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没有走出“卡夫丁峡谷”吗?——与段忠桥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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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晚年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理论与当前的现实有一种直接的关联。相当多的人从中找到东方社会主义道路及其当代改革的“理论源头”。因而这一理论近年来受到人们的重视,引发起国内学术界的热切争论。段忠桥先生的《对我国跨越“卡夫丁峡谷”问题的再思考》(载《马克思主义研究》1996年第1期)一文,对马克思的设想和我国的现实联系做了有价值的探讨。文章之意甚好,读后颇受启发。但是该文的结论和分析有些是站不住脚的,值得商榷。现谈出来就教于段忠桥先生以及理论界的同仁。
   一、谁曲解了马克思所说的“跨越”
  段文认为:马克思讲的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含义是很清楚的,即不经过资本主义阶段而由原始土地公有制直接进入社会主义。而曲解马克思思想的同志所说的跨越,其含义则是在资本主义已有了一定发展的情况下,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的全过程而进入社会主义。这二者的区别是一目了然的。既然资本主义已有了一定的发展,那就表明已进入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既然已进入了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那怎么还能再谈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问题呢?
  但是,段忠桥先生恰恰忘记了:第一,19世纪70年代俄国普遍存在的农村公社不同于原始公社。原始公社是建立在自己社员的血亲关系上,是绝对地排斥任何私有财产;而农村公社则割断了血缘上那种牢固而狭窄的联系,农民在公社内享有一定的私有财产,耕地属公社所有,但定期在公社各成员之间重分。经过1861年农奴制改革,原始土地公有制又“大遭破坏”,公社内部产生了一定的私有制因素,资本主义得到发展。马克思认为,此时的俄国是一个既不同于西方,也不同于东方的“半亚细亚”或“半东方”的国家。(《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9卷第25页)俄国村社被保留到了“文化较高的时代,和资本主义生产所统治的世界市场联系在一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438页)。也就是说马克思讲的跨越的起点是“已进入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俄国农村公社,而不是段文所说的原始土地公有制。(完整的原始社会)
  第二,马克思讲的跨越包括缩短或跳过某一历史发展阶段,而不仅指跳过某一发展阶段。
  马克思明确指出:“一个社会即使探索到了本身运动的自然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但是它能缩短和减轻分娩的痛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396页)
  恩格斯认为在一定条件下缩短历史发展过程,不但在俄国是可能的,而且在一切处在资本主义以前的发展阶段的国家也是可能的。他说:“当西欧人民的无产阶级取得胜利和生产资料转归公有之后,那些刚刚踏上资本主义生产道路而仍然保全了氏族制度或氏族制度残余的国家,可以利用这些公社所有制的残余和与之相适应的人民风尚作为强大的手段,来大大缩短自己向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过程,并可以避免我们在西欧开辟道路时所不得不经历的大部分苦难和斗争。但这方面的必不可少的条件是:由目前还是资本主义的西方做出榜样和积极支持。只有当资本主义经济在自己故乡和它达到繁荣昌盛的国家里被战胜的时候,只有当落后国家从这个实例中看到‘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怎样把现代工业的生产力作为社会财产来为整个社会服务的时候——只有到那个时候,这些落后的国家才能走上这种缩短的发展过程的道路。然而那时它们的成功则是有保证的。这不仅适用于俄国,而且适用于处在资本主义以前的发展阶段的一切国家。”(《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第502—503页)
  由此可以看出,恩格斯沿着马克思的“跨越论”所指出的方向来发展它。揭示了东方落后国家的发展规律,指明了东方国家不必重复西方资本主义发展道路,而走自己独特发展道路的可能性。
  十月革命的胜利,说明马克思恩格斯的预见部分得到了实现。革命是在资本主义没有灭亡,但处在危机中爆发的。这时,农村公社渐渐瓦解了,但资本主义在农村的发展也十分有限。列宁面对着资本主义相对稳定发展的现实,提出了新经济政策,实行无产阶级领导的国家资本主义。也就是用一系列“中间的途径、方法、手段和补助办法”,使“资本主义以前的各种关系过渡社会主义去”。(《列宁选集》第4卷第524页)列宁说:“在先进国家无产阶级的帮助下,落后国家可以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而过渡到苏维埃制度。”(《列宁选集》第4卷第336页)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亚一些国家纷纷走上社会主义道路,跨越资本主义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从一国范围来看,当一个国家的主要部分已经实现了社会主义改造之后,个别的落后地区如果还存在着原始部落社会,这些地区就可以在国家的领导和提供物质基础的条件下不经过许多中间阶段而发展到社会主义,这也已为实践所证实。
  总之,从马克思、恩格斯到列宁,跨越资本主义的思想是一脉相承,含义明确的。即所谓的跨越是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的全过程而进入社会主义,而不是段文所说的跳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而由原始土地公有制直接进入社会主义。
   二、判断“跨越”的标准是什么
  在我国是否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问题上,段文前后矛盾,无法自圆其说。他一会儿说:“我们现在显然还离他(马克思)所描述的社会主义有很长一段距离。因此,也不能说我国已完成了这种跨越。”一会儿又说:“我国目前还没有完全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决不等于说我国目前还停留在资本主义阶段。”为什么不等于说呢?段文没有解释。不甚聪明的我们按段文提供的字面理解,没有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就是说我国现在仍停留在卡夫丁峡谷之中。况且段文又加以佐证:“就目前世界的情况来看,西方发达国家还没有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也没有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前苏联、东欧社会主义从一段时期看似乎已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但目前又都退回到这一峡谷之中。现今的中国……至今还没有完全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
  按照段文的理解,不仅中国而且世界上的国家都处在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中。因为:第一,马克思的社会主义还没有实现。第二,中国没有彻底消灭资本主义经济成分,而且在今后很长一段时期内还得允许其存在和发展。第三,中国经济同世界其他国家的资本主义也有紧密联系,因而在很多方面必然要受到后者的影响和制约。
  这就是段先生判断一个国家是否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标准,我们把他的标准简要归纳为三条:1、共产主义没有实现。2、国内还存在资本主义经济成分。3、国际上和资本主义国家有联系。
  这样的判断标准是站不住脚的。1、如果按照段先生只有达到共产主义高级阶段才算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理解,那么,世界上就从来没有产生过社会主义国家。“前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从一段时期看似乎已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段语)的问题也不存在?这显然是违背历史的。2、如果按照段先生还存在资本主义经济成分就没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理解,那么,存在宗法式的小农经济,存在简单的手工工具到现代化的大机器并存的生产力,产生的就是封建主为首的社会了。现在生活中以权谋私,官僚主义、官商等封建主义遗毒还存在,没有彻底消灭,难道能说我们还没有走出封建社会。显然是不行的。3、如果按照段先生第3条标准判断,中国和资本主义国家有联系就没有走出卡夫丁峡谷,那么,如果中国与非洲原始部落有联系,并受到原始部落的影响和(原材料的)制约,是否中国还处在原始社会?或者,反过来说,如果资本主义国家受到社会主义国家影响和制约,能不能说资本主义某国(如法国,国内存在20%左右的国有经济,国际上和社会主义国家有联系)是处于社会主义阶段?显然是不恰当的。
  段先生拟定的三条判断标准是没有根据的、站不住脚的。段先生无视几十年来全世界一直将中国、将苏联东欧视为社会主义国家,以及它们一直以不同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方式存在这一事实,而采取不承认的态度,不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做法。
   三、分歧的关键
  读罢段文,我们感到段先生之所以认为中国没有走出卡夫丁峡谷,是因为他固守传统的社会主义观念。我们与段先生观点分歧的关键可归结为如何看待社会主义问题。
  邓小平同志反复地提出,要搞清楚“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经验告诉我们,过去的许多重大失误从理论上看,就是把马克思恩格斯等经典作家关于社会主义的科学预见,当作我们今天鉴别是否是科学社会主义的根本标准。因而在所有制形式上,实行纯粹的公有制,包括全民和集体两种公有制形式,不允许其它经济成分存在;在经济结构上实行产品经济,排斥商品和货币关系,试图超越商品经济充分发展阶段。在经济运行机制上,实行单一的计划经济,并把指令性计划当成计划经济的唯一标志,排斥市场调节。在管理体制上实行国家直接管理企业。从而造成我国经济发展缓慢,人民生活提高不快。最终导致“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的重大曲折,经济动荡、停滞,社会主义本质没有能够充分体现出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邓小平同志指出:“社会主义是个很好的名词,但是如果搞不好,不能正确理解,不能采取正确的政策,那就体现不出社会主义的本质。”(《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313页)也就是说,造成“搞不好”这种实践结果的原因,就是理解不正确(这是认识和理论问题)和政策不正确(这里还包括体制)。由此邓小平同志突出生产力的首要的基础的地位,在实践中进行改革,一方面思想上拨乱反正,科学地理解社会主义的本质。另一方面,改正政策,采取能够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政策和体制,从而把社会主义搞好。邓小平同志没有沉湎于“教条主义的昏睡状态”,而是根据列宁“一切都在于实践”、“今天只能根据经验来谈论社会主义”的观点,总结中国和世界社会主义发展经验和教训,明确指出:“社会主义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判断改革和工作是非得失以“三个有利于”为标准,指出:“判断的标准,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2、373页)
  段忠桥先生不是采用上述标准和社会主义科学理论来看待中国现实,而是把马克思设想的社会主义原则当做现存事物的唯一的裁判者。他把社会主义看作纯而又纯的公有制,认为只有达到马克思设想的社会主义才走出了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只有将大量的个体经济过渡到社会主义经济,才能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因此,我们与段先生分歧的焦点在于:是把社会主义看作纯而又纯的单一的公有制,还是把社会主义看作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并存的社会制度。“说到底也就是(消灭)大量的个体经济,(将它)过渡到社会主义经济的问题”(引自段文,括号内文字为作者所加);还是允许个体经济长期存在,并把它作为社会主义的有益补充。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改革开放十几年来,我国国民经济取得令世界瞩目的成就。在伟大的改革实践中,我们既同那种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的错误倾向划清界限,又同抛弃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西化思想划清界限,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创造了并继续创造着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不赞成中国没有完全走出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观点的根本原因。
   (作者单位:江苏省委党校)
   (责任编辑:徐小苗)
  责任编辑注:段忠桥一文见本专题1996年第4期39~47页。*
  
  
  
马克思主义研究京81-83,封三D1社会主义研究布成良/陈海涛19971997 作者:马克思主义研究京81-83,封三D1社会主义研究布成良/陈海涛19971997

网载 2013-09-10 21:5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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