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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要命一条 来源|关天茶舍 二十多年前,坐在大学心理学课堂上昏昏欲睡的美好时代,脸孔严肃而眼镜性感的黄冬梅老师总喜欢把我喊起来提问,眼看着我答不出问题时,她会紧盯着我的眼睛说“你刚才又做梦了吧?” 随后的二十多年城市生活,我终于发现人生真的就是一场大梦,不如当年好好跟黄老师学学弗洛伊德了,至少能用语言为很多心理焦虑的美女诊断一下她们缺钱的人生,帮她们从心理上满足一下破碎的物质欲望,但现在这个市场也已经被王思聪垄断,别人根本插不进去腿。弥漫全社会的各种正能量与负能量象雾霾一样钻进我们生活的每一个领域,通过门户网站、微博、微信和各种翻墙,不断地制造着梅雨天气,让你感受心烦意乱的人生低谷,却又间或放晴,让你产生永不侧漏的生之霸气,随及又被暴跌的大盘拉进城市立交桥下的积水里,短暂的窒息之后,永恒时刻就到来了。 我曾经在这样的生活里慢慢被折磨到接近二百斤体重,在喝酒时向朋友诉苦,朋友说:你他妈的就是没生在六十年代,还折磨到二百斤?饿不死你个老逼养的!我目瞪口呆地看他气势磅礴的样子,被“老”字提醒,突然想起他比我小啊,更没经历过那个年代,就提醒他:“老逼养的仨字你也敢说出口吗?”朋友惊醒,再不放肆了。然后我也醒酒了:我看上去难道真有那么老了吗?我决定减肥。 说这话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体重一百七十斤,身材匀称,胸挺腰直,估计如果偶遇一个新鲜的刺激,起码能坚持一小时不倒,虽然从没偶遇过。 身体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广告词说错了顺序。但有一样,我开始爱做梦了。 各种梦境在夜晚频频袭来,搞得我措手不及,二百斤的时候,头一沾着枕头就打呼噜,半夜地震一定先震死我,现在完全不同了,躺在床上先向左,再向右,然后左右摇摆数百次,等到快睡着了,楼下一只耗子悄悄从垃圾箱里拎出一块炸鸡的动静都能把我吵醒,这是中了什么邪呢? 电视总播出长江沉船的时候,我梦到自己滑进了水底,也不知道自己是救人的英雄呢,还是等待救援的老人,反正情况很紧急,喝了很多水,挣扎着四处抓挠,但四周都是铁皮的墙面,徒劳无功,于是我转身下行,进入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身体几乎象悬浮在宇宙里一样,但就是掉不下去。在这样惊险的梦境里,我竟然还有自省能力,我能记得当时我内心深处反复地问自己:你,就是现在的你,到底是一条鱼呢,还是一只鸟?我不能回答,因为我就是我自己,自己问自己有什么意义呢?紧接着梦就结束了,老婆狠狠地抽了我一下:“你想冒泡了是不,喊什么鱼不鱼的?!” 南京出了一场车祸,手机新闻的画面一直在重复那个撞击的瞬间,看新闻的当口儿,它大约重复了不下二十多次,结果当晚又做梦了。我梦到自己坐在车里,似乎因为什么事而烦燥不安,我开始加速,加速,加速!把周围的一切都甩在脑后吧,让它们随风而去吧,当时梦里的我就是这么想的,然后撞击就发生了,一切戛然而止。奇怪的是,我分不清是撞击了别人,还是被别人撞击了,眼前一片空虚,就像人一下跳上了半空,但却掉不下去,我使劲地扭动身体想让自己往下沉,却徒劳无功,我能同时看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以前它们之间隔着肚子。这时,梦里那人的内心深处再次响起一个声音:你到底是一只鸟,还是一条鱼? 我真不明白,鸟和鱼与我的生活到底发生过怎样的联系呢?弗洛依德的理论,用中国的俗话说,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但我生活中很少接触鸟,家里只养着一条小鱼,已经快八年了,我盯着它,它在鱼缸里欢快地游着,偶而也看我一眼,八年的感情对它没起什么作用,它仍然不认识我,也从未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倒是小鱼小鱼地叫了它八年。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想到庄周,不禁石化了。 在梦里长江的水底,我到底是救人的英雄呢?还是变成落水的老男人?我不知道。在梦里城市的十字路口,我到底是撞人的宝马呢,还是被撞的马自达,我也不知道。 但我在梦里一直清醒地知道,我就是我。那么问题来了:两次梦境中,我都漂进了一片空虚之处,我是怎么漂进去的呢,是因为有翅膀,还是因为有鱼鳍?可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刻,我既没有长出翅膀,也没有长出鱼鳍,我并没有变成一条鱼,或是一只鸟。 为此我开始沉思,坐在椅子里打捞脑海里的沉年碎片,在一片记忆的荒原上努力地寻找哪怕一小块垃圾,但,失败了。 我数了,从出生到现在,总共做过三千六百五十个梦,有喜剧的梦,悲剧的梦,英雄的梦,罪犯的梦,泡妞的梦,被泡的梦,当明星的梦,做粉丝的梦,各种梦各种幻觉,唯独没有——自己变成某种生物的梦! 英雄和落水者都在水底,如果你梦到长出了鱼鳍,你就能变成英雄,受万人景仰。撞人的和被撞的都在车里,如果你梦到长出翅膀,你就会飞离现场,既不用撞别人,也不用被别人撞。这其实是一个诡辩的过程。 但我们真的正好生活在这样一个诡辩时代。 假如你年轻一点,你就可能参军,就可能被派去救援,不顾自身安危地在水底打捞尸体,并成为英雄,假如你年老一点,你就可能买票走上一条破船,在长江里被风一下吹翻,然后不幸遇难,在水底安静地等待那个打捞你的年轻人的到来,不用担心,人们会替你感谢年轻人。 假如你有钱,你就会开着宝马超速,在那个十字路口撞上马自达,把两个年轻的生命撞飞到天上,即使你最终被判刑,但你仍然可以活着,假如你没钱,你就只能开着马自达守规矩地驾驶,在那个十路口被宝马撞飞,即使你获得了很多同情,但其实你已经死了,俗称然并卵。 我不相信人在梦里能变出翅膀或者鱼鳍,人就是人,人的梦境里永远不会变成任何别的生物,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反省一下自己的梦境。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我也不相信英雄和遇难者在很高的层次上是同一的说法,这种说法很可恶,它混淆了是非,颠倒了黑白,如果他们必须一起出现,以对立统一的矛盾关系露脸,来表现某种莫名的伟大和英明,那这种伟大或者英明就是扯淡。我更不相信有钱和没钱就决定一切命运,要么被撞死,要么撞死别人,如果它们总是在一个经验世界里反复的出现,那一定是这个经验世界的价值观出了毛病。 我们确实要有新的价值观,要有新的哲学和信仰。但我感觉,那不应该是两千年前的一个梦,其实那个梦的真实性太令人怀疑了。庄周真能在梦里把自己想成一只有翅膀有口器有触角的胡蝶吗? 当我写完这些文字抬起头看时,发现对面的同事大哥正在发呆,他是个少发的人,很少的头发总是被梳得板板正正,但现在却零乱不堪,我就知道坏菜了,一定是大盘又跌了。如果周一上班时他的头发是板正的,那我就坚持不抛。
天涯观察 2015-08-23 08:5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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