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与当代资本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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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1”是当代世界历史性的大事件。它将引发世界经济、政治、社会、文化诸层面的全方位变革,并将影响当代资本主义和21世纪社会主义的发展走势。选择以“9·11”为切入点,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进行研究,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崭新课题。
   全新的研究视角
  “9·11”事件发生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传媒和思想界迅速作出反映。美国政府思想库在制定反恐方针和政策时,竭力淡化对“9·11”发生根源的深入探究,对全球化的负面影响、宗教和族际对立等问题表现得相当敏感。最典型的例子是亨廷顿。当极端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分子发动恐怖袭击之际,这位21世纪文明冲突的预言家成了好龙的叶公,坚决否认“9·11”是文明冲突的表现。“9·11”后美国政府的政策基本点在于:在打击恐怖主义的同时不引起全球反美,不削弱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并通过建立国际反恐统一战线,要求世人接受西方大国安排的国际政治新秩序。西方主流思想界则以西方价值观的普世适用性为基本前提,坚决扞卫自由主义的意识形态正统地位,努力阻止人们在“9·11”后对全球化导致南北不平等状况加剧的深入反思和对全球化及西方现代化总体范式的根本质疑。
  目前,“9·11”在西方左翼内部也成为一个引发争议的话题。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事件正在造成左翼在政治上的分裂,从深层反应了西方左翼内部对资本主义批判的不同出发点和不同态度。例如,在2001年9月底巴黎第三届国际马克思大会上,西方左翼阵营中各种不同文明背景的左翼人士对“9·11”的看法大相迥异,有关“9·11”的话题激起了西方左翼内部在理论上的分化和情感上的对立,欧美裔学者和有色人种学者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本质及其发展的认识出现较大分歧。又如,在“9·11”后,一向标榜左倾的美国大学的校园气氛发生了重大变化,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情绪的高涨产生了对多元化意见的排斥,背离了美国大学一贯自诩的学术多元、思想宽容的传统。欧美左翼人士中强烈的种族、民族意识产生了对阶级意识的遮蔽,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左翼运动共同的反资本主义斗争目标。“9·11”半年之后,欧美左翼学术界目前才出现对全球化的经济政治负面效应、民主制度脆弱性等问题的较为客观中肯的理论分析。
  所有这些反映说明,“9·11”事件对当代西方社会的冲击和震撼是相当剧烈的,西方发达资本主义世界已经产生并将继续产生一系列深刻的新变化。这些新变化不仅是发生在实践层面的政策转变,而且是社会发展、意识形态和政治行为诸层面出现的重大历史性转折。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新转折表明:“9·11”以后的西方已经不同于“9·11”以前的西方;“9·11”预示着资本主义在21世纪将经历又一次重大调整和关键转折;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针对这些新变化进行跟踪研究,是关心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命运的中国学者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
   颇有价值的理论课题
  “9·11”以后,我国理论界围绕新的国际形势和反对国际恐怖主义展开了多方面的研究,半年多来主要突出了两个研究方向:一是从意识形态角度加强了对国际恐怖主义及极端主义的宗教民族主义的研究;二是从国际关系的角度强化了对资本主义所主导的全球化的负面影响的研究。但是从整体上看,这些研究较偏重于政策层面的具体探讨或学理层面的抽象分析,例如停留在对恐怖主义的一般分析或对所谓“全球治理”的泛泛议论上,对“9·11”性质、根源、后果、影响的研究尚不到位,尤其缺乏对当代全球资本主义新发展的理论剖析,对于“9·11”性质、根源、后果、影响的研究尚不到位,对于“9·11”以后西方在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等方方面面发生的新变化表现得缺乏敏感。处于全球化背景下发展的中国显然亟需一种更新的当代资本主义理论,亟需一种能够为我国现实的应对政策提供基础支持的当前资本主义研究。研究“9·11”后当代资本主义的最新变化这一课题,其高度的学术价值、深刻的理论意义和迫切的现实意义不可低估,应当引起我国思想理论界的高度重视。
  首先,“9·11”研究有着重大的学术价值。“9·11”对当代资本主义的巨大冲击和深远影响是当前国内外马克思主义者尚未作出深入理论说明的一个重大问题,它很有可能扩展为当代左翼思想界乃至整个国际学术界倾注巨大注意力的一个新的研究领域。“9·11”后,美国哈佛大学开出了一系列研究“9·11”的新课。从课目的丰富程度看,俨然形成了一个“9·11学”。这个新研究领域第一个引人注目的学术问题是:“9·11”的本质是什么?
  无疑,恐怖主义是当代世界政治之癌,这是整个文明人类的基本共识。“9·11”胆大妄为、令人匪夷所思的恐怖袭击行动,在人类文明史上闻所未闻。它体现了恐怖主义对人类生命和尊严的极端蔑视,对人类全部文明的彻底否定。正是基于其反人类、反文明这一性质,恐怖主义成为全世界共同的敌人,反恐怖主义得到了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国的广泛支持。人类的理性和良知告诉我们,恐怖主义威胁全人类的安全。但是,共识的背后依然存在深刻的分歧。一些西方右翼认为,“9·11”本质上是当代的法西斯主义,它并非文明的冲突,而是对现代性、西方自由民主制和普世价值观的挑战。左派则认为,问题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恐怖主义必须谴责,但是必须从根本上消灭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源。贫穷是恐怖主义滋生的温挡,不平等是罪恶萌生的渊薮。事实上,参与“9·11”劫机和自杀性袭击的赴死者并非西方舆论宣传的无知愚民,他们中不乏具有西方高等教育背景的大学生。在这些青年以死相拼的决绝和绝望的疯狂背后,不仅仅是拉丹的极端原教旨主义宗教的罪恶蛊惑,还潜藏着更深刻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原因。因此,一般地把恐怖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相提并论并不准确。二者的共同性在于,它们都是极端主义的政治思潮,都具有反人类的本性。但是,二者的不可比之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纳粹法西斯主义是以种族极端主义反对现代民主,以所谓“优等”民族消灭和否定“劣等”民族,“9·11”的恐怖主义是要与现代化的西方人同归于尽;法西斯主义崛起的背景是德国与美国两大国争夺世界霸权的强强争斗,而“9·11”的恐怖主义的背景则是弱势人群对强势国家的绝望的自杀性攻击和破坏性报复,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我们应该看到,“9·11”以同归于尽的极端形式从深层反映了被全球化、现代化抛弃的世界的仇恨和绝望。不解决南北不平等问题,不建立公正的国际经济新秩序,国际恐怖主义不会绝迹,拉丹的社会基础将始终存在。“9·11”表面呈现的文明和宗教冲突的后台背景,是世界经济政治的不平等状况。而正是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加剧了不发达世界的贫困现状,拉大了南北之间的差距,引发了不发达世界中极端绝望的情绪。很显然,“9·11”对全球化的走势、新自由主义的命运、当代资本主义的前景,都将发生重要的历史性影响。只有从马克思主义的学术传统出发对这些问题进行研究,真正揭示恐怖主义的本质、特点、根源和影响,才能为寻求人类社会发展的公正健康的道路提供正确的答案。
  其次,“9·11”研究具有深远的理论意义。“9·11”恐怖袭击所代表的意识形态,对当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意识形态都产生了强烈冲击。无政府主义和原旨宗教民族主义再度浮出水面,已经形成21世纪意识形态的新的复杂格局。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均遭遇强烈的新意识形态挑战(尽管性质根本不同),而新自由主义则首当其冲,成为首要的质疑对象。不难看出,“9·11”攻击的目标,正是作为当代资本主义现代化全球化象征的纽约双子塔。以暴力反全球化与反资本主义,在意识形态上以自由主义和西方普遍文明为敌,是从事恐怖主义的极端宗教民族主义者的鲜明特征。这就在理论上凸现了三大问题:
  第一,作为“9·11”攻击的意识形态对手,新自由主义的本质是什么?在“9·11”以后人们注意到:20世纪末关于“历史的终结”(福山等人关于人类历史已终结于自由民主制和资本主义的乐观预言)和“除了资本主义,我们别无选择”(吉登斯等欧洲“第三条道路”倡导者的悲观总结)等论调均遭遇沉重打击,目前已不再流行。新自由主义的20年霸权,给世界带来了全球化、新经济。新自由主义主导下高效率的美式资本主义的成就迫使欧洲左翼提出“第三条道路”的全球化应对之策。然而,“9·11”对千禧年弥漫的乐观主义情绪给予重重一击。世人在探寻“9·11”发生根源、指责全球化扩大世界贫富差距时,矛头直指新自由主义理论及其政策。资本主义向何处去?“9·11”将促进还是阻止全球化的进一步发展?在全球化中进一步走向贫困化和边缘化的不发达国家将走向何处?“9·11”意味新自由主义的破产和走向衰落,还是新自由主义霸权的新一轮强化?
  第二,恐怖主义的理论本质是什么?它背后的理论支撑属于哪一种意识形态?在本·拉丹狂热的政治宗旨后面,是伊斯兰教中的原教旨的极端民族主义。而从参加所谓“圣战”的西方籍塔利班士兵身上,人们看到的更多不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熏陶,而是反资本主义的无政府主义情绪。无政府主义与恐怖主义的思想联系,是一个需要研究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是:21世纪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导致恐怖主义的极端宗教民族主义这三大意识形态之间是什么关系?21世纪文明的冲突是否能够取代20世纪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大意识形态的冲突、对立和斗争?处于低潮期的世界社会主义应当怎样看待当代意识形态格局的新变动?如何对待这种三足鼎立的意识形态格局?如何认识和处理反对恐怖主义和反对全球资本主义二者之间的矛盾关系,从而在激烈的斗争和变迁中寻求新的发展机遇?总之,在新世纪的国际意识形态斗争中,对“9·11”后这些问题的回答,显现了非常突出的理论价值。
  同时,“9·11”研究还是迫切的现实政治需要。研究“9·11”后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也是解决当代一系列重大现实政治问题的基本起点。“9·11”之后,布什政府已出台一系列新国内外新政策,在国外发动反恐战争,并将战略重心转向亚洲;在国内加强安全控制,经济政策倾向于回到大政府时代。在力主市场自由至上的共和党政权主控下强化政府的宏观干预政策,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遭。“9·11”还将对资本主义的经济政治政策产生哪些新的变化和调整?处于恐怖主义新威胁下的国际社会是否还能坚持和平与发展的主流?“9·11”是否意味着历史时代的根本改变?“9·11”对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影响是全面的。研究西方世界当前的这些新变化,不仅有助于整个国际社会的现实思考,也是步入新世纪的世界社会主义制定对策的需要。面对新自由主义世界霸权和国际恐怖主义的双重现实威胁,社会主义国家为了维护国家利益和国家安全,必须注重宏观的战略思考,并基于此奠立具体的应对政策和措施。
  随着时间的推移,“9·11”将在历史的宏观天幕中凸现出它的界碑式的地位。“9·11”将在很大程度上改变全球的政治格局和思想版图,被历史证明是一个划分当代人类历史的重要标志性事件,是21世纪的真正开端。在我们看来,“9·11”以扭曲的形式表现了资本主义全球化所积累矛盾的历史性爆发。研究“9·11”以后西方资本主义的新变化,目前需要中国学者倾注更多的理论思考。
  
  
  
当代世界京9~11D7国际政治周穗明20022002 作者:当代世界京9~11D7国际政治周穗明20022002

网载 2013-09-10 20:5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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