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興科技、社會發展等人文科學探討  >>>

簡體     傳統

---

　　在科学研究中，人们把“科学技术发达的文明古国——中国为什么没能最先进入现代文明？”称之为“李约瑟之谜”。近半个世纪以来，这个问题引起过许多着名科学史家的研究兴趣。除李约瑟之外，着名科学史家，科学社会学家J·D·贝尔纳也早在半个世纪以前就曾经讲过：“有史以来，在大部分期间，中国一直是世界三、四个伟大文明中心之一，而且在这一期间的大部分时间中，它还是一个政治和技术都最为发达的中心。研究一下为什么现代科学和技术革命不发生在中国而发生在西方是饶有趣味的。”〔1〕本文试分析中国古代重要哲学流派——程朱理学对科技发展的影响。
　　在科学技术发达的四大文明古国中，古埃及、古巴比伦和古代印度的文明早已中断，只留下了那些冰冷的古迹——埃及金字塔、哈拉巴地下古城以及倒塌了的巴比伦通天塔遗址。当几乎所有的远古文明都被历史所淹没，被人们所遗忘的时候，只有中国的古代文明一直延续下来，并且在漫长的历史时期终始持续发展着，其科学技术成就也在从春秋战国直到宋元时期，长达2000年之久的历史时期内终始居于世界领先地位。
　　世界古代文明先后被历史淹没时，中国却出现了伟大的奇迹。究其原因，有二：
　　首先，在这长达两千多年的历史时期内中国的学者一直享有思想上的自由。美国着名科学史家M ·克莱因针对古希腊文明兴衰曾经讲过：“亚历山大里亚的古希腊文明……。一直到它存在期间的最后几个世纪，它始终享有思想上的自由，这是文化之能繁荣昌盛所不可或缺的条件。”〔2〕在中国古代2000多年始终没有出现过像古罗马时期基督教摧残希腊文明的状况，更没有出现欧洲中世纪政教合一、神权至上的黑暗统治。这正是科学发展的首要条件。
　　其次，中国古代的用人制度比之西方要先进得多。西方的用人制度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一直是世袭制；因此严重地妨碍了文化的传播和科学技术的发展。而中国，从隋唐开始的科举制度同西方社会的世袭制相比要优越得多。它不仅打破了封建贵族垄断学术文化的状况，而且使早期儒家文化中包含的自然科学知识得到了广泛传播。隋唐时期，不仅天文历法和数书算术在科学制度中占有一定的地位；其它，如医学、药物、地理、河工等也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视。这就导致了大批的优秀人才和自然科学家的产生。从而为中国古代的自然科学在长时期内一直处于世界的领先地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那么，为什么一直在科学技术领域遥遥领先的中国，会在14世纪以后被欧洲所超越呢？这是有着深刻的社会根源和哲学根源的。其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程朱理学的兴起。
　　当前在国内、外都有相当一部分学者认为：程朱理学的兴起导致了宋代科学技术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这种观点是十分荒唐的，事实上，在宋朝自然科学发展的兴盛时期，程朱理学在学术界和思想界根本不占有什么地位。二程在世时作官的时间都不太长，且官职很小，其学说不仅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而且在一定程度上还被认为是“异端”。由于二程反对王安石的变法，因此被朝庭称之为“逆党”；以致程颐死时，其门人弟子甚至不敢送葬：“先生之葬，洛人畏入党，无敢送者，故葬之惟张泽、范域、孟厚及ｔíｎｇ＠①四人。”〔3〕朱熹一生则更是坎坷，其学术思想多次遭官方的明令禁止。因此，程朱理学对宋代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并没有多大的贡献。在科学史上，宋代，我国科学技术达到顶峰的代表人物是沈括，而沈括进行科学研究的年代同二程进行学术活动的年代几乎是同时的，沈括还略早于二程。更重要的是沈括是王安石变法的积极参与者和维护者，而二程则是坚决反对变法的保守派的重要人物。因此，沈括的科学研究不可能受到二程的理学思想的影响。在整个宋代的大部分历史时期内，程朱理学在学术界的影响是十分有限的，它同我国宋代科学技术领域取得的丰硕成果根本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但是，程朱理学的兴起对宋元以后我国自然科学发展的停滞却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笔者认为，正是程朱理学的兴起导致了我国自然科学在14世纪以后的衰落与停滞。
　　程朱理学在宋末元初成为官方哲学是有着深刻的历史背景的。程朱理学的核心是维护腐朽的官僚地主阶级的反动统治的伦理道德观念，而这正是走向没落的封建统治者加强中央集权统治所需要的。因此，到了元代，不仅程朱理学成了官方哲学，连朱熹注释的《四书》也成了教化孩童的必读的教科书。尤其是蒙古皇帝元仁宗诏定以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为科举考试的主课以后，程朱理学在科举考试中完全占据了统治地位。13世纪前后，正当灿烂的古希腊文明重新展现在人们面前，导致了欧洲的文艺复兴，使人们的思想从基督教的神权束缚下解放出来的时候；中国这个曾经在科学技术领域一直处于领先地位的文明古国，却走入了历史的迷途——程朱理学也像古罗马时期的基督教一样终于成了官方规定的、人们必须信仰的“教义”；一切与之不同的学术观点都成了“异端邪说”，一切不遵守这些“教义”的人都成了“乱臣贼子”。此后，直到封建社会结束，中国学者永远失去了古代学者们曾经享受过的“思想自由”；中国在科学技术领域也永远结束了迅速发展的黄金时代。进入了人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黑暗时期。
　　程朱理学对我国科学技术的致命打击主要在两个方面。
　　在哲学观念上，程朱理学同中世纪西方基督教的教义一样，是一个真正的祸害；它的兴起对我国的社会进步和科学发展产生了极大的“迟滞”作用。
　　程朱理学以“存天理、灭人欲”的反动的禁欲主义思想，束缚了人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以“尊孔读经、八股取仕”的精神枷锁扼杀了人们的创造性思维。在古罗马，正是基督教对古希腊文明的摧残，导致了整个欧洲沉入了黑暗的中世纪。在中国，则是自宋元以后随着程朱理学的兴起，也开始了对人们的心理的摧残。同基督教一样，程朱理学的禁欲也是从对两性之间美好的爱情的摧残开始的。程朱理学以“三从四德”使妇女们失去了追求爱情的权力，成了被压迫、被奴役的对象；在朱熹“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贞操观的压迫之下，成千上万的妇女被逼自杀。可以说，自宋元以来，中国的封建社会的历史就是一部广大妇女的、惨不忍睹的血泪史。清代着名的学者戴震曾激烈的地抨击说：“人死于法，犹有怜之者；死于理，其谁怜之！”〔4〕男人也很不幸，“尊孔读经、八股取仕”像一把锋利的、带着麻醉作用的尖刀，把大部分读书仕子在精神上阉割了，几乎完全失去了前人的创新精神和进取精神；他们入学时的启蒙教育便是朱熹注释的《四书》，以后学习的也全部都是儒家的各种经典，他们唯一的事情就是“读死书、死读书”。明代思想家李贽曾讽刺说：“儒先亿度而言之，父师沿袭而诵之，小儿朦胧而听之，万口一词不可破也，千年一律不自知也。”〔5〕从此以后，我国的学术界、思想界几乎完全陷入了“一潭死水、毫无生机”的悲惨境地。我国的科学技术再也不能像先秦、两汉、南北朝时期那样飞速发展了。从此以后，读书仕子们唯一的追求就是“读书作官”为皇帝效命了。甚至于连皇帝是谁都无关紧要了，效命蒙古皇帝、满洲皇帝、还是汉族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了，只要给他一个能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官作就行了。这种对人的思想上的奴役在中国自然科学的进一步发展中产生了极坏的影响。
　　在制度上，程朱理学兴起以后“尊孔读经、八股取仕”导致了科举制的蜕化，抑制了中国科学共同体的形成。在隋唐时期，自然科学很受重视，人们作官不一定都走尊孔读经一条路。到了元代以后，由于程朱理学的兴起，作八股、考进士成了唯一的仕途之路，自然科学和技艺都受到了严重的贬斥。尊孔读经的人被称为“名士”；从事科学和技艺的人则是只有“雕虫小技”的“小人”，在社会地位、生活待遇上都十分低下。因此，举国上下对于八股取仕全都趋之若鹜，再也没有第一流的人才献身科学事业了。在元代以前，中国在科学界作出重大贡献的、在世界科学史上称得上第一流的科学家一直是层出不穷的：从春秋战国到秦汉时期有着名的大科学家墨子、甘公、石申、张衡，从三国魏晋到盛唐两宋有刘徽、祖冲之、一行、沈括、秦九韶、杨辉等人。但到了程朱理学兴起以后，尤其是明清两代，我国出现的世界第一流的科学家，已经是寥若晨星了。
　　欧洲，从14世纪开始，就出现了最早的科学社团：意大利的西芒托学院、法兰西学院、英国皇家学会、柏林学院等。这些以科学研究为中心的学术团体吸引了大批的科学家，并得到了官方的大力支持，科学家在社会上地位达到了顶点，许多人因为科学上的贡献被封为贵族。这些都进一步促进了欧洲自然科学的发展。而在当时的中国，从事科学工作一无名、二无利，科学本身只是“雕虫小技”，所以除了科举考试不得志的李时珍之外，几乎再也没有什么世界第一流的科学家了。因此，中国学术界直到清末也没有形成一个阵容整齐的科学家队伍，这也是中国近代科学技术衰落的重要原因。
　　当前，在学术界流行着一种极为有害的观念：认为儒家学说是现代科学发展的基础，程朱理学博大精深、通天彻地对中国古代自然科学的发展产生过重大的推动作用。笔者认为这是完全错误的，儒家文化是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基础，程朱理学只不过是古墓中的一具僵尸，都是同现代科学与社会的发展相悖的。因此，在行将跨入21世纪的今天，我们必须深刻地认识到：如果别人在“信息高速公路”上飞速前进，而我们却沉浸在儒家文化的泥沼之中的话，我们将再一次失去机会。＊
　　（作者：赵显明　山西省青年管理干部学院）〔责任编辑　张育铭〕
　　注释：
　　〔1〕　J．B贝尔纳〈历史上的科学〉第84页
　　〔2〕　M．克莱因〈古今数学思想〉第一卷第206页
　　〔3〕　详见〈河南程氏遗书．附录〉〈二程集〉第347页
　　〔4〕　〈理〉〈孟子字义疏证〉第379页
　　〔5〕　〈续焚书〉卷四，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00页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火右加亭
　　
　　
　　
晋阳学刊太原51-53B2科学技术哲学赵显明19961996 作者：晋阳学刊太原51-53B2科学技术哲学赵显明19961996

网载 2013-09-10 21:39:09

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