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閱讀 |
>>> 讀書—連接古今充實信仰 >>> | 簡體 傳統 |
内容简介 这是一本我们从来没见过也无法归类的亲子书。在此之前,我们看到的个案都以成功者的面目出现。书里的孩子都是成功的,都上了哈佛耶鲁或北大清华;家长在书里也是成功的,拥有强大的内心、生活的智慧。 选章 4_ 我们铺了好几层褥子,盖了两层被子,还是很冷。半夜里我被冻醒了,又把放在椅子上的棉衣都拿过来,盖在三个人的被子上面,还不暖和。一直到早上被窝都是凉的。 好容易天亮了,我们听见村里的公鸡叫,屋檐下麻雀叫,邻居家在说话。这是2009年3月10日,我们下乡的第一天。 我们穿上冰凉的衣服,下了地,打开门,一股更冰冷的空气扑过来,冻得我们仨哆哆嗦嗦。 院子里阳光亮得晃眼,我们都跑到有太阳的地方晒太阳。 戎说:“太阳这么好,我们晒晒被子吧,晚上就暖和了。” 院子里没有树,院子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树皮疙里疙瘩,问了大妈,是柿子树,另一棵树皮很光滑,是香椿树。戎从三轮车上找了绳子,绑在两棵树上,一趟趟把我们的被子都拿出来搭在上面。绳子越压越低,有床被子都快挨地了。 大妈走过来:“找个棍子支一下。”她从旁边地上捡了一根长棍子,从中间支起绳子,被子就高了。 我们走到村东头十字路口,看见街边摆了几张桌子,好多人在吃饭,一个中年男人在炸油条,一个妇女在煮东西。我们要了油条、豆浆、馄饨,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等。戎指指街对面说:“那儿还有修车的,一会儿我把嘟嘟车推去修修。” 我看了看,一个年轻人正在给一个自行车补胎。 卖早点的大姐把馄饨端过来放到桌子上,说:“你们是刚搬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们。” 我说:“对。” 她又问:“这是你们家孩子?上几年级了?” 天天看看我。我说:“该上二年级了,最近身体不好,在家休息。” 大姐说:“那你们得给她补课吧,要不将来跟不上课。” 我说:“对,对。” 我们正吃着饭,天天叫:“乔老师!” 我们抬头一看,乔老师还穿着长羽绒大衣,包着围巾,胳膊上挎着一个白皮包慢慢走过来了。在我们旁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个漂亮的扁盒子,说:“天天,乔老师送给你一个礼物。” 天天高兴地说:“谢谢乔老师。”打开一看,是一盒各种颜色的铅笔。 乔老师说:“你可以用它来画画,也可以写字。” 天天没说话,把盒子放在桌上,继续吃饭。 吃完早饭,天天说:“我们去买小鸡小鸭小狗吧。” 戎说:“我们不知道哪儿有卖的,咱们回去问问房东大妈吧。” 我们房子西边是田野,东边就是房东家。我们走进院子,叫:“大妈!” 房东家也是四合院,院子挺大,但房子又矮又旧,窗框是木头的,窗户上糊着白纸。院子里有一棵树,我们从那棵树旁边走过,才看见树下拴着一只胖胖的白狗,趴在那儿,见我们进来也不叫,眼皮都不抬一下。 天天说:“这狗怎么不叫啊?” 大妈出来了:“它叫大白,来了人不叫,饿了才叫,是个傻狗。” 我们进了屋,屋里很暗,中间是个厅,有木头沙发、旧电视和一个大方桌子。厅东边连着一个屋,西边连着一个屋,各有一个大炕。 大妈从炕边柜子里拿出一把旺旺雪饼给天天,天天伸手去接着,说:“谢谢奶奶。” 大妈说:“这孩子多乖,多有礼貌,我一见就爱上了。咱们有缘分啊。” 我们问大妈哪儿还有卖动物的,她说:“葛渠集上有卖鸡卖小狗的。每月逢九是集,到时候可以去集上看看。现在天太冷,小鸡小鸭还养不活,等天暖和了,咱们只穿一件单衣服的时候再去买。” 离赶集还有几天,天天说:“我现在就想买,赶紧想个办法。” 乔老师说:“要不咱们去樱花园看看,我好像见过卖小狗的。” 我们跟着乔老师一起去了樱花园。 5_ 从村东头十字路口往北走,出了村,是麦子地,麦子矮矮地贴着地皮,一行一行的,一直伸到很远的地方。麦子地中间有条马路,直着走过去就是樱花园小区,乔老师的家就在这里。小区里有好几个超市,一个带棚的室内菜市场,还有很多饭馆和商店。在菜市场外面露天的地方,有好多人摆地摊卖菜。乔老师说那是早市。 我们转了一个来回,没看见卖小狗的。 在一个商店看见暖水袋,戎说:“买两个暖水袋吧,晚上可以用来暖被窝。”顺便买了一个黄色的大热水瓶。 买完就快到中午了,乔老师说:“我请你们到我们家吃饭。” 乔老师家在五楼,开了门,她老公也在家。她家两室一厅。屋里除了床和一个大沙发外,没什么家具,但是书很多。床头、地上,甚至窗台上都是书,乔老师和她老公在厨房忙乎的时候,我和戎就翻看那些书,有养生的、教育的、哲学的,最多的还是儿童教育类。 饭好了,乔老师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有南瓜米饭、香菇油菜、排骨山药汤。我们吃饭的时候,乔老师端出一碗小米南瓜山药粥,说:“你们吃你们的,我不能吃,我喝我的粥。我脾虚,气也虚,南瓜补脾,山药补气,我不管做什么饭,都放这两样。” 吃完饭,乔老师说:“我看你们房子里没桌子,正好我家有一张多余的折叠桌子,你们先用吧。” 我们谢了她,戎拎着桌子,我拎着大暖瓶和热水袋走回吴各庄。 刚打开门进屋,房东大妈在大门外叫:“天天,奶奶买兔子了,你来挑两只。快来!” 天天拉着我:“妈妈,你陪我去。” 我和天天出门,跟在大妈身后。 大妈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正好有个卖兔子的从门口过,我就买了两对,你一对,东东一对。你们养着玩,将来还可以生小兔子,过年的时候还可以杀了吃兔子肉。” 天天说:“我不要吃兔子肉。” 大妈说:“兔子肉很好吃的。” 天天说:“我不要吃,我要养着它。” 大妈说:“好的,你想养就养着。” 东东也在,正抓着一只兔子玩,大妈说他每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天天是客人,让天天先挑。” 四只兔子都是白色的,每只身上有一点不一样。天天挑了一只红眼睛白兔和一只黑耳朵白兔。 大妈找了一个小铁笼子把兔子放进去,递给戎说:“兔子一只十五元,这个笼子是我十元钱买来的,你就给我四十元钱得了。” 戎给了她四十元钱,说:“谢谢大妈。这下天天可有兔子了。” 大妈说:“你可别跟我客气,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我们把笼子拎回我们院,放在太阳地儿。大妈回家拿了把锹,铲了两锹土垫地上,又找了两块砖支着,把笼子搁在砖上,说:“这样兔子也干净,地上也干净。” 两只小兔子在笼子里用小爪子起劲地洗脸,非常可爱。天天蹲在地上看着兔子,可高兴了。 大妈又说:“天天,东东,跟我一起去地里捡干菜叶去,喂兔子。” 天天看着我说:“妈妈,你陪我。” 我说:“好的。” 我们打开西边小门,来到地里。土地上有一些干白菜叶和干萝卜叶,奶奶说:“这些兔子都爱吃,捡吧,看你俩谁捡得多。” 天天和东东抢着捡。 我看见有一片地里长着菠菜,说:“冬天怎么还能种菜?” 大妈说:“能啊。有的菜跟麦子似的,就要过冬天才好。” 她掀开地上铺着的一片玉米杆,露出绿色的小苗,说:“这是年前种的蒜苗。过冬的蒜才分瓣,春天种的蒜只能长成独头蒜。” 给我们种的那一片地是空的,都是黄土。我问:“我想种西红柿、南瓜、白菜,什么时候种呢?” 大妈说:“现在太冷,还不到时候。西红柿和南瓜春天种,白菜要立秋才种。” 天天和东东每人抱着一堆白菜叶跑过来问大妈谁捡得多,大妈说:“一样多。” 东东说:“我捡得多。我这么多,她才那么点。” 大妈说:“天天刚来嘛,下次肯定比你捡得多。” 两人抱着菜叶跑去喂兔子,大妈叫住他们,说:“白菜、草、葱、蒜皮,兔子都爱吃。就一个,千万不能沾一点生水,否则兔子就会拉稀拉死。有生水就晒一晒。记住啊,一点生水不能沾。” 他俩说着“记住了”跑走了。 下午东东又去上学,天天就跟兔子玩。我和戎收拾屋子,把东西都拿出来,找地方放好,把折叠桌支上,把电磁炉放厨房。 大妈一会儿拿着捆葱过来,说:“给你们点儿葱,我自己种的,以后你们就别买葱了,吃完了到我家拿。”一会儿又拿着两棵白菜过来:“这是我自己种的白菜。吃完了跟我说。”一会儿又拿着一辫子蒜过来:“这是我们自己种的蒜,以后蒜就别买了。”后来还拿了一塑料袋玉米面过来:“这是我们自己的玉米磨的面,你们熬粥喝。” 我们接过白菜,接过蒜,接过玉米面,不好意思地一遍遍说:“谢谢大妈。” 大妈还是那句“别跟我客气,咱们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只要我家里有的,你们就别去花钱买”。 6_ 下午,天天有一次从厕所里出来,忽然大叫:“妈妈,这儿有一只狗。” 我和戎跑过去看,原来没注意,厕所门口角落里还有一个小棚子,紧靠里面有一只半大的黑狗,蜷缩着,一动不动。 我们三个很高兴:“原来这里有一只狗啊,太好了,我们有狗了。” 我们找了一块早饭吃剩下的油条喂它,给它扔到跟前,它也不动。我们跟它打招呼,它仍然蜷缩在最里面一动不动。一直到晚上,也没看见它换过姿势,更没出过棚子。戎说:“它可能有什么病,看来快死了,我们别动它。” 房东大妈过来的时候,我们问她那只狗的事,她说:“这个院子没人住,我就要了一只狗来看门。它从小一直待在这里,除了我一天喂一次,从来没见过别人。它就是胆小,没病。” 我问:“那它要是这么怕人,会不会咬我们?要不您拿那院去吧。” 大妈说:“这狗挺好的,不会咬人的。农村跟城里不一样,需要狗看家,就让它在这儿给你们看家多好啊。” 戎说:“这狗真的没病吗?” 大妈说:“绝对没有。我哪能骗你啊?” 戎说:“好吧,那我们就看看吧,过几天再说。”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群群鸟儿从我们院子上空飞过,往树林里飞,一边飞一边叫。 傍晚戎去商店,买了菜、鸡蛋和挂面,我们用电磁炉炒了个白菜,炒了个鸡蛋,煮了挂面,端到折叠桌上,吃了热乎乎的晚饭。 饭后看看表,才七点多。戎烧了开水倒进大黄暖瓶,又灌了两个热水袋放到被窝里。 戎说:“这屋里的灯太暗,看东西都不清楚,我去买几个大灯泡。” 我说:“还有,再买个手电筒。这里晚上黑,灯的开关又远。” 戎出了门,我又想起来,叫住他说:“还要买个尿盆,厕所那么远。” 戎去了,一会儿回来,买了好几个灯泡,一个带盖的漂亮的小红塑料桶,一大一小两个手电筒。 天天说:“我要这个小手电。”她立刻拿着手电筒到院子里照着玩去了。 北屋里的灯都是吊灯,虽然一个吊灯上有五个灯泡,可是光还是很昏黄。戎把我们睡觉的屋,中间的厅,西边的屋里的灯都换上他新买的六十瓦的白炽灯泡,屋里的光就变成白色的了,屋里的东西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用热水洗了脚,然后戎拿着手电出去,看看大门有没有锁好,在院子各处转了转,回来说:“我都检查了,没问题。” 我们关了灯上床钻被窝,天天打开手电照来照去玩。 晒过的被子温乎乎的,再加上热乎乎的暖水袋,被窝比昨天舒服多了。 空气很冷,被窝很暖和,我们都很高兴,睡不着,躺在被窝里聊天。我说:“等天暖和了,我们就可以种菜了。虽然我也是农村人,但是我们那儿都是旱地,很缺水,没种过菜,小时候我们整天吃腌咸菜。我可喜欢吃菜了。想想有一天我能吃到自己种的菜,真高兴。” 戎说:“我喜欢动物,一直想养动物。今天我们有兔子和狗了,将来我们再买小鸡小鸭。我们家会非常热闹的。” 天天说:“妈妈,我喜欢狗,可是我好害怕这个黑狗有病,它会传染我的。” 戎说:“别怕,我们观察几天,要是真有病就让大妈弄回去。我们再买一只小狗。” 天天说:“好的。”很快就睡着了。 外面依然很黑很静。那只黑狗也没叫。 7_ 第二天上午,天天拎着兔笼子到菜地里,打开笼子门,兔子从笼子里跑出来,伸腿跳了几下,抓起地上的枯草,用爪子拿着起劲地吃。天天坐在土地上笑眯眯看着。 戎说:“这两天搬家没有校对,后天就要还了,今天我写作停一天,我和你一起校对。” 我说:“天天,你自己玩,我和爸爸回屋去校对,好吗?” 天天说:“不要,你们要有一个人陪着我。” 戎说:“我校对,你陪天天吧。” 我就蹲在那儿陪着她看兔子。小兔子跑来跑去,跑得远了,天天就把它抓回来。后来兔子不吃了,起劲洗脸。天天收了兔子,拎着笼子回到院里。 乔老师来了,天天带她去看那只黑狗,它还是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天天说:“它可能有毛病,一点也不好玩。” 乔老师说:“天天,动物也是有灵性的,它们什么都懂。从现在起你每天来跟它说‘我喜欢你’,喂它好吃的,它会好起来的。” 天天说:“我不相信。” 乔老师说:“你可以试试。” 乔老师在院子里转悠,看见那个大柴锅,说:“我们老家就是烧柴锅做饭的,咱们中午用大柴锅做饭吧。” 我说:“好啊。” 乔老师说:“天天,我们一块去捡点柴吧。” 天天说:“不想。” 乔老师说:“那我和你妈妈去,你在这儿玩吧。” 天天说:“那我还是一块去吧。” 我们顺着菜地往西走到树林里,地上有些掉落的干树枝。乔老师说:“这些就是柴,可以生火做饭,我们开始捡吧。” 天天觉得新鲜,和我们一起弯腰捡树枝,最后我们每个人抱了一小捆往回走。 房东大妈正在菜地里挖萝卜,热情地招呼天天:“天天,你拿个盆来,奶奶给你装点萝卜。” 天天抱着柴说:“不要,我不喜欢吃萝卜。” 大妈说:“萝卜好吃,白萝卜做汤,胡萝卜炒菜,红皮白心的萝卜做馅,心里美放点盐凉拌,青萝卜生吃,又脆又甜。” 大妈说着,拿起一个青皮萝卜,用手搓了搓上面的土,递给天天说:“天天,你尝尝。” 天天说:“不要。” 大妈说:“土不脏,不用洗,吃吧。” 我把柴放下,接过萝卜,放嘴里咬了一口,说:“真是甜的。” 天天说:“妈妈我尝一口。” 我递过去,她咬了一口,说:“好吃,给我吧。”放下柴,拿起萝卜吃起来。 大妈说:“奶奶没骗你吧?去拿个盆来吧。” 我把柴放回家,拿了一个盆来,大妈给我装了一盆子带土的萝卜,有胡萝卜,心里美、白萝卜?? 我说:“这么多,谢谢!” 大妈说:“你可不要跟我客气,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大妈一边挖萝卜一边和我们聊天。原来东东妈妈是独生女,大妈借钱盖了我们住的这个院子,为东东妈妈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可是两个人老打架,东东刚出生,他们就离婚了。现在家里还欠着债,大妈和大叔都是农民,只靠东东妈妈当公共汽车售票员挣钱还债。大妈说:“东东他妈整天加班,晚上回来很晚。我和你大叔没上过学,没文化,没法辅导东东作业,老师说东东作业老完不成,为这事他妈打了他好几回了。” 乔老师说:“大妈,让东东放了学到天天家来写作业吧。天天也正在补课,正好两个孩子一起学习。我可以给他们辅导。” 大妈说:“好啊。那可谢谢你了。你可帮我们大忙了。我去找个袋子,给乔老师也拿点萝卜回家吃吧。” 大妈跑回家去拿了一个大塑料袋子,装了一袋子各种萝卜,递给了乔老师。 我把萝卜放到厨房,又把柴抱回家。天天拿着那个青萝卜跑进屋里说:“爸爸,你尝尝这个萝卜,可好吃了。” 乔老师说:“今天中午你们准备吃什么?” 天天说:“鸡翅膀。” 我说:“好的。我这就去买米,买鸡翅膀。” 商店门口有一个妇女推着平板三轮车在卖豆腐,我从旁边过,闻到一股卤水豆腐味,立刻买了一块。又进商店。买了一袋鸡翅。回到家,乔老师正在水龙头下刷那个大锅。院子里有一个水龙头,乔老师拿个盆到水龙头那儿接了水倒在锅里,拿刷子刷,再用盆把脏水舀出来,最后一点水用刷子刷出来。 天天在拿昨天捡的干菜叶喂兔子。 戎从屋里出来,说:“我也工作完了,我干什么呢?” 乔老师说:“天天爸,你先去做上米饭,然后我们来烧火。” 戎到厨房去,用我们带来的电饭锅做上米饭,出来又问:“现在我干什么?” 乔老师说:“你把油和调料都拿到大锅旁边的窗台上。天天妈,你去准备葱姜蒜。” 我们都准备好了,乔老师说:“好的,现在可以生火了。天天,你来看我怎么生火。” 天天说:“来了。”跑了过来。 “先把柴掰成一段一段。细的放一堆,粗的放一堆。然后找一些干草或者废纸,用打火机把纸点燃,放进炉膛里,上面先放细的柴,等到细柴点燃后,再放粗的柴。如果需要大火,就多放些柴,如果要小火,就少放些柴。”乔老师一边示范,一边生着了火。 天天说:“我来加柴吧。” 乔老师说:“好的。我来炒菜。” 我和戎站旁边看着。 天天生的火很大,火苗在炉膛里呼呼响,锅一会儿就干了。戎放了油,我放了葱姜蒜花椒大料,乔老师放了鸡翅膀,然后倒入酱油、醋、白糖、料酒。她一边放一边给我们讲解:“这就是红烧鸡翅的做法。” 放好调料,放了水淹住鸡翅膀,盖上锅盖,乔老师说:“现在需要小火,一次放几根柴,等快烧完了再放新的。” 天天说:“好的。我喜欢生火,火旁边好暖和。” 炖好鸡翅膀,又炒了一个豆腐白菜,这时米饭也好了,我们端到屋里桌子上吃饭。乔老师还是说不能吃,要回家。戎骑三轮车,带着乔老师和萝卜走了。 也许是因为亲自动手,又捡柴又生火,我们都觉得这顿饭特别好吃。尤其是那个白菜炒豆腐,是我小时候吃的豆腐味儿。 吃完饭,桌子上有好多骨头,天天说:“狗最爱吃骨头了,我去喂喂它。”她拿起一根骨头去厕所门口,扔到黑狗跟前,黑狗还是蜷缩在最里面,看也不看一眼骨头。 天天说:“它连骨头都不吃,它一定有病。” 戎说:“别着急,慢慢来。” 过了一会儿天天去上厕所,跑回来大叫:“骨头不见了!” 我们都非常高兴。 8_ 下午三点,村里的大喇叭响起巨大的歌声:“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然后一首接一首地唱,唱了半天又突然停止,一个男人咳嗽几声开始广播,念完后又没有声音了,村里安静下来。 乔老师来了,和天天一起蹲在狗窝门口跟黑狗说话。 乔老师说:“你好,我是乔老师,这是天天,她是你的新主人。我们都很喜欢你。” 一会儿东东背着书包,大妈带着他进来。大妈说:“东东,听乔老师话,好好写作业啊。”对乔老师说:“麻烦您了。”就走了。 乔老师从她的小白皮包里拿出一个跟送给天天一样的扁盒子,递给东东说:“东东,乔老师送你一个礼物。” 东东问:“谢谢乔老师。是什么礼物?” 乔老师说:“你打开看看。” 东东接过来打开,一看是铅笔,立刻说:“是铅笔啊。乔老师,给您,我不要,我有。” 乔老师再递给他,说:“这不是普通铅笔,这是彩色的铅笔,可以写字,也可以画画。” 东东说:“只要是铅笔我就不要。我讨厌铅笔。我一看见铅笔就想到要拿它写字、写作业。乔老师,您还是自己用吧。” 乔老师只好又把那盒笔放回小白包里。 乔老师带着他俩进了屋,在北房西边的那个小房间里待着。东东做作业,乔老师教天天折纸。我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做晚饭。 天慢慢黑了,我和戎在厨房做着饭,看见乔老师和东东、天天三个人在窗户前的影子,听见他们仨说话。 戎说:“前几天我们晚上连觉都不能睡,今天这一天忙忙叨叨,有了个乔老师,还有个东东,真像做梦一样。” 我说:“现在我早上能看见太阳升起,傍晚能看见太阳落下,我觉得好幸福。” 戎说:“放心吧,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东东做完作业背着书包出来,说:“叔叔阿姨再见,乔老师再见,天天再见。” 我和戎说:“这孩子真有礼貌。” 天已经黑了,戎骑三轮车送乔老师回樱花园。 睡前灌了暖水袋,拿了尿盆,戎又拿手电出去巡视了院子,锁好大门,我们钻进被窝。 天天问:“为什么乔老师每天来我们家呢?为什么她不当老师了?” 戎说:“乔老师结婚好几年了,因为身体不好,一直不敢生小孩。现在她想生孩子,所以请了假在家休息,养身体。因为我和她是朋友,住得又近,所以她经常来串串门。” 天天问:“她得的是什么病呢?会不会传染?” 戎说:“她没有什么大病,就是身体虚弱,抵抗力弱。我记得她夏天都要戴头巾,吹点风她就会头痛半个月。她也不敢碰肉,吃一次肉就拉稀半个月。要我说她就是缺乏运动。她喜欢看书,一天到晚一有时间就看书,不出门。” 天天说:“哦,那我就放心了。”一会儿就睡了。 又一个安静的夜晚。 9_ 早上醒来,打开手机,收到乔老师给我们发的短信:“我观察了你们两天,我有一个想法,你们每天上午就专心工作,我来帮你们做中午饭,让天天来帮我一起做,这样可以教天天做家务,让她学习一下生活能力。” 我问:“天天会不会没兴趣?” 乔老师回道:“一开始可能不喜欢,但这对她很有好处。” 我回:“那会不会太累?你的身体行不行?” 她回道:“我现在既要注意饮食调理,又要多活动,这对我身体有好处。” 于是我就把天天叫来,跟她说了一下乔老师的意思,她大叫:“我不要做饭!” 我说:“是乔老师做饭,你给她帮帮忙。” 她说:“我不要帮忙!” 我说:“最近爸爸妈妈的校对很忙,只好麻烦你和乔老师。” 她一直叫着“不要”。 戎说:“要不咱再跟乔老师商量商量?” 我说:“是乔老师做饭,她帮点忙,没什么的。倒是我觉得过意不去,要不要给乔老师点钱?” 我俩又商量了一下给多少,最后决定每月给一千元。 一会儿乔老师来了,拿着一个塑料袋,一进门就说:“天天,我拿来骨头了,你来喂黑狗吧。” 天天高兴地跑过去,接过塑料袋,扔骨头给黑狗。 我和戎就进屋,我把校样放在折叠桌上,开始校对。戎拿出一摞白纸,坐在床上,靠着墙,开始写他的书。 我听见乔老师说:“天天,我们去买菜吧。” 天天说:“不想。” 乔老师说:“天天,来帮我剥个葱吧。” 天天说:“不想。” 无论乔老师说什么,天天都是“不想”。乔老师也没怎么劝,就自己做,自己生火,自己进进出出地忙。我在屋里看见烟囱冒出了烟。 天天就在那儿和兔子玩。 快一点时,乔老师叫道:“天天爸爸,天天妈妈,吃饭了。” 我和戎在屋里早就饿了,听到叫声,冲出屋来:“来了,谢谢乔老师,你可帮我们大忙了。”我们帮着乔老师把饭端到厅里桌上。玉米面贴饼子,炒菠菜,炒鸡蛋,都是乔老师用柴锅做的。我和戎使劲谢谢乔老师。 乔老师看起来也累坏了。戎说送她回去,她说:“不用送,我自己走回去,我要多运动。”然后就出门了。 戎拿了钱追了出去,过一会儿戎回来,说:“乔老师说什么也不要。说我们是朋友,她又有空。没办法。” 吃完饭,戎洗了碗,回屋睡午觉。 天蓝蓝的,看着这么好的天,我说:“天天,咱俩去散散步吧。” 天天说:“好的。” 戎在北屋说:“等等我,一块儿去。” 他起了床,我们关上大门,一起去散步。 我们家住在村西头,旁边就是田野,我们就沿着路往西走。走不远,路南边树林里有一个简易的矮房子和一个小院子,门口都是羊粪,听见里面“咩咩”的一片叫声,看来这是一个养羊的人家。过了羊圈,路变成了土路,向南拐了。我们顺着路走,两边都是田,田北头土堰下面有一片墓碑。我们走过去看,都是一个个土堆,上面长满枯草。每个坟堆前面竖一块青石墓碑,有的很新,还刻着龙凤图案。有的很旧,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离开墓地,我们继续沿着路往南走,两边变成了矮树林,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果树。然后就是一片高高的杨树林。 我们走上马路,天天说:“看,那边是河。这不就是我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马路吗?” 我也想起来,我们来的时候就走的这条路,不过我们是从东边另一个路口拐进村的。 过了马路,走过河滩地,到了河边。河边长满草,河里还有一群野鸭子,河对面还是树林。 我们在草丛里坐了一会儿,晒着太阳,看着蓝天。 10_ 回到家,天天从厨房拿了一片白菜叶子正要喂兔子,大妈走了进来,一看见就说:“天天,这个不能喂。” 天天说:“我仔细看了,没有一点水,要不你摸摸。” 大妈说:“虽然它没沾水,但是它含水太多,也不行,兔子吃了也会拉稀拉死的。得把它放窗台上晒几天,晒蔫了再喂。记住了吗?” 天天说:“记住了。” 大妈把天天手里的白菜叶子放到了窗台上,又叮嘱了几句才走。 一会儿戎出来,看见兔子笼里空空的,就拿了一片白菜叶子过来扔到兔子笼里,天天大叫:“不要喂!不要喂!快拿出来!它会死的!” 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我看了,没沾水,放心吧。” 两只小兔子一见白菜叶子立刻开始吃起来,天天打开笼子把那片白菜叶拿出来,哭了:“怎么办?兔子已经吃了好多,它们一定会死的。我不想让它们死,我怕它们死,怎么办呀?” 戎说:“这几天我们不是一直喂它白菜叶吗?不是好好的吗?” 天天哭着说:“可是刚才奶奶说,含水太多的也不行,要晒蔫了才能喂,要不也会拉稀拉死的。” 戎说:“没事的。兔子是动物,是动物身体就需要水,我们平时又不喂它水,白菜水分多一点正好给它补充水分。怎么会死呢?” 她不听,就坐在那里哭,后来东东放学背着书包来我们家写作业,她才不哭了。 一会儿乔老师也来了,陪东东做完作业,又陪他和天天玩了一会儿扑克。东东收拾好书包背上,走到院子里,又回头说:“天天,去我家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吧。” 天天很高兴,说:“乔老师,你和我一起去吧。” 乔老师说:“不行,我要回家了。” 天天说:“妈妈,那你陪我去吧。” 我说:“好。”就陪她去了。 进了屋,大妈热情地让坐下,又拿出山楂糕什么的给天天。 大叔也在家,绷着个脸坐在椅子上,问东东:“作业做完了吗?” 东东:“做完了。” 看动画片的时候,大叔问我:“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天天爸爸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们俩都是校对员,就是文章或书出版以前我们来改正一些错误。” 他又问:“那你每月挣多少钱?天天爸爸挣多少钱?” 我心里不耐烦,尽量礼貌地回答他:“我们俩的杂志都是一月一期,戎校对一期一千三百元,我校对一期一千一百。他在出版社算是三校,每千字一块八,我是二校,每千字一块四。我们俩加起来一月能挣四千到五千元。” 大叔撇撇嘴:“不止吧,您别蒙我,城里消费那么高,听说是个人一月就挣个万把块钱,否则那就是穷人。” 我说:“我们的确不富。” 他带着很懂的笑容摇着头说:“您甭骗我了。” 我没再说话。 天天和东东一边看电视一边说话,看到好玩的地方一起笑起来。看完了《喜羊羊与灰太狼》,大妈和东东把我们送出大门,互道再见。 我拉着天天的手回家,推开大门,天天大声叫:“爸爸,我们回来了。” 戎从厨房出来,说:“我做好饭了,吃饭吧。” 北屋桌上有馒头,三碗大米粥,还有一碟心里美萝卜丝。戎说:“我想起大妈说过心里美可以凉拌,我把它切成细丝,放点盐,很好吃。你们尝尝。” 天天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立刻说:“好吃!” 我也尝了一下,清脆爽口,就着粥,真不错。 11_ 这天吃完早饭,戎收拾我们校对完的稿子,准备进城去交给出版社。我让他回城里东大桥的家一趟,再拿一个被子,晚上好在上面多盖一层。然后再拿袋洗衣粉,拿点大米,拿壶油。 他说:“没问题。”就背着包走了。 上午我仍然在屋里校对,乔老师来了以后,带天天去玩了一会儿,说中午吃饺子,就用大妈给的红皮白心的萝卜。 乔老师说:“天天,你来打鸡蛋吧,我去和面。” 天天说:“又让我干活。”可还是去打鸡蛋了。 乔老师说:“天天,我给你示范一下,鸡蛋要这么打。” 听见天天说:“真麻烦。我干完这个就不干了啊。” 乔老师准备好面和馅,厨房太冷,我们三个人一起把东西搬到北屋,在屋里包饺子。 乔老师把萝卜剁碎,倒进炒好的鸡蛋拌了拌,就做好了馅。然后她和面,把面粉放进盆里,倒水搅湿,用手和成一个面团,放在案板上开始擀皮。我不会包饺子,乔老师教了我一下,我包出来的还是很扁,装的馅也少。 天天没跟着乔老师学,她自己包了各种形状的饺子,有船,有花,还有草帽,摆了一锅盖,她非常高兴。 我把电磁炉和锅也拿到北屋,水开了,我把饺子放进锅,煮了一会儿,乔老师看看,说:“差不多了,捞吧。” 我把饺子捞碗里放桌上,天天说:“乔老师,别回家了,我们一块吃吧。” 乔老师说:“我不能吃饺子。不过外面风这么大,我怕走回去着了风头痛。那??我就少吃点吧。”她吃了五个就不敢吃了,然后喝了好多饺子汤,说“原汤化原食”。 天天捞了一盘她包的奇形怪状的饺子,蘸蒜和醋吃。 我往碗里放了葱花和酱油、醋,舀了好多饺子汤,吃酸汤饺子。 天天吃饱了,拿几个饺子去喂那只黑狗,那只黑狗仍然一动不动躲在窝里。 天天说:“没人它才出来吃呢。过一会儿我再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天天去看,饺子已经没了。 戎从东大桥回来,背着个大背包,双手拎着两个大口袋。他进屋把三个包放地上,从里面拿出被子、脸盆、今天新领的校样、收音机、洗衣粉、一壶油、一小包大米、白糖,还有一个小板凳呢。 我说:“你可真能干,一次拿这么多东西。” 戎说:“小意思。以后我回一趟城就拿点东西回来,将来咱们生活就越来越舒服了。” 东东放了学,仍然背着书包来我家做作业。 这时有一个男孩在门口叫:“东东哥在这儿吗?” 东东出来说:“王德!来吧!” 王德刚一进我们家院子门,那只黑狗竟然从窝里冲出来“汪汪”直叫,不过一边叫一边到处找地方躲,最后钻到大柴锅的灶坑里去叫。 天天高兴地说:“妈妈,它还会看门呢。太好了,看来它就是胆小,没有病。” 王德进来,和他们一起折纸。他看起来比东东小,很瘦,大眼睛,不说话,几下就折了一个小篮子。 三个小孩一起出去玩了。我听着他们跑啊叫啊。 王德出去很久以后,黑狗才出来,赶紧跑回它的窝继续蜷缩着。乔老师走后,我们一起去看黑狗。它还缩在角落,黑毛上沾了很多灶里的炭灰,变成“灰狗”了。 戎说:“我们就这样每天去喂它,跟它说话,它会慢慢熟悉我们的,就不怕我们了,就像正常狗一样了。” 天天说:“好的。从今天起,我每天跟它说三次话。” 晚上铺床时,戎把今天拿来的一个被子摊开盖在上面,这样我们每个人除了自己的被窝外,上面又盖了两层,一共盖了三层。 暖水袋冲好放被窝了,尿盆也拿来放床头了,戎打着手电去关了大门,回来大家钻进被窝。 我觉得被子有点沉,翻身都不容易。 天天说:“真暖和啊。” 戎说:“真幸福啊。” 我说:“你们听过那句话‘今冬麦盖三层被,明年枕着馒头睡’吗?我们跟麦子似的。” 戎和天天都笑起来。 我把手电放在枕头边,说:“关灯吧。” 戎伸手摁墙上的开关,灯灭了,屋里黑黑的。 天天说:“我好困,我睡了啊。”说完她就睡着了。 夜里风又大起来,刮得窗户直响,被窝里却很暖和。 12_ 早上天天穿好衣服下了地,说:“我去跟黑狗说话。”她到狗窝门口蹲下说:“大黑狗,我叫天天,我是你的新主人。我很喜欢你,你放心吧,我们会对你很好的。” 今天是星期六,乔老师老公休息,乔老师在家陪他,没有过来。中午我们三个到西边树林里捡了好多树枝,用大锅做了排骨炖土豆。天天啃完一块排骨就跑去扔给黑狗。天天扔骨头的时候,黑狗还是缩在窝里一动不动。不过等天天第二次去扔骨头的时候时,就发现上次的骨头不见了。 天天说:“今天是星期六,东东应该不上学,妈妈,你去叫东东来我们家玩吧。” 我说:“你去吧。” 天天说:“我不敢,你去吧。” 我说:“我们俩一起去吧。” 她说:“好的。” 我拉着她的手,一起去东东家。进了大门,我叫:“东东在家吗?” 一个年轻妇女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说:“在家。”她长得很像房东,也是胖胖的,是东东的妈妈。她对天天说:“你就是天天啊?你太瘦了,你妈是不是不让你吃饭啊?要向东东学习,多吃点,这样才健康。” 我问:“东东能玩吗?” 东东妈妈说:“东东还没写完作业。天天,你也回去写作业去,你俩写完作业再玩。” 天天只好回家。待了一会儿,拎着笼子去地里放兔子。 中午饭都吃完了,东东也没过来。天天又催我去问,最后又是我们两个一起去问。 东东妈从屋里出来,说:“东东作业还没做完,等做完了我让他找你去。” 下午我和戎校对,天天没事干,她把大门关上,把兔子放到院子里。她从窗台上抓了一把晒得软沓沓的白菜叶、萝卜片,去喂兔子。一开始天天一过来兔子就跑,她追着它们满院子跑。后来她蹲在一个地方,拿着菜摇晃,兔子犹豫了一会儿,跑过来咬住,用两只前爪捧住吃起来。 大妈敲门,天天去开了门。大妈进来说:“天天,跟奶奶捡菜叶子去吧。” 天天说:“妈妈,你陪我去吧。” 我还没说话,大妈说:“这么大姑娘了,别叫你妈陪了,奶奶不是陪着你吗?走吧。” 天天说:“好的。”站起来去找塑料袋。 大妈看见院子里的兔子,说:“兔子可不能撒,你这不是找丢吗?来,我帮你抓笼子里。” 天天说:“不会的,我看着它们呢。” 大妈说:“看着也不行。兔子可机灵了。” 天天说:“好吧。” 大妈帮着抓住兔子,关进了笼子,天天找了一个塑料袋,和大妈一起去捡菜叶。 过了一会儿,天天拎着一袋子菜叶进来,跑到屋里来叫“妈妈快来”,说着就哭了,我和戎赶紧过去问:“怎么了?” 天天哭着说:“奶奶刚才说一天最多喂三次,我今天喂得太多了,我都不记得喂了几次,它们会拉稀拉死的。我好害怕它们死啊。怎么办啊。” 戎说:“天天,兔子是动物,动物是有本能的,它知道自己该吃什么,吃多少,它吃饱了你再喂它也不吃。不会死的。” 天天不听,还是哭。她边哭边一次一次跑去笼子那儿看兔子,兔子不是在认真地洗脸,就是在小小的笼子里追着跑来跑去。 她不哭了,说:“兔子好像没事儿啊。” 戎说:“对嘛,爸爸说过的,动物是有本能的。” 13_ 天天下午跟我说了好几遍:“妈妈,东东怎么还没写完作业啊?妈妈你再去问问吧。” 我不好意思老去,我说:“不能再去了。东东不可能有那么多作业,也许是他妈妈不想让他出来玩呢?老去问不好。” 戎也认为不可能有那么多作业:“东东今天一定有别的事,所以不能来找你玩。” 天天说:“那我干什么呀?” 我说:“咱们去散散步吧。” 我们三个人这次穿过村子往东走。沿着柏油路走了一会儿。两边是大片的田野,什么也没种,都露着土,几只喜鹊在田里走。再往东就是葛渠村,路南有一个学校,围墙很高,看得见两栋刷得白白的教学楼。东东好像就在这里上学。 回家的时候路过商店,门口有个卖芝麻酱的,旁边电动机在“突突”地磨着,上面的斗里放着芝麻,下面玻璃瓶接着芝麻酱,闻起来很香。 天天说:“妈妈,有这么好的芝麻酱,咱们晚上吃涮羊肉吧。” 戎说:“好的,我们买羊肉和涮菜。” 我们进了商店,里面有好几个人正在买东西。店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妻,在忙着找钱,称东西。旁边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在哭,老板娘让他住嘴,老板踢了他一脚,小男孩哭得更厉害了。 我们买了羊肉片和猪血豆腐、茼蒿、金针菇,还有一袋底料和韭菜花。拎着菜路过卫生所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天天!”,天天扭头一看,王德坐在卫生所里叫她。 天天问:“王德,你生病了吗?” 王德说:“我没生病,我爸爸是医生,这是我们家开的卫生所。” 我们回到家,天天说:“妈妈,你们俩准备菜,我来澥芝麻酱吧。”她以前在东大桥的家里,唯一感兴趣的家务就是澥芝麻酱。 天黑了,我进了厨房,开了灯,洗那些菜,水龙头流出的水凉得手都疼。 天天进来,拿了一个大碗和一双筷子,接了一杯水,到北屋桌子上去澥。戎进来,接了一锅水,一手拿锅,一手拿电磁炉,去北屋准备锅底。 我把洗好的菜都放进菜筐,一扭头看见地上的萝卜,每种都切了几片,关了厨房灯,拿着筐子端到北屋。 天天已经澥好了芝麻酱,也加了酱豆腐和韭菜花搅匀,倒成三个小碗,摆在桌子上。戎把羊肉片、金针菇、猪血豆腐也放盘子里摆好了。 我们坐下开始吃。 芝麻酱很香,茼蒿很新鲜,白菜很入味,不过最好吃的还是萝卜片。在羊肉汤里煮过后,萝卜味儿没那么大了,还多了香味,我们都觉得好吃得不得了。最后别的菜有剩下的,萝卜片全吃完了。 晚上我们又盖了三层被睡觉,还是很暖和。 14_ 3月15日,乔老师没有来。这天太阳好,我们又晒被子。晒被子的时候在门口看见大妈,戎问东东,她说:“他还没写完作业,还在家里写呢,他妈坐旁边看着他。这孩子,做作业太磨蹭了,一没人盯着就玩。” 戎问:“那作业是不是挺多的?” 大妈说:“是挺多的。语文,数学,英语,生字抄多少遍,做好几张卷子,几本练习册,还有他妈给他买的练习册。” 戎说:“那是太多了。” 大妈说:“多做点有好处。小孩子就要从小抓紧学习,养成习惯,将来才能学习好。” 戎没说话。 现在天天严格看着表,四个小时喂一次兔子,一天喂三次,一次两片白菜叶。 戎说:“天天,你看兔子整天两条后腿站在笼子里眼巴巴地扒着笼子看着你,它们是饿,你多喂点吧。” 天天说:“不行。要不它们会拉稀拉死的。” 戎又多劝了几句,她又哭了:“不要嘛,我不想让它们死呀。” 大妈从门口经过,听见哭声走进来说:“天天怎么了?我在那院每天都听见你哭,这么大姑娘了还老哭,多寒碜啊!快别哭了。”说了几句就走了。 天天停止哭,赶紧跑回屋里,又小声地哭起来:“妈妈,我怕奶奶。我老爱哭,她会老说我的。” 戎说:“说就让她说呗,小孩哭是很正常的。” 天天说:“可是她会批评我的。我怕。” 我抱着她,说了好多我们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不要在乎别人的态度等等的话,天天还是哭着不停地说:“我怕奶奶,快给我想个办法,怎么办啊?” 每当这个时候,我心里都非常难受,这一直是她的问题。从小就怕这个,怕那个,上学怕老师,怕批评,在家怕噩梦,怕生病,甚至怕死??好像她没有一点力量,任何一个微小的挫折都能把她压垮。 她小声地哭了很久,不哭了,又去跟黑狗说会儿话,然后在院子里无聊地走来走去,一遍遍地问我:“妈妈告诉我,我干什么呀?东东什么时候能写完作业啊?妈妈你再去问问吧。” 我一遍遍地回答:“你自己找点事干。东东写完作业就会来的。我不能再去问了。” 正说着,我无意间看见,那只黑狗站在狗窝外面正看着我们。我赶紧叫:“天天,看狗!” 天天一下子不说了,赶紧跑到厨房去拿了一块骨头出来,使劲朝狗扔过去。黑狗吓得后退了一下,看见是骨头,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衔起来吃了,吃完仍然站在那儿,还慢慢地,犹犹豫豫地摇了摇尾巴。它的四条腿很长,身上的毛又黑又亮,棕色的眼睛胆怯地看着我们。 天天叫:“爸爸,快来看。” 戎跑出来,看见黑狗站在那儿冲我们摇尾巴,说:“啊呀!它不怕我们了!” 我们三个人高兴得拍着手笑。 下午东东终于来了,一进门叫:“天天,你能玩吗?” 天天正在屋子里用乔老师送的笔画画,一听见东东叫,扔了笔飞快地跑出来:“当然能了。东东,你可写完作业了,我等你一天半了!” 他们一起跑出去了。我和戎看着他们的背影,我说:“我们一直在盼望这种生活啊:天天和小朋友一起出去玩。” “是啊。而且东东这孩子懂礼貌,能让着天天,适合跟天天玩。我们运气可真好啊。”戎说完,带着好心情到田野里散步去了。 戎刚走,天天和东东大叫着“救命”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王德,一起大喊大叫着跑进北屋,把门从里面反锁上。然后一个瘦瘦的男孩举着一个砖头冲进来,嘴里大叫着:“打死你们!跟我斗!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我吓了一跳,跑过去拦住他:“你干什么?把砖头放下!” 男孩就像没听见,一直冲到屋子前,拿砖头砸门,用肩膀撞门,嘴里叫着:“快出来!我要杀了你们!” 我吓个半死,使劲拉他,他的力气也很大,怎么也不听话。这时大妈听见叫声过来了,指着这孩子大声说:“阳阳,我这就找你姥姥去,让她赔我的门!” 那个叫阳阳的男孩停止了闹,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等你们出来看我不收拾你们。” 天天、东东和王德打开屋门,两个男孩大叫着:“走啊,咱们去跟阳阳打。” 我赶紧劝他们别去,大妈也拦着不让去:“那个阳阳太浑,不许跟他玩。你们三个就在天天家玩,不许出去。” 可是大妈刚走,东东和王德就每人找了一块砖头要出去跟阳阳打。天天又想出去又害怕,拉着我说:“妈妈,你陪着我出去吧,我不跟他们打,我只想看看。” 我陪天天出去,她藏在我身后。我看见东东和王德刚一出院门,阳阳就从旁边冲了过来,三个人各拿砖头打起来,然后东东和王德跑走了,阳阳又叫喊着“我要杀了你”追上去。场面真让人心惊肉跳。 大妈在家里听见了,又出来训斥一通,把东东叫了回去。 天天也赶紧拉着我回家了,还把大门从里面锁上,说了半天:“妈妈我怕那个阳阳。” 一会儿戎回来了,我跟他说刚才的一幕,他也很担心:“门口要是有这么一个孩子,天天还怎么敢出去玩呀?” 晚上睡觉前,天天又说了好久“我怕那个阳阳”,她睡着后,我和戎又谈了半天,最后决定,我们两个人至少有一个人要时刻陪着天天,以防万一。 15_ 早上起床后,看着蓝蓝的天,晒着温暖的阳光,听着麻雀叫,我突然非常想到田野里去。 我们三个一起关上大门出发了,跑过羊圈,跑过坟地,跑过果树林和杨树林,跑过柏油路,一直跑到河边。 我们都累得气喘吁吁,坐在河边枯草上休息。河宽宽的,水流得很慢。野鸭子被我们惊起,“扑楞楞”飞起来,嘎嘎叫着在天上盘旋,一会儿落到远处的水里。 我们坐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回来。走到杨树林边上,一个放羊的老人带着两条大黄狗,赶着一大群羊,有绵羊有山羊,还有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山羊,雪白的羊毛,头上有小小的羊角,跟在羊妈妈身边,“咩咩”地叫着。 天天说:“妈妈,那只小山羊太可爱了,我想买来养。” 戎说:“我觉得行。” 我想树林里过一段时间一定会长出很多草,养一只羊应该不会太麻烦。于是说:“好的,我去问问人家卖不卖。” 我刚走进树林,那两只黄狗就叫着冲我跑过来,放羊的人大叫:“回来!”两只狗乖乖地回去了。 放羊的老人穿着破旧的军大衣,腰上绑一个绳子当腰带。一只大山羊正在拱他的衣服口袋,他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玉米粒摊开,羊就在他手上吃玉米。 一开始他说小羊不卖,他都是长大了卖大羊,从来没卖过小羊。我说小孩喜欢,他答应了,不过说羊还小,还不到一个月,两个月才能吃草,到能吃草的时候再卖给我。 我说:“那一只小羊多少钱?” 放羊人说:“二百五十元。” 我说:“行。要不要我现在给你交点定金?” 他说:“不用。我说给你就给你,放心吧。” 我问了他的名字,知道他叫老胡,就住在村口那两间简易房子的羊圈里。 我回到路上,告诉天天人家答应再过一个月卖给我们。天天非常高兴。 我们回到家里,我和天天用脸盆从院子的水龙头接了水洗脸,正拿毛巾擦脸,天天说:“妈妈,看。” 那只黑狗正站在离我们不到两米的地方,看着我们摇尾巴。 天天立刻跑去厨房拿骨头扔给它,黑狗就走过来吃地上的骨头,吃完后又走过来闻天天的腿,然后在天天对面坐下。 天天高兴极了,慢慢伸出手去摸它的背,它也没跑走,乖乖地让天天摸,还舔天天的手。 “它是个正常狗了!”天天笑着说。 我和戎也走过去摸它,它也舔我们。 这一天,它就在我们旁边跑来跑去,尾巴摇啊摇。 上午晒上被子,我和天天坐在大门口台阶上晒太阳,太阳晒得暖暖和和的。门口的柿子树和香椿树光秃秃的树枝上都长出芽了。 大妈从菜地里柴堆上抱了一捆柴过来,聊了几句天,对天天说:“天天,看你衣服多脏,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穿这么脏的衣服,多寒碜啊,快让你妈给洗洗。” 我一看,天天羽绒服前胸是有点黑和几个油点子,但也不算太脏。我说:“没事,小孩子穿衣服哪能那么干净,再说洗干净了一玩就脏了。” 大妈说:“天天妈,这我可就要说你了。孩子一玩就脏那是孩子的事儿,当妈的就得勤洗,让孩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要不人家会笑话。东东妈每天不管多晚回来,都要洗衣服,你什么时候也看不见东东穿着脏衣服。” 我说:“小孩子脏点才可爱,我们不怕笑话。” 天天说:“妈妈,你给我洗洗吧,我不想让人家笑话。” 大妈说:“还是我们天天懂事,要不我就喜欢天天呢。” 我只好说:“好吧。咱家还没洗衣盆,天天爸爸,你去买个盆,要大一点的,再买块肥皂。” 戎就去了,一会儿买回来一个大红盆和一包肥皂。我给天天找了一个干净的棉衣换上,把脱下来的羽绒服放在盆里,端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面,接满水泡上,然后打上肥皂,开始搓那些脏的地方。 大妈又进来了,一看就说:“洗羽绒服不是你这么洗的。不能都打湿了,这样就不暖和了。也不能用肥皂,肥皂洗不干净。” 我心里很不耐烦,说:“我一直都是这么洗的,挺暖和,也挺干净的。” 大妈去厨房拿了一瓶洗涤灵和一块抹布出来,说:“来来来,你让让,我洗一洗,你看着。” 她把盆里的水掀起倒了,在羽绒服上倒了点洗涤灵,拿抹布擦几下,让我看:“你看,干净了吧。羽绒服上的脏都是油性的,洗涤灵是专门去油的,一洗就干净。你不用泡水,就倒点洗涤灵用湿布擦一擦,然后用干布擦干净,晾一会儿就干。像你那样泡着洗,不说别的,它干得也慢。” 我看看洗涤灵确实洗得挺干净,就说:“大妈的办法真好。谢谢大妈。” 大妈说:“天天妈,你别不服气。我年纪比你大,吃的盐比你多,经验就是比你多。”乐呵呵地走了。 幸亏羽绒服还没湿透,我按大妈说的,把脏的地方用洗涤灵擦干净,再找一块干布抹干,挂在院子的铁丝上。 粉红的羽绒服晒着太阳,吹着风,看起来真漂亮。 乔老师今天没来,发来短信说拉肚子发低烧,在家休息。中午我做了面条。 下午两点,杂志社来电话,这个月的校样出来了,让我去取。戎骑车送我到葛渠,坐公共汽车到丽都饭店,再倒一趟车到百子湾,进了城堵车,五点多到了杂志社,拿了校样,坐车往回赶,七点多到葛渠,天已黑了,戎骑三轮车来接我,我坐在车后斗里,他骑车带着我。 葛渠在吴各庄东面,离吴各庄还有三四里路,远远能看见吴各庄的灯光。这条路没有路灯,非常黑。偶尔过辆汽车,照亮一下路面。 明天一早就得把校样还回去,回到家里,戎帮我一起熬夜看。 屋里的灯光看书还是不够亮,我们两个坐在床上看,尽可能离灯近些。 戎说:“不行,这样毁眼睛,我去买套灯管装上。”他立刻出去,一会儿拿着一套长长的日光灯管回来,用绳子绑在天花板上,把那头的电线接了个插头,插在墙上的插座上,屋里立刻亮堂堂的。 天天说:“妈妈,你能不能坐在我旁边看?要不我睡不着。” 我和戎都靠着墙坐在床上看校样,腿上蒙个被子。 天天钻进被窝里,头紧挨着我的腿,一会儿睡着了。 来源:《下乡养儿》 冯丽丽 着 本文由新星出版社提供发布
然而,《下乡养儿》里的角色却是软弱无力的。一对有社交障碍的夫妻,带着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孩子。孩子连续换了几个小学都无法适应,结果辍学在家一年,最后变得连睡觉都害怕,因为总是噩梦连连,一家人晨昏颠倒,以至于很久都没见过太阳。书中的父母看上去懦弱无能,没有单位,从事的工作是出版业的兼职校对……作者不加隐讳地记录了一家人的焦虑、无能、怯懦与缺陷,记录了小家庭和外面世界的冲突、矛盾、妥协与算计。这种对自己的诚实,是很少见的。
后来,因为作者的一位搞教育工作的朋友乔老师的建议,一家三口选择了下乡养儿。这不是我们熟悉的选择,但它却营造了一种陌生的语境。天天在乡下,普通儿童该做的事情——学习读书,有明确目的的游戏,一样都没有。天天做的,是买菜、做饭、洗衣、放羊这些我们成年人都不情愿为之的事情。这些事情,在都市父母的眼中,肯定觉得作者夫妇是要毁了这个孩子。然而一年的乡下生活改变了天天,也改变了作者夫妇,一家三口都长大了、正常了。
作者冯丽丽的文字像摄像机一样忠实记录着乡村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孩子天天的细微变化。作者在书中没有推销观点,没有抱怨批评,虽然她有非常浓郁的情感,却一直控制着不去表达,不去说破。作者冷静、克制、琐细的笔法,很像那种昂贵的光学镜头,捕捉到我们肉眼看不见的细节。而那样的细节,正是令成人世界的我们思绪万千、心灵震颤的部分。
书中的乔老师给读者的印象最为深刻。有人感慨自己生活中怎么遇不见这样的好人,有人设想假如天天的父母没有遇见乔老师,孩子的状态还能否好转……也许,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并不缺少乔老师这样的人,甚至每个人都有成为乔老师的可能。天天的父母有幸遇见乔老师,是因为他们有幸没有像许多其他成年人那样自以为是、故步自封,他们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能认真检讨自己,能有不依常规付诸行动的勇气。
现有的林林总总的育儿类图书为我们提供了种种解决之道、成功之钥,而本书作者一家三口,却为我们提供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它别开生面地向我们展示了日常经验之外的情与景,痛与爱。
楚尘文化 2015-08-23 08:38:00
稱謂:
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