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荐书 光荣与梦想:1932-1972年美国社会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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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威廉·曼彻斯特(William Manchester)

翻译:四川外国语大学翻译学院翻译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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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与梦想:1932-1972年美国社会实录》(中信出版社,2015年3月出版)从1932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上台前后一直写到1972年的“水门事件”,勾画了整整40年间的美国历史。作者威廉·曼彻斯特细致入微地描写了这一时期美国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等方面的巨大变化。作者充分运用新闻报道的特写手法,以大量的美国报刊资料和采访材料为依据,创造了一种全景式的还原细节的历史写作手法。


对于建国历史仅二百多年的美国来说,这段历史的特殊意义一定会被永远的铭记。由迷茫徘徊到蓬勃向上,由孤立者到救世主,由世界第一经济强国到世界第一超级大国。国内的繁荣程度领跑世界,战胜国领袖的身份使得国际声望达到顶峰,都使这样一个曾经远离世界政治核心的国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荣光。曾经满足偏安于北美大陆的美国人开始将他的目光投向全球,开始对自己的信仰和制度充满自信,开始梦想着自己将会永远的繁荣下去,并成为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领袖……


变革的时代,似乎总是闪着让人兴奋的光芒。而小细节与大历史的关系,就像从一面镜子反射到另一面镜子。以下文字摘自全书第十一章:小院丁香花开时。



1943年,美军登陆意大利。从那以后,美国大兵始终在意大利蒙特卡西诺山山脚下的泥地里摸爬滚打,渴望天气转暖,并希望尽快打开突破口。新的一年没有带来什么改观。德军依然占据意大利国土面积的2/3,其中包括罗马。1944年1月22日,盟军试图派出一支两栖部队在安奇奥登陆,迂回到敌军后方,从侧翼包抄敌军防线,但指挥部队的美国将军却软弱无能。他没有在突袭后乘胜追击,而是在海滩上就地驻扎,观察情况,直至德军元帅凯瑟林率军将他们围困于海滩。安奇奥成了血淋淋的陷阱,盟军无法摆脱德军的进攻,进退不得。他们被困滩头阵地4个多月,伤亡人数不断攀升。盟军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只得充当德国狙击手的活靶子。一名记者写道:“那里的盟军就像原始人一般,挥舞木棒或许比用机关枪更像样。常人无法想象他们在寒冬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春天来了,连绵降雨导致的山洪冲垮了贝利桥。冬天路面上的车辙冻得如钢铁一般坚硬,现在又变得泥泞难行。毫无意义的围攻仍在继续。在意大利之足部分的亚平宁山脉东西两侧,盟军部队展开攻坚战,来自美国的第五集团军和来自英国的第八集团军伤亡惨重,血流成河。他们最多只能拖住德国几个师团,消耗他们的实力,使其无法支援希特勒的大西洋壁垒——这一壁垒马上就要受到跨海峡打击以测试其军力,但双方都在消耗自己的实力。更糟的是,进攻方往往要比防守方付出更大代价。盟军伤亡持续增加,士气随之下降。盟军内部的摩擦渐渐增加,这是个危险的信号。除了被反法西斯的意大利人软禁的墨索里尼,马克·克拉克中将要算意大利半岛上最不受欢迎的人。他把轰炸蒙特卡西诺山的罪责归咎于伯纳德·弗赖伯格将军,而这位将军是新西兰人心中的英雄。他这样的行为很不体面,无非就是推卸责任,而且在当时看来,轰炸是必要的军事行动。


安奇奥的盟军部队急需支援。盟军高级将领们只能想到一种解救被围困盟军的方法:大举进攻罗马。1944年6月4日晚上7点半,克拉克充当先锋,率领美军第五集团军几个分队开进永恒之城的中心——威尼斯广场。人们用鲜花、掌声和亲吻欢迎征服者,还给他们送上了多到拿不了的基安蒂酒。任何士兵都会陶醉于这样的时刻,但克拉克不知道适可而止。第二天早晨,克拉克召集部队指挥官们开会,他们到齐之后才发现克拉克叫他们来是充当新闻发布会背景的。克拉克摆出各种英武的造型以满足摄影师的需求。他的下属们,有美国人,也有盟军其他国家的军官,则尴尬地深感汗颜,甚至一些战地记者都羞红了脸。克拉克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不自在,甚至还决定发表简短的演说。“今天,”他说道,“是第五集团军取得胜利的日子。”


记者们目瞪口呆。愤怒的英国记者互相嘀咕,“第五集团军的胜利,那第八集团军呢?”第八集团军可是一路从开罗打过来的啊!还有波兰人的部队呢?其他国家的部队呢?除了这些,埃里克·塞瓦赖德还在想,对希特勒的胜利难道不是欧洲所有受奴役人民的胜利吗?难道不是受纳粹屠杀的犹太人的胜利吗?难道不是全世界为战争献出生命和仍在遭受战争折磨的人民的胜利吗?但克拉克不管这些。他只想让摄影师和记者们拿到所需的照片,并为他们腾出通信电缆,以确保第二天早上有关他的新闻能顺利送达编辑手中。新闻稿如期而至,但克拉克想上报纸的愿望却落了个空,因为第二天是1944年6月6日,诺曼底登陆日。


索斯威克庄园是一座富丽堂皇的英格兰豪宅,坐落于朴次茅斯造船厂正北方。庄园附近的榛树林里有一辆破旧的拖车,里面有两件不同寻常的摆设:一部红色电话,用来与华盛顿进行加密通话;一部绿色电话,是直通唐宁街10号的专线。正是通过这里,英美两国策划了史上最大规模的两栖攻击。在一个狂风四起的日子里,已升任四星上将的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将军草拟了两封电报。第一封如今已为人熟知(“你们马上就要踏上征程,参加一场伟大的圣战”),如果他的部队登上诺曼底海岸,并且建立据点,就会发送这条信息以示庆祝。如果登陆不利,敦刻尔克事件重演,那将播送以下消息:


我军在瑟堡–阿弗尔地区登陆,但没能开辟据点。我要求撤回部队。基于现有信息,我决定在此时登陆攻击此地。陆海空所有参战部队英勇作战、恪尽职守,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次行动失败的责任将由我一人承担。


历史事件发生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人们会觉得其本身具有一定的必然性。一想到诺曼底登陆,我们就会认为在法国的德国军队毫无胜算,艾森豪威尔拥有庞大的军队和源源不断的补给。海峡上又有英美联合舰队护航,空中有战机掩护,这场战争已经胜券在握。甚至了解当时情况的人事后也是这种想法。蒙哥马利后来写道:“这场战役完全是按照计划进行的。”但实际情况则并非如此。


人们认为当天的风浪对盟军不利,影响了登陆行动。其实这是上天的眷顾。因为天气恶劣,登陆行动开始时,德军几名重要将领不在指挥部——希特勒手下最具天赋的将领隆美尔当天休假,在乌尔姆为妻子庆祝生日。虽然德国有10支高机动性的装甲部队可以将入侵者赶回英吉利海峡,但诺曼底登陆日当天,只有一支部队参与了战斗。即使这样,这支部队也在卡昂攻破了英军的防线,将英军赶至海滩。但他们毕竟数量太小,着名军事战略家李德哈特在书中写道:如果有三支装甲部队投入诺曼底战役,“盟军据点将被拔除,他们根本无法联结、整合”。


隆美尔如果不是如此称职的丈夫,就有可能留在法国,盟军也就有可能被击溃。当然,隆美尔元帅首先要将战场情况电话告知希特勒,但元首已经认定必须把跨过英吉利海峡的敌军抵挡在海滩以外。他相信这样就能阻止罗斯福再次当选总统,而罗斯福即使“幸运”的话,也只能在监狱中度过余生。有趣的是,希特勒的直觉告诉他,登陆可能发生在诺曼底。但他听从了顾问的建议,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加来,”他说,“盟军主力将在加来附近登陆,诺曼底只是个幌子。”


这对于艾森豪威尔来说是最幸运的消息。他的部队所面临的任务已够艰巨。此前一年,德国一直在海岸布雷,将反坦克三脚架植于地表内,修筑墙体厚达6英尺的混凝土碉堡,加固水泥隧道,将军事障碍物编织起来,形成自然防御网。纳粹使用苦役完成此项工作。一开始,英军在计划时间内攻占了朱诺滩和斯沃德滩,而美军付出惨重代价才夺取了奥马哈滩和犹他滩。接着,士兵们向内陆挺进,途中遇到诺曼底的灌木丛,这里本是负隅顽抗者的理想之地。


大西洋彼岸的美国,1亿美国人守在收音机旁边,等待法国传来的最新消息,富兰克林·罗斯福也是其中之一。总统始终关注这一庞大准备工作的每一个细节。他知道登陆船只在密歇根湖制造,沿伊利诺伊河和密西西比河出海,向东航行到英国港口装载美国大兵。每日简报使他了解登陆舰(登陆船和坦克)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建造情况,以及这种船只如何带着坦克、推土机和卡车试航。艾克(艾森豪威尔的昵称)推迟登陆日期,军事气象学家伤透脑筋却又无法准确预报天气,这些罗斯福都随时了解。还有人向他汇报艾森豪威尔将军如何在拖车外的煤渣路上徘徊踱步,手中揉搓着进攻北非和西西里时的幸运币。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部发来信息,艾森豪威尔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确定我们必须下令……我虽然不喜欢这样,但必须要这样做了……”而后,他用右拳击打左手掌,说:“好吧,我们行动。”


随着艾森豪威尔一声令下,欧洲反攻希特勒的大幕拉开。爱德华·默罗,一个不喜欢异想天开的人,看着开往法国的轰炸机群带着轰鸣声从头顶飞过,脑海里回响起《共和国战歌》的旋律。总司令离战场较远,他在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那个周末,他在军事副官“伯伯”沃森位于夏洛特维尔的家里重读《公祷书》,为登陆日寻找祈祷文。6月6日星期二晚,他通过广播带领全国人民共同祈祷。“我们的儿女,国家的骄傲……为他们指引出路吧,”他说道,“让他们的四肢充满力量,内心坚定不移,信念矢志不渝。他们需要你的祝福。他们前进的道路漫长而艰辛。敌人很强大,他们会阻挡我们部队的前进。成功不能一蹴而就,但我们会一次又一次地发动进攻。”然后,他乞求像他一样在国内观战的人能得到指引:“给我们信心,让我们相信你的存在,相信我们的子女,相信彼此,相信联合进攻能取得胜利……”


与此同时,决战在诺曼底的树篱间和罂粟花丛中展开。经过11天的激战,布雷德利报告了他的部队的首批伤亡情况:阵亡3 283人、受伤12 600人。他的战果并不明显,但伦敦要求战绩又有了新理由。6月14日,韦纳·冯·布劳恩教授 开始用V–1导弹袭击伦敦,从纳粹在法国和比利时建立的发射点发射,造成大规模的平民伤亡。盟军需要一场胜利,将军们需要一个大型港口,所有人都想结束桥头堡战役。瑟堡港直到星期二才被攻克,而德国人已想尽办法把这个港口破坏无遗。他们推倒了防波堤,摧毁了吊车,在各个码头遍布水雷和诡雷。直到8月,陆军工程师们才将这里清理干净。目前,远征军只能依靠代号“桑葚”的人工港运输物资。他们将人工港带到阿罗芒什,在那里抛锚组装。


尽管如此,补给从未中断。7月4日,艾森豪威尔向华盛顿报告第100万名士兵在法国登陆,另外还有566 648吨物资,以及171 532辆车。此外,桥头堡战役最后也成为对盟军有利的事件。激烈的战斗将西线德军的大部分兵力都吸引到科唐坦半岛。德军为了堵住防线上的缺口,装甲部队分兵作战,结果被各个击破,让纳粹失去了机动能力,这导致纳粹在以后的战役中处于被动局面。在法国开阔的内陆地区作战,纳粹最需要的就是机动性。同时,希特勒下令寸土不让,束缚了军队指挥官们的手脚,让他们无法做出战术撤退。7月9日,英军攻占卡昂。7月25日,美军攻占诺曼底与布列塔尼地区之间的交通枢纽圣洛。这时,巴顿将军亲自指挥部队一路猛攻。7月25日,他率领强大的装甲部队奔袭阿夫朗什,冲进布列塔尼地区。8月10日,他切断了布列塔尼地区与外界的联系。比维布鲁克勋爵的伦敦《每日快报》说:“美国人证明了自己能征善战,位列各国部队之首。”


8月25日星期五,勒克莱尔将军的自由法国吉普车队进入巴黎城郊。星期六,戴高乐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巴黎。大西洋彼岸的美国,莉丽·庞斯穿着美国劳军联合组织的制服,在曼哈顿洛克菲勒广场高唱《马赛曲》。那是激动人心的时刻,但在巴黎的观察员发现,巴黎的解放比他们想象的复杂。戴高乐的支持者和在法国内地军的地下分子有一个黑名单,上面记录了70万名叛国者的姓名。同德国人睡过觉的法国妇女必须自首,然后还要把头发剃光。但许多叛国者逃过了审判,或是花钱买到了自由。巴黎让一些美国人不安,它根本不像一座受奴役的城市。同伦敦相比,那里可谓一片繁荣。大街上衣着华丽的女子数量之多,让爱德华·默罗感到惊讶。战争期间,法国不仅纺织业欣欣向荣,还研发出了第一套电视信号发射机和电视机。莫利纽克斯、浪凡、斯奇培尔莉等着名服装店依然照常营业,顾客们还能买到花冠裙和宽袖衣服,当时美国和英国妇女受到布料配给政策的影响,早已无法穿着这样的衣服。一位巴黎服装设计师同美国记者谈到解放时,叹了一口气并两手一摊道:“解放搞得我没法做生意,我的顾客都被关进集中营去了,因为他们为维希政府服务。”


伦敦面临的险境比巴黎更加严峻。9月8日,经过1 843个漫漫长夜,英国首都重新在夜间点亮灯火,8岁的朱莉·安德鲁斯自打记事以来,第一次看到闪烁着灯光的城市。但灯光没有持续多久。当晚,冯·布劳恩开始向英国发射V–2导弹,英国人称这种导弹为“鲍勃·霍普弹(Bob hopes)”——找角落低头隐蔽并祈祷不要被导弹击中,同时再次进行灯火管制,这似乎合情合理。几星期来,在法国的部队和在英国的平民都奔走相告,战争就要结束了。被打得支离破碎的德军看起来似乎气数已尽,人们甚至认为希特勒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他已经输了。9月12日,美军越过边界,在奥伊彭和特里尔附近进入德国境内,他们还试探性地攻击了齐格菲防线的外围,盟军也正式进入德国西部。那年秋天,盟军接连展开攻势,加拿大军消灭了斯海尔德河口附近的德军,美军第一集团军占领亚琛,并一举突破齐格菲防线,巴顿的美国第三集团军攻占梅斯和斯特拉斯堡,其他美国军队也到达罗尔河。那时已是12月3日,不到两星期后,希特勒突然大举反攻,打了盟军一个措手不及。德国精锐部队猛然扑向美国部队,耳畔还回响着格尔德·冯·伦德施泰特元帅战前响亮的动员讲话:“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今天,强大的进攻部队着英美联军进发。我无须多言,你们可以感觉到,成败在此一举。你们肩负着神圣的使命,为了我们的祖国和元首,你们一定要血战到底。”


这就是阿登战役(1944年德军西线最大的阵地反击战)的序曲。会说英语、身穿美军军服的德国士兵给美军制造了很大的混乱,第101空降师拼死守住巴斯托涅,围困他们的德军下达最后通牒,麦考利夫准将以“放屁”回敬,巴顿将军调动装甲部队解救巴斯托涅被围的美军,指挥先头坦克发起进攻的是第四装甲部队大名鼎鼎的克赖顿·艾布拉姆斯中校,年仅30岁,这一切都已成为美国军事史上的经典。这是美国军队在欧洲战场上最辉煌的时刻。有人问蒙哥马利,是谁改变了战局,他回答道:“是具有良好战斗素养的美国士兵。我为他们脱帽致敬,向英勇作战的美国人致以崇高敬意。我很荣幸,能跟如此优秀的军人并肩作战。我试着把自己也想象成一名普通的美国士兵。”


阿登战役是希特勒最后的豪赌,之后他的帝国慢慢瓦解了。1945年1月,苏联人展开最后攻势。从2月初开始,盟军攻占了荷兰,之后占领萨尔河,在雷马根夺取了一座德军来不及炸毁的桥梁,又在莱茵河上架设桥梁,比德国曾经拥有的桥梁总数还多9座。之后,他们包抄了鲁尔河,俘虏32.5万人。随后又夺取曼海姆和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战争已接近尾声,所有欧洲人都能感觉到这一点。尽管伦敦的灯火管制还有一个月才能结束,巴黎已于4月第一个星期再次成为法国的光明之城。柏林、汉堡、德累斯顿、埃森、杜塞尔多夫、纽伦堡和法兰克福都被炸成一片废墟。再过两个星期,就是希特勒56岁生日,但没有任何为他庆祝生日的计划。


1945年4月11日中午,美国第九集团军到达易北河。4月12日早上6点,罗斯福总统还在沃姆斯普林斯的一间僻静的卧室中休息。昨天晚上睡觉之前,罗斯福料想早上就能获得进展的最新消息,但邮件有所延误。他平时习惯阅读《纽约时报》、《纽约先驱论坛报》、《巴尔的摩太阳报》和《华盛顿邮报》,今天这些报纸还没送到,他只能拿起《亚特兰大宪政报》阅读,报纸的头条是:


第九集团军距柏林57英里

以每天进军50英里计算

美苏会师时间将提前


太平洋方面的消息是:


海军陆战队在冲绳取得突破

双方激烈交战

150架超级堡垒轰炸机重创东京

此次日间空袭持续两小时


4月初,佐治亚州的天气比往常更暖和。山茱萸和野生的紫罗兰都已经开花了。一位邻居正打算给罗斯福办一场户外烧烤,在一棵老橡树下面摆上一张椅子,他就可以坐在那儿欣赏山谷里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景了。自从邮件延误后,他每天需要批阅的大量文件也就没有按时送到,罗斯福总统除了坐在那儿让别人给他画像就没有其他事情了。两年前,露西·拉瑟弗德委托一位画师为他画过一幅水彩像,如今,他自己又请那位画师为他再画一幅,以此作为送给露西女儿的礼物。


总统住到这里之后,比尔·哈西特和布鲁恩医生也松了一口气,尽管他们已经开始不再对总统的康复抱有希望。3月30日那天,在沃姆斯普林斯火车站,当随行人员把罗斯福总统从火车上抬到月台上时,人群中发出惊讶之声。把他放到轮椅上后,他整个人就瘫坐在轮椅里面,头随着轮椅晃动,俯仰已不由自主。这段时间,他的病情稍有缓和,所以才能坐车到这里来,然而他们对这种短暂的好转已习以为常。一到晚上,罗斯福总统休息之后,他们总是极度痛苦地面面相觑。哈西特说,罗斯福总统不过是在慢慢走向死亡罢了。他那充满活力、派头十足的签字已经大不如前,看起来甚至连伪造的笔迹都不如。他是美国总统,如今却连自己的名字都签不了了。作为心脏病专家,布鲁恩医生告诫: 除非让罗斯福总统摆脱工作的压力,否则他的病情将无任何希望。哈西特说那根本不可能,因为任何一位总统都不可能享受绝对的清静。两个大男人无计可施,几近落泪。哈西特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看到他那憔悴、困倦而又疲惫的样子时,我被吓到了。早上见他的时候,看起来还好好的。他的体重不断下降,他告诉我,他已经轻了25磅,而且没力气、没胃口,容易累。中午过后,见到他,这些症状就更加明显了。布鲁恩医生再度得知这些情况后,也认为这非常令人担忧。


然而这天早上,他们都认为罗斯福总统的气色好多了。因为传来的都是好消息,这有助于他保持好心情。而且,邮件又没按时送到,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他们又如之前几个星期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互相安慰,总统也许有希望康复,尽管种种迹象表明这已不可能。




东方历史评论 2015-08-23 08:4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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