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号〕G350
目前,情报学面临着生存危机:一方面,情报学在社会生活中遭遇抗拒;另一方面,社会科学内部的攻讦引发了情报学身份确证的焦虑。是什么原因导致情报学陷入了生存困境,失去了应有的发言权?情报学失去理论魅力的原因何在?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情报学者,促使我们从各个角度来索解这些问题的答案。
1 情报学理论思维的欠缺,使情报学在总体上仍处于“不成熟状态”
情报学最初依附于图书馆学,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期后,才有了自己的历史。但独立之后的情报学存在着诸多的问题:情报学研究跟着经验走、跟着其他学科走,始终未建立起自己的、比较完善的理论体系。此外,中国情报学与西方情报学理论相遇后,一直处于吸收和融合状态。思想贫乏的中国情报学研究,不仅使中国情报学失去了应有的魅力,甚至还引发出“终结”情报学的声音[1]。
不可否认,在长期的学科化发展中,情报学研究领域取得了一些突出的成绩[2-3],如:为重大决策、重要工程项目、重点科研项目发挥“耳目、尖兵、参谋”的作用;推动了文献计量学在中国的发展;情报学教育取得了飞速发展,等等。这些都是近年来我国情报学获得快速发展的佐证。但同时这门学科也出现了令人担忧的问题:理论日益脱离中国的情报实践,对重大情报活动、事件的解释和预测无力,甚至在学科共同体内部也存在学科合法化的焦虑。这些让我们看到情报学距离一个成熟学科的差距,彰显了情报学理论的进步与限度。
情报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从图书馆学中分离出来之后,认知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等相关学科作为情报学文化母体的状况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1977年美国情报学家谢拉(J.H.Shera)和克里夫兰(D.B.Cleveland)在美国《情报科学与技术年度评论》上发表了《情报科学的历史与基础》一文[4],指出:“Y·巴希勒(Y.Basiler)是从逻辑学的角度审视情报科学,H·威斯曼(H.Viseman)认为情报科学是传播学的一个基本的、主要的分支,哈尔曼(Hulman)将情报科学看成行为科学,柯亨(M.Kochen)指出情报科学的核心是认知动力学,等等”。前苏联情报学者主要注重情报学的社会关系,他们认为:“情报学是一门从属于社会科学的学科,它研究科学情报的结构及一般特点和制约所有科学通讯过程的一般规律”[5]。美国情报学家萨瑞塞维克(T.Saracevic)认为情报科学是研究通讯现象和通讯系统特性的一门通讯科学[6];英国情报学家法拉丹(J.E.L.Farradane)认为情报学是一门认知科学[7];皮尔逊(O.Person)认为符号论促进了情报学的发展[8]。美国学者佩蒂格鲁(Pettigrew K E)和加拿大学者麦基奇尼(McKechnie L)的调查研究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9]:他们对1993—1998年间发表在6种情报学核心期刊中的情报学理论研究论文(1160篇)进行了统计分析,结果发现有45.4%的理论来自社会科学,19.3%的理论来自自然科学,5.4%的理论来自人文科学,只有29.9%的理论来自情报学本身。在我国,情报学也一直面临着相关学科的强势话语冲击,而且就目前看来,其他学科和西方情报学理论的确对中国情报学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在这种情况下,似乎确实有一种有形无形的压力迫使我们放弃自身的思维,被相关学科殖民。但笔者认为,这些仅仅是情报学陷入危机的表现,而非根由。那么,到底是什么使情报学陷入危机,失去了它应有的理论魅力?
所谓的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10],在研究过程中大量借用其他科学的理论、方法。这种“借用”在理论建设不足的情况下,似乎成为一种“必然”,情报学只能心甘情愿地受着其他学科思维方式的奴役,用非情报学的方式来研究情报学,最终导致自我的迷失[11]。目前的情报学研究正在用其他学科的话语和言说方式削减情报学日益薄弱的生存根基,情报学者在不断地引用其他学科的话语和思维方式的同时,不断丢弃自己的本性。情报学失落了自己的家园,情报学者也忘却了自己的学科身份。相关学科的占领和西方情报学理论对我国情报学研究的侵蚀,左右着我们的视野和判断,导致了情报学精神气质的消亡。近年来,为了摆脱危机,学者们进行了许多努力。“情报学本土化”可视为情报学者为摆脱危机而做出的一种努力。但情报学始终笼罩在危机的阴影中。这种境况迫使我们从情报学内部寻找问题的症结,也引发了笔者对情报学思维方式的反思。恩格斯说:“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12]。一个学科亦是如此,如果没有自己独立的理论思维,势必沦为其他学科的领地和西方理论的奴仆。然而,今天当“情报学终结”、“情报学原创”口号越叫越响的时候,我们已能真切地感受到,目前困扰我们的仍是情报学创立之初的困惑,情报学者对自己的理论思维方式仍然缺乏自明性。
情报学地位的下降正是因为我们往往是以非情报学甚至反情报学的方式在谈论情报活动,以致情报学缺少一种独特的精神气质。由于情报学者缺少情报学理论思维,在理论建设不足的情况下,其他学科发挥了情报学的导向作用,相关学科承担了情报学的观念权威、知识权威和话语权威。情报学倚重于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思维方式来理解和解释情报现象,造成了情报学目前的生存困境。因此,情报学研究的出路在于:必须让情报学成为科学的情报学,即让情报学获得自己独特的理论思维方式。
一门学科的优势,在于它掌握了一种独特的认识和解释世界的方法,即理论思维方式。理论思维的成熟是情报学走向成熟的标志。甚至可以说,情报学应代表着一种独特的理论思维方式,而非单纯的、封闭的理论体系或几个固定的结论和概念框架。因此,它要以自己不可替代的独特视角和综合优势,走出对西方情报学和相关学科的依傍,以真正情报学的方式关注情报问题,反思情报现象,思索和追问情报活动的目标,以期对其他学科和决策部门产生足够强大的影响,从而直接参与情报现实的建构。
2情报学理论思维的意指
情报学理论思维是指以科学的情报学理论为指导,依据一定的知识系统,对情报问题和情报现象进行解释、反思、批判的认识方式。每个学科都有其独特的思维视阈、思维方式、知识背景,其理论也呈现出强烈的个性化特征。情报学理论思维是情报学特有的认识方法,是促进情报学学科发展的最有效的工具,它导引人们观测情报活动的角度。提倡情报学理论思维,即是主张运用真正情报学的方式去理解情报现象和情报问题。
情报学理论思维的提升与人类知识总量的增加呈正相关。情报学理论思维的任务是把握情报活动发展的本质与规律,而要准确地认识和解释情报现象与情报问题,离不开广泛的知识系统,否则容易导致主观臆断。
情报学理论思维与情报活动的经验思维相对,是一种独特的认识方式。经验思维是以经验为依凭对情报现象进行解读,以日常的情报活动经验为依据来指引情报行为、做出情报判断、改进情报实践。情报学理论思维关注情报实践,但不囿于经验,其目的是对情报活动经验进行反思,消除实践上的盲目性。
情报学理论思维应兼具批判和建设的双重功能,即它在对现实进行批判的同时,也在考虑批判之后的出路。它不满足于情报活动是什么,还要探索情报活动发生发展的本质与规律。认识情报世界,解释情报世界,进而探索改变情报世界的方法是情报学理论思维的使命。
情报学理论思维具有一切理论思维的共性:①思想性。当代思想家查尔斯·泰勒说,“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我们这个时代一样被理论充斥”。就目前来看,情报学遇到的问题并非是缺少理论所致,而是缺少思想所致。理论思维的魅力在于它追求思想内涵,以理服人,如此方可彰显情报学理论本身的诱惑力。②批判性。对已有情报学理论的批判是生成新理论的中介,批判反思在实践向理论转化的过程中也起着重要作用,批判性是理论思维的内在品格。③创新性。“理论活动,包括学习和研究,还是一种最富创造性的活动”[13],把创造性变成理论思维的本能,才会提高理论感受力,提升情报学理论的思想含量。④理想性。理想性是理论思维的基本品格,理论思维从不满足于事物是什么,而是着重研究事物应该是什么,并以此作为认识情报实践、反思情报实践的参照点。
3情报学理论思维与其他学科理论思维方式的划界
为了更好地以情报学的方式来把握情报现象和情报问题,我们有必要厘清情报学理论思维的特性,以区别于其他学科的理论思维方式。
3.1 以情报活动的发展为思维的出发点和归宿
情报活动是一种社会活动,因此情报学理论思维关注的所有问题都离不开情报活动,离不开对情报活动中人的关切。凡是与情报活动有关的问题,都处在情报学者的理论视阈之中。情报学理论思维的基本目标是反思情报现象,思索和追问情报活动的目标,发现影响情报活动的因素,揭示阻碍情报活动的障蔽;它以实现人的情报活动为理论旨趣。这就是情报学理论思维最基本的价值取向,也是情报学理论思维与其他理论思维的最本质的区别。
3.2以一定的知识系统为依据
要真正搞好学科建设,从根本上提升理论思维的水平,并不是在本学科既有的知识结构里自动循环就可以实现的,而是需要深厚的学理资源。情报问题复杂多变,尤其是某些问题,如情报吸收、情报认知等,显然已经溢出情报学研究的一般视阈,需要从社会、经济、人自身等诸多因素进行深入研讨,仅站在情报学的立场上恐怕难以对问题的根由和解决方法做出清晰的说明。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现代学术的特点是高度的分化、专业化,即使同一学科内部的子学科之间也界限分明,限制了我们的研究视野和思维方式。
情报学研究对象的复杂性使我们不能排斥其他学科的认知。因为如果知识贫乏,理论思维就不发达。长期以来,我们习惯于在传统学科框架内讨论问题。然而,很多情报问题都带有跨学科的综合性特点,单凭情报学的学科资源已无法索解这些问题的答案。情报现象和情报问题的复杂等级决定了情报学必须采取开放的思维方式,过去那种学科分割过细、各自封闭、自我满足式的研究模式已不适应情报学发展的需要。因此,我们有必要以问题意识为中心,进行跨学科沟通,使情报学理论思维具有一个宽广的视界。
为了更好地为情报学学科建设服务,在对其他学科的态度上我们应防止两个极端:一方面,“学科划分被不恰当地绝对化乃至凝固化,变成了互不来往、互不沟通的封建行会式的分工。‘学科意识’在一些人那里也变形为‘阵地意识”,[14],不利于研究视野的拓宽。而褊狭的理论视野局限了理论思维的深度与广度,使人们很难揭示情报现象的深刻意义,常常把复杂的研究对象简单化。另一方面,要警惕一些学者在跨学科综合研究的旗帜下,不顾情报学的学科特性,盲目引进有关学科的理论,或照搬相关学科理论和思维方式。
3.3 以情报实践为致思之源
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首要观点。情报实践既是理论创生的源泉,也是理论创新的主要推动力。然而,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情报学的痼疾恰恰表现为对时代和现实情报世界的遗忘,理论的内容日益脱离实践中人的情报活动,变成了情报学理论工作者之间的密电码。
情报学理论思维是以情报实践为指向的,但它并非情报活动现实的简单反射,而是对情报活动的抽象、超越和重构。亦即情报学是在与情报实践的分离中贴近情报活动的。而情报学理论思维则是沟通理论与实践的中介,它用思想去把握情报现实,是对情报活动的否定、背离与超越;它批判地解读情报现实,以现实问题研究带动基本理论研究。然而,就情报学研究现状来看,用经验思维代替理论思维的现象还大量存在,人们对情报活动和情报本身的若有所思与理论工作者的理论建构一样,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情报学领域,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理论的价位。健全的思想是理性主导下的智慧洞识,虽然每个人都可以拥有情报学思想,但健全的思想以及情报学理论思维方式并非人人求而得之。
此外,情报学理论思维密切关注当代情报活动的特殊语境。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情报活动不断获得新的内涵,呈现出新的活动形态,其承担的社会职能也在发生变化,情报活动处于变动不居之中。而情报学研究若要适应情报学发展的需要,研究者的理论视野、思想方法等都必然随着社会发展而不断做出调整,唯有如此,方能体现出情报学对社会发展的适应性和超越性。
3.4以发掘影响情报活动发展的因素、扫除情报活动的障碍为基本任务
人既是社会发展的手段,又是社会发展的目的。一切有碍于人的情报活动发展的现象和行为都将会受到情报学理论思维的反思与批判。情报学理论思维的重要任务即是探索如何在情报活动中为情报和知识的有效利用提供更广阔的空间。近年来,情报理念、情报过程、情报内容以及知识的呈现方式都比较充分地体现了对人利用情报和知识的现实关怀与终极关切,情报活动中的情报和知识“交流”、“吸收”、“呈现”使人在情报活动中逐渐复活。这些都彰显了情报学理论思维能力的进步与提升。
4 结 语
发觉危机并产生学科建设的焦虑是学科自觉的表现。从人类思想发展史来看,几乎每一次危机都迎来了下一阶段的发展。在此种意义上,危机不应被视为情报学的灾难,相反,它构成了情报学学科重建的起点。而情报学能否确立自身的理论思维方式,是关乎情报学是发展还是终结的关键。
长期以来,人们对情报活动的认识和评价沿袭的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思维模式和评判标准。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学科自觉意识的增强,人们逐渐认识到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区别与联系,并努力在学科性质、研究目标、方法论等方面为两者划界。在挣脱了自然科学思维方式的束缚之后,各学科都在寻求自身独特的认识和解释世界的方法。在这种形势下,在情报学研究领域,要求情报学学科独立的呼声也越来越高,情报学迫切需要寻找认识和解释情报世界的独特方法,重构自身的思维方式。情报学在近十年的发展中取得了长足进展,但是,我们理应看到,目前的情报学理论思维还远未达到自觉的程度,其他学科的思维方式、经验性的思维方式等非情报学理论思维方式还大量存在于我们的情报实践和情报学理论研究之中,这些问题的出现都呼唤情报学理论思维的确立,以真正情报学的方式进行情报学研究,最终在理论建构上走向自知、自觉。
情报学具有独特的研究对象、学科性质和思维方式,具有独特的功能与使命。而情报学理论思维的确立,可以极大地推进情报学者的主体意识、反思态度和创造精神,它可以引导人们运用情报学理论思维进行情报学思考,自觉地用情报学的眼光看待情报世界;可以保证理论的永在扬弃、永在创生,也可以保持对情报世界的永续批判,进而变革情报实践,使其向着理想的方向发展。
*本文系吉林农业大学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现代情报学理论范式的危机与发展途径研究”(项目编号:206-74)研究成果之一。
图书情报工作京96~99,111G9图书馆学、信息科学、资料工作王春梅/陈文勇20072007
情报学/情报理论思维/情报生活世界/相关学科
情报学理论思维的不成熟甚至缺失,是导致情报学精神气质消亡及其目前生存困境的原因。情报学理论思维是以情报活动的发展为对象,对情报实践展开反思与省察的过程。它关注情报活动,基于情报实践进行理论思考和建构;它以一定的知识系统为依据,并使之为情报学解释服务;它以情报活动的发展为致思取向。情报学应重构自身的思维方式,这是情报学走出困境,走向成熟和规范化的标志。
作者:图书情报工作京96~99,111G9图书馆学、信息科学、资料工作王春梅/陈文勇20072007
情报学/情报理论思维/情报生活世界/相关学科
网载 2013-09-10 21:35: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