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上的20世纪钢琴音乐,泛指印象主义以后,直到今天的全部钢琴音乐创作。但由于本世纪音乐创作的风格、流派非常复杂,演变也频繁剧烈,所以本文所讨论的20世纪钢琴音乐,主要是指“本世纪创作的有特殊风格的”(注:引自《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P.733 “现代主义音乐”条目。)钢琴作品。
在以往的各个历史时期,总有一种主要的音乐风格占统治地位,而在20世纪音乐中,各种风格的迅速更替,几种不同的甚至相对立的音乐思潮平行发展则屡见不鲜。音乐风格的变迁决定了音乐语言的变革,在音高、节奏、音色、力度、结构组织法等方面,20世纪音乐都作出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尽管在20世纪音乐中,钢琴更多地在室内乐中发挥着类似打击乐器的作用,作为一件“独奏乐器”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作为“音乐风格的测量船”,钢琴音乐的创作,则能折射出音乐创作的主要风格变革。
在纷繁复杂的各种流派、思潮中,20世纪音乐创作中有两种明显的倾向,即“理性”与“反理性”。前者主要表现为音乐创作中的组织化。如在作为现代音乐最初成果之一的序列主义音乐中,力度的地位就被不断提高,并第一次与音高、时值等其它音乐要素一起,成为与音乐结构张力各要素等量齐观的一种,并使力度结构的“序列化”,成为20世纪钢琴音乐力度结构的最重要特征之一。此外,20世纪钢琴音乐的力度还有力度域空前扩大、力度节奏空前迅疾、力度层次空前复杂等其它特征(这些特点都与力度的序列化相关)。而在“反理性”的“不确定音乐”或“偶然音乐”中,力度则以一种不确定的或带有偶然的因素出现,虽然这种状况不很普遍,但毕竟成为20世纪钢琴音乐的鲜明特征之一。
一、力度的“序列化”与“偶然性”
20世纪钢琴音乐力度结构的“序列化”,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自身有一个形成、发展和演变的过程。以勋伯格为代表的“新维也纳乐派”的音高序列化,属于最早的序列音乐。但韦伯恩在其《为九件乐器所写的协奏曲》(Op.24)中, 已经有了一种力图把音高之外的其它因素,如时值、音色、力度、发音法等其它因素,从附属于旋律的关系中剥离出来而各成序列的尝试。而素有“整体序列音乐之父”之称的梅西安,则是音乐历史上最早将音乐的不同参数,用全面组织化手段加以控制的作曲家。在他的钢琴音乐创作中,其力度因素变化发展所经历的三个阶段,基本上能反映20世纪钢琴音乐“力度序列化”的一般情况。
1、在片段中将力度等因素作严格的“序列”组织。
作于1948年的钢琴曲《坎泰约贾亚》(Cantejodaya), 标志着梅西安音乐创作的第二阶段即“实验时期”的开始。在这一时期中,他进行了大量的创作技法实验,有明显的序列主义倾向。这一创作阶段历时不长,但对当代音乐却有着深远的影响。在《坎泰约贾亚》第64 —101小节中,梅西安第一次在作品中将力度与音高相“匹配”。具体方式见例1。
例1:
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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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1中的三行乐谱,也相应是这个片断的三个声部。在时值上, 它们分别以32.16和8分音符为基础,顺次叠加,分别成为以这三种时值为“公差”的“等差数列”。在音高上虽有重复,但在音区上则严格限定。与之“匹配”的力度共有pp、p、mp、mf、ff五中,在分布上, 最强的ff和最弱的pp用在外声部,而p、mp、mf这三个中间级别, 主要用在内声部。这样的“匹配”结果,使之在纵向上也显得比较清晰。
2、力度作为重要因素全面参与序列化处理。
众所周知,在传统音乐中,音高参数始终居于统治地位,制约着时值、力度、音色织体等其它参数,甚至成为这些参数的前提。而将音乐中最重要的若干参数分隔开来独立处理,为作曲家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即将它们视为互不依赖并享有相同权利和地位的构成因素,按照预先设计的“等级顺序”进行处理,这正是序列主义最为重要的结构原则。梅西安1949年创作的《时值与力度的模式》,由三个12音序列、一个含24种时值的节奏序列、含7个级别的力度序列和一个含7种发音方式的音色序列组成(见例2)。这些明确的规格及其相互的配合, 需要演奏者有超人的控制能力。“在以前的音乐中,力度变化与出音方式共同起着提高乐曲旋律表现力的作用,演奏者也被要求按照作曲家的指示来演奏,但是在梅西安的作品中,时值、出音法、力度都有自己的生命。”(注:〔美〕彼得·斯·汉森着、盂宪福译《二十世纪音乐概论》下册,P.183。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年北京第1版。)这个作品自1949年在达姆施塔特首次公演以来,对50年代西方音乐中整体序列主义风格的盛行和发展,产生了重大、深远和决定性的影响。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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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与力度的模式》涉及到fff、ff、f、mf、p、pp、ppp这7 个力度级别。与《坎泰约贾亚》相似的是《时值与力度的模式》中的力度最强值fff仅用于低声部,最弱值ppp仅用于高音部,而其它力度值则可以出现在所有声部中。但各级力度值在各声部中的分布也各不相同。 f以上的强力度占总值的一半,低声部以强力度值占优势,中声部则以较弱的力度值居多数。这种处理,加上各序列声部音区的差异与变化,各发音点时值的间错,以及发音法的不同,使音乐音响的实际效果和复杂程度,远不同于谱面视觉给人造成的那种“复调三声部”式的线性进行,而是由差异细微、变化繁复的“音高—音响—音色”点的交织与融合,给人一种非律动、非常规和非传统的全新印象。
3、力度地位的进一步提高。
也许梅西安意识到严格的“演奏法序列”所提出的触键要求,几乎不可能真正精确地完满实现,也难给听众留下合乎逻辑的印象,所以在1956年至1958年写成的《鸟类目录》之五《黄褐色的猫头鹰》中,作曲家只应用了音高、时值、力度三种参数的“序列”。全曲以49个音为其全部素材(参见表一)。为了表现“黑夜”的印象,所有的音都分布在钢琴的低音区(a[1]—A[,2])中, 这些音所采用的时值比例与音高序列的组合方式一致,从一个32分音符至49个32分音符排列。乐曲运用了与《时值与力度的模式》相同的七种力度值(fff、ff、f、fm、p、 pp、ppp),每个音组的A音都是力度序列的出发点(即它永远都用fff 力度演奏);而无论从A音开始按半音逐渐上行至[#]D音, 还是按半音逐渐下行至[#]D音,力度值总是逐渐下降至ppp(见表二)。 这种对力度的精细安排和系统而规律性的处理,既显示了梅西安音乐创作的风格之一,同时作为一种事实,它有力地证明了“力度”作为一种音乐因素,在这一时期及其后来所处的地位。表1
序号 音高 时值 力度 序号 音高 时值 力度1 a[1] 1[*] fff 18 e 18 pp2 [b]a[1] 2 ff 19 [#]d 19 ppp3 g[1] 3 f 20 d 20 pp4 [#]f[1] 4 mf 21 [#]c 21 p5 f[1] 5 p 22 c 22 mf6 e[1] 6 pp 23 B 23 f7 [#]d[1] 7 ppp 24 [b]B 24 ff8 d 8 pp 25 A 25 fff9 [#]c 9 p 26 [b]A 26 ff10 c 10 mf 27 G 27 f11 b 11 f 28 [#]F 28 mf12 [b]b 12 ff 29 F 29 p13 a 13 fff 30 E 30 pp14 [b]a 14 ff 31 [#]D 31 ppp15 g 15 f 32 D 32 pp16 [#]f 16 mf 33 [#]C 33 p17 f 17 p 34 C 34 mf序号 音商 时值 力度35 B[,1] 35 f36 [b]B[,1] 36 ff37 A[,1] 37 fff38 [b]A[,1] 38 ff39 G[,1] 39 f40 [#]F[,1] 40 mf41 F[,1] 41 p42 E[,1] 42 pp43 [#]D[,1] 43 ppp44 D[,1] 44 pp45 [#]c[,1] 45 p46 C[,1] 46 mf47 B[,2] 47 f48 [b]B[,2] 48 ff49 A[,2] 49 fff
*后接一36分音符,以下同。
表二
音高 A [b]A G [#]F F E [#]D D [#]C力度 fff ff f mf p pp ppp pp p音高 C B [b]B A力度 mf f ff fff
梅西安之后,许多作曲家都使用整体序列方法作曲。喜爱推理并受过良好数学训练的法国作曲家布列兹(Pierre Boulez), 在他为两架钢琴写的《结构Ⅰ》(Structures Ⅰ,1952)中,对音符、时值、力度等因素都使用了序列结构方法。在他的《第二钢琴奏鸣曲》中也用了时值、发音法和力度的序列,其中的力度序列见表三。
表三
序号 1 2 3 4 5 6 7 8 9 10力度 pppp ppp pp p meno p mp mf piu f f ff序号 11 12力度 fff ffff
由于与“自然的轻重关系”没有联系,模式化和序列化的力度变化迅捷,给演奏和理解20世纪钢琴音乐的力度表现,带来了全新的课题。仅对演奏而言,演奏者在力度上要摆脱从前音乐的力度习惯,势必碰到巨大的困难和障碍。这除了要接受专业练习或训练(如果有条件的话)外,仔细研读乐谱,注重每个符号和细节,弄清作曲家的原创动意和构思,特别是力度的系统化处理等,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在这方面,没有捷径可走,也没有任何能通贯不同作品的标准或经验。
与力度的序列化、模式化迥然不同的另一个极端是力度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
德国作曲家施托克豪森(Karlheinz Stockhause)1956年完成的《第十一钢琴曲》,印在一幅长37英寸、宽21英寸的长卷上。平时卷成圆筒型,演出时才展开并嵌入特制的框架里。长卷上印有19个片断,可以用6种不同的速度、力度和发音法来演奏。在演奏过程中, 演奏者可按指示随便看一下乐谱,先看到哪一个片断就从该片断开始,这“第一个片断”(有可能是例3)在演奏时,速度、 力度和发音法完全由演奏者自己选择。而这个片断未尾所标明的速度、力度和发音法(有可能速度就是T3、力度是ff、右手连奏左手断奏),则是“下一个”被任音选择的片断演奏时的依据。当某一个片断在第三次被选取时,则该曲的演奏就结束了。因此,这种作品没有两次演出的结果完全一样,因而作曲家也希望在同一演奏会上把该曲演出两次,以使听众体会偶然音乐的妙处。
就力度而言,这首作品的偶然性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是全曲所涉及的力度包括级别
音乐探索成都18~24J6音乐、舞蹈研究李雪梅20002000本文系笔者硕士学位论文《力度解析:钢琴音乐力度结构的历史演变与理解诠释》中的一节。主要论述了20世纪钢琴音乐力度结构的“序列化”、“偶然性”、“立体化”,以及力度节奏的高频、力度域的空前扩大等方面的特征。20世纪/钢琴音乐/力度结构/序列化/偶然性/立体化/力度节奏/ 力度域作者单位:武汉音乐学院 作者:音乐探索成都18~24J6音乐、舞蹈研究李雪梅20002000本文系笔者硕士学位论文《力度解析:钢琴音乐力度结构的历史演变与理解诠释》中的一节。主要论述了20世纪钢琴音乐力度结构的“序列化”、“偶然性”、“立体化”,以及力度节奏的高频、力度域的空前扩大等方面的特征。20世纪/钢琴音乐/力度结构/序列化/偶然性/立体化/力度节奏/ 力度域
网载 2013-09-10 20:59: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