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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理信仰包括范围比较广泛,包括占卜、风水、八卦、相面、测字等等。
命理信仰是一个世界性话题,在中国源远流长,一般人会把它归纳到民间信仰范畴里面,信仰主体主要是下层社会,读书人一般不大说自己信仰命理。但你们细细考察一下,很多读书人都会有命理信仰,或者是命理兴趣,他们嘴上不说,但在事实层面上,他们对占卜、八卦、风水、相面这一类东西都是介于信和不信之间,绝对相信的人很少,绝对不信的人也很少,绝大多数人是需要的时候就相信,不需要的时候就不相信。
我谈的是近代中国读书人的命理信仰,鸦片战争以后,西学东渐,特别是近代各门学科对传统命理信仰形成了很大的冲击,但是,命理信仰跟科学是同步发展的。
在近代读书人公开出版的文章中,对占卜、八卦、相面之类的东西表示相信的不是很多,但如果你仔细阅读那些笔记、日记、书信,你会发现其中留有他们从事这类活动的很多记录或者痕迹。
我重点搜集的材料是鸦片战争以后到1949年这100多年,我以为读书人对命理信仰、命理兴趣,总体上有变易,但变易不大。
传统读书人的命理信仰
我就从曾国藩开始,中国传统读书人或多或少的跟命理信仰都有关系,古代的我们就不去讲他,太多了,说夏商周三代就是命理世界,一点都不过分。
曾国藩表面上不信风水,也不信占卜,但事实上他有很多相信命理的记录,他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有时候是非常相信。
我举几个例子,曾国藩的相面能力在当时那个时代没有人比他强。湘军里面的人,淮军里面的人,很多人他都是用以前首先相面,有的是公开的相,有的时候背地里相,他自己也有记录,这个人长得怎么样,气相怎么样,都有。
第二个就是风水。有一个事情就是曾国藩祖母去世,他的祖母墓地安排在什么地方,他跟他的祖父的意见发生了不一致,但最后曾国藩服从了他祖父的意见。他为什么要服从?他觉得既然是对待祖上的坟墓,我不能惹祖上不高兴,他祖父是他祖上。结果他弟弟也觉得曾国藩的选择是对的,但曾国藩劝他的弟弟服从他祖父的决定。最后,曾国藩觉得这个事情最终的意见是非常之对。
他祖母去世以后,不到半年时间,有三件事情让曾国藩觉得这个风水选对了。第一他父亲常年的病好了,第二曾曾国藩自己身上的牛皮癣也好了,第三他官衔连升。这三件事情在半年当中发生,曾国藩觉得这个风水选对了。
再过了两年,曾国藩在给他兄弟写的信当中就讲了,说风水选得好不好非常要紧。这两年曾家家族里连生了三个男孩,曾国藩自己官升至侍郎,他因此写信给他弟弟曾国葆说,我对风水上面不是很精通,你今后在这方面要好好补课,这个风水非常要紧。
第三点我讲讲扶乩。曾国藩对扶乩是非常肯定的。1858年5月的一天,曾国藩还在家里,有人在家里面请箕,扶乩字谜谜底就是一个“败”字。
曾国藩觉得这个跟自己当时的军情不对,他就问这个扶乩,说我到底是因公还是因私?对方说,即使为你曾家来讲也是不和谐的。这个话说了几个月之后,就有了湘军在安徽的惨败,曾国藩的弟弟曾国华也在这次战役当中死了。事后,曾国藩回忆起这次在家做的扶乩,恍然大悟。由此,他认为,扶乩也是不可以轻易否定。
第四个相信占卜,曾国藩跟赵烈文(曾国藩的幕僚)两个人有很多次占卜的记录,曾国藩自己日记里面有记录,赵烈文日记里面有更多这方面的记录。最典型的一次就是1867年7月21日晚上,赵烈文跟曾国藩两个人占清朝的命运,赵烈文讲不超过50年。因为曾国藩对赵烈文的占卜水准是比较相信的,说不至于如此吧?赵烈文是真信,曾国藩将信将疑。湘军把太平军镇压下去以后,赵烈文就退隐了,就是不要当官,他到常熟那一带,自己造了一个私人的花园归隐了。
曾国藩是那个时代传统读书人当中的着名代表,在他以后,有很多传统读书人都跟他差不多。叶名琛的父亲叶志诜,他独信占扶乩,每事必扶,每事必占,结果叶名琛做两广总督的时候,把他的父亲接到他自己的总督府里面,在那里建了“长春仙馆”,里面供奉吕洞宾跟李太白两个人。每一件事情叶名琛都占,父子两个都信,信扶乩的结果是不灵的。
曾国藩同时期的郭嵩焘是看风水的好手,曾国藩死后,他墓地的风水是郭嵩焘去看的。曾纪泽(曾国藩长子)不是很相信,但鉴于是他父亲的墓地不能不重视,他宁可信其有。郭嵩焘自己的墓地也是自己看的。
我专门做过冯桂芬的研究,冯桂芬是看风水高手,在江南一带是很有名的,最有名的典型就是殷兆镛夫人去世选墓地。殷兆镛也是一个官职二品的大员,冯桂芬苏州的老乡,选墓地叫冯桂芬看了一下,然后请风水大师也看了一下,冯桂芬的看法跟风水大师的选址不一样,最后殷兆镛家里用了冯桂芬选的这个风水。
第二讲冯桂芬占卜,1860年到1861年太平军要打上海,上海危在旦夕。一方面上海城里面的人和外国人联合起来成立了会防局抵抗太平军,另外,派人去请曾国藩,后来曾国藩派了李鸿章到上海来。
请曾国藩派兵这封信是冯桂芬在上海发出去的,冯桂芬那时候心里忐忑不安,上海这个城市命运到底会怎样?他就为上海这个城市占卜。这个占卜记录收藏在冯桂芬的手稿里面,这个手稿在上海社科院的资料室里面。他占卜的记录有四个字—此吉议也,觉得上海请曾国藩是对的,上海这个城市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可以看到冯桂芬对这种事情是非常在意的。
我再举一个李文田,广东人,跟梁启超很熟悉,他相信抽签,他抽的签叫“名落孙山外”,科举考试抽了这签肯定是不好的,就是名落孙山嘛。可结果考的是第三名,第一名姓孙,第二名也是姓孙,所以,他觉得这个是对的。第二他热中相面,在李文田史料里面有很多帮人相面的。
我就举一个梁启超的例子。梁启超是李文田的广东老乡,李文田第一次见到梁启超说,不好了,这个人是扰乱天下之耗子精也,耗子精有什么特点?第一搞破坏,第二好动。
我们刚才讲的是传统读书人,我再举两个买办,买办除了读传统的书,也读新学的书,这两个人也都是对于风水、占卜极为痴迷。
买办徐荣村致富以后,在两三年里面花了十多万两银子在他的老家香山看风水,迁葬祖坟。还有徐润,他为风水花了大量的钱,他自己讲改了家乡风水以后确实很好,他家乡升官发财的都有,并且他家乡生麻风病的人也少了。
再看一个典型董文焕,我看了那么多晚清日记、笔记,没有人比他更嗜好占卜。他进士出身,现存的日记当中有14年记录,其中我数了一下,有关占卜的记录125起,他的方式有到关帝庙,到吕祖庙、到财神庙抽签的,有扶乩,有周易演卦,有八字推命……,你看他的日记,字写得很工整。占卜的内容包括个人的健康,年运,官运,出行是不是可以,婚姻是不是恰当,选择婚姻的日子,儿子是不是能够顺利出来,头发可不可以留鬓角等等,甚至有两次做梦梦里面突然被某一种声音惊醒了,马上起来就算命。像他那样热中于算命的,很少很少,可以说董文焕的一部日记是研究晚清命理文化的一个极好的素材。
命理活动影响政治决策
命理无论你是测字也好,算命也好,都是对未来的一种预测,它会影响你未来的行动,我举三个例子。第一个例子是1899年慈禧太后想把光绪皇帝废掉,这个事件可行不可行呢?慈禧拿不准,然后要听封疆大吏的意见,刘坤一等人意思是你不能妄动,荣禄摸透了慈禧的心事,怎么摸透?慈禧太后是信风水,信占卜的。那时候在北京城里面有一个赵瞎子会梅花易数,在京城里很有名的,据说慈禧遇到事情都会悄悄派人去,荣禄知道她有这方面的心理活动,所以荣禄派人到赵瞎子那里求了一签,然后到关帝庙也求了一签,结果两签意思都是“不可妄动,动则有悔”。后来慈禧再来问他的时候,他就说不光是封疆大吏,我也到关帝庙和赵瞎子哪儿去了。慈禧讲他们怎么说?他就从怀里面拿出签,慈禧愣了半天,过了两天荣禄跟慈禧讲,刘坤一他们怎么想,慈禧说那就算了,这个事情就取消了,这是影响她政治决策的一个事情。
第二个是袁世凯称帝,袁世凯称帝这个事情在很多笔记里面都有,特别是袁世凯的女儿回忆录里面也有。袁世凯19岁的时候,看到城隍庙里三层,外三层,大家在那儿算命,袁世凯想请他算,还没等袁世凯去请,那算命说,这位先生赶快来,就给他算,说你50岁的时候有一个波折,但过了50岁以后你有一个富贵不可言的,但只有7年,这个事袁世凯自己记得。袁世凯50岁正好是慈禧、光绪去世以后,他被赶出京城,等到后来再起用他,后来他讲算命先生算我寿命只能够到58岁,我一定想办法把他冲掉,所以他要称帝,这也是影响他政治决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清末民初的时候,全世界都很信仰命理,袁世凯不是一个圣人,尤其处在中国华北那一带,更容易相信这方面。
第三个影响决策的例子,就是张学良杀杨宇霆,杨宇霆原来是张作霖的老部下,张作霖死掉以后张学良继位,杨宇霆因为是老一辈,对张学良不够恭敬,张学良心里对他很不爽,就想把他杀掉。但事前拿不定主意,他就采取占卜的办法,他拿一个银元抛出去,然后自己在心里默念,如果都是袁世凯头像向上,就杀他,结果三次结果都是要杀他。张学良还是犹豫不决的,就跟他的夫人于凤至说了,于凤至说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相信算命,张学良说命中就注定如此。后来于凤至也试了一下,又抛了三次,结果也是杀,后来就杀掉了。
这事不是八卦,是张学良自己讲出来的,你们去查胡适的日记,是张学良一个部下跟胡适讲的。在近代史上这三件大事情,一个是立储,一个是袁世凯称帝,一个是杀杨宇霆,都跟命理上的暗示有关系。
新式读书人的命理信仰
我前面讲的是传统读书人,下面讲新式读书人,所谓新式读书人,主要是在科学主义影响下接受过新教育的这批人物,像严复、伍廷芳……,这些人都是有海外留学经历的,受近代科学思潮影响很大的。以常理而论,在科学思潮影响下占卜这一类命理文化,应该是没有什么市场,或者是空间很小的,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情,在民国时期命理文化相当兴盛,占卜、扶乩都很盛行,出现了一大批的命理学家,也出现了一大批命理学着作。
我举几个例子,一个丁福保,丁福保曾留学日本,清末民初他在佛学、医学方面都是很了不得的。在算命方面,他当时请了丁太炎,这是他自己在生活史里面写的。丁太炎原来在北京,李莲英请他为慈禧太后测字,这个事情我们没有档案史料,这个是笔记上讲的,丁太炎测字的结果是“两龙宾天”,当时两龙是谁啊?一个慈禧太后,一个光绪皇帝。丁太炎因此被捕入狱,等后来果然两龙归天,慈禧跟光绪两个都死掉了,丁太炎才被放出来。放出来后他才到了上海,到上海以后,他在相面测字方面名气就非常之大。
1930年代,丁福保、陈存仁跟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有交往,林森说有事情要到福建去,但因为他此去凶多吉少,怕被人扣留起来。丁福保就劝他,你为什么不去测一个字呢?林森讲,我堂堂国民政府主席怎么好去测字呢?丁福保说,这个不难,我来帮你,林森就随便说了一个“福”,然后让陈存仁找丁太炎帮他测,测字时陈存仁站在丁太炎右侧,丁太炎便说,“福字半面是示,加上右字,是一个佑字,可见洪福齐天而有神明保佑,要是到福州的话,更是顺利;要是去莆田,那么田字是累字的头,有些麻烦”。
丁福保也带了一个字,“方”,让丁太炎为自己算。丁太炎说,方下面一个万,万是跟金钱有关系,如果有钱放贷这是一个好事情,你就让他放心做好了。丁福保这样的人,林森这样的人,他们应该都有很好的西学背景,但他们相信命理的。
再说严复,严复可以讲是一个有新学背景的人热衷命理的一个代表性人物,他占卜的事情太多太多,包括家里面的事情,国事、财富、疾病、官运、婚姻、流年等等,你们看严复的日记里面记录得非常多,光是1912年至少占卜了十几次,其中占财4次,为兄弟妹妹占卜了4次,占卜的结果每一次都记下来。
王栻先生整理的严复着作,严复日记有一堆是日记,还有一堆是占卜的记录,笔记本上面记满了他占卜的记录,我们今天看了是觉得不可思议的,严复喜欢打麻将,每次出去打麻将以前都去占卜,然后再去打。严复对于占卜,对于命理方面不光有自己的实践,他还有很多的理论。
严复自己相信,而且他不止一次写信跟他的儿子,弟弟谈这些事情,他说你们以后别把占卜、风水这些东西都说成迷信的,千万要当心,不能随便开口,为什么呢?因为有很多东西不是你们能够懂的。严复在民国初年多次演讲认为,人死后灵魂是存在的,是可以证明的,现在证明不了,将来能够证明。他是受过西学教育的人,对于命理方面有很多自己的实践,而且有很多自己的解释。
留学哈佛的清华大学教授吴宓,在占卜方面也跟严复一样入迷,他1910年要到清华去读书,占卜自己的未来,得卦语云: 海波两头高,飞蓬驾六鳌,居中能驭使,何怕涉风涛。他多年以后对照自己的经历再详细把当年占卜的结果拿出来对,他说是对的。从上海到美国,不是两头都是波涛嘛,居中能驭使,就是说他做学问一定要能身跨中西,前途才会比较好。
后来他的日记里面有很多占卜的记录,举个例子,就是1937年7月27日的记录,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以后,日本人要轰炸北京,中国军队开始抵抗,北京的文化人就面临着要走,学校要内迁,内迁的时候他心理忐忑不安,就占卜。卦文讲,这一段是大变动时期,但是对中国的命运来说是好的。
他当天晚上占了以后,还是有点怀疑,周易又算了一下,他在日记里面有写。他打了电话给陈寅恪,陈寅恪到晚上9点钟打电话回来跟他讲,你占的这样完全是对的,未来趋势就是如此。
这段故事说明什么呢?说明吴宓也好,陈寅恪也好,他们遇到事情占卜是一个常事。
还有陈寅恪占卜的水准应该比吴宓还高,否则吴宓不会向他请教这个问题。
再举一个人,沈有鼎,他原来是清华大学的老师,再后来是北大的教授,再后来是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的研究员,他从哈佛留学回来。他是民国时期研究逻辑学的中国第一人,也是西南联大圈子里面占卜第一人,占卜水平之高,人人都相信他。
我这里有一个记录,那时候日本要来轰炸西南联大,有一天,沈有鼎占卜,他说不好了,最近不能蹲在房间里。我占卜的结果是“不出门帘凶”,日本人飞机来轰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当时他们几个人都在一起,人人都相信他,那段时间,大概一个星期,每天早上很早就吃早饭,吃完以后就跑到山上去,到太阳落山了才回来,就在这段时间里,日军飞机轰炸,一批人死在房间里。
这个事件以后,钱穆他们都认为沈有鼎确实水平高。
再讲一下钱穆,钱穆他对命理文化有他自己的解释。1930年代,在北京,他曾经跟梁漱溟、熊十力等人请一个四川来的相师为他们相过面,钱穆这些人被请到梁漱溟家里面,相的结果是熊十力不是一个当官的人,是一个在野的人。讲梁漱溟晚年不是很好,讲钱穆精气神三者都很足。当时还有一个在钱穆家里面帮工的人,相面的说他倒是要当官的人,其他人都奇怪,后来果然过了没几天,帮工的人的一个亲戚叫他去当官了。钱穆自己对相命占卜这些东西他自己有评论的,他说“大凡流行于人间的,必有其所以然的道理。不可以轻易的以不科学、迷信来对待它。”
再讲一个人,穆藕初,他是上海知名企业家,留学美国拿了一个农学的学位,他是西学修养非常好的人,穆藕初在命理方面也是一个很痴迷的人。有一个典型的例子,1920年5月份穆藕初跟蒋梦麟(前北大校长),他两个人都是留美回来的,他们一起到了北京喇嘛庙,在关帝庙前面求了一签,穆藕初的签记在他的笔记里面,他是留美回来之后,短时间内发了大财。在上海建了棉纺厂,是中国少有的大富豪。他求的结果就是说,要好好用自己的钱财。当时蔡元培正在跟穆藕初联系,想让他给北京捐一些钱,穆藕初当时心里还没有想好到底捐还是不捐。他抽了签以后想,明显就是神灵叫我要捐钱,如果不散财会有祸的,所以他后来捐了一大笔钱给北大。第二个,蒋梦麟是代理北大校长,抽的结果是说,不用太烦恼,过了一阵子自然就会变好的。结果真的都按照签文发了。
穆藕初信风水有很多事情,1923年他的企业经营得很不好,他就觉得是风水有问题,然后就请了有名风水师谈养吾,算的结果是,穆藕初家门开得不好,前面围墙也有问题,所以要把围墙拆除,向前推100尺,穆藕初是大资本家,马上找建筑师来赶工,年底必须把围墙推100尺,门也改掉了。第二年果然企业大好,从此以后他就对风水笃信不疑。每个月给谈养吾生活津贴50块大洋。
为什么命理信仰会长盛不衰
在科学创新的时代,有很多人都已经有很好的科学素养了,为什么命理信仰长盛不衰?
占卜、算命、扶乩这些命理活动,它表现不一样,但是它的核心都是预卜未来,趋吉避凶,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个都是共通的。
我们都知道命和运有相通的,命假设是有定的,前世注定的,天之所命也不能改变,也不能违反,运是偶然的,但是他有相同的,无论是命,无论是运,都是超过人的智能可以左右的。
在接受了很多科学知识以后,人们还会对命理有那么多信仰,有三层原因,我把它分为宏观原因,中观原因和微观原因。
宏观层面来讲,未知的领域永远大于已知的领域,不管科学发展到什么程度,有很多东西科学没有办法解释,在这样情况下,科学的终点就是迷信的起点,我们也可以把这个话倒过来,就是科学不能解决的问题都会留给命理去占领。
中观原因就是社会层面的问题,其实从晚清以后到民国,哪怕到现在,科学尽管很发达,但对命理这个世界冲击还是相当小的,你能解决命理关心的问题还是不多,所以在命理世界与科学世界是同步发展的。我没看到钱穆自己去占卜,但他对此事的态度是比较包容的。像这样态度的人很多很多。我前面给大家讲了伍廷芳的例子,民国时期命理学盛极一时。
微观原因,第一,个人或者群体信命理是一个利益权衡的结果,绝对信或绝对不信的人都极少,大多数人是介于两者之间,但当临到你头上的时候你信不信呢?大多数人会信。我把这个概括为“红包定律”,红包定律就是你家里有一个亲人要到医院去开刀,你要给医生送红包,送还是不送?有人心里就打量了,送了以后如果开好了,那很好,如果开不好,也尽心了,心里踏实;但不送,如果开得不好,那他心里就会不安,觉得如果送,说不定效果会好。所以,各占50%的时候,信的天平就会重一点。
第二,人在什么时候容易信?就是在动荡不定,难以把握,变化系数较大时候。生病的人容易信,叫平时不烧香,有病抱佛脚,病急乱投医,因此这个时候成本是不算的。商人,商海浮沉。官员,很多官员都信,为什么?官员在官场上风险比较大。大学老师不大信,为什么?大学老师风险比较小。科考的人容易信,无论是过去参加科举考试,还是现在考大学的人。
第三,在难以把握的情况下,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容易信。他希望这个时候有一个命理给他提示,替他做决定。张学良杀杨宇霆就是这个原因。
在科学创新的时代,我们为什么要研究命理信仰?人类永远有未知的领域,未知的领域有很大一部分是有命理信仰的,因此永远会有命理信仰存在。我们研究命理这个问题永远都会有价值。命理世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世界,历史悠久,范围广大,深奥。
美国现在靠命理生活的有多少人?数以十万计,美国每天的报纸上都登有星相,告诉你适合干什么。此其一。
第二个,新式读书人跟传统读书人在命理信仰方面表现不一样,像民国时期命理信仰和今天也不一样。
第三个,从哲学、历史、社会各方面看,命理信仰会伴随着人类始终,命理问题是有很大研究空间的。
(文章来源:澎湃网,演讲者/熊月之,录音整理/沈苗,本文根据华东师范大学思勉人文讲座录音整理,文章原题为“近代中国读书人的命理信仰”)
网载 2015-11-19 19: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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