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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译文] 人可以像秋天的大雁每年从北方飞来南方过冬一样有信,往事却似春梦一般留不下一丝痕迹。
[出典] 宋 苏轼 《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
注:
1、《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
苏轼
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
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2、注释:
元丰二年己未(1079),公年四十四。八月十八日赴台狱。十二月二十九日,准敕,责授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充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三年庚申(1080)二月一日,到黄州贬所,寓定惠院。五月二十九日,家累到黄,迁居临皋亭。1081年正月二十日,往歧亭访陈慥,潘丙、古耕道、郭遘送至女王城东禅院。元丰五年(1082),公年四十七。正月二十日与潘、郭出郭寻春,和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诗。元丰六年又有和作。女王城在黄州城东十五里。初,春申君相楚,受淮北十二县之封,盖“楚王城”之讹耳。
人似,纪昀评:“深警”。有三层意思,一层指去年之事,去年之人;二层指如今之人,往日之事层;三层说人生当重人不重事,事经已过不须提,而人有情有信,且常变常新,所以要重人。
江城,酽,温,俱见人情,亦是“道人不惜阶前水”之意,平淡有味。
故人,意谓朋友们不用可怜他的贬斥而设法把他内调。
3、译文1:
春天的东风还不肯吹进东面的城门,我和你们二人已经骑着马出城去寻找去年我们游玩过的村落了。人就好像秋天的大雁一样,来去都会有音信痕迹可寻。可是往事就好像春天的一场大梦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让我们去江城边上的酒馆,喝上三杯酒家自酿的好酒吧。这里的民风淳朴,乡间的老人会用饱经沧桑的脸孔上温暖的笑容来欢迎你的。我们已经约定了,每年春季的时候都要出东门踏青,所以,我的老朋友们啊,你们就不必因为此事担心挂念了。
4、苏轼 生平见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此诗作于元丰五年(1082)。正月二十日,对苏轼似乎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从御史狱出来被贬逐去黄州途中,过麻城五关作《梅花》诗二首,正是元丰三年正月二十日。那两首诗,都在借“半随飞雪度关山”的梅花形象,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怨凄凉之感。到黄州次年,即元丰四年“正月二十日,往歧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于女王城东禅庄院”,为此作七律一首,末两句说:“去年今日关山路,细雨梅花正断魂。”正是指上一年所作的《梅花》诗。再过一年,又是今日,苏轼又作本诗,颇有乐在此间的味道。再往后追述,元丰六年,苏轼写定《六年正月二十日复出东门仍用前韵》,前后三年连续复写,表现了诗人身处逆境而能超然旷达并最终执着于现实人生的精神境界,正是苏轼高不可及之处。
苏轼写此诗时,他来到黄州已两年了,乌台诗案的骇浪已成往事,《初到黄州》就自找乐趣:“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后又自寻精神寄托,手抄《金刚经》,又筑南堂,垦辟东坡;至黄州后续有新交,诗酒唱和。诗题中的“潘、郭二生”即黄州新交朝夕相从的潘丙、郭遘。今天正月二十日想起去年的朋友送出城,突然感觉到春意袭来……
此诗作于元丰五年正月二十日,而前年、去年以至元丰六年的同日,苏轼均有类似诗作,可见这一天对苏轼来说意义非同寻常。这首诗,表现了诗人身处逆境而能超然其外的乐观主义精神和旷达洒脱的情怀。颌联言人如鸿雁又应时而到此地,但旧日游处之事恰如春梦一般,时过境迁,再无一丝踪迹可求。该联承上启下,鲜明地道出了诗人的人生感慨。
5、首句起笔就是设想去年的“东风”为春之信使,如城里有了春意,当然是这位信使先自东门而入;现在城居的苏轼一点感觉也没有,恐怕是“东风未肯入东门”吧。为什么“未肯入东门”呢?妙在不言中。但“忽记去年是日”出城之前,不也是“十日春寒未出门”,一到郊外方知“江柳已摇村”的吗?就在这年到郊外尚未入城的早春时节,渴望春意的诗人主动“出郊寻春”了。他是旧地寻春,又是“走马”而去,所以次句说“走马还寻去岁村”。
接下去不写寻春所获,却宕开一笔,忽出警句:“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纪昀评曰:“三、四深警”。人如候鸟,感信而动。鸿雁南来北往,即使年年如斯从不懈怠,在瞬息万变的宇宙中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苏轼之所以有“人似秋鸿,事如春梦”之感,究其根源,是由于他遭受过乌台诗案的沉重打击,又正在贬逐之中,只有把一切往事,一切留恋和烦恼,都强自推向“春梦无痕”的虚无境地,以解脱失意中难以消除的痛苦。似乎把人生进取、政治抱负都看得淡漠了,于是才有超然旷达、出郊寻春之举,于是才有了下边四句所表达的春游之乐。
“江城”指位于长江北岸的黄州。味道醇厚的江城白酒,笑意温和的野老苍颜,既可具体指这次春游的欢聚畅饮,也可概括苏轼在黄州的生活乐趣。总之,他是以此为乐,甚至要以此为归宿了。去年访故友陈慥,有三位新交相送,春涌心头;今年出郊寻春,又有潘、郭为伴,酒醺颜面。山水自然之乐,人情朴野之纯,完全可以驱除那些烦恼的往事,也完全可以冲淡甚至忘却他当前的困境。
诗的最后说:“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指宋玉以屈原忠而见弃,作《招魂》讽谏怀王,希望他悔悟,召还屈原;苏轼在这里借指老朋友们为他的起复奔走。最后这两句是告慰故人:我在黄州过得很好,已和这里的朋友们约定每年作此寻春之游,你们不必为我的处境担忧,也不必为召我还京多操心。
纵观苏轼在神宗、哲宗两朝党争中几经起落,遂使他一生陷于三十多年的灾难之中,但他仍是“随缘自适”。乌台诗案中他自料必死无疑,谁不知不死而贬去黄州,简直恍如隔世;经过这一次打击,“平时种种心,次第去莫留。”他对起复还朝已失去信心。他临死时对儿子说:“吾生不恶,死不必坠。”后人敬仰他、纪念他,一个原因是他的诗、词、文、书、画五艺俱绝,另一原因就是他有一腔正直忠厚的心肠,一种开阔旷达的襟怀。
6、当时,苏轼已经贬在黄州(今湖北黄冈)整整一年,东门指他在黄州住的地方,“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春风不肯到我这里来,那么我骑马出郊寻春,找去年今日我在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有春天。那个地方是哪儿?女王城东禅庄院,去年的诗题里清清楚楚写着呢,这是他在被贬去黄州的路上往岐亭郡走的时候,正月二十日临时住的地方,有三个朋友送他到这儿的。为什么女王城东禅庄院有春呢?接着看“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人,就是我苏轼,象秋天的鸿雁一样准时地守信用地来了,过去的事情啊,象春梦一样了无痕迹。“江城白酒三杯酽”,这是干什么?摆上三杯酒,明明白白是祭奠。“野老苍颜一笑温”,很熟悉吧?“尘满面,鬓如霜”!“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我们已经约好啦,年年这样相会,每年到这个时候,你不要着急,我一定来看你。又是一首“含悲带泪,字字真情”的悼亡诗。什么时候约好的年年这样相会?很明显,元丰三年的正月二十日,在哪里约的?就在那一晚他住的女王城东禅庄院。现在,你可以想象,刚刚从乌台诗案牢狱中侥幸活命脱身,形同流放的苏轼,在那一天的夜里,是怎样的辗转难眠,与亡妻进行着何等悲酸的灵魂的对话。虽然他的妻子王弗已经死去15年了,但她永远是能够给她的丈夫带来温暖和慰藉的春天。
7、话说宋神宗元丰二年,苏轼因乌台诗案入狱,次年谪迁黄州。宋神宗元丰四年,人在黄州的苏轼,已过中年,对人生已有一番体验。诗题里的潘、郭二生,指的是潘丙与郭遘。
他们在苏轼刚至黄州时,便已相识并出游,得诗〈正月二十日往岐亭,郡人潘、古、郭二人送余於女王城东禅院〉。隔年同日出游,忆及去岁旧事,乃作此诗以和前韵。二诗相隔仅一年,但境界已大不相同。
由首联看来,应是严冬风寒时出游的。因此颔联才会生发「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的无常之慨。显然已历尽沧桑的他将自己半生的人生体会化约为两类,一是「人似秋鸿来有信」,一是「事如春梦了无痕」。前者指的是人力所能掌控的部分,如同时节已至应约而来的秋鸿般,一般人大都能够旧地重游。後者感叹往事缥渺,了无痕迹,只留下无限眷恋。人间种种事端仿如春梦,梦醒了也就跟着遗忘了。由此可见苏轼对人、事的通情达理,已臻化境。
颈联提及苏轼一行人所游之地──岐亭,本名楚王城(楚国春申君封地),传说此城住有武功奇高的女子,因名「女王城」。原来陪他同行的尚有以惧内出名的侠士陈季常,「河东狮吼」即为苏轼戏弄他的故事。
此时,苏轼的继室王闰之和爱妾朝云皆健在,而陈季常恰恰是苏轼在凤翔府时结识的挚友,他对苏轼的元配王弗应十分熟悉;陈夫人与当年苏夫人王弗应该都被视作女王罢。一行人至楚王城(女王城)一同饮酒,谈笑往事,无限惬意。
末联「招魂」典出宋玉为讽谏楚怀王,劝之招回屈原所作之〈招魂〉。由此可知,苏轼已定约,年年要来此处会见朋友;并要好友们不要为他进行任何招魂式的平反。
苏轼以「人似秋鸿」、「事如春梦」点出其人生进境。生命中有许多事是可以确定的,但还有更多是难以掌控的。苏轼通透了这点,所以能够於平常处体味人生,以致产生澄净如斯的智慧。
凡尘俗事,挂碍者多,唯有回到本心,方能体会苏轼的了然罢。
8、“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苏东坡写这对句子时已45岁,宦海浮沉,人事沧桑,读来不无苍凉之感。时过中年,人间事差不多看遍了,苏东坡将之归为两类:一是人可掌控的,前有信约,还是要坚守的,就像秋鸿,季候到了应该应约而来;而另一是牵连人际的种种事端,犹似春梦,梦醒了也跟着忘了,留下朦胧美意,了无痕迹。
苏东坡是学禅之人,这两句诗读来还深具禅意。秋鸿有信,应处理的事要处理,原则要守,这是积极的、入世的一面;风来则应,过去不留,过去了就放下,无须纠缠,一如春梦,不留痕迹,这是退隐的,出世的一面。一显一隐,两相聚合,才是完整的一生。
怀念故人,重游旧地。故人也罢,旧地也罢,无不是往事如烟消散,纵然有微痕,勾起回忆,亦已是如梦的恍惚。大自然犹如永恒的坐标,以年年春风,对匆匆过客。对生命的短暂,对人事的得失,没了眷念悲哀之理由,只要在世,且放宽胸怀,平常而自然地活下去。走完随缘自适的人生。
9、“安道苦节”让苏东坡的内心更加从容,更加淡泊,让他找到了天堂所在,让他明白天堂是自己创造的。天堂源于失意后的成熟所得,天堂就在远离官场之外的自由的天地中。所以他“事如春梦了无痕”,坚决于人生、品味于人生。在对佛道的研究中,他以自身的生命体验,证实了庄子“物化”的圆融境界,并努力践行之。让他能洞明于世事、练达于人情、物化于自然,还原作为“人”的本性。徐复观先生对庄子的“物化”作这样的论断:“庄子在心斋的地方所呈现的‘一’,实即艺术精神的主客两忘的境界。庄子称此一境界为‘物化’,或‘物忘’,这是由丧我、忘我而必然呈现出的境界。《齐物论》‘此之谓物忘’。《在宥》‘吐尔聪明,伦与物忘’。所谓物化,是自己随物而化——这是主客合一的极致。因主客合一,不知有我,即不知有物,而遂与物相忘。《庄子》一书,对于自我与世界的关系,皆可用物化、物忘的观念加以贯通。”(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出版,第76页)虽然浪迹天涯,坎坷不平,颠沛流离,苏东坡却真正得到了宗教与诗艺创作结合的精髓,从而能够“物我两忘”,得到了“宇宙般的快乐”。如《前赤壁赋》中以主客问答的方式,发表了对宇宙人生独到的见解,特别是通过对明月与江水变与不变的议论,表现了开朗的胸襟和达观的生活态度。这种将个体生命浑然融于宇宙之中、觉自我与天地为一体的体验,超越了自身生命本体的局限,超越了自我欲望的无限,从而享受和体验了诸多自然之美妙,并在这种美妙中让生命得到充实。“艺术心灵的诞生,在人生忘我的一刹那,即美学上所谓‘静照’。静照的起点在于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世务暂时绝缘。这时一点觉心,静观万象,万象如在镜中,光明莹洁,而各得其所,呈现着它们各自的充实的、内在的、自由的生命,所谓万物静观皆自得。这自得的、自由的各个生命在静默里吐露光辉。” (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出版,《论艺术的空灵与充实》,第43页)东坡认为诗之空灵,在于“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
“安道苦节”,是一种心灵所向,是一种人生范式。这种心灵所向和人生范式,让苏东坡的生命与灵魂得以救赎,避开了官场权欲之纷争,躲开了无耻小人之忌恨,而是走进广袤、恬静的天地中,敞开心灵拥抱无穷的自然生命,让他的全身蓄积激情四溢的力量,喷发出泱泱涣涣的才思:荡胸生层云,啸歌赋天地。从而成就了一代名贯千秋的文学巨擘,从而让他的人格辉光如古之圣贤,日月永悬,映照清流;风范百世,气象千年。
(作者:黄恩鹏。全文《自然与淡泊:安道苦节的生命救赎》发表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07年第2期)
10、往岐亭探望陈季常时,新交潘丙、古耕道、郭遘送他至女王城东禅院,那是去年正月二十日的故事了。半瓶浊酒的微醺,春暖花开时节的山色阑珊,竹仗芒鞋间轻轻巧巧的脚步,踏些春泥,弄湿他洗得泛白的长衫。流冰决决,那是上个寒春浅淡的记忆。
而此番,他放下儒士的矜持,依旧是邀上潘、郭二人,主动迎上害羞抑或耍些臭脾气的东风,出郊寻那四十七岁渐暮的信约去。
去年之事,再复去年之事,往事还如钩难断;此今之人,更有此今之人,新人且似鸿如来。
这是梦吗?苏轼觉得每一年的今日都似信雁一样,自北往南,感信而动。只是他这些毫不懈怠的追求,浪迹于山水间,漂荡与樵渔处,竟真的就醉了。
可这人间一切的一切,却还是叫他苏轼捉不着痕迹,十岁之时他赵郡苏轼和母亲程夫人的对话还记得否?慨然太息的是那羡慕生儿当如范滂的程夫人,还是立志要与范滂一般奋励有当世志的十岁小儿苏轼?
致君尧舜的理想,都渐远了……
而今,只剩下孤独。
眼下,是难再十里相送、欢颜对酌的远在筠州的贤弟子由,却还跟谁去说那些没奈何的无趣闲愁;又是早已弃他这野老而去的贤妻王弗,谁还替他“幕后听言”,他只是吟啸着“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凄怨,手植三万株松树也解不开心头难以平抑的委屈!
他还是难以释怀!书卷之外有难掩的脆弱。
可阅尽半生浮华之后,人生本来如大梦的道理他不会不懂。且愿放前世今生这些不可强留的往事,像那些无情无义的流水一样东去,这一去就不要再回头了。
更何况他苏轼,永远都是个酣然之人!
不如于酒醉饭饱之后,倚于几上,让白云左绕,而青江右回。更不再如侍妾朝云所说,学士是一肚皮不合时宜。
就把这所有的往事、留恋与烦恼,都留作春天里的一场醉梦,醉而卧,睡而梦,梦醒则归去,是啊,不如归去!也许意有所极,梦亦同趋。总之,他只愿谪居在这个江边小城,贪得三杯小醉,耕于东坡,而每每望远处那些摇曳的花木,爽朗地欢笑。
最后,他还要摇曳着毫笔,向为他起复回京而奔走的朋友说一句,不必过劳。
再没有赋唱《招魂》的宋玉,再没有含恨投江的三闾大夫屈原,精魂早已随他苏轼的一个春梦,都消散了。
此时此地,他和此处的朋友早已约定下明年今日的寻春之游。
倒影都是些羁绊了文人一生一世的浮世繁华。
而离春梦婆那句一语惊醒梦中人的“内翰昔日富贵,一场春梦”毕竟还有近二十年的路要走。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前一个夜里,他也许还独自一人在月下独饮,有无限飘渺之感,而这一刻,这番飘渺又是那样清晰。
世事总难相握持,人生本就是一场做不透的大梦。张开手掌,拂过之处,也只是前一秒的空气,与后一秒的空气,互不相识。
宁愿在这样的春困时节里,寻个醉处,有一个多梦的下午,梦醒了,留不住,便了无痕迹,他苏轼的年华也就这样了无痕迹的斑驳下去了。
可对影自照时,他才看得到自己微白的鬓发,不是吗,也只有笑不出来的时候才依稀同情起身不由已时自己那抹故作超脱的微笑,满以为笑透了一生困顿,笑出了阔达,却不想依旧惨然。
三春去后,黄州的梅花玉魂早已侵了苏轼浩豁的胸膛,一切往事、一切留恋和烦恼,都推一句“春梦了无痕”的虚无,便可以给自己解脱了失意中难以消除的镇痛。
东坡的月色尚清,而野人的步履也慢慢穿行而过,赏风赏月于穷乡僻壤,沙洲再冷,黄州再寂寞,他苏轼也不愿再回到伤心地如神京,他只愿长醉而不愿醒,宁可“捡尽寒枝”而不肯留一余地栖息。
谁又料得到今生,还有更远的惠州、儋州在等待着他。
又有谁料到,他自画像般的一句“问汝生平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11、又是江南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季节。
阳光灿烂的早晨,身居江南的友人如期发来邀约的短信:“春水如烟,正是江南好时节,来玩吧。”
会心而笑。
十几年不见友人了。大学毕业,一路走来,从风华正茂的少女一天天变老:恋爱、结婚,生儿育女;搬迁、调动,奔波忙碌。无论怎样的变动,友人的问候和邀约几乎总在固定的日子到来,从没有忘却,从没有丢失。
许诺多少回再访江南了?多少次梦见水乡古巷了?烟雨朦胧的江南,曾经和友人牵手走过的古巷是否依然有着干净的青灰色?公园里灿烂盛开的花朵是否年年那样姹紫嫣红?寒山寺外,有没有像我们当年一样迷醉于深远的钟声而无视暮色苍茫的人?
忘情的不只是江南,还有挚真纯净、深入骨髓的友情。许多年来,好友虽未见,关怀、惦记、理解、温暖却如影随形。
苏东坡说:“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不是这样的。
人如秋鸿,即便不来一样有信。但是,相偕相随、执手山水的往事岂会如春梦了无痕迹?
回首人生,岁月如流,始终相信美好的事物会永恒。
晃眼之间便走过童年,走过少年,走过青年,一路上失去许多也收获许多。时移事易,因为失去了情境,失去了生长的土壤,确实有许多东西如过眼烟云——即便友情,即便爱情,即便真情。但是,海枯石烂的誓言哪里都是弱不禁风的?感动和美丽哪里都是短暂和瞬间的?如果因为短暂而美丽非凡,因为瞬间而怀念不已不也是一种永恒?为什么只看见瞬间与短暂而去收获悲苦和伤感?
年少时有过一个很好的朋友。书信往来的时候,彼曾经诗意地对我抒写:不敢奢望你为我打开一扇门,请为我开启一扇窗,让我守候在你的窗边,做你窗边的那棵树,那根草,聆听你的心声,体味你的欢乐与烦恼。寒来暑往的每个节日里,悄悄为你送去祝福与祈祷!春去秋来花草有情的日子里,能够听到你亲切的问候……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失去了联系。但是,每每想到虽已日渐模糊的音容笑貌,心底依然泛起阵阵涟漪,嘴角浮现微笑——那份美好还在。
人生的路上总要收获无数的情意:亲情、友情、爱情,也许失去,也许再收获。有些爱,是米和面,是水和氧气,是赖以生存的物质;有些爱,是水月镜花,海市蜃楼,只可装点梦境,寄泊心灵。但是,每一次爱和被爱都会成为人生美好的记忆。真爱,淡定而从容。
也许,真像人期待的那样,总有一个灵魂等候在你人生之路的每一个路口,在你经过的时候,看见彼的微笑而不再寂寞、不再孤独?只是,那张脸孔不是同一张脸孔,那个声音不是同一个音频。
斜风细雨过后,又是日高烟敛的江南春日。我正欲托春三月的梦魂,给友人捎去永恒的挂念。
12、今生,我虽惜花,谁来惜我?静寂的夜,朦胧的月色里是黛玉微蹙着眉裹起落红千千,不禁暗自神伤:如今我这个怜花之人葬花魂,他年又有谁来葬我呢?女儿心事古往今来总相同,花瓣纷飞穿越三百年的时空,撒满我心的狂澜。不论零落成泥香如故的无奈,还是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喟叹,都是在长久期盼之下一无所获的殇情,是那最后一声微弱的絮语。
生怕错过经过几个世纪的等待后换来和你相视一笑的瞬间,我耐心的等着,我小心翼翼等你出现,我怕一时的疏忽与你失之交臂,从此徒留往后的惆怅和后悔之情。但是我终于还是错过了,在我举棋不定进退两难的时候,你和我擦肩而过。谁言乱红飞过秋千去,谁言蜡炬成灰泪始干,遗憾和懊丧在恣意地侵袭我,时时惊醒我梦,挣扎着,我试图裹起全身的疲惫和失落,无奈却掉入更加凌乱不堪狼狈空间,碎落一地的珍珠,我弯下腰,一颗颗把他们拾起,每拾起一颗,心也就生生地痛着。那梦中的温存,迷醉着我的每一个细胞;梦中的甜蜜伤悲着我的伤悲。不愿舍不能舍那是我的仅有。
浩淼的宇宙星空,漂浮在芸芸众生中的我,只能这样让忧伤的心事划破瀑布般倾泻的月光,让它无处躲藏,欲说还休的心事就这样让他在花香缭绕中淡了吧,淡淡消溶,消溶直至无形、无影亦无踪,放弃有时是一种幸福。
墨痕也是心间尘,人散更是柳底烟。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春梦呢?走向终点的刹那,就是梦醒时分,一切都将了无痕迹。(自由随风)
13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是那种能穿透人心的诗句。人可以像秋鸿般有信息,年年重回旧地;而那些早已经过去的往事,却如美梦一样,未曾留下一丝痕迹。苏轼曾在《和子由渑池怀旧》中把人生比喻为飞鸿雪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苏东坡还在《西江月》中说:“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辛弃疾还在《鹧鸪天》有类似比喻:“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而南宋诗人陆游在《临安春雨初霁》中说“世味年来薄似纱”。
14、 秋,却是意境的写照,清冷、萧瑟、寂寥、悲凉、质朴,是人生繁华落尽见真淳的境界,是艺术家孜孜以求的凄寒之境。“万壑泉声松外去,数行秋色雁边来。”“秋霄日色胜春霄,万里霜天静寂寥。”王勃的意境更为开阔,“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李白则以豪放见称,“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苏轼这个大才子,心境随世态而渐老,他的笔下既有色彩斑斓的五色之秋,“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又有往事如烟不可追忆之苦,“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还有人生如梦不堪回首的浩叹,“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宋林逋则把秋的景象意象化,“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多情善感的柳永,此刻抛开了浅盏低吟,唱起了“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的豪放之歌。对于唐人柳宗元的寒江独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清人王士祯则是独钓了一江秋意,“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诗人遗世独立超然物外,其境旷世高古摄魂夺魄。
世人总喜欢春天的繁华似锦,排斥秋天的无情与落寞,然而,秋天却是人们回避不了必然经历的季节,无论是时令之秋,还是人生之秋,有了阅历有了苦难有了沧桑,才有秋天的成熟与丰收,才有艺术的苍老之境。
15、 一般来说,春梦浪漫、夏梦多彩、秋梦缠绵、冬梦酣畅。
16、那一天,我心平静似水;那以后,我心波澜无惊。某天,读到苏轼,理解禅心,理解人生。笔下的洒脱刻出喧嚣之中暗藏宁静,只言片语换来人生的解读。我沉醉其中……
当世界混沌的尘灰在潮动的人流之间漂浮,当一切暴露在阳光下,浮躁的心灵在社会蔓延,苏轼笔下的宁静也逐渐隐没其中,留下浅痕。可是,我们需要他,在繁华落尽的时候我们需要寻找一片净土;在妍媸散尽的时刻我们需要寻找安抚之地。所以,苏子笔下淡与静,不可或缺。
当一切都成追忆,又何必苦苦追寻。“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需要拘泥于往事,不要被过往所羁绊,一切随缘。
当风景还没有看透的时候,我们要拾起身边应有的一切,让往事随风,过去的事物就不要牵涉太多了,让心灵沉醉在宁静中片刻,这样才是我们完整的人生,这样的生活才会细水长流。
庄灿煌的博客 2013-09-10 21: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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