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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曹寇·《生活片》 ▽ 《冬至烧纸人》 ▼ 傍晚,我妈打电话给我,说今天冬至,叫我买点纸烧烧。我答应了。然后我就忘了。晚上看到楼下有许多人在烧纸,我又想起来了。于是就转身去市场花了十二块钱买纸烧了烧。事情大致就是这样。 我想提的是: 1. 我已经好多年没烧过纸了,我那些死掉的先人也没给我托梦。比如清明,我的哥哥姐姐们到乡下上坟,我经常不去。七月半和冬至,他们烧纸时,我可能正在跟人推杯换盏。后来我还去了广州。我注意到广州人对祖先鬼神很有敬意,但没有注意到清明、七月半和冬至他们是怎么过的,因为,在广州,我一点时间概念也没有。 2. 我没有自己买过纸去烧。以前参与烧纸活动,都是跟家人一起,纸由他们代买,我掏几块钱即可(这是一种风俗,即子女需自己出钱购买草纸方能表达个体的孝道)。所以,我花了十二块钱所买的纸感觉非常多。确实非常多,站站蹲蹲的,把我烧累死了。有时火光冲天,我不得不往后直退,有时火焰将熄,我赶紧抢救,还有时听到个别高跟鞋晚归的声音,我又不能不回头看看。当然,天太黑,尤其当你置身一堆火前,火光之外的东西,什么也看不见。 3. 整个小区都飘散着烧纸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烧塑料的味道。 是这样的,人们拎着纸带到楼下来烧,那些纸一沓沓是用塑料绳捆着的,而这一沓沓被塑料绳捆着的纸又是被塑料袋装着的。所以人们在烧纸的时候,手闲的,手不闲的,整体上还是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把那些塑料绳和塑料袋也架在火上烧就是非常自然的事了。基于此,我也把塑料绳和塑料袋放在火上烧了。它们跟我小时候看到的情景相同,遇火瞬间就缩成了一个放蓝光的小黑点。我还想到哥本哈根那个大会,关于碳排放关于环境问题什么的,看来我在烧纸这件事上为人类末日的早日到来贡献了微薄之力。 4. 我烧纸的地方正是楼下小区那堵墙下。我觉得这是个非常适合烧纸的地点,然后我就发现已有人先我而到烧起了纸。等我烧得差不多了,另一边也有人烧了起来。也就是说,墙下适合烧纸,这并非我的“发现”,而仅仅是共识,甚至是常识。 5. 先我而到的那位,后来我才看清是个大妈。她嘴里念念有词,不外乎“×××,来收钱”之类。我注意到她事先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草纸和火焰都在圈内展开,这我没有去做。此外,她还手持一根烧火棍,也就是一个树枝。她不时使用这根烧火棍去挑拨那火堆,那些被积压在底部未烧尽的草纸就痛快地烧了起来,放射着惊人的光明。与此同时,烧火棍的前端也在燃烧,看起来她就像在挥舞火把,显得十分专业和来劲。这我也没有。 6. 所以大妈烧完,我见她将那根烧火棍前端的火焰弄熄后,并没有将之带走,而是慎重地靠在墙上,就好像它会一直靠在那里等待她明年继续使用一样。我就上去问她,能不能借我一用?她说可以。就在我拿上烧火棍打算立即赶往我自己那个火堆时,大妈对我说:“今年不错,没风。”我略略吃了一惊,然后表示同意:“是啊,没风,不错。” 7. 所以,我烧完纸,也将烧火棍慎重地靠在了墙上。其实我更希望另一边后来的那位能主动向我借。既然他没借,我就不好主动地送给他。离开之后,我还曾回头看了一眼,我希望他刚才是出于害羞,现在能趁我走了偷偷使用一下那根烧火棍,但没有,让人遗憾。 8. 最后要说天气。最近很冷,全国性的寒冷。但烧纸是不冷的,很暖和,所谓“生火取暖”的实指。我想到句总结性的话:这是祖先或死人给予我们的温暖,谢谢。 2009.12.22 ▽ 《二两水饺》 ▼ 出入我们小区有个小门,仅容一人,但走的人很多。小门边是个小卖部,里面还摆了两张麻将桌,所以彻夜灯亮。我经常半夜会到这儿来买包烟,顺便看看那些打麻将的人,并问候一声店主:“打麻将啊。”他答:“是啊。”后来他的店门前搭了个很大的雨棚,棚下支起了张折叠桌面。一个老太就此卖起了水饺。这老太看着很神气,抽烟,样子很老到。 去年冬天,我经常半夜醉醺醺地回家。因为醉,第二天经常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我记得多少年前在乡下的时候,我也醉过,但记忆都在,有次骑自行车居然将个骑摩托车的小妇女给撞翻了,我则继续前进。但现在真不行了,记忆大段大段空白。 可能情况是这样——多年醉酒已使我了解到一点,那就是虽然之前喝了很长时间,除了酒精,胃里几乎都是空的。这样子搞,对身体是不好的,所以经过这个老太经营的水饺摊时,我停了下来,要了二两,吃了,然后才爬楼回家。说“可能”是因为我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睡前吃过二两水饺。 后来有一次,我没喝酒,但肚子确实有点饿,打算到家下碗面条吃了再睡。结果经过老太的水饺摊时,她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直接问:“二两?”我吓了一跳。心想我年纪轻轻一小伙,一陌生老太怎么对我这么热情呢?于是就势坐下真要了二两,并听她把我前几次酒醉后在此吃水饺的事说了个遍。我问吃过几次?她说:“不记得了,绝对不止一次。”深更半夜,我被这句话搞得毛骨悚然,它的恐怖能量绝对赛过一个鬼故事。醉酒失忆太可怕了。就像一个路过车祸现场的人回到家发现自己无须钥匙就可以穿墙而过那样惊愕和绝望。老太还跟我说了点别的,大多是我醉话和丑态之类,让我无比惭愧。为了让她不继续抖搂我那点“破事”,我只好递烟给她抽。 这么一来,我就跟老太熟了。经常去她那儿吃水饺。这里面当然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她包的水饺挺好吃的。我曾邀请二三男女有空和我一起半夜去吃该老太的水饺,可惜至今也没人陪我一道。 秋天来了,最近我发现老太又开始支起家伙卖水饺了。问她夏天怎么不卖,说是馅容易坏,人也都热。说的在理啊。偶尔下班的时候,我总是又累又饿,考虑到距离晚饭时间颇遥远,就会坐下来要个二两垫垫。我看着老太忙碌的样子,油然而生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和悲伤。 2006.9.13
楚尘文化 2015-08-23 08:4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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