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提德国古典哲学的人性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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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名思义,“古典哲学”这个称呼本身似乎就表明:这种哲学已经终结了,它已经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它的功绩业已记录在哲学史上,在人们关注的当代哲学问题中它已经不再起作用;如果说今天的人们有时还会想到它们、谈起它们,那也只是出于对历史渊源的追溯,比如德国古典哲学曾经是马克思哲学的主要理论来源,要理解马克思哲学就不能不去了解这种哲学,如此等等。我们通常都是这样来理解、这样来认识的。
  这样的理解和认识不能说没有道理,但这只是一方面道理,这里还有另一方面的道理。这另一方面的道理就是:应该说,那些真正具有创造性思维的哲学是不会死亡的,这些理论会终结(会被“打倒”、会被“取代”),但它们蕴含的意义和价值却不会随这些理论的终结而终结。这里所说的意义和价值不仅是指由于它们的启发和它们所奠定的基础而蕴含在后来哲学体系中的那种意义和价值,而且是指,当我们面对我们的现实所遇到某些新问题而需要理解时,常常还会从以往的哲学中获得启示,从中发现我们过去没有注意、没有理解或者忽略了的意义。这也就是说,真正的哲学,它们的意义并不仅仅限于历史,而是对后来的发展也始终保持一定的意义,这使我们在认识现实问题时还需要经常重温哲学史;尤其是“古典哲学”更有着不可否认的现实价值,这样的哲学随着历史的进展会不断展示某种新的意义,这种意义或许哲学家本人在当初也未必完全意识到。
  为什么是这样?在我看来,这与哲学这种理论的特殊性质有关。
  表面看来,哲学的研究对象不定,理论体系不断更替,哲学主题经常转换,在哲学中似乎没有什么一定之规,那些先前的哲学早已被后来者彻底否定,否定者最后也还要被否定。这是哲学发展的历史事实,但这不过是表面的现象。我们深入去思考和观察就会发现,不论哲学理论怎样变化,它们在深层都有一个共同指向的“隐性主题”,这就是人、人的生存、人的本性、人的世界、人的命运、人的价值。这个隐含的主题有时并不以直接的形式出现,但它作为哲学的根基却是永恒的,不同的哲学体系以及哲学体系的历史演变所表现的,不过是从不同侧面对这同一主题的探索、挖掘和展开而已。
  “人是哲学的奥秘”;“哲学是人的自我意识理论”。这是我的基本看法。人作为宇宙精华的结晶,可以说是一个“缩微的大全”,怎样去理解人、把握人的本性,因此便成为一切难题中的最大难题。人从自然而来,在经历了一切之后才形成为人。人所走过的道路,哲学作为人的自觉意识也不能不以理论的形式去经历,这就是哲学在历史发展中曾经什么都是过(“知识总汇”、“神学的侍女”、“科学之科学”)的原因。只有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哲学才能逐渐明确理解人的方法、把握人之本性、回到哲学自身。从这一意义说,人的主题是永恒的,关于人的那些哲学理论,只要是真有所见特别是方法上的真知灼见,它就永远不会失去意义,即使对人的理解在不断深入,也仍然会有它的价值。
  在这方面,我觉得德国古典哲学是最具典型性的。下面作为例证,我想就一个侧面,即关于人的本性的理解方法问题,谈谈它的现实意义。
  哲学的历史发展表明,理解人的难点主要不在于把人认识(规定)为什么,而在于怎样去认识(规定)人。对人的理解中,方法论问题之所以特别重要,这与人的特异本性有关。
  人性不同于物性,它既包含着物性,又超越于物性,所以才是人性。这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人有肉体又有灵魂,人是由肉体和灵魂两个方面结合而成的整体。对人的这种特异性质,人们从直观和体验就能了解,这在远古时代的神话中已有所表露。肉体属于物质本性,它连通着自然世界;灵魂属于精神本性,它连通着超自然世界。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本性怎么能够结为一体,人怎么可能同时来自两个世界?当着人们进入文明时代、运用理性去思考时,人的本性问题反而成了困惑人们的最大难题。自哲学产生以后,关于人、人的本性有过不下百种以上的不同说法,然而归结起来,仍然不过是这两种性质:或者把人“物化”,归结为物质本性,如“人是‘机器’”的观点;或者把人“神化”,归结为精神本质,如“人是‘纯粹理性’”的观点。两种观点相互对立,总难达到统一。这两种观点虽然对立,思维方式却是一个,即都从“世界的绝对统一”这一观点出发,追求世界与人的单一的、前定的、不变的本性。按照传统的思维方式,关于本性的规定就应如此,也只能如此。所以在两千余年的发展中,人性观念被人为地分裂开了,哲学也始终处于或者“唯物”或者“唯心”两军对垒的鏖战之中而无法自拔。
  “或这,或那;或是,或否”,追求单一、前定、不变本性的这种思维(不论“唯物”或“唯心”),其实质就是“物种规定”的原则。这样的原则用来说明物的本性可以,用到人的身上就不灵了。人是“超物之物,超生命之生命”,人的本性恰好属于“是这,也是那;又是,又否”,而且永在不断变异之中的本性,所以要真正理解人的这种特异本性,就必须改变传统习惯的物种思维方式,寻求新的思维方式。这一点,人们在哲学的发展中渐渐地感觉到了。近代以来的哲学发展,从这一意义上可以认为就是一部力求挣脱传统物种观点、为理解人的本性寻求新的思维出路的演变历史。在这一过程中,德国古典哲学应该说是一个重大转折,对此做出了最为重要的贡献。
  德国古典哲学的理论贡献是多方面的。通常我们着眼于“哲学理论”自身,很少从深层的“隐性主题”出发,所以看重的主要是它在认识论和辩证法等纯粹理论方面的意义。其实在我看来,它在转变关于人、人的本性看法方面的意义是更具有根本性的,包括它的那些认识论、辩证法理论,就其实质而言也都是建基于此。我们过去之所以不大谈论德国古典哲学在人性理论方面的贡献,应该说也是有原因的,这或许同下面这一情况有关:即德国哲学家非但并未完全摆脱抽象人性论的局限,而且他们还是与法国哲学家的观点针锋相对、将人的本性脱离开物质基础而归结为“纯粹理性本质”的典型代表。从这个方面去看,他们的观点是很片面的,确实很难谈论他们的贡献。
  但是如前所说,对人性的理解,把人性的本质看成什么、规定为什么,同如何去看待人性本质的规定以及对规定方式的理解,这是两个相关然而并不相同的问题,前者属于具体观点问题,后者属于理解方式问题。在对人性的理解中,应该说后者是更加重要的问题,而德国古典哲学家的贡献恰恰主要体现在这个方面。我认为,正是从他们开始,才真正突破传统物种观点的人性规定方式,不再把人性看作前定的、不变的、外在规定(给与)的,而是试图从人自身的活动中去理解人性的来源、本质和特性,这样,它就为从理性把握人的特异本性开辟了一种崭新的理解途径。
  德国古典哲学区别于其他哲学最为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把论证人的“自由”、“能动”的本性提到了哲学第一天职的位置,整个德国古典哲学可以说都是围绕这一中心目标展开的。依据当时的理论发展状况,要为肉体—灵魂、物质性—精神性、物性—理性找到统一的现实根据和基础是不大可能的,当时面临的任务首先是必须突破“自然必然性”的一统天下,把人从一切存在物中提升出来,赋予人以完全不同于他物的本性,根本改变关于本性的传统物种观念。依据当时哲学的公认原则,这样做还不能完全破坏“世界的统一性”原理,这样就决定了德国古典哲学理论的基本逻辑走向。
  康德哲学作为德国古典哲学奠基性的理论,不得不把本体和现象“二元化”,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为人性的自由腾出活动地盘,为人性的解放提供一种理论基础。正是在康德奠定的基础上,费希特才有可能赋予人性以真正的自由、充分发挥人的能动本性,然而这样一来,人也就被完全主观化,成为封闭于自我世界的孤独存在。进一步,要使人在不失能动、自由本性的前提下与客观存在相协调,那就必然会走上谢林的“绝对—普遍理性”的哲学道路,而这一步,实质上也就是要根本颠倒唯物论的世界观,赋予一切存在即整个世界以人性化的理性本质。要做到这点,就只有引进并贯彻“发展”的观念,赋予理性自身“自我发展”的本性才有可能,而这依靠“发展”逻辑构造出的绝对理念世界,就是黑格尔哲学。在我看来,费尔巴哈哲学也是沿着同一逻辑“发展”出来的,也应该看作属于这种哲学、是这种哲学的最后终结。费尔巴哈清醒地意识到,黑格尔哲学不过是一种“理性化的神学理论”;而他要使哲学回到现实的世界,也就是使虚幻的“理性人”回到“感性的人”。费尔巴哈的哲学做到了这点。人确实回到了感性世界,这是费尔巴哈的贡献,然而在他那里,人的自由性、能动性却没有着落了。
  这就是马克思哲学得以产生的直接理论基础。马克思提出的“实践”理论既充分肯定了人的能动、自由本性,又把它置为感性物质活动的基础,从来分裂的人性在马克思哲学中首次找到了得以统一的现实根据。这样,马克思就不仅解决、回答了困惑德国古典哲学家的难题,而且由此使整个哲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我们可以说,没有德国古典哲学作为理论先导,很难想像会产生出马克思哲学,也很难想像会有哲学理论的根本性变革。但从另一方面说,马克思哲学的产生,也并不意味着德国古典哲学从此便失去它在人的理论方面的独立价值和意义。马克思终结了旧哲学(包括德国古典哲学),但并没有终结人的哲学理论;正相反,马克思的实践理论为关于人的理论研究开辟了更加广阔的空间。在我们更加深入研究人、人性的问题时,德国古典哲学仍然是我们应该利用的宝贵思想资源。
  我们来看德国古典哲学家的下述论断:
  康德:“人之为物,其存在本身就是目的”;“世界上只有一类的存在者,其因果作用是目的论的,……这类的存在者就是人”(注:康德:《判断力批判》下卷,商务印书馆1964年出版,“关于目的论的一般解说”一节。)。“人乃是惟一的自然物,其特别的客观性质可以是这样的,就是叫我们在他里面认识到一种超感性的能力(即自由)”(注:康德:《判断力批判》下卷,商务印书馆1964年出版,“关于目的论的一般解说”一节。)。
  费希特:“我完全是我自己的创造物”(注:费希特:《人的使命》,《费希特着作选集》第3卷,商务印书馆1997年出版,“信仰”一章。);“不是自然使人成为他所成为的人,而是人本身把他自己造成他将成为的人”(注:费希特:《人的使命》,《费希特着作选集》第3卷,商务印书馆1997年出版,“信仰”一章。);我是“我自己变为我的一切存在和现象的惟一源泉”(注:费希特:《人的使命》,《费希特着作选集》第3卷,商务印书馆1997年出版,“信仰”一章。)。
  黑格尔:“个体是自在的又是自为的:他是自为的,这也就是说,他是一个自由的行动”(注: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卷,商务印书馆1962年出版,“自我意识”一章。);“有什么样的行为就有什么样的个人”(注: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卷,商务印书馆1962年出版,“自我意识”一章。);“劳动陶冶事物,……在陶冶事物的劳动中则自为存在成为他自己固有的了”(注: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卷,商务印书馆1962年出版,“自我意识”一章。)。对此,马克思曾指出:“他(指黑格尔——引者注)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出版,第163页。)
  费尔巴哈:“人是从哪里来的呢?先问问人是什么吧!你若弄清楚它的本质,那么他的起源你也明白了。”(注:费尔巴哈:《费尔巴哈哲学着作选集》上卷,三联书店1959年出版,第247、247页。)“直接从自然界产生的人,只是纯粹自然的本质,而不是人。人是人的作品,是文化、历史的产物。”(注:费尔巴哈:《费尔巴哈哲学着作选集》上卷,三联书店1959年出版,第247、247页。)
  这里显然无法引用他们的完整思想,但仅从这些片段就足以看出,德国哲学家完全改变了看人的传统观念,他们已明确而且自觉地把人、人的本性归结为是一种“自身根源”、“自为本性”、“自由的存在”。这是关于人性规定进而也是关于本性规定的一种全新理解方式。关于本性,从来的哲学都是按照“物种”的规定去理解,把本性看作决定存在、先于存在的一种既定的不变本质(即通常所说的“本质先于存在”的“本质主义”)。按照那时的观念,人们很难想像世上还会存在一种以自身为根源、自己造就自己、自我生成、永在重构知身、不断变异的本性(或许只有“上帝”才能够如此)。突破了根深蒂固的传统本性观,这就意味着人们的思维开拓出一个新的理解时空,许多问题包括人以及与人有关的所有问题的看法都将发生根本变化。这种变化,有的我们今天已经意识到了,有的还属于“空场”,需要进一步去开掘。
  翻开现代的哲学着作,人们关于人的说法就与以前的传统理解方式完全不同了。如今流行的看法是:人是未确定的动物,人就是超越自身;“人是什么”的问题是根据人实质上之所是来提出和解答的;人就是自由,人不外是由自己造成的东西,首先是人存在、出现、登场,然后才给自己下定义;人在本质上是不确定的,人的生活并不遵循一种被事先确定的过程,自然只完成了人的一半,另一半留给自己去完成;人是一个能向世界无限开放的可能性;人就是生成,人永远没有定型;人根本没有本性,人被宣称为应当是不断探究他自身的存在物;如此等等。这样的看法,不论你承认不承认,明显都与德国古典哲学的影响有关。
  关于人的本性,到今天我们还不能认为已经了解得很透彻。正如海德格尔所说,人属于那种“能是”的可能性,这方面的认识是永远不会有尽头的,留给我们的活动空间还非常之大。
  随着人的本性观点的改变、人性观念的变革,同人、人性相关联的那些领域中,需要我们去重新理解的问题就更广泛了,例如,“社会”的本性;“历史”的发展规律;“哲学”本性和哲学演变的本质;对“文化”、“文明”的理解和认识,以及对“真理”、“正义”、“价值”、“善恶”种种问题的看法等等。千百年来这些问题都是依照物种规定的人性观念去认识的,人们耗费了大量精力去追求它们的不变本性、永恒规律、先验模式,如果不使它们也同样经受德国古典哲学的“洗礼”,我们对它们的认识就不可能适应已经变化了的人性观念,达到真正的理解。传统、习惯是一种惰性力量,多年养成的追求绝对本性的思维习性不是说变就变得过来的。
  这里,我们可以拿“哲学”的观念作为例证。关于“哲学”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学问,即如何理解“哲学”的本性问题,一直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到今天我们还在不断地争论,总要为它寻找一种标准的模式。我觉得这个事实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过去的观念是:“我发现了哲学真理,我的哲学是‘真正的哲学’,其他的理论都算不上‘哲学’”,这是以往哲学家们对自己的“哲学”、也是对“哲学”的基本信念和态度。他们采取这样的看法和态度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那时关于本性的传统观念就是如此,即只能承认哲学有一种固定的本性,不可能承认哲学会有不断变异的本性。在哲学经历了形态的无数次转变、人性观念已经发生重大变化的今天,如果还要为哲学寻求一种标准模式(不变本性),承认这种形态是哲学、不承认那种形态是哲学;认为哲学应当这种样子、不应当那种样子,这就不好理解了,这只能说明我们有关本性的观念还没有跳出传统模式。“哲学是什么?”这并没有先验的规定,我们认真观察哲学发展的历史,从哲学自身的演变过程就会明白这一点。在那里能清楚地看到,哲学理论只是人、人的生存状态、人的理想追求历史性发展与变革的一种理论表征。人变了,哲学理论就要随之改变理论形态;人性具有多维特质,哲学就会形成不同的理论倾向。如果我们了解了人的自我构成、不断变异、多维的本性特质,那就必然会得出结论:哲学永在重构自身、不断寻求新的可能,它正是作为“人的自我意识理论”而对人性的一种本能表达。人性没有固定的模式,哲学也就不可能有固定的模式。在这一意义上,黑格尔说的“哲学也就是哲学史”这句话,确是很有道理的。
  在过去,对待与人相关的问题,追究它的人性根据是一个很重要的方法。若干时期以来,在发现以往的人性理论都属“抽象人性论”之后,我们便抛弃了这种分析方法。应该说,那时这样做是对的,不过如果我们估计到人性理论也在变化这种情况,那么,我们应当抛弃的就只是抽象人性论的根据,而不应该是人性的根据。人性分析在人文学科不仅必要,而且是带有根本性意义的,失去了人性分析,对于与人相关的那些问题来说,也就是失去了它自己的真实“根基”。我们曾经抛弃对哲学史的人性分析,把哲学发展史归结为一部“阶级斗争史”,在发现这种看法不符合哲学本性之后,又换成了“认识发展史”、“思想演变史”,换来换去,其结果只是使哲学愈来愈变成哲学词句,哲学愈来愈不像哲学,哲学史愈来愈不像哲学史。这个经验和教训值得吸取。我们不要忌讳人性分析,关键问题是必须改变人性的观点和理解方式。在我看来,这里就体现了德国古典哲学的现实意义。
  
  
  
学术月刊沪9~13B6外国哲学高清海20022002在人性问题上,德国古典哲学突破传统的物种规定的人性观念以及追求“绝对本性”的思维习性,将人的本性归结为一种“自为本性”,为人性规定以及与之相关联的诸多领域开创出一种全新的理解方式,不仅成为马克思哲学变革的理论先导,而且其所开拓的理解时空至今十分广阔,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德国古典哲学/人性理论/物种规定观念/自为本性作者高清海,吉林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作者:学术月刊沪9~13B6外国哲学高清海20022002在人性问题上,德国古典哲学突破传统的物种规定的人性观念以及追求“绝对本性”的思维习性,将人的本性归结为一种“自为本性”,为人性规定以及与之相关联的诸多领域开创出一种全新的理解方式,不仅成为马克思哲学变革的理论先导,而且其所开拓的理解时空至今十分广阔,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德国古典哲学/人性理论/物种规定观念/自为本性

网载 2013-09-10 21:3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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