹶起来的屁股。


看着三只蚂蚁劳动的姿态,怎不让人打心底生出敬意。


为尺蠖寻求庇护


时间:2010.04.16


地点:北草园


北草园里的杂草长得非常茂盛,野花开得也很带劲。我捧着小尺蠖来到菜园里,想找一僻静处安置。最好是有很多嫩叶,旁边没有蜘蛛,甚至连鸟也不敢来的地方。


在菜园的东北角,我看到一只毛虫。


这只毛虫的毛虽然很长,却很软,应该不是像刺蛾那样带毒的刺。毛虫是吃素的,我想它对尺蠖不会有兴趣。而且毛虫身上的花纹和带鳌针的马蜂很相似,黄底黑条纹,是典型的警示色样,小鸟看到肯定会误认为是马蜂而不敢飞近的。我想把小尺蠖放在这只毛虫的身旁,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毛虫的左侧,一只小小的瓢虫正在它身边睡觉,难道它也是为了寻求毛虫的庇护?


小尺蠖被我放到菜叶上,和毛虫只有一叶之隔。一接触叶子,小尺蠖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植物气息,于是一拱一拱地爬到叶子的上方,吃了几口,然后把自己扮成叶芽的模样。


尺蠖从小就知道,拟态能让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只有这样,才能吃饱肚子,早一点变成飞蛾,自由飞翔。


看着绿芽一样的尺蠖,我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幼稚,其实每个小虫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螳臂前的椿象


时间:2011.06.28


地点:前院河滩石


[椿象]有名的臭气专家,具有臭腺,遇危险便分泌臭液以逃生,俗称“放屁虫”等。


[螳螂]呈镰刀形的前肢长而有力,以及有非常锋利尖刺;在捕食时能牢牢抓住猎物。强而有力的口器,能轻易咬破及咀嚼猎物。体型修长,通常是扁平。头部呈三角形,可自由转动。


我在前院的河滩石旁边栽了几棵爬墙虎,是想让这块不大的河滩石将来被密密麻麻的叶子遮住,这样刻在上面的“随园书坊”四个字样就能若隐若现了。


栽完爬墙虎,我远远端详,想象着爬墙虎爬满石头的样子。恍惚中,从石头的背面,竟探出一个小虫的头来,深灰色,脸微胖,短短的触角,原来是一只椿象。瓜子壳一样的身体,还镶了红边,样子很滑稽。我正想给椿象拍照,两根细长的触须从椿象身后探出来,倒三角形的脑袋,一双翠绿色的大眼睛,竟然是一只螳螂。这只螳螂不算很大,但挥舞着两只如大刀般的前肢,显得气势汹汹。


我心头一紧——难道一场螳螂捕椿象的惨剧就要上演?


当椿象发现身边的螳螂时,先是一怔,本能地向旁边挪动一下身体,却并没有落荒而逃。


螳螂紧盯着椿象,一点也不着急,似乎在想先攻击椿象身体的哪个部位,反正这只小虫子早已是自己的刀下之物。


椿象也微微抬起身体,一对触角颤抖着,看着面前的螳螂悠悠地挥舞着“大刀”,看起来有点害怕的样子。难道它真的要束手就擒?


突然,椿象挥舞着前肢,冲向螳螂,疯狂地撕咬螳螂那还未来得及举起的“大刀”。螳螂被椿象的突袭惊得目瞪口呆,蝽象又迅速转过身来撅起屁股,对着螳螂射出一股臭气。螳螂差点被熏倒,不但没有挥刀砍向这只发疯亡命的灰色小虫,反而收起了“大刀”,掉头而逃。


看着螳螂逃跑的身影,椿象当然没再去追赶,而是转过身用一副得胜者的姿态看着我。


天牛来访


时间:2012.05.16


地点:天井桌面


书坊的天井一直是小虫聚集的地方。


在天井西墙上,常看到散步的千足虫、熟睡的蜗牛。东墙檐口,住着庞大的蚂蚁家族。夏季暴雨来临前,总能看到蚂蚁们排着长队上下奔波,日夜忙碌。


一只天牛从天井上方的枫杨树上飞了下来,深赭色的身体,黑色斑纹,两肩凸起,像武士的盔甲,突起的额头有两只长长的触角,并能自由转动,远看很像美猴王头顶上的雉鸡翎。当它飞起来时,张开的翅膀,又好似深赭色的披风,威武异常。


这只天牛蛮横无礼,竟肆无忌惮地飞到我的桌上来,尖利的爪子在桌上划过,伴随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起身让座,想看看这只天牛得寸进尺到何种地步。一只小蚂蚁沿着桌腿爬到桌面上,我伸出手指,想挡住小蚂蚁的去路,可小蚂蚁硬是绕开我手指,直奔天牛而去。


这样一来,我倒要看看这庞然大物遇到这小黑点,态度又会如何。


小蚂蚁浑然不觉眼前这个怪物有多可怕,照样用两个触角去触碰天牛。而这不速之客——天牛,并没有生气,也没一巴掌拍死小蚂蚁,而是歪着头打量这眼皮底下移动的小黑点,似乎只是好奇而已,天牛看着小蚂蚁,嘴里依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在大笑着。



原来,威武凶猛的天牛是个素食主义者。


一场虚惊。



注:昆虫来自随园书坊。随园书坊由南京师范大学随园校区的废弃印刷厂房改造而成,现为南京师范大学书文化研究中心暨朱赢椿工作室。因为是平房,北侧有一块狭长空地,繁花杂树在此自由生长,自己种植的丝瓜和葫芦交错攀爬。寒来暑往,不管是喜阴还是趋光的小虫子都可以在此找到住所,地上、墙上、树上自成一派野趣。


《虫子旁》/朱赢椿/湖南人民出版社/2014-09


凤凰读书 2015-08-23 08: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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