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也许有罢,——我想。
我于是吞吞吐吐的说。
那么,也就有地狱了?阿!地狱?我很吃惊,只是支吾着,地狱——验论理,就该也有。
——然而也未必,……谁来管这等事……鲁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的?唉唉,见面不见面呢?……这时我已知道自己迅也还是完全一个愚人,什么踌躇,什么计画,都挡不住三句问。
我即刻胆怯起来了,便想全翻过先前的话来,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
而后,他就匆匆逃跑了。
我在去了鲁镇,做了那里的种田人,才理解到我的尴尬。
也体会到祥林嫂的痛苦和忧虑,她最怕的是:在死后被阎罗大王把她的身体一锯为二,分给在她之前去世的两个男人。
鲁迅先生对于中国人灵魂的沉重负荷的估计,在他的同代人里,应该说最为充分。
他甚至说过: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
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
现在我所谓的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鲁迅——《故乡》)有多少有识之士能认识到所谓希望,不也是自己手制的偶像呢?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大人物勾妻上瘾)
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多了,也就成了路。
我们又走了一百年的路,是不是已经到了鲁迅所说茫远的尽头呢?百近年来,鲁镇祭祀鬼神的香火更兴旺了,诵经声更加响亮,叫魂儿声也更加凄厉。
90年代的婆婆妈年妈,不就是60年代的大姑娘小媳妇吗!说明鲁镇人的灵魂负担并没有减轻。
除了传统的罪孽感,又增添一了极为尖锐的金钱和灵魂的冲突。
人到底有没有灵魂?我想,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首先要回答的恐怕还是:人要不要希望?要不要自己手制偶象?悲剧正在于自瞬己手制的偶象——希望,常常像一尊雪人似的,随着气温的变化而变形,乃至消融。
当一个人对自己踏着实地的双脚没有信心的时候,他必然会把希望寄托在鬼神的身上。
虽然人的这双脚在上古时期就立起来了,而且走出了路,路,就在自己的脚下……
二
公元前21世纪,夏后氏部落长的儿子禹,继其父未竟事业,治理洪水,历时13年,栉风沐雨,三过其门而不入。
可以说,禹是中华民族第一大功臣。(逆天仙尊)
后来他接受舜的禅让继承王位,死后葬于会稽山下,传位子启。
从此,变禅让制为世袭制,也可以说禹是一个始作俑者,开了一个祸延子孙万代的先例。
到了公元前四百多年,禹有一个欲毋显,得乎?的后代子孙,以卧薪尝胆、复国雪耻而永驻史册的国王勾践,确为越国的历史写下过辉煌的一页,也为自己塑造了一个非凡的超人形象。
兵败,向吴王自请为奴,养马尝粪。
被赦返国,即身自耕作,夫人自织,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节下贤人,厚遇宾客,振贫吊死,与百姓同其劳。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第十一)真可谓:前无古人!太体史公把勾践和大禹王等量齐观,一并赞美:禹之功大矣,渐九川,定九州,至于今诸夏艾安。
及苗裔勾践,苦身焦思,终灭强吴,北观中国,以尊周室,号称霸验王。
勾践可不谓贤哉!盖有禹之遗烈焉。
可是,勾践取得霸主之位以后又是如何呢?用范蠡的话来说:勾鲁践为人可与同患,难以处安。
再来听听唐代李白的慨叹:越王勾践伐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迅春殿,如今只见鹧鸪飞。
这其实是为帝王者的通病,岂止勾践一人乎!?帝王与小民复国的目的怎么可能相同呢!帝王复的是位呀!小民复的才是尊严和赖以生存的故国。(绝世战祖)
帝王在困境中高举的神圣旗帜,本来就是为了动员民众才使用的。
看起来,帝王要冷静得多;小民的激则如同秋日之枯藁,一点就着,一着就势不可当。
在绍兴至今还流传着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说的是:越王勾践在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以后,集三军于城郊河边誓师出征伐吴。
一贫妪向勾践献酒一瓮,勾践不敢独饮,连三令。
一令:全军将士摘下头盔,在水中列队。
再令:中军旗手负瓮于河之上游,将酒倾入水中。
三令:上至越王,下至兵丁,举盔迎流而饮。
在这一幕之后,吴越两军鏖战的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帝王终其身而后世袭制的确立,随之,一整套与之相适应的文化相应而生,使这一美好的制度延绵了三千年。
我远远跟在鲁迅先生之后,合着哲人的脚印,登越王台,谒禹王陵,沿着鲁迅先生的思路走着……1927年2月19日鲁迅先生在香港青年会作过一个很有名的演讲,题目是:《老调子已经唱完》他说:中国的文章是最没有变化的,调子是最老的,里面的思想是最旧的。
但是,很奇怪,却和别国不一样。
百那些老调子,还是没有唱完。
这是什么缘故呢?有人说,我们中国是有一种年特别的国。
……依我看来,这所以特别的原因,大概有两样。
一第一,是因为中国人没记性,因为没记性,所以昨天听过的话,今天忘记了,明天再听到,还是觉得新鲜。
做事也是如此,昨天做坏了的事,今天忘记了,明瞬天做起来,也还是仍旧贯的老调子。
第二,是个人的老调子还未唱完,国家却已经灭亡了好几次了。
何以呢?我想,凡是老旧的调子,一到有一个时候,是应该唱完的,凡是有良心,有觉悟的人,到一个时候,自然知道老调子不该再唱,将它抛弃。
但是,一般以自己为中心的人们,却决不肯以民众为主体,而专图自己的便利,总是三翻四复的唱不完。
于是,自己的老调子固然唱不完,而国家却已被唱完了。
他从宋朝读书人的讲道学、理学、尊孔(尊也好,批也好,都是为了帝王的基业牢固。)等老调子谈起。
宋亡以后,元朝的蒙古人也跟着唱我们的老调子来了,一直到灭亡。
继而,元亡。
明太祖又觉得还有些意趣,就又教大家接着唱下去。
待满人灭明入关。
清朝又是外族人。
中国的老调子,在新主人的眼里又见得新鲜了,于是又唱下去。
鲁迅对中国旧文化的老调子深恶痛绝之至,才引出这番愤懑的议论来。
但岂止是旧文化给予他的触动呢?他面对中国历史的每一页和现世生活的每一天,使他触目惊心的景象,比比皆是。
健忘的民族和自私(决不肯以民众为主体)的个人,构成了中国历史长期恶性循环的两个牢固支点!仅以文体化大革命为例:在文化大革命运动进行中,四人帮所使用的思想和物质的武器,从形式到内容,在中国的历史上的每个环节都出现过,名为新,实为旧,验非常之旧!旧得无以复加!但,不仅仅普通中国人诚惶诚恐、亦步亦趋;包括中国数一数二的大历史学家都把鲁历史忘得一干二净。
多么可悲而又可怜的一个民族啊!今天的历史学家还记得三十年前的历史教训吗?!例如:迅文革期间四人帮的样板宣传精品——样板戏,按照习惯的说法,就是文化大革命的意识形态的典型结晶。
对于那些经历过文化大革命,而又好了疮疤忘了疼的人,以及四十岁以下的部分年轻人,至今仍具强大的吸引力,而且常听常新,岂不怪哉!问题还在于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是最为可怕的了!三十年!文化大革命的颂歌竟然还没唱完!所以,巴金先生在清醒的暮年,对我们这个缺乏反省精神的民族,提出一个至今未能被接受的建议:筹建文革纪念馆。
至于自私,最大的自私莫过于在暴政下,人人具有的幸免和拿他人的苦做赏玩,做慰安的心态了。
所以鲁迅先生才有暴君治下的臣民,大抵比暴君更暴这样大胆的结论。
网载 2015-09-08 22:4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