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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碎玉

来源|天涯博客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历史上两个大一统王朝（汉、隋）之间的一段时期，大约有三四百年。其间经历多次分裂、统一，汉族与少数民族纷纷建立政权，最多时有十一个政权并立，可谓征战不休，内讧无数，无数王族从兴起到灭族，如走马灯般变幻 。

不要以为“魏晋风骨”、“竹林七贤”、“秀骨清相“令人向往，其实那个年代，常常是血流成河、白骨遍野，骨肉相残，任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布衣百姓，善终者实在为数寥寥。

多有可怜可恨之人、荒唐难信之事。在读书之余，摘出其中特别离奇的人、事，博大家一笑。

在英文中，死罪叫“capital crime”，从capital这个词我们就能看出现代文明对于人的生命是何等珍惜。更不用说世界上很多国家已经取消了死刑。

但如果时光倒转1700年，你会发现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史书中充斥着各种无名者的死亡，斩首几千人、坑杀几万人、驱赶淹死、或征役累死几十万人、饿死几百万人。而在史书上留名的人们，或皇室、或官吏、或名士，也大多数不得善终。被箭射死、被刀砍死、悬梁自尽、饮鸩而死，已经算是相对比较多见、正常而不痛苦的死法。如果看到一个人是病死、吓死或者是被气死的，那简直要为他庆幸。

不要怕，这一集里写的是莫名奇妙的死因，而不是残酷血腥的死法。因王室内部争权失败而死、被背叛而死、因直言进谏而被处死，都不算在“莫名”之列。

这次讲几个因为“封建迷信”而导致的、可说是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

魏晋南北朝的帝王的迷信一般都体现在两方面：重视谶纬（谶纬是魏晋时流行的预示凶吉的隐语）、重视星相。我们先讲两个星相导致的离奇死亡。

“捎带着“被害死的立法院长官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后赵的第二任君主石虎的时代。

上一集提到出身自羯族的石勒于319年建立了后赵政权，除了爱打仗之外，治国方面也算是个比较认真负责的皇帝。十四年后（333年），石勒去世。那时，石勒的侄子，极其残暴的（无论对待敌人、对待百姓还是对待亲人都极其血腥）、（可以称之为“魔王”）的石虎已经掌握了军政大权。一年多之后（334年），石虎先是废掉、然后又杀掉石勒的众儿子，登基为“摄政赵天王”。

后赵的几任君主的素质一个比一个差。石虎的众儿子，在他在世之时就开始骨肉相残。第一任太子、石虎的长子（就叫他“太子A”好了），和石虎都互相受不了对方的狂暴。终于有一天太子A谋划装病政变杀掉老爸，没成功。于是被他老爸石虎诛杀太子A以及其家人二十多人,和手下两百多人。

石虎的次子的排名遂上升为太子（为了方便就叫他太子B”好了），但忌恨被石虎宠爱的第三子（太子B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终于有一天太子B派人暗杀了第三子。痛不欲生的石虎逮捕了太子B，对他处以各种酷刑折磨，然后再活活烧死；还诛杀太子B的妻妾子女九人，用车裂酷刑处死太子B手下三百多人。

处死太子B之后，石虎立了血统高贵的太子C - 他的妈妈是刘曜的小女儿，石虎的战俘，美丽绝伦的安定公主，刘曜战败灭国后，在世上唯一没有被石氏杀掉的刘氏血脉，据说被石虎收为妾室之时才12岁。太子C在十一岁那年，顺利地登基 --- 做了二十多天皇帝，之后母子两人被石虎的另一个儿子所杀。

太子B时期，344年，有位名叫王朗的官员上奏章跟皇帝石虎说：“外面天寒地冻，太子B还征调几万人给他修宫殿，您看能不能叫停......” 太子B因此恨死了王朗。有一天，星相发生变化，太子就让太史令（天文台长）跟皇帝说：“星相表明即将有巨大的灾祸，需要牺牲一位尊贵的姓”王“的官员，才能消除。” 石虎：“谁比较合适呢？” 太史令：“王朗最合适。” 石虎：”不行，要留着王朗帮我治国，我不舍得让他送死。能推荐个次一等的人选吗？“ 太史令：“这个... 这个...... 一时想不起来其他姓王的... 哦，有位王波，官也蛮大的，中书监 （立法院的头头）....” 石虎：“那行，就给王波随便找个什么过失，把他杀了吧!”

这位倒霉的王波，后来被翻出四年前“给友邦（割据蜀地的成汉帝国）选的礼物不恰当”的过失，被腰斩，他的四个儿子也被牵连诛杀；五个人的尸首被投入漳水。

后话：那位信口开河以至于害死人的太史令（天文台长），在348年太子B暗杀掉石虎第三子之前，曾向石虎汇报：“宫中将有巨变，需要戒备。” （详情请见上文）事后石虎越想越气，心想几位皇子都死了，你这个预言说了等于白说，遂将他处斩。

白白做了“祭品”的皇后与功臣

又三年后（351年），石氏羯族的后赵在争夺皇位的混乱中衰败和被灭国。同一年，原来石氏后赵的大将、氐族人蒲洪的后人建立了前秦（前秦在苻坚大帝时期曾经一度无比强大，统一了北部中国，若不是在淝水之战中莫名地输给东晋，也许中国的统一可以提早整整两百年。淝水之战的那段历史，令人不忍心细读；若要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一声叹息”）。

让我们快进若干年，来到又一个暴君，前秦的皇帝苻生的时代。当年苻生之所以被选为太子，是因为苻生自小就瞎了一只眼睛，而谶纬书上写着“三羊五眼”（暗示少了一只眼睛）。

355年，大臣向皇帝苻生汇报：“天上星座的移动，暗示着不出三年，我国将举行巨大的丧礼（指皇室有人死亡），高级官员将被杀害。期望您仁慈治国，消除灾害。”

苻生说：“这个简单：皇室最高贵的人除了我就是皇后，让她对应”巨大的丧礼“。至于高级官员，挑几个位置最高的，杀了就是。如此的话，预言被实现，不就没事了吗？” 于是苻生的那才册封了两个月的枕边人梁皇后，和朝廷里三位官职最高的智囊大臣（包括梁皇后的爸爸和其他两位开国的功臣），作为替罪羊，震惊且郁闷地成为了苻生的刀下冤魂。

后话：两年后，自毁长城的苻生，众叛亲离，却依然狂暴残酷。在打算诛杀后来成为前秦大帝的苻坚时，苻生身边的宫女及时通知了苻坚，苻坚抢先行动，苻生被杀 - 他依然没有逃过星座所暗示的“巨大丧礼”。

写到此处，不由感慨德先生（democracy）和赛先生（science）真真是文明的基石。这两样我们现代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在古代几乎就不存在。我们常常会截取古人生活的一个片段或者古人使用的某个物件，遥遥想象他们生活多么美好。但其实现实恰恰相反：在古代，哪怕是最尊贵最富足的那些人，他们的自由往往比我们更小,他们的恐惧往往比我们更大。

天涯观察 2015-08-23 08:5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