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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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译文]  每年春风吹到金谷,漫山遍野就布满着碧绿的小草;残花落尽的时候,春草与细雨轻烟融成一片,长得更加茂盛了。

  [出典]  北宋  林逋   《点绦唇》

  注:

  1、 《点绦唇》  林逋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2、注释:

    金谷:即金谷园,指西晋富豪石崇洛阳建造的一座奢华的别墅。因征西将军祭酒王诩回长安时,石崇曾在此为其饯行,而成了指送别、饯行的代称。

  王孙:贵人之子孙。这里指作者的朋友。

  萋萋:草盛貌。


  3、译文:

    金谷园中年年岁岁姹紫嫣红,春色满园,这乱哄哄的春色究竟是谁安排的。园外花落之处,遍地烟光雨露草色萋萋。

    远处又传来送别的曲声,一曲歌声回荡在春色笼罩下的长亭前。傍晚游人渐渐消逝于远方,只有遍地无穷无尽的春草,长满条条大路的两边。


    4、林逋 (967~1028) 字君复,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少孤力学,恬澹好古,不趋荣利,隐居于西湖孤山。未娶,以种梅养鹤自娱,人称“梅妻鹤子”。卒谥和靖先生。善行书,工于诗。其诗多描写隐居生活,能以疏淡之笔墨,勾画出形象生动的画面。尤长于咏梅,以《山园小梅》最负盛名。存词3首,清丽隽永。有《林和靖诗集》。


    5、金谷园曾经是锦绣繁华的丽园,如今已是杂树横空、蔓草遍地了。写春色用“乱生”二字,可见荒芜之状,其意味,与杜牧《金谷园》诗中的“流水无情草自春”相近。“谁为主”之问,除点明园的荒凉无主外,还蕴含着作者对人世沧桑、繁华富贵如过眼烟云之慨叹。

  林逋的《点绦唇》是一首咏草的杰作。以拟人手法,写得情思绵绵,凄楚哀婉。语言美,意境更美。为历代读者称诵。此为咏物词中的佳作。全词以清新空灵的笔触,物中见情,寄寓深意,借吟咏春草抒写离愁别绪。整首词熔咏物与抒情于一炉,凄迷柔美的物象中寄寓惆怅伤春之情,渲染出绵绵不尽的离愁。

  “余花”两句,写无主荒园细雨中春色凋零,绚烂的花朵已纷纷坠落,连枝头稀疏的余花,也随蒙蒙细雨而去。“满地和烟雨”,境界阔大而情调哀伤,虽从雨中落花着笔,却包含着草盛人稀之意。眼看“匆匆春又归去”,词人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惆怅情怀。

  过片直写离情。长亭,亦称十里长亭。古代为亲人送行,常长亭设宴饯别,吟咏留赠。此时别意绵绵,难舍难分,直到太阳西下。“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词人正是抓住了黯然销魂的时刻,摄下了这幅长亭送别的画面。最后“王孙”三句,活用《楚辞》意,是全词之主旨。“王孙”本是古代对贵族公子的尊称,后来诗词中,往往代指出门远游之人。凝望着亲人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了,唯见茂盛的春草通往四方之路,茫茫无涯。正如李煜《清平乐》词所说:“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结尾处词人以景结情,渲染了无限惆怅和依依惜别的感情,给人留下无穷的想像。整首词的语言清新柔婉,属婉约一派。


    6、林逋死的时候61岁。那时的他目光转向绿山环绕,丛林中隐隐传来小鸟的欢鸣。大片的灌木丛中,开着艳若桃腮的春花。偶尔有一两只苍鹰从山顶的高空飞过,它盘旋的身姿像是少女胸前刚刚隆起的山丘,不着痕迹。在他的身前不远处,会有一处清泉沽沽流淌,平滑的石块之间游荡着调皮的小鱼儿,有时它们会显得惊恐万状──一旦他的宝贝鹤走进水里觅食时。这是个被他称作金谷的地方。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阙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当他作这首《点绦唇》时,他正是风华正茂,青春逼人。那时他头发乌黑,眼神发亮,紧抿的嘴唇显示他是个很有个性的人。那时街坊四邻不知有多少人要踏破他家的门槛。细眼睛的阿嫂对他说:临村有个姑娘长得不知有多好哦,容貌身段,那是一流。隔壁的阿婆拉着他的手说:侬不要挑三捡四了,让婆的阿囡给你做新娘子哦。他听了只淡淡一笑,一概婉言谢绝。为了避开这些惹他清静的俗事,他跨驴而行,周游天下。在烟波浩渺的太湖边遇到张先,这位诗酒风流、因词中带影而被绰为张三影的天才,听说林逋到此,竟然惊的峨冠旁落。从此与五陵少年日日买醉,夜夜笙笛。一日他倦了,累了,困了,在青草铺成的席上安睡时,梦到一个绝无人迹的地方,一处草庐,一道流泉,几只白鹤,几卷腊梅。醒来才觉得梦中的才是真实,眼前的分明虚幻。于是他辞别众人,来到一个叫西湖的水边,一座叫孤山的山里,从此隐居不出。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对林逋而言,名满天下不如林间独坐。他作诗随就随弃,从不留存。有人问:“这等佳作,何不留存于后世?”答曰:“我现在晦迹林壑,从未想以诗扬名,何况后世呢?”欣赏他的人暗地里把诗记下来,才得以有仅存的300余首传世。正所谓大音稀声,大象无形,他这种超凡脱俗的境界,令后人推崇有加。
  
  公元1028年,一代隐士林逋终与杭州西子湖畔,万事灰飞烟灭。公元2008年的三月,此时此刻,人静灯稀,冷雨惶惶。人世浮沉,山形依旧,听着这叮当的春雨,想着恁多莫名的心事,千愁万恨,皆化作春草一株。


    7、词的上片写景,景中寄情。“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金谷”指晋代石崇在洛阳所建园名,这里借指春草生长环境,更比衬出其卑微地位。这两句写小草一年一度,无人眷顾,悄然无主,自生自灭。“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写它只能承授缤纷的落花和淅沥的春雨。这里寄寓着作者自身孤独寂寞的悲哀。

  词的下片抒情,情中有景。“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又是”言伤春之际,复又伤别,倍添愁情,渲染出极度感伤气氛。“离歌”指离别之歌。这二句写晚春送别,又是一番伤感,离歌唱罢,长亭正是日暮。结尾三句:“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使用《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的意思。王孙这里借指朋友。朋友远去,满地春草,遮断了南北东西路。春草萋萋,寄寓了无尽的别恨离愁。

    作者以词咏物,宋初并不多见。在写作技法上,作者只略施淡墨,轻加濡染,神韵便出。其间所体现的艺术风格,亦如其人,傲骨风清。


    8、林和靖(公元967—1028年)原名林逋,字君复,杭州人。生活在令人气馁、残缺不全的北宋初期。建国之初,收复幽燕十六州曾经是宋太祖立下的第一个意愿。南方统一以后,过上了锦衣玉食纸醉金迷的生活,渐渐地把这一壮志消磨了,结果到死都没有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事。不过他曾经有一个设想,专门成立一个封桩库,把每年的财政结余储存起来,“俟满五百万缗,当向契丹赎燕蓟。”如果不行的话,然后才考虑以武力收复。这种“守内虚外”的基本政策使得宋朝开国以后边患不断,老百姓几乎没有好日子过。

  林和靖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词,他在张望记忆: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又是离歌,一阙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点绦唇·题草》)

  虽名咏草,实写离恨。古道边,长亭外,一家人四处为生各走各的路了。

  那是宋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辽军大兵压境,到达了黄河北岸。位于黄河南岸的汴京城中,君臣一片惊恐,却又为迁都江南或是四川争执不休。主战派寇准力排众议,请帝亲征,遂幸澶州。澶州城旗风猎猎,鼙鼓喧天,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遥想当年,和靖先生雄姿英发。他一身戎装,腰挂宝剑,牵一头瘦驴,从杭州出发,过芜湖、走舒城、登金陵、下姑苏、抵曹州。路上,他得知宋军士气大振,一箭射死辽军统帅萧挞凛而获全胜的消息,欣然作诗曰:“气为傍观壮,言因决胜夸”,那份高兴让他觉得扬眉吐气。

  正当人们传递着捷报,议论着一鼓作气收复幽燕十六州的兴奋日子里,宋、辽却坐到了谈判桌上着手议和。最后,竟以宋许给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而订立令人气短的“澶渊之盟”。随后,寇准被人诬陷而罢相,全国一片骂声。宋真宗为了挽回影响,演出了“天书封禅”的一幕闹剧,说是议和乃天意乃安邦之上策。一群阿谀奉承的文人,抓着机会大做文章而享封官晋爵。一桩桩、一件件,绝似儿戏,又非儿戏。“达则兼济天下”——在那个腐败的浊气冲天的年代,你纵有经天纬地之能,陆海潘江之才,到头来,不是像寇准一样远涉南荒屈死于贬所雷州吗?林和靖说:“荣显,虚名也;供职,危事也;怎及两峰尊严而并列,一湖澄碧而画中。”——他是清醒地远离着政治与官场而真正归隐于山林的真隐者。

  从此,他以梅为妻,以鹤为子,自我放逐于世人的视野之外,白眼看人,绝交权名,一门心思地过着“山里人”的生活。作为文人,他又有文人的另一种方式:读书、写诗、作画、练字、弹琴……听山水清音,览四时佳景,在闲静淡泊中重构内心的格局。


   9、 古人隐居者虽多,但能丝毫不被政治风波所牵扯,隐得如此功德圆满、自在洒脱的却并不多见。

    也正是因为这份优雅和从容,林逋的才华得到了充分的发挥。除了《长相思》外,还有一首《点绦唇》,写得也是气韵生动: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中国常有“萋萋芳草喻离愁”的文学传统,如“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饮马长城窟行》),“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赋得古原草送别》),无处不生的春草,犹如人们无处不在的深情,别意缠绵,难舍难分。然而林逋的这首《点绦唇》却于众多咏物诗词中脱颖而出。

    残园、乱春、烟雨、落花、离情、日暮,在阡陌交通的小路上不断蔓延,全词无一草字,却字字令人联想到芳草萋萋,写景抒情浑然一体,被奉为咏物词的佳作。王国维更是称赞为“咏春草三绝调”之一(另两首分别为梅尧臣的《苏幕遮》和欧阳修的《少年游》)。

    古人咏春咏草多为感怀伤世,以屈原为首的文人骚客,也多以香草美人自喻,含蓄地表达自己对君主的忠贞、“迷恋”,以及愿意为江山社稷肝脑涂地的决心。所以,这类“八股写法”常常是托物言志,鲜有真诚、纯粹的咏物之作。唯此,林逋的词中融进了自己的离愁别恨,又无关时局的波澜,在眼界和境界上自然与别家不同。其颇得盛赞也是情理之中。( 《宋词是一朵情花》 李会诗)


   10、林和靖是一个隐士。

     何谓隐士?确切定义我不清楚,相信多是指潜迹山林的才俊,多能文能诗,不求闻达,不慕虚名,离群索居,或清高,或狂狷,或放浪,总之行为和思想多与从不同。由此可见,我看成为隐士,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必须有才情,有情操,有气节,以别一般的山林野客,渔樵耕夫;而且有才情就具备有求仕的条件和可能,故不仕才有隐的意义。第二必须淡薄名利,视富贵如浮云,有别于追名利,求田问舍之流,如退隐是待价而诂,视作终南山捷径,终是营役之辈,和隐士相去甚远。故隐士不是耿介之士,就多是清高之辈。

      林和靖是真正的隐士。“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柳永和林和靖是同辈人,这首《望海潮》历历如绘描写了杭州的美丽、繁荣和富饶,据说金主元颜读后,心驰神往,遂起侵宋决心。温风暧雨的妩媚,醇酒美人的豪奢,有几个可以不为所动,不被诱惑?而林逋隐居西湖孤山,去杭州城不远,竟是二十年不入城市。虽有重湖迭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美景,除了偶尔的游人,孤山人迹罕至,唯湖上清风,山间明月,水边梅花相伴,但二十年不是二十日,孤独清寂恐怕超出常人的想象,林逋硬是对身边的繁华热闹不肖一顾,不为所动,过着一种自我封闭的生活。鲁滨逊是被动的,林和靖却是主动的,光是这份定力、毅力,忍耐力就非常人可及,时人和后世无不叹服。自古陶林并称,一向被视为真正的隐士,更成了隐士的代名。

     林逋在孤山北簏筑了几间茅屋,周围植满梅树,花开时,梅林一片雪白,分不清是雪满枝头,还是花落树,清香更是弥漫数里,雪浓犹烈。隐居生活看似充满诗情画意,其实一点都不浪漫。林逋家贫,隐居孤山,不像那些钟鸣食的人家为了风雅,想过些清闲自在的日子,跑到无人地方过过瘾,不必为衣食发愁。林和靖表面是隐士,实际和农夫无别,植梅,既为欣赏,更为生活;林和靖日常全部开销,就指望梅花结子后换来所需的柴米油盐、粗布麻衣。据说林逋在孤山种了三百六十多株梅花(有说是六百六十株),一树梅子售钱,作为一日开销,钱用完,梅子又熟。就是这样,林和靖靠自己的双手,植梅、取药、钓鱼,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换来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的生活所需,二十年如一日。林和靖自称梅妻鹤子,后人多视为风雅,谁真个知道除朝夕相对,是真正的相依为命呢。

     一树梅子能卖几个钱?一簟食,一瓢饮,短衣旧褐,木履蓑衣,林和靖佐以诗书,养其气节,真如傲雪欺霜的梅花;生活的清苦,更显内心的丰富和精神的可贵。宋真宗闻其名,赐与粟帛,并诏告府县存恤之,林和靖不以为荣。友人劝其趁机出仕,亦被婉然谢绝:“荣显,虚名也;供职,危事也;怎及两峰尊严而耸列,一湖澄碧而画中。”。

    孤山“介于两湖之间,四面岩峦,一无所丽,故曰孤也。是地水望澄明,皦焉冲照,亭观绣峙,两湖反景,若三山之倒水下。”(张岱)。真的很美。难怪林和靖会选这里隐居。林和靖是钱塘人,隐居孤山,葬在孤山,合情合理,也是最好的归宿。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林逋《点绦唇》

     孤山不是金谷,林和靖盼望什么,又等待什么呢?我说不上。最遗憾,是不能手植一株梅花。

     山有名花转不孤。


   11、今日,我无意中翻到一首小词:“三枝两枝生绿,位置小窗前。晓来风,夜来雨,晚来烟……歌罢且更酌,与子绕花间。”小声咀嚼,如是眼前:眼前的三月,南方春秀,窗外青树嫩叶,远山的白雾弥漫,让我一时恍然。这是宋代溢出的轻愁?还是内心浮起的一团思绪?

  我来不及弄明白,任由这团轻愁漫在书页里。漫卷诗书,我接着翻下面,又读到:“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又是离歌,一阙长亭暮……”、“春风真解事,等闲吹遍,无数短长亭。”这个春日的清晨,遇到这些文字,如同寻路走进雨后的竹林。竹叶水露清圆,石板小径曲曲折折,任凭迷路也能走得很远很远……

  被大师提到的这些小词,原本处于宋词的小角落,不被人重视。然而,正是这些小词充满了生命的体验感,似曾相识的清新,如山间谷地的一潭碧水。宋人的感受直抵我心,抚卷沉思良久。

  寻到一山一溪一桥的清雅之所,淡酒两盏,长啸一声,羡慕宋人这样的惬意。然而,是活在这世道。翰墨丹青不闻世事,匍匐生活不问内心,这两种生活的极端,都不是最好的活法。好好活着,过好一日三餐的人间烟火,是入世;而读书写字,追随古人的才学和情趣,是出世。千年之后的今天,世相人文风物大不同了,我在奔波纷繁的今日,过着面貌大不同的日子。晴耕雨读,是深藏内心的一抹诗意。而宋人的意趣和情感,照亮烟火人间的一份情怀,让我们的内心相通。

  正如这一首爱极的《蝶恋花》:“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千帆过尽,宋人的轻愁吹着河畔的风,依然在我的窗外浩荡。在日益浮躁、粗糙的生活表面,还有那么多好情趣、真性情,润泽日益硬化的情感,这是宋词给我最大的收获,也是每一个清晨让我留恋不已的片刻出世时光。此时,我可以什么都不想,不做,只是那个心怀悠然的世外高人。

     所以,我也这样想,每一个清晨的宋词时光,我都在和宋人清谈、相悦,知音比肩。有诗书可读,知音相悦,烟火人间再平淡平凡,也常生欢喜心吧。(杨 暖)

 

    12、春草又一次染绿东风,染绿这里的断井颓垣。

昔年的主人杳无踪迹,往日的繁华也已风流云散。只有芊芊绿草,年复一年点染着废园中的些许春意,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待。满树残花纷纷坠落,凄然的飘零像是延续着当年的哀歇,又像是哀叹着今天的沉沦。

 

往事不堪回首。草色朦胧,似有盈盈珠泪欲滴,待要细细寻绎,却又迷离在满地烟雨中,如梦如幻地飘残。

 

谁知道,那些盈盈珠泪间蕴藏着一些什么故事,是关于世事的盛衰,还是关于人情的离合?

 

又是离歌想起的时候,离别的泪眼望穿长亭短亭、朝云暮雨。不管哪里是离人的方向,无边的草色只是不绝地伸展。南行的柳岸草色漫漫,北上的古道草色芊芊,东行的渡头草色萋萋,西驰的驿路草色离离。南北东西的路上,无非是黏天的芳草,凄迷的别情。芳草生兮萋萋,王孙游兮不归。放眼望去,离愁如芳草般铺了满地,独自沉吟,却又如芳草样越长越密,越长越多,终于像要塞个满怀,让人艰于呼吸。

 

春草枯了会有茂盛的时候,离人去了哪一天能够回来?遥凄迷的草色,情思也就芊芊绵绵的幽渺中不知不觉地荡漾

 

这首词的作者心里很苦,寒烟凝碧的废园中,落英缤纷,芳草满地,恍惚间似又看到当年红飞翠绕的舞衣歌扇。清醒过来,内心的苍凉便如草泣烟雨,花落东风。催人泪下的骊歌声里,远芳古道,晴翠荒城,迷茫里便觉得满目萋萋,一地离情,收不住,拾不起,只任它凄然委地,荡然四散。于是,春草的形象就在这颓落和凄凉的情绪中定格。

 

关于春草的构思可以有许多,这位孤山处士却偏作了这样的联想。春草本有天地赋予的自然美,而词作中又被作者注入个人的心灵感受,因而增添了一种人格的美。林和靖先生终生不娶不仕,梅妻鹤子传为佳话。这遗世风神与这首小词中那苍凉落寞的况味不无消息暗通处。若再联系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类的句子,楮墨文字与作者性情间的浑然凑泊就更是显得易见了。

 

文学就是人学,对这首词的解读也可验证这一道理吧。


 

13、无边蔓延的萋萋芳草确实能够触发多情善感的胸怀,从而铺展为绵绵不绝的诗意,在字里行间荡漾开来。如“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饮马长城窟行》),“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王维《山中送别》),“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崔颢《黄鹤楼》),“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冯延巳《南乡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李煜《清平乐》),“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牛希济《生查子》),“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钱惟演《玉楼春》),“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范仲淹《苏幕遮》),“斜阳暮草长安道,是离人断魂处”(柳永《引驾行》),等等。

  这一切的源头也许都只是因为那句话:“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淮南小山《招隐士》)春草繁茂,但是王孙却远游未归,触目的丰润只带来离别的惆怅、绵韧的思念。青草之绿意也许可以短暂地抚过心田,却难以解脱痛苦、洗去哀怨,直至三首宋词把这种动人的哀情抒写得淋漓尽致。

  北宋林逋梅妻鹤子,留下的词仅有三首,其中《点绦唇》尤为脍炙人口: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佳人香消玉殒,金谷园已然无主,只有满园绿草疯长,风雨无阻。春天已经落幕,和着弥漫于空中的细雨,余花作最后的飘舞。在黯然销魂的黄昏,又听到声声离歌,催促着执手相看的双方各自走向前途。分别已不可避免,漂泊成为定数,只有无边的芳草布满各个方向的道路。林逋此词状春残日暮之景,抒依依惜别之情,意境朦胧而又幽微,一种无言而落寞的情绪弥漫其中。

  据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七载:“梅圣俞在欧阳公座,有以林逋《草》词‘金谷年年,乱生青草谁为主’为美者,圣俞因别为《苏幕遮》一阕云云。欧公(欧阳修)击节赏之。”


    14、梦中的自己—— 被爱人牵着手,远离尔虞我诈,远离人与人之间的世俗纷争,两人在林木苍翠的原始森林里漫步,一起看小桥流水,住茅草小屋,观山峦叠翠,听夜晚的风鸣和鸟叫声。醒来后,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当然这种富有是指精神上的富有。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令人感动。这种感动源于对林逋的崇敬。他也是一位爱做梦的人,一个把心灵旗帜挂在精神高地上的真正隐者。

  读他的《点绦唇》“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就能看见梦境中的他在疏淡空灵,清远无痕的意境中,一次次完成自己人格的升华。试问,谁人不向往爱情的美满?可是,当现实与理想发生严重错位时,只有林逋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小屋里,终身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他把小爱变成了博爱。

  想起他的高洁,我就有了仰羡的心悸。他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精神至上的人所具备的广袤的胸襟:质洁的品行和恒久不移的操守。我常常和他在梦中相遇,他总爱说:保留一个角落存放真情和美好,应该是人类共同的追求。因为,纯美的感情绝不仅仅是浪漫的花前月下,它应该是一种胸怀和付出,一种真实和痛苦,一种善良和无悔,一种存置心灵的无法割舍的沉甸,一种淳朴自然流泻的歌。我领悟着,也感叹着他对世事的洞悉。 


庄灿煌的博客 2013-09-10 21: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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