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閱讀 |
>>> 讀書—連接古今充實信仰 >>> | 簡體 傳統 |
宋家客厅:从钱锺书到张爱玲 作者:宋以朗/陈晓勤 出版社:花城出版社/铁葫芦图书 出版年:2015-4 钱锺书的“呵呵” 1981年,钱先生去听傅聪的音乐会,对于音乐,他又有什么高见呢?先看看傅敏的回忆:“钱锺书先生还听过一次音乐会。那是在80年代北京的红塔礼堂,傅聪也参加了这次演出。‘前面是海顿的协奏曲,下半场有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傅敏对当年的演奏曲目记忆犹新。钱先生说:‘你们这是对牛弹琴,我听不懂。’然而音乐会结束后,钱先生说:‘领唱的德文唱得不怎么样!’”(沉冰《听傅敏谈钱锺书先生》) 钱锺书寄给我父亲的信,说的也大同小异,但似乎更幽默:“春节前阿聪音乐会末次,弟已十余年不夜出,为之破例。畜牧学者言:向牛弹琴奏乐,可以增加乳量。自惭乃老公牛,对我弹琴,未见成效耳。” 《记钱锺书与〈围城〉》一文中,杨绦曾说钱先生有股“痴气”。以下所述,大概也是他某种痴气的表现。1980年年底,我父亲寄了一些笔给钱锺书,杨绦回信,竟大爆他有咬笔的习惯,很孩子气:“锺书向来不肯用好笔,他爱咬笔杆,每枝笔——毛笔、铅笔,以至康克令活动笔都有他的齿痕。竹笔管经常咬扁,所以专用铅笔头头恣意咬。近来惯用圆珠笔,咬笔习气已改掉,但仍喜用破笔。” 但父亲为什么要寄笔呢?原来是钱先生字迹太潦草,难以辨认,所以我父亲寄笔时附信说:“兹由平邮寄上小包一件。内有pilot原子笔成双,补充笔芯四枝,空邮信纸两册,信封两扎。因友人中多以先生来函太短,有时原子笔太化,字迹难以确认,而墨宝多数又为人所乐于影印流传。前曾嘱子建代奉笔一对,想已遗失,故特再行奉上,略表心意,正所谓纸短心长也。” 钱锺书收到纸笔和信,便这样回复:“弟性卞急,而来信须答者又夥,每信手拈败笔作书,累兄目力,疚愧之至,以后当力矫此习。” 在其后的一封信中,钱锺书更风趣地写他初用新信纸的感受:“今日即以惠赠佳笺作书,如走惯田间阡陌者,忽得从容雅步于上海滩柏油马路,既喜且慨,因跛腿汗脚不配践踏也!” 前面注释钱锺书的赠诗一节,我已提到他也有“王逢原的烦恼”,即受到络绎不绝的访客打扰。的确,钱锺书晚年的头号烦恼似乎就是复信。1983年11月22日,他致函我父亲大吐苦水:“弟去夏挂名(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后,不相识人来函求推荐、作序、题词之类,日必五六,虽多搁置不理,而中有年老境困、其情可悯者,不得不稍效棉薄,并作复书。” 我父亲向来足智多谋,居然想出“逐客书”一计,然后向钱锺书建议:“先生写好一封信,对外间一切要求均加婉却,上边的称呼空出待填,最后签名下是否可留一点空白以及盖印以示隆重,其尺寸大小即依函中所附之影印副本,不妨写得较来函字多一点,高一点。寄来后,晚即可去代影印二百份。” 但钱锺书回信谢绝了,倒也不“痴”:“倘以印就form(样式)作‘逐客书’,必召闹挑衅,且流传成为话柄,由话柄而成为把柄。畏首畏尾,兄当笑我为moral coward(满口道理的懦夫)也。” 钱锺书的痴气,其实也有几分周星驰式的“无厘头”。例如在1984年,他听说宋淇身体转佳,竟抓狂得连珠炮发,写了以下一大段话:“方正先生曾来书言,兄去秋以还,精力胜昔,治事为学,益复游刃有余,写之雀跃。虽兄荣获诺贝尔奖金,任法兰西学院院士,或加冕为香港独立国王,不如此可喜可贺也。” 宋淇致钱锺书的最后一函,寄于1989年1月9日,共四页纸,内容重点有二:一是报告病况,二是谈及杨绦《洗澡》的读后感。至于钱锺书寄来的最后一封信,日期为1989年1月15日,他写道: 久阙音问,惟心香祝祷兄及美嫂身心康泰,无灾少病。贱恙承远注,并厚惠良药,感刻无已。去夏以来,渐趋平善,除西药外,兼服中药调理,望能免于polypharmacy(治疗一种疾病时的复方用药)之害,而得收synergism(药力协同)之效。然精力大不如前,应酬已全谢绝。客来亦多不见,几欲借Greta Garbo(葛丽泰·嘉宝)“I want to be alone”(我要自个儿待着)为口号,但恐人嗤我何不以尿自照耳。呵呵! 最后那个“呵呵”,用法一如我们在网上常用的表情符号,信中流露的风趣语调、跳跃思想,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出自二十多年前一位年近八十、用毛笔写文言文的老人!
凤凰读书 2015-08-23 08:49:47
稱謂:
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