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亲嘴》第四辑 有两种启蒙和复兴摆在我们眼前 复兴还是归正,启示还是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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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还是归正,启示还是启蒙


  有过两种启蒙运动,一种是建立在对信仰和道德的传承之上的、苏格兰的启蒙运动,一种是反宗教的、先在审美上砸烂一切旧世界、后在政治上砸烂一切旧世界的启蒙运动。一种以人的谦卑和对神圣价值的敬畏为出发点,一种以对人的意志的偶像崇拜为出发点。也有过两种人文主义,一种是有神论的人文主义,以荷兰的伊拉斯谟为代表,他整理出版希腊文的新约,反对经院哲学对人的捆绑,主张恢复个人与上帝的活泼的生命关系。对后来的马丁·路德产生了极大影响。另一种是我们熟悉的无神论的人文主义,每个人都活得像自己的上帝,因此到最后“他人就是地狱”(萨特)。也有过两种社会契约论,一种是“圣约”下的契约,是以对超验价值的敬畏为前提的人间秩序。一种是商业合同的延续,仅仅把民主视为多元利益的妥协,这种契约论或宪法观本身就默许了背约的正当性。今天的中国,也有两种自由主义,一种是经验主义的,因为对世俗政治及其哲学背景的绝望,像顾准那样“从彻底的理想主义到彻底的经验主义”。一种是超验主义的,相信“天赋人权”的背后有终极的神圣价值,那才是一切正当性的来源。今天的中国也有两种文化保守主义,一是保守本土价值的保守主义,一是保守人类普世价值的保守主义。用刘军宁先生的话说,就是更新文化,“让普世价值在本土传统中扎下根来”。这是一种值得赞许的中庸之道,也是我所理解的他呼唤文艺复兴的本初意义。但“文艺复兴”一词,却不足以涵盖他的基本诉求。
  不错,新文化运动的确是一场夭折的文艺复兴,高举普遍意义上的人的结果,是高举出某一些人。仅有德先生和赛先生,不能带来复兴。真正的复兴,是三个“R”,一个都不能少。没有宗教信仰与道德根基的复兴,没有一种敬畏神圣价值和宇宙秩序的法治精神的复兴(而不是立法崇拜和立法复兴),个体与人性的张扬,只会成为一个单向度的、可怕的词。没有敬畏感的多元主义,任何一元都可以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今天,肉体与眼目的欲望充斥了包括未成年人在内的整个社会。我们不能仅仅因为个体尊严的启蒙,尚不能在政体上得到回应,就继续无限高举人的价值,而看不到神圣性在一切事物上开始撤离之后所产生的恶果。以“经济”一词为例,这个词最初源于“圣经”中的希腊文,意思是一个按着善的价值进行管理的团契,也就是神的家。英文的“经济”一词最初出现于修道院的团契生活中。它的核心原则就是彼此相爱。而“启蒙”几百年后,今天的“经济”变成了只和价钱有关,和价值无关。法律的权利话语也是如此,无限上升为我们认识人与人关系的最强势的话语。当我们在一家餐馆坐下来,我们就立刻坐实了“消费者与经营者”的关系,我们的思维方式被这种关系彻底洗脑,人与人最初的爱的关系,开始被一个以人为本的话语体系彻底阉割。
  今天,有两种启蒙和复兴摆在我们眼前,一种是继续以人为本的老路,一种是向着神圣的价值归正,谦卑的领受启示,而不是傲慢的自我启蒙。重新找回对生命、道德和秩序的敬畏。以人为本的个人主义,是一种最彻底的实证主义,使我们无法看清人在一部宪法中的位置,也无法看清人在一场婚姻中的价值。人无法和永恒建立起生命的关系,人就没有终极意义上的平等、自由和尊严。当一个只能活70岁的人山盟海盟,说我永远爱你,就像一座只有70年土地使用权的房屋,法律说它的所有权永远都是你的。这两个“永远”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的爱人就像我们的国家一样,哄我们到死?人的尊严和人的复兴,必须要能回答这个问题。真正的文艺复兴是帮助我们建立这种关系,而不是砍断这种关系。否则就世界而言,我们被釜底抽薪;就我们而言,世界也被釜底抽薪。
  
  
  2007-1-23于成都大学
  
  此文应《南方周末》关于“文艺复兴”的约稿而写,因谈及宗教复兴而未能刊出。


王怡 2013-08-23 16:4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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