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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2012年12月21日的末日预言,中国人再次打破了一项世界纪录。网易援引益普索市场咨询有限公司的调查称,在21个国家的民众中,高达20%的中国人愿意相信玛雅末日,其比例居全球之冠,而其它国家如俄罗斯、韩国、日本、美国和法国,则仅有10~13%的民众相信此类预言。该项调查透彻地表明,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像中国人那样,笃信末日预言的真实性,认真规划应对策略,并制造出各种充满戏谑性的事件。
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的新闻调查还发现,在“末日恐惧指数”方面,中国民众大致可分为四个等级。指数为5者,其表现为变卖不动产,捐掉全部个人钱财,与家人和同事含泪诀别;指数为4者,多抢购逃生工具,或在网上购买船票,企图独自躲避灾难;指数为3者,确信所谓“三日黑夜说”,抢购蜡烛、方便面和纯净水,这部分人群占“信众”的绝大多数;指数为2者,将“末日”视为一种全新的节日,与朋友或情人聚餐,共度“末夜”良宵。这是所有末日人群中最“潇洒”的一族,他们以彻夜狂欢的方式,超越了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对于末日叙事的过敏性反应,似乎已成为中国人的心理传统。2003年非典爆发,因传言煲醋和喝板蓝根可以防疫,遂涌现抢购米醋和板蓝根风潮;2011年3月日本大地震和核泄漏,因传言吃碘盐可预防辐射,中国各地掀起抢盐狂潮。它们跟抢购蜡烛事件一起,谱写着末日肥皂剧的生动剧情。但那些烛光并未因此照亮中国人的美妙未来。
末日恐惧综合症,显然是民众不安全焦虑的集中表达。它放大了中国人对于现实灾难的忧虑和骇怕,而这只能导源于不安全的国家现实。没有充分有效的社会福利保障,没有卓然有效的重症医疗保险,没有稳定可靠的人民币值,没有诚实健康的股市,没有对于私有财产(房屋)的坚定庇护,更没有安全健康的食品、饮水、空气保障,公正合理的行政管理和司法警政,符合人类普世价值的孩童教育,如此等等。所有这些因素的严重缺席,组合成强大的不安全系数,围困着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并投射为一种类似“末日”的宏大场景。
毫无疑问,“末日”是关于零度安全的象征符号,它喻写了一个动荡不安的现实。没有什么比“末日”一词,更准确地描述了中国人的生活感受。对于许多民众来说,每天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末日,而他们又总是在第二天获得重生。这些毫无“幸福感”可言的生命,犹如一些脆弱、痛苦和神经质的钟摆,长久悸动在末日与重生、绝望和希望、挫败与抗争之间。
导致中国人末日情结的另一因素,是难以摆脱的历史记忆。近100年来,中国始终处于接踵而至的公共灾难之中。刚从1942年的大饥荒、日本占领军的侵略战争中解脱出来,又被迫陷身于严酷的国内战争,十年之后,还要再度卷入三年大饥荒的死亡浪潮,继而又被巨大的文革苦难洪流所吞没,如此等等。这些20世纪的黑色记忆,犹如永久缠绕的噩梦。鉴于没有确立规避重大灾祸的政治机制,上述灾难随时会卷土重来。
应对“末日”的基本策略就是逃亡,这引发了我所指称的“泰坦尼克效应”。大批官员家属、企业主和中产阶级向西方国家逃迁,在美国、加拿大和澳洲等地,形成前所未有的入籍、购房、转移资产的涌流。美国驻广州总领事馆楼下,每天都簇拥着大批申请移民签证的人群,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大逃亡的笑容。鉴于破罐破摔的末日情结,它还引发了更加嚣张的贪污、腐败和反道德行为。离弃祖国者,以糟践它的方式告别了故土。这种行径只能加剧本土国民生态的劣化,形成恶性循环的格局。
历史上出现过的末日预言,大体可以分为三种类型,一类来自科学家或科普作家,如1910年地球与哈雷彗星相撞,2000年1月1日的千年虫事变,以及作家理查德·诺纳预言2000年将迎来地球又一冰河纪,很多人将被冻死等等;第二类来自基督教及其衍生教派,如基督教电视福音传教士帕特·罗伯森关于1982年的末日审判、“上帝教”牧师罗纳德·温兰预言的2008年末日等;第三类则来自职业预言家如诺查丹马斯,他最着名的预言是:“在1999年的第7个月,伟大的恐怖之王将从天而降”。所有这些末日预言,最终都被证明是“一场虚惊”。人类似乎每次都能轻易地摆脱死神的追击。
然而,就在我们大肆嘲笑末日预言的失败之际,应当留意这种预言背后的寓言性。尽管世俗生活的末世并未如期降临,但它却在另一层级上构成某种隐秘的现实。就哲学隐喻的角度而言,末日就是关于人类(国族)堕落的严厉警告,它旨在吁请我们起而审判那些黑暗腐败的事物,展开精神层面的自我救赎,以期获得灵魂重生的契机。末日叙事激发了我们的终极关怀。刘再复撰文正确地指出:“全人类都应当倾听末日的警告,而思想者、诗人(作家)、哲人更应当倾听。唯有倾听,才能正视正在全世界蔓延的末日现象,才能面对这些‘末日’现象,认真思考人类的命运。”
网载 2015-08-25 16: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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