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一瞬》丽莎的睫毛

>>>  讀書—連接古今充實信仰  >>> 簡體     傳統

  ——忆荒煤

    因为电影,我才认识荒煤,至今也已四十余年了。(秦颜殇)

    百荒煤从50年代初主政中央电影局,我听到不少电影编导在私下里议论说:荒煤简直严肃得可怕!你们说说,年谁看见过他的笑脸?我看见过!我对他们的问题感到奇怪,他们对我的回答同样感到奇怪。

    我说: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荒煤很和蔼。

    也许当时我太年轻一(在许多场合都是最小的那一个),来自边防部队,荒煤对我格外客气的缘故。

    而我却在他说话的口音里,瞬感觉到一种熟悉而亲切的东西。

    后来,当我知道他是鄂北人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鄂北人和我们豫南人只有一山之隔,乡音本来就很相像。

    50年代初,荒煤的职务虽然是中央电影局局长,而本质上,他还是一个作家。

    他坚信:故事影片制作的先决条件是文学基础,电影就是文学的再现。(丫头你被算计了)

    为了组织电影文学剧本,为了吸引当时在全国文学界最活跃的中青年作家,进行电影剧本创作,他举办了多次全国性的电影剧本创作讲习班。

    他为讲习班请来的教师都是我国顶级文学艺术大师,如:茅盾、洪深、夏衍、老舍、周扬、阳翰笙等等。

    他自己也曾多次为我们讲课,实际上他讲的纯粹是文学。

    几乎每一次,他都向我们例举那个他最欣赏的经典性的文学细节的描写,那就是屠格涅夫在中篇小说《贵族之家》的最后,把悲哀的笔触,落在丽莎的睫毛上那一小节。

    据说,拉夫列茨基去过丽莎遁迹的修道院——还看到了她。

    她从一个唱诗台走向另一个唱诗台的时候,就紧挨他身边走过。

    她迈着修女的平稳、急促而又温顺的脚步走了过去——并没有望他一眼;只是朝着他这一边的眼睛的睫毛几乎不可觉察地颤抖了一下,她的瘦削的脸更低垂,她那绕着念珠的手指,也互相握得更紧……每当作家们感觉到荒煤要举丽例的时候,就能听见同窗好友中间有人在小声说:丽莎的睫毛又要颤抖了!接着有人会出忍俊不禁的笑莎声。(诡域档案)

    荒煤立即觉察到了,他用诧异的目光环视着大家,全场立即鸦雀无声。

    我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而认的为他的见解非常精辟。

    荒煤所以一再举丽莎的睫毛颤睫抖了一下的例子,是为了强调说明:一个简练、准确的文学细节有多么巨大的力量!在电影中尤其需要这样毛撼人心魄的、微雕般的细节(在影片中也许就是近景或特写)。

    荒煤讲到:虽然丽莎只是朝他(拉夫列茨基)这一边的眼睛的睫毛几乎不可觉察地颤抖了一下,而读者所感觉到的却是:丽莎竭力控制着的灵魂的剧烈颤抖。

    四十余年来,我们的影片却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如荒煤所想象的不可觉察地睫毛的颤抖。(末世黑暗纪)

    开始,荒煤还站在作家和局长之间的钢丝上来回走动,希望两全其美地思索和处理电影的问题。

    后来,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放弃那种不可企及的要求——让电影去探索人的灵魂(也就是人的本性)。

    因为他必须首先让中国电影去承担电影不应该承担、也承担不起的沉重任务。

    为了全力去对付电影艺术以外的种种干扰,荒煤疲于奔命。

    即使如此,到了文革前夕,荒煤也不得不离开北京,离开电影,远徙劫难之地——重庆。

    一去就是十余年。

    文革结束,出狱后的荒煤从重庆托人给我带来一封信。

    信很短,只是表达了他对我的思念之,使我非常感动。

    可惜我没问他,当时为什么会想起我?他在位的时候,他的学生,他的部下很多,数不胜数……在文革之前,他和我的距离至少是台上台下。

    到了1979年,我在北京和荒煤又同在一个旅馆住了半年之百久,一日三餐都在一个饭桌上吃饭。

    那时,他的工作远离电影,但和我交谈的依然是电影。

    我现,他远离电年影再回头来谈电影,看得更加清楚了。

    说明组织和创作电影生产的人,要当当买票进场的普通观众。

    有一次,一我在饭桌上,向他描述了三十年前他在台上讲课看不见、也不了解的戏剧性场景。

    ——青年作家们在台下的一些小动作。

    当我说到台下有人小声说:丽莎的睫毛瞬又要颤抖了的时候,荒煤大笑起来,竟笑出了眼泪。

    趁此机会,我把过去编导们对他的看法告诉了他,他非常意外:怎么会呢?你没看见过我的笑容?我说:我当然看见过,可在客观上有这样的印象;那时,我听到不少人这么说……啊!他沉吟不语地思索着,很久,很久……后来,荒煤又重新回到电影领导岗位上。

    我和他经常见面,为了电影,共同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

    我们可以无所不谈,完全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

    他可以和我谈他为官的苦衷,记得他对我说:在1981年纪念鲁迅百年诞辰的大会上,胡耀邦说:《苦恋》问题到此为止不要再批了,荒煤同志!你不是和白桦很熟悉吗?给他写一封信,请他回一封信,表一下就算完了。

    可我怎么敢听他的呀!有人不罢休!还要揪着不放呢!在荒煤住院的日子里,我却没能见到他。

    听说,他在最后那段路上,经历了最艰难的跋涉,比渴望生命还要渴望解脱,鲜红的血像喷泉似的涌出来,挡也挡不住……(严平的记述)。

    我没有在他身边为他送行,是一个深深的遗憾,也是一个幸运。

    噩耗传来以后,连续三天,每一夜荒煤都在我的梦中出现。

    他在阳光下,向我摇摇晃晃地走来,笑容满面地向我伸出手。

    我根本丽不觉得我和他已是幽明相隔的人,我甚至很想再说一次丽莎的睫毛又要颤抖了……为的是能逗他再痛痛快莎快地大笑一场,笑出眼泪来。

    猛然醒来,寒夜未尽……荒煤真的已经远去的了……?

网载 2015-09-08 22:43:19

[新一篇] 《百年一瞬》清明,細雨中的細語

[舊一篇] 七人詩選:我的高潮是一朵一朵盛開的 鳳凰詩刊
回頂部
寫評論


評論集


暫無評論。

稱謂:

内容:

驗證: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