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峰:让敏感在电影的世界里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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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共识网  作者:李霄峰,曹乐溪/采

就电影这个行业来讲,能够给你经验的人很多,能够给你钱的人很少。新导演多少都面临投资困境,我跟几个新导演聊过,大家的状态差不多,兜里还没几个钱就开始看景了,但是(拉投资)这种事,你必须得干,自己都不往前冲,谁还帮你?

受访者:李霄峰,作家,导演。1999年至2004年,曾用笔名Liar撰写影评而广为人知。2002年加入陆川导演工作室,参与影片《可可西里》制作。2009年编剧并主演电影《达达》(张元导演),此片入围美国圣丹斯电影节竞赛单元。2012年出版个人文集《失败者之歌》,此书在全国十家人文书店举办朗读会,开风气之先。2013年《失败者之歌》在豆瓣阅读上架电子版。2013年携《少女哪吒》(原着小说:绿妖)获上海国际电影节创投单元最具创意项目奖 ,2014年完成其导演处女作《少女哪吒》,同年入围第19届釜山国际电影节唯一竞赛单元“新浪潮” 及第51届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和最佳改编剧本两项提名。

采访者:曹乐溪

台湾电影少了一股“劲儿”,因为社会在进步

共识网:首先要恭喜您,《少女哪吒》作为导演处女作就入围韩国釜山电影节和台湾金马奖。您也是刚从台湾回来,对于台湾整个社会的文化风气以及台湾电影有怎样的印象?

李霄峰:台湾社会给我很好的印象,所有的人都很善良,彼此之间有一种最基本的信任,这是我觉得反观大陆这边我个人感到有所欠缺的地方。我这次去台湾,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也拜会了台湾本地的不少文化界人士,比如陈传兴、王文兴等。见到他们我觉得挺感慨的,这些人很纯粹,让我意识到文化界和电影界还是有鸿沟的。其实从大的格局来看,电影本质上应该属于文化的一部分,属于社会文化的一部分。无论是社会学、人类学、美学,电影是从这些土壤里滋生出来的,与此同时又跟社会生活密不可分。我觉得电影更像是文艺世界与真实生活的一个桥梁,这是我的感受。

与此同时,我觉得台湾的电影尤其这十年以来的电影,真的不如杨德昌那一辈导演的电影,因为这个社会变得非常温和了。杨德昌、侯孝贤他们那一辈导演,他们要反抗的那种劲儿没了。我见到一个现在拍电影的台湾导演,他就跟我说,我很想去骂街,但是没有对象,你不知道骂谁。你很想去发出一个吼声,但是你不知道你该吼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舒服。

共识网:这难道不算是一种社会的进步么?

李霄峰:本质上是社会的进步,但对电影来说少了一种冲突,少了一种对社会的关照,就少了一点劲儿。对于台湾电影,对我来说最好的还是杨德昌那一辈的电影,他们对电影的那种追求,你在电影里看得到。我最喜欢杨德昌的一点就是他对现代生活的关照,对现代生活的深度介入,这个是很了不起的。过去,你去拍一个中国乡土社会的电影,会很容易受到西方的关注,但当中国社会的发展日趋接近西方的时候,出现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独特的资本主义时代才会出现的冷漠与焦虑时,这种社会高速发展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分崩离析、相汇与交错,实际上这个是很难表现的,这一点杨德昌做得非常棒。

整个台湾的社会氛围和文化氛围,我觉得至少比我所见到的大陆这边的氛围要单纯一些。比方说,他们在所有地方都会排队,秩序井然,上了电梯,所有人都自觉站右边,没有人强迫他们,不需要谁去维护这个秩序,这个是发自内心的。但这个学是学不了的,要等到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才有可能出现,你呼吁是呼吁不来的,或者说靠强压是压不来的。

电影导演实际上跟农民没什么区别

共识网:大陆近十年的电影,您觉得会有更多的优秀作品涌现吗?

李霄峰:大陆近十年的优秀作品,优秀作品还是有的,但是真的少。对此,我觉得我们作为搞电影的人,不能过多地苛求环境。时势造英雄,没有反过来讲英雄能造时势的。在现在的电影环境下,你只能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比如说贾樟柯,他的《天注定》是很让我吃惊的一部电影。我觉得甚至是他继《小武》之后最好的一部电影,我为它不能上映感到很惋惜,因为它对当代社会的反映是非常深刻的:金钱和权力在这个利欲熏心的社会能统治一切,能够蹂躏人、把人撕碎,这部电影把它说透了。

刁亦男的《白日焰火》也很好,在做一些文艺和类型片之间的尝试,还有一些年轻的导演的作品,像路阳的《绣春刀》,我觉得很有希望。我也很羡慕像李安这样的大导演,有很好的资源,但是这些我都比不了,作为新导演,我只有在自己的基础上一步一步往前进,用心拍每一部电影。我相信,未来无论是政府投资也好,还是民营资本也好,多给年轻导演机会,会有越来越多的好电影涌现。我希望大家不要心情那么急躁,电影当然要有投资的回报,但电影的首要意义还是其社会价值、文化价值。在我的理解里,票房最终反映的是这部电影社会价值和文化价值的体现,如果这个体现能成正比的话就太好了。

共识网:您是呼吁投资方对年轻导演更有耐心一些,还是希望观众对于中国电影更有耐心?

李霄峰:希望观众更关注,也更支持中国电影一些。我总觉得电影首先是个事业,而不是挣钱的工具。当然这个行业有热度,受到关注是好事,但是如果做电影的人不能踏踏实实把电影做好,那有什么用呢?现在电影有的时候是夹在政治和资本之间的,有点像当年陈丹青说的一句话:艺术家在这个社会上面临两个强权,一个是国家,一个是人民。这种滋味很难受。

我觉得不能完完全全把电影当做纯粹的艺术看待,它不像绘画、写作、作曲、雕塑,这些是真正的艺术,一个人就可以独立能完成。电影本质上是一个集体工作的产物,我挺同意把电影人当成手工劳动者来看待的观点,其实说白了,导演就是这帮手工劳动者的领头人,实际上跟农民没什么区别,拍电影每天起早贪黑,要跟天气做斗争,要跟环境做斗争。所以我觉得,无论投资方也好,还是对电影感兴趣的人也好,我都建议大家能够有去第一线探班的经历,去看看电影究竟是怎么制作的,不要老是在书本上找电影的源头,实践跟理论造就的空中楼阁还是有一定差别。当然,我这番话可能也有点痴人说梦。

共识网:从最初看电影,到后来写影评,再到最后真正步入电影行业,我觉得这其实是很多热爱电影的发烧友的终极梦想。问题是究竟怎样才能进入到电影行业?您对于想进入这个行业的年轻人有何建议?

李霄峰:我最重要的一个经验就是一定要从基础岗位做起,不要眼高手低。最早的时候,因为我跟陆川是网友,都是一起混电影论坛的,后来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给他写了一封信,问能不能来你的剧组实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所以我一开始是从他的文学策划做起的,也是《可可西里》随组纪录片导演,所谓导演只不过就是我有一台机器而已。

当你的脑袋里装了很多想法的时候,怎么去实现?总得有一件事让你开始。我觉得现在做导演越来越容易,也越来越难。容易在哪儿呢?现在电影拍摄技术很发达,已经发展到令我瞠目结舌的地步,后期比我十年前刚入行的时候好太多了,而且各方面专业人员的配备也越来越高。但又为什么说难呢?难就在于你想做一个真正的自己,保持充分的热情去参与电影拍摄流程中的每一件事情,这个很难,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很可能是没有人来支持你的。

我觉得电影从根本上来说是一项社会活动。从电影的前期筹备,到拍摄和制作,再到最后的上映,还包括你出去参加各类影展、电影节,获得提名,你想想这一路走来难道不是很复杂的社会活动吗?它是有一定的艺术规律在,但艺术只是电影活动的一部分,我们首先要面对的是电影社会活动的部分,才能去谈其艺术属性的部分。

共识网:听您这么说,能感受到电影人的辛苦与不易。我看到您之前说,找一批新人拍一部新电影,这是十年前的一个目标,到现在才实现。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拍电影这条路想要坚持初衷走下去,对于年轻导演来讲很困难。

李霄峰:这条路怎么说呢,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你说我想不想早点开始?当然也想,很多导演比我走在前面,二十来岁就可以做导演拍电影,我很羡慕。但是每个人的路不同,我可能走得稍微长一点,但从现在开始,我觉得也为时不晚,说实话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就电影这个行业来讲,能够给你经验的人很多,能够给你钱的人很少。新导演多少都面临投资困境,我跟几个新导演聊过,大家的状态差不多,兜里还没几个钱就开始看景了,但是(拉投资)这种事,你必须得干,自己都不往前冲,谁还帮你?如果我每天躺在家里,就给投资方发发邮件,说我这个剧本多好,然后坐等钱砸过来,这怎么可能?

很多人把电影说成是项目,我原来不愿意这么叫,甚至现在也不愿意,但是整个社会以经济为主导的思维方式与大背景下,很多人包括普通老百姓,他们看待电影就像看待股票行情一样,觉得这边有没有可能涨,那边有没有可能跌。我的一个朋友劝我报金马奖,我原来没打算报,因为当时片子还没做完,声音和画面都未经处理,就像毛坯房一样是空着的,今年一旦报名,明年就报不了了。最后我还是报了名,并且幸运入围。朋友说得很好,这个世界就是追涨杀跌、跟红顶白,用来形容现在的电影行业也是如此,只能抓住机会。

但总的来说,我还是挺乐观的,我经常说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刚开始筹备《少女哪吒》的时候,团队就我跟制片主任两个人,而人数最多的时候到了一百多人,相当于拉了一支队伍,打了一次游击战。我拍这个电影时跟自己说,你得把它当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以后可能没电影拍了,你必须得这样。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去支持你的情况下,该怎么办呢?我的态度就是自力更生。在电影的海洋里,我们真的是一只太小的船了,你能走多远,只能靠自己拼命划行。

我们这个时代,比萧红他们那个时代更残酷

共识网:您为什么挑选绿妖的这部小说来改编?您自己也是作家,写过不少故事,为何处女作不拍自己写的作品?

李霄峰:这算是机缘巧合。我觉得我自己的作品,小说部分是很少的,没有写过超过中篇篇幅的小说,写短篇相对多一些。绿妖我也是很多年没见过了,在朋友介绍下看了她的《少女哪吒》,一看就非常喜欢,虽然只有一万多字,但我从中看到了很好的人物关系,从做电影角度,我就比较敏感了。作为一个男生,反倒是过了三十岁之后,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女孩。看到这部小说令我很吃惊,我没有想到青春期少女的心灵世界是那么的丰富,那么的敏感,那么的独立,像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

共识网:那个年龄段的男生难道就没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吗?

李霄峰:正如《红楼梦》所讲,男人真的是泥巴做的,而女人是水做的。在小说《少女哪吒》里,我窥见了一个很丰富的两个女孩的世界,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可能平常走在大街上,我很难感受到迎面走来的女孩的内心。小说呈现给我的,似乎不只是两个女孩的通信,而更像是人与人之间那种内心的深层碰撞和交流。

还有一个很打动我的点是,我觉得绿妖的小说里面有一种很强烈的漂泊感。这种居无定所的心灵状态,是跟整个时代紧密相连的。绿妖是河南人,这个月27号是她的新书发布会,我给她的书写推荐语,其中有一段讲到,很少有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动荡的时代。这种动荡其实,比萧红他们那个时代更残酷,因为这个时代从表面上看是和平的,动荡的是我们的精神世界,很多人的心都已经碎了,但从外表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当下社会我感受到的最残忍的一件事。

共识网:大家都好像套着一层壳在生活,把内心的脆弱隐藏起来,外表佯装成不动声色、漠不关心的样子。

李霄峰:对,把自己包裹得很完好,其实内在早就粉身碎骨多少次了,这种现象很恐怖。这种内在动荡在绿妖的小说里是体现得非常好的,很真实。缺乏归属感是这个时代的通病。我十年前在北京买的房,但是到今天我依然没有觉得这里是我的家。家是李安导演电影中的常见主题,他的《与魔鬼共骑》里面有句台词我深有感触,他说:我们那么热爱传统,但是实际上它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在我的这部电影里面也讲了一句真心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活法,就是诚实地活着。但是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一个人想要诚实地活着,几乎不可能。

今天上午我把《少女哪吒》放给星美的老板覃宏看,看完以后他跟我聊,作为生在北京的人,他没有我这种感受,但是他能感觉到我电影里的漂泊感是很重的。这个电影,我觉得它到最后就讲了一个主题,就是灵魂的无可归宿。

好的电影不应该被束之高阁

共识网:我看过您写的《失败者之歌》的一部分,当时没太明白那是小说还是随笔。看着像小说,情节比较戏剧化,但是有些又挺真实的,好像发生在身边朋友之间的经历。总体感觉您笔下的人物都透着些许孤独,不知道为什么。

李霄峰:前面一半全是随笔,越往后越贴近小说一些。我昨天晚上去看《太平轮》,出来以后反思了一下,我在想为什么没挑自己的作品去拍,有一部分是因为我觉得在那里看不清自己,反而能够在别人的小说里找到自己的影子,这种拉开距离的创作对我来说还挺享受的。另外,我在想我的电影里面那几个男孩角色,都是很腼腆、很内向的,不知道怎么向女孩表达情感。

共识网:这是您自己么?

李霄峰:表面看起来不像,但是我挺疑惑的,有可能他们是我的一个投影,我内心世界中的另一面。

共识网:这部电影明年如果能在国内上映,您会担心新导演搭配新演员,导致票房不理想么?

李霄峰:说没有担心是不可能的,每一次拍电影都是背水一战。毫无疑问,我当然希望越多的人来看这部电影越好。拍电影不像是我要写篇文章,可以声称此文一百个人看足矣,不必在乎销量。不管是商业电影还是文艺电影,都是有越多人看越好。我当初写过一篇关于杨德昌的文章,说他拍的电影不应该被束之高阁,而应该通过热爱他的人的传播,让更多人去理解他,看到他。也许是痴人说梦,但是你总得去说,不然就更加无人问津了。

共识网:您刚才提到了敏感,想问一下敏感这种特质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导演或者作家应有的特质吗?

李霄峰:我觉得敏感是一个文艺创作者必须保持的,尽管拥有这种天性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在生活中会造成不少困扰。如果你无法关掉它,怎么办?你不如去搞定它,去创造更好更有价值的艺术,让敏感在电影的世界里发光。这也是我面对自己生命和创作之间关系的时候,给自己呈现的一种态度。我始终觉得,好的东西每一天都在我们身边发生,只要你肯去留心观察,当它变成你创作世界里的东西时,它是会发光的。

共识网:作为导演和作家、演员,您最喜欢哪种角色?

李霄峰:当然是导演,电影是我的事业,但是写作只能说是这些年来的习惯,并没有说要刻意出一本书,做一个职业作家,以此为生。我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去理解创作,它是我表达自己的一个最佳途径,我写字最多的地方是豆瓣小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写篇日记,它未必是最好的东西,未必会马上打动你,但我觉得我需要去做这件事,它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就跟每天跑步是同一个道理。

共识网:做了导演之后还在坚持写作吗?

李霄峰:还在写,但是我不会那么过于袒露自己。最近我在尝试怎样能够既把真实的自己放到创作中去,同时又能够更自如地去面对别人,这对我来说挺困惑的,到现在也没解决这个问题。

共识网:现在还写影评类的吗?

李霄峰:早就不写了,我觉得既然已经进入到电影行业中来,评价同行不是什么好事。我觉得好的我就会说,不好的我就不说了,在说真话的时候可以选择说哪句真话,反正别说假话就好了,想想也挺虚伪的。写影评本质上跟创作还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我也有很喜欢的影评家,像戴锦华,我觉得她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方法,虽然是带着意识形态的,但从那个角度,她切得比较准确。

社会的审美是与道德土壤紧密相连的

共识网:青年导演的作品或者处女作里有您比较欣赏的吗?

李霄峰:我其实很少去关注别人在做什么,除非我有极其热爱的导演,比如谢晋、杨德昌、李安这样的。我有时会很为谢晋在80年代受到的批评感到不公平,他是艺术成就非常高的一位导演,他在解放后拍的《红色娘子军》,那种场面调度的准确性,那种随性是不得了的,在艺术格局上很开阔,我觉得无人可以取代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在改革开放以后他拍的《芙蓉镇》、《牧马人》,你能从中看到真善美。我给你举个例子,《牧马人》开头就是一个大全景,朱时茂躺在美丽的草坡上牧马,下一个画面切过来就是从高处俯瞰北京,到处都是汽车,高楼大厦林立,这种意象上很直接的对比,真的是大师的风范。谢晋在电影语言上是一位非常有诗性的导演,而且他在传递的观念上又是非常正向的,我觉得他甚至能够和黑泽明相提并论,黑泽明电影中的人物,无论善恶都是分明的,人格是具有闪光的。作为一个导演,在电影里面没有自己的倾向是件挺可怕的事。

你有没有发现尤其近五六年,经常有一些所谓心灵鸡汤,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对错,没有什么好和坏之分,认真你就输了。其实本质上是什么呢?它是为这个没有道德的时代试图做出合理的解释,要说服你人生没有对错,一切都是以结果来定论的,就算这个过程你经历得再黑暗,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够了,这就是这个时代共通的一个思维方式。我希望我以后的电影能够引入一些道德的力量,因为审美和道德是紧密相连的。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80年代刘晓庆、陈冲那样的银幕形象,还有《牧马人》里面的丛珊,小时候电视里的播音员杜宪,我觉得她们很美。

我觉得审美这个东西是跟一个社会的道德土壤联系在一起的,我们喜欢什么样的女性,我们崇尚什么样的男性,在我小的时候,我们希望男人有力量,而不是娘娘腔,这既是审美,也是价值观念使然。我希望我把这种思考通过电影能够更显性地传递出来,包括《少女哪吒》里面,我觉得已经有一些这样的萌芽了,也许还做得不太够。我觉得这部电影你只要静下心来看,而不是吃着爆米花看的,还是能感受到里面道德的力量,它里面有它自己的观念和思考在,也有它自己对社会的看法在。

共识网:下一部作品打算拍什么,有在筹划当中吗?

李霄峰:有,可能是关于犯罪的一个故事,那个剧本已经准备了五年,我期许它会是部挺好看的电影。当然,《少女哪吒》也挺好看的,我个人认为。

共识网:跟您聊天,让我感觉您是一个挺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虽然我不太愿意以70后、80后、90后来定义个体,但您确实和我接触的那些更年轻的人似乎不太一样,他们会更加自我一些。不知道社会责任感是不是70后年轻人共有的特点?

李霄峰:会有一些。我是78年出生的,是承上启下的一代人,改革开放就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们身上还保有一些父辈传统的观念,但同时又经历了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关于社会责任,我觉得我们需要承受一些,而不能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艺术家。

我对自己也有反思,我们已经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时代了,但是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精神的痛苦呢?为什么会有很多困惑呢?痛苦的程度似乎跟物质生活的富足与否关系不是那么大。还有,我们这一代开始,大部分人是独生子女,包括我自己,我觉得独生子女也是《少女哪吒》里一个隐含的社会话题。我们这一代人可能缺乏一些尊重集体的精神,因为我们有的时候太注重个体的感受了。

以前我看过康拉德写过的一段话,他谈到自己的写作,说为什么要沉入到自己的感受中呢?就是因为你到最后要穿过去,去跟别人取得共鸣,要去理解别人。理解自己的过程并不是说你了解自己就够了,而是能不能找到你跟别的心灵之间的关系,能不能找到你们身上共同的喜怒哀乐。我觉得所有的文艺到最后都应该是在这个方向上努力,而不是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肯定不行,更何况电影本身就是一个社会属性最强的艺术产品,像我刚才说的,是社会活动。你说一幅画挂在那儿了,它可以永远挂在哪儿,电影放完就放完了,你可能再点开播放器可能十年以后再去看一遍,当然可能好电影会留在心里很久,但是你不能指望一百年以后还有人看你的电影,那是不现实的。我们不是贵族,没有宫廷供养,我们还得吃饭。

共识网:嗯,电影是挺短暂的艺术,也就比记忆长一点。我之前看到一个采访上,几年前您说两年内的个人目标是办场婚礼,生个孩子,现在这个目标实现了吗?

李霄峰:这实现不了,目前还是专注于电影。中国人说命,有的时候你想要的东西迟迟不来,可能是有道理的。我现在有女朋友,但是什么时候结婚我真不知道,我当然希望拍完下一部戏能有这个机会。娶妻生子,建立一个家庭,这在任何一个社会都是一个最正常的愿望,我也是一样,希望它早一点到来。

共识网:对未来十年有什么新的目标吗?

李霄峰:我觉得现在是做电影的好时候,希望十年内能够拍到4-5部电影,这对我来说可能就够了。我毕竟不是商人,商人可以谈二十年以后,我都不知道我十年以后能不能好好拍电影,一步一步走下去就好,靠自己的作品去影响别人做出一些改变,这是电影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靠作品说话。



网载 2015-08-23 08: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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