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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今夜里,我的梦魂,在迷梦的夜色中,又踏着满地杨花,悄悄地走过了谢桥,去重会意中人了。
[出典] 北宋 晏几道《鹧鸪天》
注:
1、《鹧鸪天》 晏几道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 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2、注释:
小令:宋词中短调称小令。清厉鹗《论词绝句》评此词云:“鬼语分明爱赏多,小山小令擅清歌。”可证。
玉箫:人名。据唐范摅《云溪友议》卷三引《玉箫传》云:韦皋少时游夏,与姜氏侍婢玉箫有情。因韦皋爽约,玉箫绝食而死。后转世, 再为韦皋妾。 这里用来借指作者钟情的一位歌女。
《银灯》一曲:《银灯》即《剔银灯》,词牌名。
妖娆:形容歌声美妙动听。
迢迢:久长。
楚宫:楚襄王的宫殿。因楚襄王曾与巫山神女幽会, 故这里用来借指那位歌女的住处。
惯:纵容,放任。
拘检:约束。
谢桥: 谢娘桥,相传六朝时即有此桥名。谢娘, 未详何人, 或谓名谢秋娘者。诗词中每以此桥代指冶游之地, 或指与情人欢会之地。张泌《寄人》诗:“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廓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晏词暗用诗意。
3、译文:
一次春夜的宴会上又见到了心爱的人,在夜晚的灯光下,她的歌声令人陶醉,即使在她的歌声中痛饮至醉又有何不可呢?筵散归来,酒意依然未消,余音还在耳旁。
春夜如此的寂静而又漫长,由于人为的间阻,使两人不能互通心声,要想重见就更困难了。今夜里,我的梦魂,在迷梦的夜色中,又踏着满地杨花,悄悄地走过了谢桥,去重会意中人了。
4、晏几道生平见 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5、 这首词记述的是词人在一次春夜宴会上惊艳的情事。
起笔“小令”二句,写两人初逢的情境。“尊前”,点酒筵;“银灯”,点夜晚;“玉箫”,指在筵席上侑酒的歌女,典出唐范摅《云溪友议》,韦皋与姜辅家侍婢玉箫有情,韦归,一别七年,玉箫遂绝食死,后再世,为韦侍妾。词中以玉箫指称,当意味着两人在筵前目成心许。在华灯下清歌一曲,醉颊微酡,“娇娆”前着一“太”字,表露了词人倾慕之情。
接下来“歌中”二句,从“一曲”生出。在她优美的歌声中痛饮至醉,谁又能感到遗恨啊!在她唱完之后,余音在耳,筵散归来,酒意依然未消。“歌中醉倒”四字统摄全篇:表面看来,这是说一边听歌,一边举杯酣饮,不觉便酩酊大醉了;实际上是暗示自己被美妙的歌声陶醉,被美艳的歌者迷醉了。一“醉”字,点明命意,情韵悠长,并提引下片写的春夜梦寻。 “醉倒”,是心甘情愿的。“谁能恨”即无人能恨,与柳永《凤栖梧》词“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终不悔”,有异曲同工之妙。词人醉得实在是太深太沉了,以至宴会归来,仍酒意未消,而“未消”的不仅是酒意,更有见玉箫而产生的绵绵情意。两句实中有虚,沉着深婉。
过片后,紧接写“归来”的情事。小晏尚有《鹧鸪天》词云:“归来独卧逍遥夜,梦里相逢酩酊天”,可作本词下片的概括。“春悄悄,夜迢迢”意谓,春意悄悄地潜进了心中,春夜又是漫无际涯。“悄悄”二字,写春夜的寂静,也暗示词人独处时的心境。久不成寐,更觉春夜迢迢,与上片短暂的欢娱恰成强烈对照。“碧云”句,以天设喻,慨叹由于人为的间阻,使两人不能互通心愫,侯门如海,要想重见就更是困难了。一“遥”字,与《诗•郑风•东门之墠》“其室则迩,其人甚远”的“远”字用意略同,并不是说两人在空间上相隔很远,而是说在时间上的长别的深意了。“楚宫”,楚王之宫,指代玉箫的居处,亦暗示女主人公“巫山神女”的身分。这三句写宴罢归来的刻骨相思,婉妙动人。
“梦魂”二语,是全词中警策之语。今夜里,词人的梦魂,在迷蒙的夜色中,又踏着满地杨花,悄悄地走过谢桥,去重会意中人了。“惯”,即惯常之意。 “谢桥”,谢娘家的桥。唐代有名*谢秋娘。词中以谢桥指女子所居之地。张泌《寄人》诗:“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廓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晏词暗用诗意。两句宕开一笔,意味更深,以缥缈迷离的梦境反衬歌酒相欢的现实,以梦魂的无拘无束反衬生活中的迢遥间阻。末句“又”字,用意尤深,赴宴时踏杨花过谢桥的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再来却是虚幻飘忽的梦魂了。这一结能生能新,情韵佳绝。据邵博《邵氏闻见后录》载,与小晏同时的学者程颐,每听到人诵“梦魂”两句时,必笑曰:“鬼语也!”意甚赏之。
6、玉萧指酒席上的歌女。酒席行酒令,所以为“小令尊前”,也可以是唱着短歌的酒宴。这女孩的歌声真好,大家听着听着就醉倒了,这也是应该的,怪不了别人,连酒席散了,醉意都还没有消退呢!
下半阕是一片迷离醉意,是自己醉了走路,还是灵魂飘着,都不清楚了。只知道我的魂梦从来没有什么拘束,今天晚上就踏着杨花过了谢桥了,到了意中人的身旁和她相会了。名妓谢秋娘是诗词中常见的典故,唐李德裕为她置宅,她住的地方,诗人称为谢宅,过了谢桥就到谢宅,泛指女子所居之处,小谢也泛指女子。
先是无端愁绪,听歌也醉,接下来是反省自己的放浪形骸,向无检点,幽怨黯然而生。
这也是晏小山的作品,算是凄美一流。关于灵魂离体,唐宋传奇小说多有描述,多半是多情女子因相思而离魂,诗人词人或许以为很美、很感人,道学之士未必如此想。不过,宋朝理学名家程灏知道小山写了“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的句子,曾笑着说:“鬼语也。”他笑着说,就没有责备的意思,有人因此认为这样的理学家、道学家,也被小晏的真性情吸引了。
晏小山被称为“古之伤心人”,是很痴情的,他的凄美迷离,“鬼话”不只一端。他的另一作品“思远人”,下半阕写道:“泪弹不尽临窗前,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叙述思念情人,用红色信纸临窗作书,泪一直滴下来,就干脆用来研墨,写到情深处,信纸也变成无色了。
红色信纸居然可以变成无色,当然是“鬼话”。可是,鬼话归鬼话,凄美的意境是人人被感动的。历来有不少人讨论晏小山的红信纸为何变白色:有人认为是泪水迷蒙双眼,他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无色。有人认为是泪滴沾了信纸,让颜色都褪了。不过,情深处,一切身外物都似乎不存在了,没有声音、没有颜色,见不到旁人,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这应该才是“红笺为无色”的意境吧!
同样是写情书,晏小山也有另外一种主张,是酒后的主张。
7、 如果用“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来形容晏几道的词既“邪”又“雅”的特点,那是最贴切不过的了。作为旧观念的反叛者,晏几道的行为是“无拘检”的,但他只有在“梦魂”中才能“无拘检”,白天是清醒的,也是有所收敛的。
这首词,就最能说明晏几道内心产生的一种矛盾——既想获得心性的完全自由,又害怕这种自由的真正到来,只好托于梦境,在幻境中实现内心的渴望。
我们还是来看这首词吧。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由于人与歌同样“妖娆”,故而词人与“玉箫”一见钟情。“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歌中醉倒”四字统摄全篇:表面看来,这是说一边听歌,一边举杯酣饮,不觉便酩酊大醉了;实际上是暗示自己被美妙的歌声陶醉,被美艳的歌者迷醉了。 “醉倒”,是心甘情愿的。“谁能恨”即无人能恨,与柳永《凤栖梧》词“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终不悔”,有异曲同工之妙。词人醉得实是太深太沉了,以至宴会归来,仍酒意未消,而“未消”的不仅是酒意,更有见“玉箫”而产生的绵绵情意。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这“悄悄”二字,写春夜的寂静,也暗示词人独处时的心境。这“迢迢”二字,与上片短暂的欢娱恰成强烈对照,久不成寐,更觉春夜迢迢。而“碧云天共楚宫遥”,使两人不能互通情愫,侯门如海,要想重见就更是困难。
万般无奈中,词人只能寄希望于梦境了——“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今夜,在迷蒙的夜色中,词人的梦魂又踏着满地杨花,悄悄地走过谢桥,去重会意中人了。
8、 昨夜,有雨。有着昨天白天被狂热的太阳晒出的天空的汗洒在了地面。凌晨时,恍惚的入梦了。听着雨声,想着“为你下雨”这几个字。我入梦了。
是清醒的还是恍惚的,我不知道。跟随着雨声,追随着冥冥的感觉,我再一次流浪。流浪在梦中,流浪在心底。我知道,我又在寻找你。
梦里的追寻,是那么的温馨而淡然。除了思念什么也不带,除了感觉什么也不想。踏着斑驳的月色,迎着飞舞的落花,踏着已经延续了千百年的有着淡淡青苔的石板,我拾阶而上,行走在静谧而静寂的空山。那里,有如水的月光抚着你青春的容颜。那里,有悠然的琴声流淌在你的指间。那里,有悠悠的清风吹动着你的长发,也吹乱了我思念漫溢的心田。
那时的我应该是醉的。酒精让我的血液醉,感觉让我的心醉。微醺微醉。我在那微醺微醉里是一个不速之客,不敢走近,不敢扰了你的幽静,不敢扰了你的宁静。找个可以淡淡的感觉到你的气息的地方,我盘膝而坐。让呼吸在你的幽香里平静,让感觉在你的琴声里停歇。甚至,我会闭上眼睛,只用我的心在这夜里聆听。
静静的陪着你,让你的感觉主宰我不安的灵魂。静静的陪着你,让你的琴声寂静我悸动的心情。在静动之间,在炽热与冷静之间,琴声嘎然而断,有一滴泪滑落在依然轻颤着余音的断弦。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每晚心归何方,梦魂间,情浓缠绵。突然的,就想起了一首词: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好一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随着没有拘检的梦魂,再次踏过杨花纷飞的深宵,我在心里轻轻的将你拥抱。
8、小山的爱,大都是从歌席酒筵中沉淀下来的情怀。除了在他的词中频繁出现的“莲、萍、鸿、云”四位歌女,更有一些未点明身份的女子,在小山的笔尖凝结出别样的神韵。“悲欢离合”是他笔下的长久主题,他显赫的出身、坎坷的仕途都被淡化在这四个表情丰富的字里。他带着一种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倔犟,执着而又温柔地描写一次又一次的相思。这样的感情,与其说是一段真伪难辨的欢恋,不如说是小山借以寻求精神寄托的方式罢了。情场比官场给了他更多的安全和真实感,他拒绝了后者,在前者中终日留连,这首《鹧鸪天》便是以“玉箫”为女主角的一封情书。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玉箫”其实只是借称,本见于唐人小说中提及的一个侍女。因与家中来客韦皋相爱,韦去后不回,玉箫绝食而亡。来世得入韦家为妾。我对于传说中那个叫玉箫的女子争取爱情的激烈程度很敬佩,但并不为结果感到开心。通过玉箫的以死相争,最终换来的那份貌似幸福的隔世情缘,说到底了还是悲剧。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结局,虽然大家在花丛中一双翩翩飞舞的蝴蝶身上欣喜地观察到了他们爱情的来生,但这种靠想象支撑的愉快,至多也就是作出巨大牺牲后带着壮烈色彩的凄美而已。
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尽管对于吸引眼球、赚取眼泪有立竿见影的奇效,可不太适用于在现实中按部就班地演习。虽然小山开篇就表明了一段今生无法实现的感情,但他在词中并没有追求生死相许的戏剧效果,而是先看似无意地续了一句风情万种的“银灯一曲太妖娆”。
“太妖娆”三个字语气无比柔缓,却是重重落下的艳笔。“妖娆”一词集尽百媚千娇,浓缩了无数听不厌的低吟浅唱、看不够的眼波流转。那些意犹未尽的感叹,被“妖娆”一词悉数收入囊中,可“太”字却刻意铺开了大片的空白,填充所有可能的艳丽和媚态。
一次刻骨铭心的初见,便再不忍忘却“太妖娆”的勾魂摄魄。“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他可以不傍“贵人之门”,可以不作“新进士语”,却断不能拒绝某一刻闯入心中的美丽。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这句抒缓、清澈,好象夜深人静时慢步移到窗棂边的月光,默默地照着小山心底的挂牵,也照出了他与玉箫间无法越过的种种障碍。“唱罢归来酒未消”的醉态已经被晚风吹散了,尊前相遇时那种近距离的,欺近身旁的凝望,被一道道现实的屏障硬生生隔开,越来越远……
从开始那个缺少希望的“玉箫”之名,到后来“碧云天共楚宫遥”的前途渺茫,似乎都在暗示一个悲伤和黯然的结果。我们一直也很习惯在小山的词中遭遇那种无助的凄凉。不过“无助”只是相对的,他这次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在词尾安排动人的回忆或者是幽冷的景语作结。
“小令尊前见玉箫”的美丽相遇,虽然无法在现实中得到延续,可小山用另一种方式优雅而又长久地化解了这个难题。他没有按照传统的故事版本和玉箫相约来世,也没有在痛苦的相思中备受煎熬,而是微笑着爱人说:“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梦”成了一剂绝好的精神解药和良方。虽然他们各自都有不能卸下的沉重枷锁,但心却是自由的。现实变得不再那般难以容忍,小山带着出乎意料的洒脱,甚至有一点点对世事的不屑,轻松地越过了那些让人讨厌的屏障。
“梦魂”这一次不再是软弱虚无的意象。相反,一种带着灵性与生动的活泼情绪,轻快地逃离了那些僵硬古板的框架,在“又踏杨花过谢桥”这种脆生生的节奏和自信十足的步伐中开始了通往爱情的芬芳之旅。似乎有一点点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可如果心灵都得不到解放,又如何能够企及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很好的一句——清柔如水的月光下,那个关于爱的梦依然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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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钟情至深,相思至极,魂牵梦萦,不免寤寐求之,因此常有梦中过谢桥的时候。“过谢桥”而以“踏杨花”为陪衬,既见春色宜人,不独于上文“春悄悄”相应,而且合于梦魂缥缈之情景,词人巧妙运用了一个“又”字,显然说明已非一次于梦里相寻,与“惯得无拘检”也相应。
现实的局限,使得情感转向梦中,无一字着情,却处处写情,写到痴处,真个梦萦魂牵。
10、在南方,有一种鸟儿叫鹧鸪。
它生活在云南西部及南部、贵州西南部、广西、海南、广东、福建、江西、浙江及安徽,是留鸟。留,是坚守,是一种珍贵的品质。唯其如此,那样多情的南方人才会如此眷恋与眷顾它。它留于南方,不做北飞;南方人便将它留于诗词,成为一种文化象征。
灰色的羽毛,不经意地画于头部的黑色线条,很不起眼。但,它生长在南方,生长在山野之乡,水滋润了它,南方的水土,将它养育成一种象征。
鹧鸪天,不是漫天飞翔的鹧鸪。它飞不高,且只能短距离飞行,它们永远也不会有如四十万只雪雁同时起飞般的壮观景象。然而,它生长在古时的南方。南方不仅养育了它,更养育了南方人水般的柔情。当这股柔情遇到“思”这种凝固剂时,就成了诗情与浪漫的结合体。
词,总是兼容并广博着。当它意识到鹧鸪的象征意义时,就毫不迟疑地将它收归名下,成为一首小令的词牌。但是,中国的文化的厚重与意蕴的深刻,使如此精悍的小令也有千年咀嚼不尽的滋味。
鹧鸪天,本由两首七绝合并而成;惟后阕换头,改第一句为三字两句。通体平仄,除后阕首、次两句有一定,及前阕首尾,后阕末句之第三字不能移易外,余均与七绝相通。但应仄起,不得用平起。
十分喜欢这种格式。它既在上阕保持了七绝的工整,又在下阕错落一句,三字与七字交互成句,读来琅琅上口,达到了雅声与随意的和谐统一,既利于诵读,又利于记忆。
写“鹧鸪天”的高手,我首推小晏。当初读词,读到小晏几阕时,但觉满口余香,真有含英咀华之感——不唯如此,英华总是香甜之物,而小晏此词,则酸、辣、咸——那是泪的味道——更丰富些,直如醍醐灌顶,让我浑浑噩噩了很多日子。那时,心里想的是这几首,嘴里念着也是这几首。它就像一壶酝酿了几千年的醇酒,被我发掘,而饮,而醉,且不愿醒来。
小晏,宋时的贾宝玉。父亲的富贵没有荫蔽他一生,也没有让他沉入险恶的宦海。他半生洒脱半生落拓,而无论洒脱与落拓,都没改那专属于他自己的真与纯。
真与纯,很简单的词,在现代被糟蹋得含义非常模糊了。其实这是很珍稀的品质,不是刻意去做,那是天然的,是带了温润与透亮的玉石,坚贞,但是脆弱。
因此,他写的词,在疏狂与放达背后,总能体味出一丝丝弱不禁风的水汽,那是精心与唯美。读他的词,总是怕碰落或惊动他的梦。那是个一生都活在梦里的人,永不改他最初的向往与追求。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最初看到最后两句时,禁不住惊“咦”了一声。就想,天啊,怎么会有这样传神的形容思念?可贵之处在于,仅仅是这样单纯的思念。后来看到与小晏同时的学者程颐,每听到人诵“梦魂”两句时,必笑曰:“鬼语也!”不禁暗笑:大概凡出色之文,给人的某些感觉总是相通的。即如程颐般的夫子,竟然也激奖这两句风情万种的词句,它对人的感染力可想而知。
说小晏是宋时的贾宝玉,一点错也没有。看吧,某个酒席上,他见到一位色艺双绝的女子,心下倾慕,“无限向往之”,于是写下此词。看这词,总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邂逅“二丫头”的情景。这两位,一位现实一位虚幻,然而对于女性那种不自觉的景慕,却在相隔了五百多年之后,一脉相承下来。
这种景慕,因现实的局限,无法实现,于是转向梦中:“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管得住身管不住心,梦是礼法人网无法困住的。一个“又”字,几番意思:一,现实中初见她时,是踏了杨花的,在梦里去见她,是为“又”;二,暗示梦的频繁,一番醒来,一番睡去,连连相梦,思念转深;三,时间或许会过去,而思念依旧不减。
无一字着情,却字字写情,写到极痴处,成就一个晏小山。
怜花,怜人的,仍是小晏。
小晏其他的词,也各有特色,但,我仍以为鹧鸪天,是他最具代表性的词。而我也愿想象那永不会出现的情景:千万只鹧鸪高高飞起,遮蔽了天空。在那之下,一个孤独的身影昂首独立,千古一人。他身体散发出的氤氲光环,是那些悲悯女性的词,最亮的部分,叫《 鹧鸪天》。
11、 浊世清流,本性的自洁自净,使他无法融入污浊。天意不遂人,落魄也只在顷刻间。“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有些时候,命运固然决定了性格,但性格反过来也左右了命运。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选择。那么,便醉了罢,深入骨髓的苍凉,那般的忧伤与落拓,歌舞欢宴、笑语喧哗中也掩饰不住眉梢眼角的落寞。
他吟着“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他又吟“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如此情思痴挚,一往而深,想来也只是应了三个字“我愿意”。
12、汤显祖在他的代表作《牡丹亭》中塑造了杜丽娘的动人形象。“游园”所引发的杜丽娘的情窦初开,春心萌动,说到底,就是一种觉醒和复苏的体现。
然而,追求是不容易实现的。杜丽娘越要求“情”顺其天然,越希望得到作人的权利,就越加与环境发生冲突。她面对的不是一个家庭,而是一个无情的世界、一个无情的时代。在这个环境里,有情的人与无情的世界就这样无形而尖锐地对立着。而进一步抗争的结果,这种人与环境的矛盾便必然转化为情与理的矛盾,她只能在身与心的冲突中来表现她对人性的追求。杜丽娘青春觉醒,希望一个女人的天然本性能得到自由发展。然而,环境却不允许她见到男人。这样,也就没有崔莺莺一见钟情、引人跳墙的机会。
但正如前人所说:“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她的爱,她的情,只能在心灵深处活动,只能在梦中去实现。禁锢的身是不自由的,而有情的心却是自由的。杜丽娘梦中与柳梦梅相遇,便一往情深,百般思念,竟然为情而死。死了,她的魂魄也还在追求,到了阴曹地府也为“情爱”而斗争,终于争取到了人鬼的结合。“情爱”的实现,获得异性爱抚的满足,又使她死而复生,回到人间继续抗争,最后终于冲破了“理”的阻碍,争取到了做人间夫妻的权利。
13、夜静人寂,残灯如豆,沏一壶中茶普洱独坐,逝去的往日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一闪现,那样清晰,那样生动。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时光匆匆,不留痕迹,余下的只是几许珍藏,几许遗憾,几许憧憬,几许嘘唏。岁月流转,世事变幻,如坠雨辞云,流水离浦,旧日的欢娱早已凋零,梦里云归无寻处,繁华梦醒之后,独自在烟雨里徘徊的,莫非是你?
14、昔人说墨磨人,其实桥也磨人。关于桥,也想翻检一下昔日。算作梦也好,像是有那么两个桥,一个是园中的小石板桥,一个是街头的古石块桥。是在那个小石板桥旁,第一次看见她的泪;是在那个古石块桥旁,我们告别,也“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但终于别了,其后就只能“隔千里兮共明月”。桥的本性是通,不是断,是渡,不是阻。那就暂且忘却“执手相看泪眼”,改为吟诵晏小山词,“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吧。
梦里的追寻,是那么的温馨而淡然。除了思念什么也不带,除了感觉什么也不想。踏着斑驳的月色,迎着飞舞的落花,踏着已经延续了千百年的有着淡淡青苔的石板,我拾阶而上,行走在静谧而静寂的空山。那里,有如水的月光抚着你青春的容颜。那里,有悠然的琴声流淌在你的指间。那里,有悠悠的清风吹动着你的长发,也吹乱了我思念漫溢的心田。
那时的我应该是醉的。酒精让我的血液醉,感觉让我的心醉。微醺微醉。我在那微醺微醉里是一个不速之客,不敢走近,不敢扰了你的幽静,不敢扰了你的宁静。找个可以淡淡的感觉到你的气息的地方,我盘膝而坐。让呼吸在你的幽香里平静,让感觉在你的琴声里停歇。甚至,我会闭上眼睛,只用我的心在这夜里聆听。
静静的陪着你,让你的感觉主宰我不安的灵魂。静静的陪着你,让你的琴声寂静我悸动的心情。在静动之间,在炽热与冷静之间,琴声嘎然而断,有一滴泪滑落在依然轻颤着余音的断弦。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每晚心归何方,梦魂间,情浓缠绵。突然的,就想起了一首词: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好一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随着没有拘检的梦魂,再次踏过杨花纷飞的深宵,我在心里轻轻的将你拥抱。
庄灿煌的博客 2013-09-10 21: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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