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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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去清东陵旅游,突然就想到曹雪芹老先生的这首小词。用在皇帝身上可能有些不太贴切,但见了那些表面看似雄伟恢弘,内里实则空虚凄惶的帝王陵寝,却自心里为那些墓主人哀叹。

 

    两周前,曾去沈阳,瞻仰了大清故宫。说实话,与北京故宫相比,实在是相去甚远。

 

    曾在电视和书籍的介绍中累累提及,大名鼎鼎的皇太极的“五宫”,在我心中原以为与北京故宫中的坤宁宫及东、西宫院相似。没想到不过是同在一个院落中的五座房屋而已。当时我想,这实在不该称为“五宫”,称“五房”似更贴切些。

 

    幻想着伟大的皇帝清太宗皇太极,每日里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却总是掀起东面那第一个房子“关雎宫”的门帘,当他与心爱宸妃的欢声笑语传出窗外,其他四房里的各位后妃们的心,是不是该碎成碎片。

    而在“五宫”稍后的两间小房子前,看到介绍牌子上的“庶妃们住所”时更让我大吃一惊,在这样的小房子里,庶妃们难道是睡上下铺?

 

    周六再游清东陵,第一个感叹:学好不容易,学坏可快着呢。

 

    刚离开简朴“原生态”的沈阳故宫不久的清世祖福临,在给自己修建万年吉地孝陵时,真真是大手笔,来到中原的第一步,硬是先学会了花钱。

 

    在东陵的最西边,有一座寂寞并有些荒芜的坟茔。但黄色的琉璃瓦,宽阔的隆恩门,壮丽的石牌楼,高耸的大碑亭,婉转绵延的神路及路旁精美的石相生,无不提醒着游人,这是座皇帝陵。果然它是那个处在大清国内忧外困,国力衰弱时期的皇帝----咸丰的陵寝定陵。

    我说:真是虎倒雄威在,皇帝就是皇帝,再衰也是皇帝呢。

当然大清也有国富民强的“康雍乾”时期。乾隆皇帝的裕陵地宫,真是美不胜收,我无法用语言表达那些石刻精美之万一。

 

 去沈阳的路上,路过兴城古城。古城古朴而美妙,城中标志性的建筑当属雄伟壮观的钟鼓楼,它凌空飞架,与四座城门箭楼遥相对应,显得威严壮观,气势恢弘。

 

       而最值得一看的更是位于鼓楼向南,沿着延辉街到南门中间,耸立着的两座巍峨的石牌坊,它们依次为祖大乐石坊和祖大寿石坊。1630年,崇祯中反间计,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军心涣散,明朝廷为了维持其统治地位,笼络军心,崇祯先后下旨为祖大寿、祖大乐建石坊以安抚祖氏兄弟效忠朝廷。

两座石坊造型大体相同,两侧柱下皆蹲大小石狮两对,造型生动逼真,尖牙利爪、虎虎生威,似要将侵略者撕碎一般。

居南的一座是祖大寿于崇祯四年为标榜自己尽忠保主有功而立的,名为“祖大寿石坊”。上刻“忠贞胆智”下书“四世元戎少傅”的横额,背面横书“廓清之烈”。

居北的一座是“祖大乐石坊”。是祖大乐于崇祯十一年,为显赫扬威、宣扬自己功世高重而立的。石坊正面横匾题为“登坛骏烈”,楹联为:“桓纠兴歌国依干城之重;丝纶锡宠朝隆铭鼎这褒”。背面横匾为“元勋初锡”,楹联为:“松槚如新庆善培于四海;琳琅有赫贲永誉于千秋”。

望着这石坊上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我不仅遥想当年:一街之上,兄弟两坊,皆英雄盖世,赫赫忠烈,那祖氏家族定是无上荣光。

但是,历史偏偏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当时局的颓废、皇帝的不信任、主帅的无辜被杀、援军的覆灭、族人的被擒、城内的弹尽粮绝,祖氏兄弟唯有投降和杀身成仁两条路可选时,英勇无敌的兄弟俩,却没了把宝剑横在脖子上一抹的勇气,竟然叛明降清了。

不知以忠臣良将自诩的祖氏兄弟当时可否想过,当他们百年之后,在另一个世界里,如果被自己敬重的老上级袁崇焕问道:卿本华夏元戎,奈何以身事胡虏?时,该如何作答?

据说,当年乾隆皇帝东巡驻跸宁远时,看了祖氏兄弟的石坊后,也曾写诗讥讽祖氏兄弟。诗云:燧谨寒更烽候朝,鸠工何暇尚逍遥。若非华表留名姓,谁识元戎事两朝。

 

绝美的石坊,成了祖氏兄弟两朝二臣绝妙的讽刺。。。

 

和好友思棋提起我去东陵旅游的事,我说我在看了乾隆皇帝的容妃即人们所传说的“香妃”地宫后,忽然觉得她很可怜。然后思棋就说:你永远不能用宏观的眼光去看待问题,而总是沉浸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试想,一个那样时代的女人,能有人为她造陵,能拥有单属自己的地宫,该有多么的荣光,那里会有可怜之说?

 

我说,那你就听我发发我总结为“身份不同,地宫迥异,红颜荣辱,只在朝夕”的裕陵妃园寝的怀古之忧思吧。

 

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森严,人们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后,都永远不能随意逾越。但一切等级制度,又和制定并执掌这些制度的皇帝之喜恶息息相关。而这种守制与“逾制”在乾隆皇帝的裕陵妃园寝里表达的十分充分。

 

裕陵妃园寝的主体建筑,与裕陵最大的不同就是,所有的琉璃瓦都是绿色,而非帝后所用的黄色。这样颜色的区别,是严格守制的结果。但裕陵妃园寝却又有和帝后陵寝相同的东西配殿,方城,明楼和宝城。园寝正中的明楼里供奉的是乾隆宠妃惠皇贵妃的朱砂碑,宝顶的正中石床上安放的是惠皇贵妃的棺椁,据说这样的建筑,是“逾制”的。但因为惠皇贵妃身份高贵,她就可以安享;因为惠皇贵妃生前极为受宠,皇帝就可以为她而“逾制”。

 

不过在惠皇贵妃棺椁的右侧,还有一座棺椁,名牌上清楚的写着:乾隆皇后。

 

这位皇后,就是在“穷聊”阿姨的笔下,欺辱小燕子,身后数百年还遭他人“凌辱”的那拉皇后。

 

乌喇那拉皇后,乾隆十年晋娴贵妃,十四年晋皇贵妃,统摄六宫,十五年晋皇后,成为后宫之主,红极一时。但在乾隆三十年随驾南巡时与皇帝发生口角,自行剪发,摘下所有头上的首饰,引得皇帝勃然大怒后,名号虽在众臣的坚持下没有被废,可那拉皇后的命运却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乾隆三十一年,那拉皇后崩逝,当时乾隆正在木兰行围,听到妻子死讯,毫无惊痛之色,只是命人将那拉皇后以贵妃礼葬入妃园寝。

 

实际上,那拉皇后连妃子也不如,享殿神龛上没有她的排位供奉,没有专属她自己的宝顶地宫,死后也无谥号。如果不是现代人在清理惠皇贵妃的陵寝时发现那拉皇后的棺椁,人们甚至不知道她死后葬在那里,更谈不上四大祭祀了。作为乾隆朝堂堂的一国皇后,竟遭此下场,实在是可悲可叹。这样的待遇,于身份为皇后的那拉氏,应该说是既非守制,亦非“逾制”,完全是凭能主宰其一切的乾隆皇帝的喜恶而决定的。

 

在后世人们口口相传故事中的那位美丽的“香妃”,亦葬在裕陵妃园寝内。她的地宫现在业已开放,是座典型的妃型地宫。一切规制明显低于惠皇贵妃,没有明楼,没有宝城,只有一座圆圆的坟包。湿漉漉黑洞洞的地宫,石床上寂寞棺椁,永远的把美丽的“香妃”与她的家乡和族人分开在千里之外。不过,这样的安葬,应该是守制吧。

 

乾隆的裕陵妃园寝,葬有包括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等共三十六位乾隆皇帝的女人。这些女人里,有些曾无比荣耀一生受宠,有些曾高高在上,又万劫不复,更多的是一生默默无闻,终老在寂寞的皇宫。

 

这些可能曾为家族荣誉添光,为本族争得和平的女人们,在终于得到自己最终安息的或豪华,或平凡的一座石碑一座享殿,一座寂寞的地宫,抑或只是获得了葬入皇家陵寝的一只小小的坟包后,身前身后,左右相伴的,却依然还是生前共事一夫的“情敌”们。不知她们在冰冷的地下,可还相互挤压争宠?

 

裕陵妃园寝的后面,如今已是树木成林,遮天蔽日,山风吹来,呜啸声声,极像是那些曾在宫中失意女子悲悲切切的哀号。我想,这哀号声中,一定有那位美丽“香妃”思念亲人的哭泣声和那拉皇后悲叹自己多舛命运的不甘声吧?

 

难道我说香妃可怜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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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着的狐狸 2012-05-11 20:2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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