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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包括作家贝格伯德在内的多名法国男性知识分子,请愿维护嫖妓权,引起中国舆论的轰动。其实,文人狎妓是很正常的现象,尤其在古代中国。很多古代的大文豪们都有妓女情结,文人与妓女的微妙关系甚至形成了独特的狎妓文化。狎妓文化的盛衰折射一个王朝艺术文化的兴衰,意义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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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时期,青色有吉利发达的寓意,所以豪门大户的居所多涂青漆,甚至帝王也用青漆粉饰楼宇。这个时期,青楼成了富贵人家或豪华楼阁的代称,让人心生向往。能住青楼的人,多为王公大臣、仕宦名流,所以青楼也成了金屋藏娇,养粉黛佳丽的地方。唐以后,门阀士族退出历史舞台,通过科举上升的文官集团逐渐兴起,作为汉魏私人声色之所的青楼变成官方经营的妓院。唐中叶以后,青楼成了妓院的别称,偏指烟花柳巷之地。
青楼是唐诗中出现较多的词汇,散见于各类诗歌中。如,李白的诗《在水军宴韦司马楼船观妓》中有句“对舞青楼妓,双鬓白玉童”;杜牧的诗《遣怀》中有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等。在宋元明清的正史、野史、诗词歌赋、戏曲小说中,青楼专指妓院,青楼女则成了娼妓的代称。这种称谓一直延续到现在。从历代文学作品中可以看出,古代文人与青楼一直有着难分难解的关系,其中的纠葛,难以言表。
姜夔的一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道尽了文人雅士与青楼女的感情纠葛。这些“雨恨云愁”化成优美诗词,流传后世。《全唐诗》中有2000首与妓女有关,可见妓女是多么重要的创作题材。后人叫得出名字的大文豪都与青楼女子有过微妙的关系
历史上为人所知的风流公案不胜枚举,如,李白喜欢青楼里搂着“洋妞”喝酒赋诗;白居易为了青楼女子发奋写诗;多情苏轼干脆将妓女娶回家过日子;周邦彦以文采俘获李师师芳心,从肉体上与精神上挖了宋徽宗的墙角;等等。可见,能在万花丛中玩出花样的文人实在是不少。但是,在情场、文场、官场都能游刃有余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在这方面,“劈腿大王”元稹当属历史的幸运儿。
元稹21岁时看上了少女莺莺,给人家写“艳诗”,表演绝食,最后赢得少女芳心并办了实事。随后,他抛下莺莺,搂着别的女人奔赴前程,路上还不忘写《莺莺传》,以炫耀自己的“劈腿”往事。该书出版后,一度火得洛阳纸贵。他用同样的手段耍弄了名妓薛涛、刘采星,并将这些骄人事迹写入诗中,赢得了同代人的喝彩。
还有些文人,输于仕途却胜在情场,如柳永。柳永一生与青楼有不解之缘。他是青楼小姐们的梦中情人,能与柳永睡一晚是所有小姐们的梦想。柳永为谁填词谁火,那些幸运的“永女郎”们因柳永一首词可能身价翻十倍。柳永靠妓女资助为生,可以说是娱乐圈潜规则的发明者。他死时,家里没有余钱,妓女们凑钱把他安葬了。
古代文学里生动鲜活的女人形象多数取材于青楼女子。让后人觉得可以触及的,更多是苏小小、李师师、陈圆圆、柳如是等名妓。写入文学作品的杜十娘、李香君也俨然成了活生生的人,而不像是虚构的人物。古代文人之所以喜欢描写妓女,是因为传统伦理下的良家女子,除了传宗接代外,基本上没有多少文化艺术的情趣。更像工具,而非大活人。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伦理教育下,古代多数女子都是文盲,不懂诗情画意,不能歌也不能赋。玩弄丝竹、养花弄鸟都被诬为有伤风化,败坏道德。即便是大户人家接受过教育的女子,也不得有太多学问,不然有碍于道德。如果女孩子想汉子了,念一首情诗,那一定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对文人来说,从古代良家女孩中找个文艺女青年搞浪漫,概率如同大海捞针。
古代社会男女找一夜情的机会极小,所谓艳遇更是痴人说梦。很多女孩子很小就爬到绣楼上,结婚前都不能出门。这些常年搞针线活的姑娘,除了自己的亲爹外,几乎见不着像样的男人。在这种环境下,她们怎么知道浪漫?即便是冲破世俗藩篱,想浪漫一回,但也不知如何去浪。这样的女孩子,婚后除了低头颔首,听命于丈夫、公婆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可圈点之处。两腿扎在泥水里的庄稼汉也就罢了,有着艺术浪漫气息的文人断然无法忍受。
传统的婚姻多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婚夫妇洞房花烛夜之前,甚至没见过对方。这种婚姻形式下,不乏有先结婚后恋爱的成功例子,但更多是有恩无爱的机械结合。延续香火成了传统婚姻最为重要的目的,爱情与情感生活反而降为次要。传统婚姻生活极为枯燥又压抑人的本性,尤其让有浪漫情怀与艺术情操的文人雅士难以忍受。跳出婚姻枷锁,到社会上寻找那份让人渴望的温馨与浪漫,成了文人阶层心照不宣的共识,并得到了社会的普遍认可。
古代文人受儒家入世精神的影响,向来怀有兼济天下的情怀,为万世开太平的士大夫豪情。“三从四德”的女人难以理解这种情怀,也无法与丈夫沟通这种复杂的情感。很多怀才不遇、抱负难以实现的读书人,想寻找异性抒发感情,获得同情与认可,也想获得一点安慰,来抚平受伤的心。传统的妻子或小妾是不具备这种能力的。那些散布于青楼妓馆有较高文化素养的妓女具备这种能力,能够理解,也能够沟通这种情怀。
很多文人不仅能在青楼女子处弥补传统婚姻中失去的爱,诉说仕途的坎坷,抒发内心的抱负,还能够在这里获得创作的灵感,写下传世佳作。由于文化素养相似,高素质的妓女很容易理解文人的作品,也很容易与之互动。这种精神上的愉悦更加催生了文人的创作欲望。李白、杜牧、柳永、苏轼、白居易等大文豪都曾经在青楼中找到过自己的梦中情人,并收获了那份刻骨的爱恋。正是这些隐性的需求,催生了这个庞大的产业,塑造了妓女的素质与整体形象。
那些让读书人散尽家财、丢了性命的青楼女子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为了迎合文人与士绅阶层,她们必须具备绝代的容貌与旷世的才艺。从外形上讲,这些女孩必须是美人胚子;从才艺上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各种舞蹈全都会跳,会填词作赋,能写书法,能画梅兰竹菊。总之,想成为万人仰慕的对象,必须是美女艺术家,而不能仅仅是美女文艺青年。受过专业训练的妓女叫做“文妓”。
她们满足文人雅士生理层面需求的意义变得不那么重要,反而满足他们审美情趣与文化情愫的作用变得极为重要。“文妓”的才艺为文人墨客提供了精神上的愉悦和慰藉,带来了萦绕心怀的审美期待。这种与肉欲相伴生却又超越肉欲的情调,在中国古代被称为文人狎妓。狎妓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文化。这部分妓女与文人的精神沟通与交流,填补了传统伦理下男女之间所缺乏的精神沟通与艺术文化交流。
古代妓女中有很多才华出众的,如苏小小、李师师、柳如是等。她们无不是具备倾国倾城的容貌,又有让人欣羡的才华。一代“诗妓”苏小小的墓位于杭州西湖边上,千百年来,吸引无数文人墨客驻足凭吊。后人所凭吊的是才华出众的苏小小,与她早已逝去的容颜关系不大。文学中的名妓也往往成了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如,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以及孔尚任笔下的李香君等。这些有容貌又有才华的女子,向来为文人钟爱,所以大文豪苏轼娶妓女的行为也就好理解了。
中国的唐宋元明四朝,是官妓鼎盛的时代,上述文人的风流韵事以及名妓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个阶段。官妓是唐之前“奴隶娼妓”的变体。官妓是官方专门设置的机构,在唐朝先属于“太常”,后属于“教坊”,由“乐营”管辖,说得通俗点就是有编制的“皇家歌舞团”。官妓的职责是侍奉官员,在各种正式场合,负责公关接待和歌舞表演。当然想事的官员也可以带她们出去开房,但完事了就要送回来,不然负责安保的军队可不会客气。唐宋的狎妓风气从皇帝到百姓都颇为流行,像今人的“国考”一样火。
明朝时期,因为官员狎妓出现了严重的社会问题,政府下令禁止官员狎妓,但并没有废止“官妓”,而是向商贾开放,以获得高额利润。到雍正年间,清朝政府终于废除乐籍制度,国家不再供养妓女。整个娼妓行业从官办转为私营,私营娼妓行业从此兴盛。从此以后,官员外出嫖妓,政府不再报销。娼妓行业由官办转为民营后,由于受成本限制,专业培训高素质的妓女回报率变得没那么高,所以娼妓行业慢慢恢复到解决生理需求的浅层次上。文人与妓女的精神交流慢慢淡化。
狎妓文化鼎盛于唐宋,这两个朝代都是社会开放、文化繁荣的时代。唐宋时期,中国的诗词绘画音乐都达到后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形成了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文化圈。高度繁荣的文化产生了一批各个领域的文化人。从政府高层到市井小民,整个社会达到了较高的文明程度。无数优秀的诗人、词作家、散文家、画家相继涌现,组成了传统中国的文化人,他们是青楼妓馆的主要消费者。正是他们这个群体的需求,催生了一批高素质的妓女。
为了满足文化人的消费需求,经营妓馆的官方机构对妓女进行严格训练,甚至从娃娃抓起。很多优秀的妓女的文化素养已经接近甚至超过一流的文人,所以才让广大的读书人跪倒在绣花鞋下。可以说,高素质的妓女,是社会为文人精心打造的,因此有什么样的文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妓女。文人的素质决定了妓女的素质,妓女的素质折射了社会整体的文化素养。唐宋时代的妓女虽然不是自由人,但却是远离礼教,享有思想自由的群体。
狎妓文化下的妓女绝非给钱就可以陪睡的下贱女人,而是有一定选择自由的人。当红的妓女连政府高官甚至皇帝都不敢轻薄。宋朝时,大词人周邦彦和李师师有了一腿后,宋徽宗大怒,将他贬到外地去了。为了送别情郎周邦彦,师师姑娘放了宋徽宗半天鸽子。回来后,李师师噙着泪,撅着嘴,不理宋徽宗。宋徽宗怎么都哄不好,最后乖乖地将周邦彦调回了京城,还升他为皇家乐团的首席词作者。这时,李师师这才破涕为笑,继续为皇帝表演娱乐节目。宋以后,这类现象不再出现。
宋以后的中国,社会控制越来越严格,政治逐渐走向专制,文治衰落。元朝时期,蒙古部族统治中国,唐宋灿烂的文化风光不再。元朝的官妓有唐宋官妓的特征,但更像是唐之前的奴隶娼妓。由于统治层文化素质的限制,社会整体的文化水平偏低。明朝开国后,限制言论自由,将士大夫阶层视为“奴”,社会思想受到禁锢。洪武年间,官妓只对商贾开放,从法理上限制士大夫阶层狎妓。虽然从实践上并没有完全杜绝文人狎妓,但一定程度上让这种行为有所限制。这种限制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妓女的素质。
严格的社会控制、严酷的政治斗争、八股文的思想禁锢,让明代的士大夫阶层整体素质低于唐宋。如,明代文人张岱将自己“好女人”、“好娈童”的事直接写入《墓志铭》,而袁宏道将“目极世间之色”当作人生五大乐事之首,素质可见一斑。从明代《嫖经》的内容可以看出,唐宋以调情等精神追求为主的狎妓文化,到明代已经开始变质。明代士人逛妓院,虽以调情开始,但满足生理需求慢慢变得比唐宋重要些。宋代苏轼欣赏王朝云,最后将她娶回家,而明代陈子龙为了前程则抛弃了柳如是。狎妓文化在明朝已经开始变味。
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艳算是中国文人狎妓文化的最后一抹彩霞。大清是满族部族统治的王朝,社会控制与言论控制更为紧,文人的整体素质较唐宋更为下降。此外,雍正年间,娼妓改为私营,这个行业承担的文化责任没了。文治的衰落、文人素质的降低、官营转为私营,这些让妓女所承担的文化责任全部卸了下来,留下的只是单纯的皮肉工作。随着清帝国的衰落,社会控制宽松,晚清民初的中国也涌现过赛金花这样的名妓。但是,这不过是狎妓传统的回光返照罢了。
狎妓与嫖妓有较大差别,是精神层面的男女交流。古人狎妓更多是调情与艺术交流,是传统道德伦理与婚姻制度失调的结果。狎妓文化是传统中国文化的指示剂,随着社会控制严格与文制衰落而逐渐退出淡出历史。
文化观察 2013-11-14 20:5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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