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晴-国共纷争 04 好合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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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好合恶分
  人们一般以为,国共破裂的根子在意识形态——在一系列政治观念上的根本冲突。这其实是官方史家的钦定说法。不管这一说法可以举出多少以后的纷争加以认定,却无法解释为什么在1926年,在亲密合作了五年之后,这两个名声不相上下的激进革命党突然反目。
  原因其实很简单:到了1926年,国民党已不再需要共产党员为他打场子、做苦工了。这个一直为西方所忽略的革命党,不但规模初具、有了自己的政府和军队,还与北方强国苏联有了正式和稳当的政府间的联络。不过,不可忽略的是,如果共产党人在国民党里仅仅做苦工也就罢了;事实是,这批激进学生出身的理想青年,对国民党的介入不仅越来越深,掌管的部门也越来越多,影响与威望快要到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而如果国民党内的左派进一步与共产党联手,恐怕就没有以军事领袖为头目的蒋介石“右派”们什么事了。
  蒋介石日本武备学校出身,到1926年,他搞掉对手的方式也是日本式的,正与我们后来所熟知的“九·一八”事变及“七·七”事变那样:制造一个事端,然后对当事者栽赃——这就是那年3月的中山舰事件。有了“证据”,将共产党排挤出去的“整理党务案”顺理成章出台,蒋介石从此大权独揽。蒋在国民党内的反对派当然不会完全同意——我们以后会看到,国共两党的分分合合,一直伴随着两党内部的不同意见——作为巩固他的独裁统治的一部分,他没有对自己的“同志”让步,而是再逼一步,把事情再做绝,以达到同时铲除内忧与外患的目的。
  这就是中国历史上堪与八九“六·四”比丑的“四·一二”屠杀:蒋介石枪口对着的,不是对方的枪口,而是天真地帮他、信赖他、欢迎他的人(笔者在这里想特别强调的,此类场合的牺牲者极少政治领袖)。此时与共产党决裂的,不过是国民党中的右派。左派由于痛恨这一做法,不惜另立政府,继续与共产党合作。小说家茅盾对这一时期作了生动的描绘:浪漫的革命党人——他们多半都在共产党里,国民党人反倒显得务实和服从——前程渺茫与彷徨无依,不知该死还是该活,该爱还是该恨。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延续了三个月,到了7月15日,左派——其头目是汪精卫——也公开宣布与共产党分道扬镳。汪精卫虽然后来以“汉奸”之名被钉牢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但他确曾是孙中山最信赖的助手,在当时也极孚众望。但刚刚和陈独秀作了“联合宣言”,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此外,共产党就那么没有脑子么?给人家帮忙就那么死心塌地,连同伴的鲜血都不能让他们醒悟?
  当然不是这样。所有这些变故的根子都在两党(特别是共产党的)的太上皇:第三国际。
  共产党的成立,来自国际命令;表面给国民党打工,借机发展壮大自己,也来自国际命令;大屠杀之后,与国民党左派更密切合作,同样是国际的命令——当时共产党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连最后的几支学生队的枪都交出去了。为了争取最后一个“友好军阀”吴佩孚的同情,在那里当秘书的共产党员邓小平可是一点后来的气派都不敢有……但所有这些委曲求全在国际的又一个命令里化为灰烬。7月14日,莫斯科突然来了训令:中共全体党员必须坚决与右倾投降的机会主义作斗争,自己成立五万红军,并设立革命法庭审判反动的国民党。更为奇特的是,这个本来对党内的训令,竟糊里糊涂地交到了汪精卫手上。
  所有这些,加上左派将领唐生智、张发奎的最终掉头而去,共产党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由此可以推断,被后世史家赞美为“历史上光辉一页”的“八一”南昌起义,绝没有那么豪迈从容。待到两党都有了军队之后,投入150万兵力的“中央苏区围剿反围剿”登场,终于把宋代昌盛繁华的江西,杀得半个世纪都缓不过来。□


戴晴 2013-08-19 16: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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