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个会议一部书轰起来的农业合作化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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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个会议一部书轰起来的农业合作化高潮
1955 年3 月上旬,毛泽东回到北京,找中央农村工作部负责人邓子恢、陈伯达、廖
鲁言、杜润生汇报工作。毛泽东肯定了他离京期间刘少奇、周恩来为缓解的农村紧张局
势所发出的文件和所采取的措施。对全国的农业合作化运动,他说:“方针是三字经,叫
一曰停,二曰缩,三曰发。”当场共同议定,浙江、河北两省收缩一些;东北、华北一般
要停止发展;其它地区(迟解放的新区)再适当发展一些。后来毛泽东又单独约见邓子
恢,提出:“全国合作化在三个五年计划期间,每个五年计划完成三分之一,15 年在全国
完成合作化。”
4 月20 日至5 月7 日,邓子恢主持召开第三次全国农村工作会议,传达毛泽东的上
述指示;在5 月6 日的总结中分析了农村出现紧张形势的原因和解决办法,他说:
(合作化、粮食统购统销、私商改造)这三种都是造成紧张的带根本性的因素,同
意同志们的意见。当然应该承认,合作化是最根本的。。。。。。在去年12 月以前,那时我
也感到粮食问题压到我们身上,但是去年12 月以后,今年1 月以来,我越看越感到合作
化是主要的。我们这里有好几个人回家的,没有合作化的那些地方牲口都很好,没有什
么乱子,那些地方也有统购统销,就是没有合作化,一个合作社也没有,所以那些地方
有牲口的就不那样恐慌,这是很明确的。当然,牲口大批的杀卖也与粮食统购统销有关,
不是没有关,但合作化是最根本的。
邓子恢强调反冒进,推出“冒进现象不是全国性的,比较多一点是少数省份。。。。。
比如浙江、山东、河北、安徽”。“但是我感觉干部中的冒进情绪是带普遍性的。这种冒
进情绪如果不讲清楚,如果不克服,他将来还要冒进,今年不冒进,明年冒进。”冒进的
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原因,对农民的社会主义觉悟估计过高,对农民的小生产的本质认识不
足。。。。。有些地方农民觉悟是有高涨,比如社办得好的地方,老社有基础,互助组有基
础,互助组办得比较多,比较好,社会主义旗帜在那些地方有个榜样,那些地方农民的
觉悟当然就有高涨了,这个不可否认。但是你说的那个普遍高涨,普遍的高涨,没有看
到不平衡,这样也是不对的,这只看到了它的表面,没有看到它的本质;只看到表面现
象,没有看到它的内心。把这个高潮估计过高,把农民的社会主义觉悟估计过高,这是
主观主义的,不符合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不是实事求是的,而是为表面现象所迷惑,不
从本质上看,就是不看究竟办好了多少社,互助组究竟办得怎样,合作社办得怎样,已
经有多少合作社摆在那里,不是从这个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光看他的表面:高高兴兴,
双手举起来,甚至哭哭啼啼地要求入社,你就认为他们是社会主义觉悟提高了。这样看
会使我们犯错误的,就助长了干部的冒进情绪。
第二个原因,对合作化是改变生产关系,是社会主义革命,是最深刻的阶级斗争这

一点认识不足因而对把合作社办好,对增产的艰巨性认识不足。。。。。。真正使合作社增产,
那是很费劲的,除非天老爷保佑他。认为只要插上社会主义旗帜就增产了,那就不是唯
物论。要把合作社办好,真正增产,内部团结好,样样上轨道,样样制度化,不是那么
容易的事。
对今后的方针,邓子恢宣布了四条:
1、 要求一般停止发展。原来我们说今年秋天就停下来,以后主席说,干脆就停
止下来,到明年秋后再看,停止一年半。
2、立即抓生产,全力巩固。老社10 万个,新社50 万个都要巩固。
3、少数的省是要适当的收缩。丢掉一些包袱,不是消极的退却,而是为了更好
地前进,更好地巩固。
4、把互助组办好,整顿好,照顾个体农民,这就是为了搞好生产,为了将来合
作社的再发展。
邓子恢在北京正在贯彻毛泽东关于停止发展一年半的指示,到了上海的毛泽东,思
想已经起了变化。中共高层干部中承欢媚上之徒,上海局第一书记柯庆施是个代表人物。
他摸清了毛泽东好大喜功急于实现合作化的心理,对毛说:“党内有30%的高中级干部和
基层干部反映中农的情绪,不赞成搞社会主义。”这个观点对毛泽东的影响很大,改变了
他十几天前与其他中央领导人达成的共识,改变了三个五年计划实现全国合作化,每年
“化”三分之一的比较稳健的计划。
毛泽东急急忙忙回到北京,5 月5 日在颐年堂召见邓子恢,开门见山提出“1957 年
‘化’个40%,可不可以?”
邓子恢说:“上次说三分之一,还是三分之一左右为好。”
毛泽东说:“不要重犯1953 年大批解散合作社的错误,否则又要做检讨。”
5 月17 日,毛泽东在杭州召开华东区、中南区和河北、天津、北京等15 个省市委书
记会议。毛对他提出的三字经“停、缩、发”作了新的解释,主要强调“发”。说在合作
化问题上,有种种消极情绪,我看必须改变,再不改变就会犯大错误。
6 月14 日,中央政治局听取了农村工作部的汇报,批准了1956 年在现有65 万个社
的基础上发展到100 万个的计划。因为毛泽东在外地,主持政治局会议的刘少奇说“明
年发展到100 万,关一下门,办好了,让中农自愿前来敲门,关键是保证中农自愿。”刘
少奇主持的这次会议,是紧跟毛主席的思想变化,由“停”而“发”的一次会议。
不料还是没有跟上毛主席的天马行空的变化。六月下旬,毛泽东回到北京,又找邓
子恢,他认为政治局会议定的到明年春天发展到100 万个太消极,提出要翻一番,65 万
个翻一番就是130 万个。邓子恢建议还是100 万个,不要变动了。讲了六条理由:(1)
整个合作化运动应与工业化的进度相适应;(2)现有的65 万个社存在的问题很多,巩固
任务相当繁重;(3)地区之间群众觉悟水平不同;(4)干部的领导经验尚待积累;(5)
会计的培养训练颇费事;(6)苏联和匈牙利农业合作化过程的教训应加注意。谈话间邓
子恢犯上,与毛泽东发生了争吵。

7 月11 日,毛泽东在颐年堂召见邓子恢、陈伯达、廖鲁言、杜润生,并要谭震林也
参加,这是准备用谭震林代替邓子恢抓农业。一见面毛泽东就重申了自己的一番意见,
批评邓子恢;邓仍然坚持自己意见。毛泽东不悦,说:“你的思想要用大炮轰!”谈话持
续了5 个多小时。邓子恢犯颜直谏,一片忠心,可惜没有得到毛泽东的理解。
7 月18 日,毛泽东给中央农村工作部秘书长杜润生写一便条:“请将上次农村工作会
议各项材料,如报告,各人发言和结论,送我一阅为盼。”毛要的是第三次全国农村工作
会议文件,据以做靶子,着手撰写《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重炮猛轰邓子恢。这件事情,
是对邓子恢,也是对刘少奇。发展100 万个社是6 月14 日刘少奇主持政治局会议定的,
毛要邓子恢加码到130 万个,邓硬是不同意,毛认为不仅是30 万个社的问题,是他能不
能左右政治局的问题,是邓子恢跟刘不跟毛的问题,是谁代表党中央的问题。毛泽东超
越于政治局之上的权威是这样建立起来的。他所谓退居二线,让刘少奇主持中央工作,
是个以退为进的策略,中央政治局除他以外的多数定下来的事,要经过他点头认可才算
数,这不是政治局与主席的关系,这是军机处与皇帝的关系。
1955 年7 月31 日,毛泽东绕开政治局和书记处召开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
会议在中南海怀仁堂举行。所谓“绕开”就是说政治局和书记处的同志对毛泽东在这个
会上要讲什么事先并不知道,他们是和省委书记们一起聆听毛泽东《关于农业合作化问
题》的报告的。只听毛泽东说:
在全国农村中,新的社会主义高潮就要到来。我们某些同志却像一个小脚女人,东
摇西掇地在那里走路,老是埋怨旁人说:走快了,走快了。过多的评头品足,不适当的
埋怨,无穷的忧虑,数不尽的清规和戒律,以为这是指导农村中社会主义群众运动的正
确方针。否,这不是正确的方针,这是错误的方针。
通观毛泽东这篇演说,高屋建瓴,头头是道,把个邓子恢和主张稳步发展合作社的
干部批得抬不起头来。从形式逻辑来看,毛泽东的推理是严密的,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但这一番大议论的前提是农民到底有没有组织合作社的积极性?这是通篇立论的基础。
毛泽东说有,很大,而且是高潮,这种高潮“有些地方已经到来,全国也即将到来。”邓
子恢认为:“把这个高潮估计过高,把农民的社会主义觉悟估计过高,这是主观主义的,
不符合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是实事求是的。”毛泽东认为这种不同的认识,“表现了两条
路线的分歧。”
毛泽东是以救世主的慈悲心肠认识问题的。他充满感情地说:“许多贫农,则因为生
产资料不足,仍然处于贫困地位,有些人欠了债,有些人出卖土地,或者出租土地。这
种情况如果让它发展下去,农村中向两极分化的现象必然一天一天地严重起来。失去土
地的农民和继续处于贫困地位的农民将要埋怨我们,他们将说我们见死不救,不去帮助
他们解决困难。”
被贫苦农民称颂为“大救星”的毛泽东,领导农民分了地,翻了身,过上了好日子。
其中85%左右的人经过三四年的劳动发展,上升到中农的地位;还有一些人家很快享用
完了土改的胜利果实,重新陷入了贫困,究其原因或由于主要劳动力有病或死亡,或由
于不会经营,或由于好吃懒做等等。毛泽东关心这些贫困户是无可非议的。问题是怎么
解决这个问题。一个办法是政府出钱来救济这些人,但毛泽东领导下的政府百废待兴,

拿不出钱来;再一个办法是组织农业生产合作社,把农民组织在一起解决富帮穷的问题,
避免有些人发家,有些人卖地。如果这样做能带来生产力的大发展,政府从农民手里拿
到更多的粮食去发展工业,这是解决五亿农民问题的最佳方案,毛泽东对此充满了先知
先觉的自信。
在毛泽东作《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以后,各省、市、自治区闻风而动,开
展了批判“小脚女人”的反右倾斗争。
1955 年10 月4 日至11 日,中共中央举行七届六中(扩大)全会。陈伯达代表中央
政治局作了《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决议草案的说明》,毛泽东以《农业合作化的一场辩
论和当前的阶级斗争》为主题作会议总结,又有惊人之论,他说:
要使帝国主义绝种,封建主义绝种,资本主义绝种,小生产也绝种。在这方面,良
心少一点好。我们有些同志太仁慈,不厉害,就是说,不那么马克思主义。使资产阶级、
资本主义在六亿人口的中国绝种,这是一件很好的事,很有意义的事。我们的目的就是
要使资本主义绝种,要使它在地球上绝种,变成历史的东西。
从毛泽东的这一番宏论来看,他把帝国主义、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小生产,都是
作为政治概念来看待的。
而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这些东西同时还是个经济概念,是个生产力的概念。毛
泽东既把这些东西看作是政治观念,他消灭这些东西的手段也是政治手段,即在他权力
所及的范围内,运用政权的力量,发动和领导群众来消灭资本主义和小生产。作为代表
一定生产发展水平的资本主义和小生产,如果不是用经济手段,即创造更高的生产率的
生产方式来代替他们,而用政治手段—政府领导的群众运动的办法来消灭它们,那必然
会流于荒谬。但毛泽东竟认为只要不是“太仁慈”,只要“良心少一点”就可以办到,这
里确实表现了毛泽东对经济理论的惊人无知。他的鲁莽灭烈的改造中国的计划—消灭资
本主义和小生产的计划,最后弄得一塌糊涂,一片混乱,绝不是偶然的。
毛泽东在总结时心里有些不踏实,自问自答地说:“会不会有人翻案?想翻案的人不
少。他们认为合作社搞不成器,我们搞的这一套将来统统要翻,说我们并非马克思主义,
而是机会主义。但是,据我看,大势所趋,这个案是翻不了的。”
他要求各级干部一定要坚决贯彻他的路线。“在今后五个月之内,省一级,地区一级,
县一级,区一级,乡一级,这五级的主要干部,首先是书记副书记,务必要钻到合作社
问题里面去,熟悉合作社的各种问题。。。。。如果老是钻不进去那怎么办呢?就应当改换
工作。”这里“改换工作”是撤职罢官的客气说法。
中共七届六中全会之后,各地批判了右倾机会主义,批判“小脚女人”,成为时尚。
各级干部承受了巨大压力。本来毛泽东给共产党的干部定了一条规矩:对党的领导机关
负责和对人民群众负责的一致性,是一切工作的出发点。这是毛泽东得民心、得天下的
一个法宝。这个规矩一破,党风整个就变坏了。从开展合作化运动以来,对上级负责和
对人民负责不一致的情况,甚至截然对立的情况,越来越多。你要坚持对人民群众负责,
就要准备当“小脚女人”,被扣上右倾的帽子,就要准备撤职丢官。你要跟上上级精神,

跟上毛泽东的路线,就要昧着良心说瞎话,报假情况,对下级,对群众,强迫命令,不
择手段,按上级要求的数字,完成发展指标;你要想有突出政绩,比别的乡、别的区、
别的县、别的地区、别的省市自治区发展得快,发展得多,就要完全不讲良心,不顾群
众死活,吹牛造假,瞒天过海,无所不用其极。反正毛主席说了,不讲仁慈,不讲良心,
才是马克思主义。各级干部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和抉择之后,大多数跟上来了,决
心只能顾一头,顾上头。少数坚持实事求是,坚持要讲良心,讲党性,对群众下不了狠
手的干部,就当了“小脚女人”,被淘汰了。1955 年10 月,山西、浙江、广西、四川、
广东五个省(自治区)的党委向中共中央送来报告,大讲本省农村“社会主义积极性空
前高涨”,证明毛泽东的预言“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确实已经到来了。
毛泽东认为中央农村工作部是“促退部”,下令各省关于农村合作化的文件电报,直
接送他处理。他通过写批语,树“先进”的办法,选择一些报告转发全党,无形中造成
了各省在做法和指标上互相攀比的形势。8 月31 日毛泽东在批发安徽省委的报告时写道:
“安徽省委尖锐地批判了在农业合作化问题上的右倾机会主义思想,这种批判是完全必
要的。”因为安徽省委承认本地区有“小脚女人”,用斗争“小脚女人”的办法,解决干
部中的“右倾思想”,促进本省的农业合作化高潮。
呼风唤雨,造成农业合作化高潮的不是广大农民的“极大的社会主义的积极性”,而
是广大干部不讲“仁慈”,不讲“良心”,强迫命令造成的;是“三个会议一部书”改变
了干部思想作风一哄而起的。三个会议就是1955 年5 月毛泽东在杭州召开的15 个省市
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7 月31 日毛泽东作《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报告的全体省市自治
区党委书记会议和毛泽东主持并作结论的七届六中全会,一部书就是毛泽东亲自选编并
作序言的《中国农业的社会主义高潮》,这部书选了176 篇材料,90 多万字,发行152
万册,当然是公家印,公家买。毛泽东在谈到这部书时不无得意地说:“我用了11 天功
夫,看了120 篇报告,包括改文章、写按语在内,我就‘周游列国’,比孔夫子还走得宽,
云南、新疆一概‘走’到了。”这就是声明,他说:高潮来了是有根据的,是唯物论,不
是胡思乱想。这就增加了他的结论的科学性和说服力。但他这一次调查研究,与井冈山
时代对长冈乡和才溪乡的调查研究有根本的不同。那时他像穷教书先生一样,亲自深入
到农民家庭中去,农民和他没有一点隔阂,无拘无束地谈自己的境况,毛泽东口问手写,
整理成篇。这些成了他在民主革命时期组织发动农民,在农村建立根据地,实行农村包
围城市的革命路线的最可靠的理论基础。现在不同了。他是国家元首,是主席。在农民
心目中,主席和总统、皇帝是一个概念。而毛泽东又给农民分了土地,使他们得到了翻
身解放,因此毛泽东在广大贫苦农民心目中又是大救星,有一种半人半神的神秘和敬畏
感。他一出现在群众中,就是山呼海啸的一片“万岁”声,他再也无法接近群众,无法
接近农民了。有时他要“抗议”,一定要见群众,也能见到。但那是在省、地、县各级领
导的陪同下,在从中央公安部到省公安厅到县公安局的秘密保卫下,见什么人,在哪里
见,被召见的人要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都在事先导演排练好了,毛泽东很难知道群
众在想什么,很难知道农民的真正忧虑和渴望。这是毛泽东的悲剧。在中国这样的体制
下,国家领导人下去视察是很难看到真实情况的。所以古代有作为的皇帝讲究“私访”,
那时没有电视,没有照片,群众不知道皇帝长得什么样,“真龙天子”青衣小帽出现在市
尘酒肆之间,很能看到和听到一些真实的民间疾苦。毛泽东既无法真正向农民作第一手
的调查,就只能依靠各省送上来的报告。在报忧得忧,报喜得喜的情况下,各省的第一
书记要摸准毛泽东的意向,才敢向中南海报材料。于是,省委对地委,地委对县委,县
委对区委,区委对乡委,乡委对村支部,一级对一级,对材料的观点和导向是非常明确

的。既然政治局委员、中央农村工作部部长邓子恢说了实话,碰了那么大的钉子,当了
“小脚女人”,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谁还敢再讲实话呢?于是迎合毛泽东的“高潮”
说,从各个角度反映农村确实出现了社会主义高潮,反映农民确实有走社会主义道路的
“积极性”,反映合作化比单干确实有“增产”的优越性的典型材料,经各级文章圣手层
层编造、层层修改、层层把关、层层拔高,最后送进了中南海,毛泽东看到的就是这些
东西,他据以判断“目前农村中合作化的社会主义高潮,有些地方已经到来,全国也即
将到来”的理论基础,就是这些东西。
毛泽东在 1951 年12 月27 日写的《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的序言中说:
1955 年下半年,中国的情况起了一个根本的变化。中国的一亿一千多万农户中,到
现在—1955 年12 月下旬—已经有60%以上的农户,即七千多万户,响应中共中央的号召,
加入了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农业生产合作社。我在1955 年7 月31 日所作关于农业合作化
问题的报告中,提到加入合作社的农户数字是1690 万户,几个月的时间,就有五千几百
万户农户加入了合作社。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这件事告诉我们,只需要1956 年一个
年头,就可以基本上完成农业方面的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合作化。再有三年到四年,即到
1959 年,或者1960 年,就可以基本上完成合作社由半社会主义到全社会主义的转变。这
件事告诉我们,中国的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也应当争取提前一些
时候去完成,才能适应农业发展的需要。这件事告诉我们,中国的工业化的规模和速度,
科学、文化、教育卫生等项事业的发展规模和速度,已经不能完全按照原来所想的那个
样子去做了,这些都应当适当地扩大和加快。
在这种氛围下,各省不断加码,悄悄修改自己的指标,以免成为落后的典型。所以,
实际运动的发展,又比各省报的发展规划快得多。到1956 年11 月底,全国农村实现了
合作化。共建农业生产合作社764000 多个,入社农户1674 万户,占全国总农户的96.1%。
由于毛泽东在《高潮》一书中对北京郊区白盆窑农业社由互助组直接升入高级社加以肯
定,各地立即掀起了“一步登天”办高级社的高潮;由于毛泽东肯定了浙江省慈溪县岐
山乡办大社的做法,一乡一社,几乡一社的大社也多了起来。到合作化完成时,高级社
占全国总农户数的83%,达488500 个,入社农户超出一亿户,平均每社206 户。
于是,奇迹出现了:原计划用三个五年计划,15 年的时间才能完成的农业社会主义
改造—由个体私有制向集体所有制的转换,在短短四年时间就宣告完成了。
就在毛泽东期望农业合作化带来农业生产大发展的时候,“不识时务”的忠臣邓子恢
又给毛泽东送去了坏消息。1956 年12 月6 日邓子恢在一份中央农村工作部的简报上说:
“最近在电话中与辽宁、安徽、浙江、江西、四川、陕西、河南、河北等八个省委农村
工作部作了联系。。。。。今年秋收分配前后,在一部分农业生产合作社内,出现了社员退
社的情况。退社户,一般占社员户数的1%,多的达5%;思想动摇想退社的户,所占比
例要大一点。浙江的宁波专区,已退社的约占社员户数的5%,想退社的占20%左右。广
东全省已退社的约7 万户,占社员户数1%,并已有102 个社垮了台。辽宁省今年是丰收
的,也发生社员退社的现象。”退社的主要原因“大多数是因为减少收入而引起的。各省
一般就有10-20%的社员减少收入。减少收入较多的户,多半是富裕中农、小商贩、有技
术的手工工人等,积极想出去单干;减少收入不多的户,情绪也有些动摇。”

接着河南省委于 12 月21 日报告:“临汝县汝南原十区一带,曾经一度发生所谓‘闹
社’。其规模涉及13 个乡,67 个自然村,35 个合作社,84 个生产队,共包括3 万人口的
地区。。。。。。严重的地方,发生打骂干部,甚至私自改选干部和人民代表,个别社抢分公
粮,最后闹分社、退社。”
12 月24 日毛泽东又接到广东省委的报告:“据最近到省人民委员会请求退社较严重
的中山县南头区调查统计,全区增收的户5164 户,占54%;保产保收的2431 户,占25.5%;
减收户1767 户,占20.4%。在减收的农户中多数是上中农。如中山永宁洪水村一户老中
农邓丙业,入社前每年纯收入1750 元,入社后只得600 元;九州基老中农刘旺兴,入社
前纯收入650 元,入社后只得180 元。上中农认为:合作社富养穷,强养弱,是大拉平。”
毛泽东认为这是农村中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没有一番严重的阶级
较量是不行的,他要打退农村资本主义势力的猖狂进攻。他在《谁说鸡毛不能上天?》
一文的按语中说:“在中国农村中两条路线斗争的一个重要方面,是通过贫农和下中农同
富裕中农实行和平竞赛表现出来的。”“在合作社这面站着共产党”,“在富裕中农后面站
着地主和富农”。这个阶级阵容一摆,还有什么和平竞赛呢?谁还敢闹退社呢!合作社成
功的标志就是在生产力的发展上超过富裕中农,社员的平均收入超过富裕中农。毛泽东
没有办法把合作社的生产率提上去,让社员增加收入;却有办法把富裕中农的生产率打
下来,让富裕中农减少收入。把富裕中农推向地富阵营,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他很快
就办到了。他用政治手段把富裕中农经济催垮,合作社就一枝独秀,没有人和它比美了。
毛泽东要防止两极分化,要富帮穷,这在道德领域是无可非议的,但在经济领域是
落后的,是行不通的,是空想社会主义。
所谓贫富“两极分化”,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并不是绝对的坏事。如果不允许分
化,人类还处在集体渔猎、集体耕种的原始公社时代,实行共同生产、个体分配的制度。
这种制度的维系是以生产力低下基本上没有剩余产品为前提的。是生产力的发展导致原
始公社解体的。奴隶社会的产生不是某个人有了邪恶的思想,是生产力的发展、产品有
了剩余的结果。所以恩格斯说:“文明向前一步,不平等也就向前一步。”恩格斯还辩证
地指出:“可是这种进步包含着对抗,它同时又是退步。”(《反杜林论》)把两极分化当做
绝对的坏事,一辈子提倡辩证法反对形而上学的毛泽东自己就陷入了形而上学。
野蛮人和半野蛮人通常也没有任何阶级差别,每个民族都经历了这种状况。我们绝
不会想到要恢复这种状况,至少因为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从这种状况中必然要产生
阶级差别。只有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发展到甚至对我们现代条件来说也是很
高的阶段,才有可能把生产提高到这样的水平,以致使得阶级差别的消灭成为真正的进
步,使得这种消除持久巩固,并且不致再说话的生产方式中引起停滞甚至衰落。
(恩格斯:《流亡者文献,论俄国的社会问题》)
由此可见,有两种防止“两极分化”的办法:一种是把社会拉向倒退,回到野蛮人
和半野蛮人的“没有任何阶级差别”的状态,那当然是普遍的贫穷,在普遍贫穷的条件
下求社会平等,中国古代的空想社会主义,即大同思想,就是主张“不患贫而患不均”;
另一种办法是把社会推向前进,不怕道家义愤填膺地喧嚷,允许竞争,允许会经营的人
先富起来,在生产力大发展,社会财富普遍增加的情况下,“使阶级差别的消除成为真正

的进步”,“并且不致在社会的生产方式中引起停滞甚至衰落。”前一种办法是毛泽东的合
作社、高级社、人民公社的办法;后一种办法是邓小平“包产到户”,也许“自发资本主
义势力”自由发展的办法。
在农村经济领域,人们追求多劳多得发财致富的努力,即所谓自发资本主义倾向,
是先进生产力的活的灵魂,灭了这个活的灵魂永远不会有先进生产力。“掐尖减富”(即
不许有人先富起来)是空想社会主义的死穴,是毛泽东农业合作社道路失败的根源、所
以他坚持办起来的合作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年年整顿,整顿20 年也没有整顿好,公
社化的优越性全在报纸上,在广播里,而实际生活中,人民的口粮越来越少,布票越来
越少。1956 年人均口粮408 斤(市斤,每市斤折合半公斤),合作化道路走了20 年,到
1976 年人均口粮是380 斤,减少28 斤;食用植物油1956 年人均消费5.13 斤,1976 年为
3.19 斤,减少1.94 斤,1959 年棉布凭票供应时每年每人29.17 尺(市尺,每市尺折合三
分之一米),1976 年为23.55 尺,减少5.62 尺,其中1966 年每人只发了9 尺布票。(《中
国统计年鉴》(1984 年)第477 页)经济发展数字可以造假,平均到人头上的油、布,几
亿人口在那里证明,造不了假。经过20 年穷折腾,在毛泽东死后人民公社全部垮台,回
到包产到户,恢复单干。这就是历史对社会制度的选择。
现在又有人鼓噪,包产到户搞错了,在每人几分地上农业是发展不起来的,农民是
富不起来的,还是要搞集体化、合作化。把“包产到户”理解为发展农业的终极政策是
“左”的流毒未肃清的表现。包产到户是开头不是结尾,接下来土地私有(农民可以买
卖租赁土地),兼并分化,土地向种田能手那里集中,形成种田大户,最后出现私人农场,
都是以包产到户开头的农业政策的题中应有之义,到包产到户就止步当然不行。现在的
问题是邓小平破题的文章没有人敢往下做。在上层是怕承担在农村复辟资本主义的政治
责任;在下层是把土地所有权控制在政府手里,可以任意地开发利用土地资源,剥夺(只
象征性地给一点补偿)本该属于农民的土地。于是三农(农民、农村、农业)问题越来
越严重,长期得不到解决。中国五十多年“三农”问题的源头,是合作化中农民被剥夺
了土地的“产权”。“一切土地归国家所有”,这就不去“三农”的根基彻底悬空了。改革
开放以来连发8 个中央一号文件,没能解决“三农”问题,其症结就在于指导思想老是
要绕开“耕者有其田”这个本质问题。没有土地的产权的农民、农村和农业是永远发展
不起来的。
我国的土地制度,参照世界先进国家情况,以私有制占主导地位的混合土地私有制
为宜。美国公有的土地总共将近8.7 亿英亩,它大约等于美国全部土地面积的38%,其
余62%的土地则分布在几百万私人手中。日本现行土地所有制有三种主要形式,即国家
所有、公共所有、个人与法人所有。属于国家所有和地方自治团体所有的土地占国土总
面积的35%,属于私有的土地面积占占国土总面积65%,其中,个人所有的土地占57%,
法人所有的土地占8%。土地的自由买卖推动了资源的合理配置,并最终推动日本经济的
发展,使其实现了强国富民的梦想。
所谓“土地集体所有制”,农民的土地所有权是虚置的。按我国现行的土地法,用地
单位如果要取得所需的农村耕地,不是直接面对他的的主人农民,而是要向政府提出申
请。由当地政府(省、市、县)出面将所需耕地转变为国有土地。政府出面买农民的土
地,农民的法人代表村长或村支部书记只能乖乖地听政府的,在村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
做主将耕地卖出;再由当地政府高价卖给用地单位。当集体的成员(农民)不具有实际

的土地财产权利,而具体的法人代表在失去农民监督的情况下,行使所有者权利时,任
何外来的对集体土地权利的侵害和剥夺,在满足了个别人利益之后,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真正的土地所有权在乡以上各级对方政府官员手里,大至一个开发区的建立,小至一个
高尔夫球场的建立,那里头包含多少地方政府的利益乃至地方官员的私人利益呀!“南方
某市市政府国土部门征用农民土地每平方米10-30 元,卖给开发商每平方米150-300 元;
中部大省某市征用农民承包土地每亩3 万元,而农民实得不过1 万元,市政府国土局卖
给房地产商每亩10 万-30 万元;某城市2000 年征地13 平方公里,每亩农民得补偿3 万
元,卖出挂牌价每亩135 万元(引者注;政府的暴利达45 倍),当地政府通过卖地已赚
了65 亿元,正在建四套班子的办公大楼。”(2005 年8 月24 日《文汇报》,张根生:《关
于土地经营的调查》)这样干法还能说党和政府代表农民的“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吗?
据国土资源部主办的中国土地杂志2001 年第九期刘田一着文说:“近二十年内,国家向
农民征用土地约1 亿亩,国家利用垄断一级市场的制度和征地廉价剪刀差(土地市场价
—征地补偿费之差)总共从农民手里拿走土地资产大2 万亿元以上(这显然是一个保守
的估计数)。”这2 万亿元以上的资金,成了这些年不少政府的第二财政,主要用于城市
建设、城市扩张上,对农村则是极大的损失,有人推算,这笔资金如果大部分能用到农
村的公共产品和基础设施建设上,那么农村的发展将大为改观,城乡差距就不会像现在
这样悬殊。
坚持土地集体所有制,冠冕堂皇的理由是防止农民失地,防止两极分化,实际上在
政治体制下以国家的名义已经剥夺了4000 万农民的耕地,使他们成了赤贫。农民贡献了
土地,一座座新兴城镇闪亮登场,但城市化并没有带动农村的现代化,并没有帮助农民
脱贫致富。据多部门多渠道调查,土地补偿金分配结果一般是各级地方政府拿走50-60%,
村组拿走30-45%,农民只得到5-10%。2003 年底,我国耕地面积只有18.51 亿亩,人均
耕地仅1.43 亩,为世界耕地资源的45%。我国是13 亿人口的大国,年均需粮5000 亿公
斤左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曾经连续四年达到这个水平,但2003 年降为4305 亿公斤,
这个底线敲响了警钟。我们要建设全面小康社会,必须保证全国人均有一亩基本农田。
目前全国已有8 个省低于这一水平,有666 个县已低于人均0.8 亩。地方政府靠倒买倒卖
土地搞创收,增加GDP,得实惠,出政绩,不仅损害了农民的利益,而且断送了子孙后
代的生计。
必须在包产到户的基础上再进一步,实行耕者有其田、土地私有化的大政策。土地
私有有两个最主要的标志:一是无限期可以继承的所有权,二是可以自由买卖租赁。如
果土地所有权完全私有化了,农民将成为自由民,若农民要弃农进城,或从事它业,他
可以出租或卖掉土地,让土地转化为货币资本。可自由出租买卖的土地比不可以自由出
租买卖的土地市价要高得多。国家建设必要的土地征用,地价形成要靠市场机制。农民
要有参与权、要价权、谈判权。要让土地资本化,并将安置失地农民为前置原则,还要
考虑失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土地私有化会使农民富起来。台湾很多农民比城里人富,
就是因为他们有大块土地的所有权。
邓小平破题的文章群众在自发地往下做。废除公社制度20 多年来,农村发生了什么
变化呢?在湖北省江汉平原的监利县,改革开放以来,出外务工者日见增多,据2000 年
统计,外出人口达33.8 万人,占全县总人口的33%,其中劳动力22 万人,占全县总劳
动力的49%。村庄是“38-61-99(妇女、儿童、老人)部队”留守,出现了弃田撂荒现象。
监利县弃田41 万亩,占耕地面积的26.4%;弃田最厉害的毛市镇占本镇土地的38.9%;

在毛市镇的吴村这个比例达 71.4%。这种情况下出现了“种田大户”,土地向集约经营、
规模经营发展。“种田大户”万良伍原是洪湖市农民,老家只要七八亩田,但他懂农活,
会经营,1997 年来监利县网市镇扒头村承包200 亩田,据他自述:“种七八亩田就算一亩
收入500 元也不过4000 元,种200 亩田就算一亩收入只有200 元,收入也有40000 元。”
据《南方周末》2001 年6 月14 日《新土地革命》一文报道:
就在万良伍200 亩水稻田旁边,30 出头的黎维华种植了500 亩湘莲,去年他种湘莲
200 亩,赚了七八万元,预计未来几年收入可以突破20 万元。
规模的扩大有利于机械化耕作及引进新技术新品种,调整种植结构,种田人因此节
约了开支,提高了产量。增加了收入。记者在田间遇到万良伍时,他的一条机耕船正在
犁田,而在他只种七八亩田时,使用的是耕牛。
桥市镇南塘村的张新芝刚化9 万元买了一台联合收割机。
在监利、桥市镇南塘村的张新芝有种田大王之称,今年他种了1100 亩田,去年更是
达到1500 亩。去年年初张新芝对一些乡亲们说:“你们外出打工放心走,你们丢下的田
我一个人包了,年底我们比一比,看谁赚的钱多。”她认准一个理:“只要肯吃亏,种田
有钱赚。”在张新芝的“庄园”内,不光种水稻,还种棉花、大豆、甘蔗、高梁;不光搞
种植,还养鱼、养鸡、养猪、榨油、酿酒。
“都说现在种田不赚钱,我的体会是种憨田不赚钱,憨种田也不赚钱,现在粮食价
格下跌我不怕,我有粮食加工厂,粮不赚钱,粮食酒还是赚钱,菜籽不赚钱,菜油也赚
钱。粮食滞销我不怕,我办有养鸡场、养猪场、油厂、酒厂,都可转化余粮。”去年一年,
张新芝的“庄园”纯利润达十几万元
在耕作方式上种田专业化与社会化初步显露。一些农户在逐步摒弃以往事必躬亲的
小农经营方式,他们雇人播种、管理、收割、指导技术,种田大户张新芝去年开给雇工
的工资就有六万多元。
一些专门的农业服务行业逐渐兴起。监利县拓木乡谢北平今年与人合伙买了三台联
合收割耕种机,花费26 万元。自从机械买回后,农忙时节没有一天空着,租用机械的不
仅有本乡人,还有外乡人,“生意好得出奇”,当年就可以赚回本钱。
现在,拓木乡做农机服务生意的有8 户11 台机械,而且有进一步发展的趋势。谢北
平说:“先有种田大户,再有我们农机大户,反过来农机大户又带动了种田大户。”
产业结构的调整也变得轻松了。棋盘乡桐湖村村民张连发在做水产生意积累一定资
金后,今年初一次性承包低湖田800 亩养河蟹,养河蟹每亩效益比种水稻高出20 倍,在
张连发等一批大户带动下,全乡有70%的农户搞起了养殖。在棋盘乡调整产业结构的过程
中,土地流转后形成的大户或前来投资的公司起了关键作用。
据统计,到今年三月中旬,监利县承包或租赁100 亩以上农田的种田大户有一千多

个,其中开发 1000 亩以上的有30 多个,比去年都有翻番的增长。
各省都有自己的“监利县”,监利县是全国农村的缩影。监利县的农业发展道路概括
地说就是:通过土地向大户集中,农民向城镇转移。监利道路为为中国“三农”问题找
到了光明前途。如果把土地产权给了农民,这条道路接近欧美国家家庭农场的发展道路,
经过20 世纪许多先进国家的实践证明,这是一条成功的道路。要走好这条道路,,关键
是政府放开政策,不要干预,让农民自己去搞,自发地搞;一干预,搞什么变相的合作
化(如合并农户搞农业公司之类),那些生机勃勃的现象很快就会被扼杀,回到共同贫困
的合作化老路上去。
中共在反思历史的时候,企图以 1958 年大跃进为界,在这以前的合作化是正确的,
在这以后的公社化才把事情搞糟了。好像农业合作化的问题只是过快、过急,工作粗糙
的问题,如果采纳邓子恢的意见,稳步发展,工作细致一些,按原来计划15 年过渡完,
也许情况就不同了。邓子恢与毛泽东的分歧,是工作方法的分歧,邓子恢不敢也没有从
根本上反对农业合作化道路。按照邓子恢稳步发展的意见,农村可能少遭受一些破坏和
损失,但最终农业还是发展不起来。
试图通过农业合作化让农民摆脱贫困的苏联集团各国,没有一个是成功的。苏联的
农业,到1953 年斯大林去世时,尽管已经有了拖拉机,粮食还是没有达到沙皇时代的水
平。1913 年沙皇时代俄国的粮食产量为8600 万吨,到1953 年斯大林去世,这时的俄国
已经变成了苏联,由一个俄罗斯变成16 个加盟共和国,领土增加了24%,“解放”和“发
展”了40 年生产力,粮食产量是多少呢?8200 万吨,比起沙皇时代的俄国,不仅没有增
加,还减少了400 万吨。苏联开创的农业集体化道路及其相关政策,被实践和时间证明
是失败的,因而也是错误的。
说合作化基本正确,公社化才把事情搞糟了是不对的。公社化后期实行所谓“三级
所有,队为基础”就是恢复合作社。三级所有就是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三级,
队为基础就是以生产队为经济核算的基础。实际上,保留公社名义,是为毛泽东保留面
子,队为基础就是退回初级社阶段。问题的关键是退到这一步并没有使我们在农业上摆
脱困境。二十年来,许多农民付出了温饱和生命的代价,换得了年年丰收的虚假数字。
请看1978 年的农民收入吧:
1978 年全国农民人均纯收入为133 元,其中90%以上为实物,货币收入不足10%。
全国有4000 万户农民的粮食只能吃半年,还有几百万户人家,地净场光就是断粮之时,
从冬到春靠政府经济、靠借粮或外出讨饭度日。约有2 亿人每人每天挣的现金不足两角,
有27160 万人每人每天挣0.164 元,有1 亿9 千万人每人每天挣0.014 元,有1.2 亿人每
人每天挣0.011 元。山西平鲁县每人每天挣六分钱。提供这些数字的是一位有良知的记者,
1978 年他访问了沂蒙山区农村,拍下了许多珍贵照片,用镜头定格了毛泽东模式的“农
村社会主义”: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床上,床对面拴着山羊;一位老人一个冬天都躺在床上,
因为没有衣服穿;病在床上的病人不让洗碗,为的是饿极时能闻一闻碗里的香味。。。。。。
(《大转折的瞬间:目击中国的农村改革》,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 年6 月版)邓小平倡导
改革开放以来,在世纪政策上摒弃了合作化那一套,农业退够,回到了包产到户、单干,
但理论上只推倒了1958 年。2003 年官方出版的《毛泽东传》仍在鼓吹毛泽东“开辟中国
农业合作化道路”,睁着大眼说瞎话,硬说合作化“没有引起社会震荡,没有出现毛泽东

所担心的牲口大批死亡和粮食大量减产的情况,相反,粮食年年增产。”(《毛泽东传
1949-1976》上卷418 页)这等于宣布,改革开放第一炮—解散人民公社后没有回到合作
社搞了包产到户—搞错了,为第二次农业合作化运动,为下一轮大折腾留下了历史的和
理论的根据。这是明目张胆地否定改革开放的路线,中国共产党如果采纳他们的理论,
胆敢搞第二次农业合作化运动,再重复一遍合作化和公社化的错误,那就真的要亡党亡
国了。


网载 2015-06-02 23:3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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