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易龙自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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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勇也学《少林寺》方丈的口吻“近形寿,不杀生,不近色,汝今能持否?”。“你总是能做到在别人眼里不可能的事情,这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你可要悠着点喽”我知道,他也是打心眼里为我高兴,还觉得我这个牛粪真的太牛啦。

一事成百事成,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迎向我,包围着我。按照我自己看那两本书总结的一些方法,经过不断的练习,我的口吃竟然没有了,除非很着急的时候还是结巴,但大多数时候还很流畅,如果第一次见过我的人根本不知道我原来就是一个结巴。简直是太神奇了,以前用过的那么多种方法,治疗都无功而返,仅靠两本书里的两条简单的法则就彻底治愈了困扰我十五年之久的口吃。附带我的交际恐惧症也荡然无存啦。

新婚后的我更加致力于我们的生意,我在一个月内送另外四个城市的接货商四辆进口二手车,加起来一共送了六辆车了,我的生意也一直水涨船高,第二年孩子出生时,我赚到了第二个一百万,妻子在临产前三个月回国了,孩子出生后岳父岳母也一起回到东北老家照顾孩子。老婆走后的那段时间,真是望眼欲穿,欲火焚身,不过从没再找过应召妓女,有时候偶尔手淫几次,不过这时候手淫不像以前那样,是有意识的手淫,慢慢的享受整个过程,掌握整个过程,包括自己反应的各个阶段,以及对临界点的控制,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这时候我感觉志得意满,老婆不在,每天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和一些人打麻将,绝对不和自己的接货商打麻将,只跟一些跑十五日游的生意人玩,按照东北打法,边卡吊那种玩法,玩的不大,一般输赢也就在百万卢布之间,折合人民币也就千八百块的,最开心的就是看他们输钱时候的样子,嘴里嘟嘟囔囔,气急败坏的,等玩牌结束的时候我会把赢来的钱私下里偷偷还给输钱的家伙,每每看到他们象发大财一样喜笑颜开的样子,我心里也很满足,比赢钱还有意思。

读到这里你可能会骂了,真是穷人暴富,装B,你还真说对了,那时候我感觉飘飘然,狂妄到极点了。我和廖勇一人买了一辆车,都是丰田吉普,4000美金一辆,一辆在后贝加尔,一辆在赤塔。有些跑团的看我财大气粗,就恭维我说这么年轻,就在老毛子买车了,真不简单,当时我很不屑的说,这样的车我光送人就送了6台,可见我狂妄之极。

96年年底回国看老婆和孩子,先到岳父岳母家,给岳父岳母换了新房,并给小舅子投资买了一台出租车。风光无限,接老婆孩子后来回到齐齐哈尔,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以前瞧不起我的那些人看看,给父母换了新的楼房,并装修一遍,全程装修都是我来把关,所有材料都是用市场最好的。

把过去的同学,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分七次逐个请了个遍,有几个关系好的就在最高级的酒店开房,一起玩牌喝酒到通宵,极尽疯狂的玩乐,花钱一掷千金,看着他们那种羡慕、嫉妒的眼神,让我感觉飘飘然,就像是在天堂里。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过去穷怕了,或者被嘲笑被侮辱的记忆太久太深刻,这些天一直在炫耀,讲排场,一幅穷人暴富的狂妄嘴脸,但一切并不像我以前预想的那样。虽然每天都宴请同学但没有一顿饭吃的香,没有一顿酒喝的真正爽。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以前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身上,活给他们看,证明给他们看,单单没有给自己父母一些时间,深感内疚。

这时候有几个人转弯抹角的向我借钱,我牢记蔡老叮嘱的话,没有借钱给他们,只是给每个张口借钱的都拿了1000块钱,告诉他们不用还了,拿到钱就都千恩万谢的走了,口中一再强调这钱一定会还。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也没这些人的消息,钱更没有踪影。只有一个人在六年后把钱还给我,当时让我感激涕零,好像是他在借给我一笔钱似的。

董文丽已经结婚了,她考上师范学院,毕业后两年就结婚了,她后来也明白了廖勇不是那种她能够控制的男人,我们在一起聊了一个多小时,现在董文丽在我眼里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怨妇,怎么看也找不出当年那种神韵。

挥金如土的招摇,装蛋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很多人看着眼热,都要求和我一起去俄罗斯淘金,这下我有些傻眼了,临回来前廖勇告诉过我,别太过张扬,不然会有一大帮人跟你屁股后面,这些提醒的话全被我忘到脑后去了。此时可能脸小不好意思,只好答应两个跟廖勇关系很好的那两个死党大成和二宝,带他们一起返回俄罗斯,可是一到到俄罗斯我就后悔了,并且我们这一辈子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在电话里廖勇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说易龙你是自找苦吃,如果不是那玩意你带出来只能给自己增加负担。我想没那么严重吧,这两个家伙和廖勇关系从小就很好,比我和廖勇认识的时间都长,和我一样一直崇拜廖勇,应该会让我们的生意有更大的起色才对。和当初廖勇带我出来时一样,我让他两个先在市场熟悉一下各种货物,学一些俄语。可是两个家伙心思根本不在这里,成天要找老毛子应召女,中午和晚上都要喝大酒,醉酒后洋相百出。

廖勇答应给他们赊货,由我来垫钱给他俩在市场租了两个摊位,廖勇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生意机密,发货的流程和细节,对他们要高度保密。实际廖勇不提醒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让他们先从零售开始,可这两个哥们每天中午才出摊,没等市场收摊呢就到菜市场买些鱼肉,兴冲冲的回家准备晚餐,饭菜做的很有一手,手艺还真不比饭店的大厨师差,饭菜特可口。关键是每天他们卖的那点货连摊位费都没赚回来呢,架不住天天大吃大喝,喝完酒就要招妓。在我去克拉斯诺的那十天里,几乎每两天一个电话,让我尽快回去,搞得我心烦意乱,肠子都悔青了。这都是我暴发后回国臭显摆,吹牛B导致的后果,只能自己买单结帐。

等返回赤塔时,这哥俩剩了一大堆货没卖出去,不仅货款不能及时返回满洲里,还跟廖刚借了500美金,去看脱衣舞表演,招妓玩乐挥霍一空,也没法怪廖刚,廖刚比他们小,不可能不借。心里很后悔,又不好意思赶他们回国,毕竟是我把他们领出国门的,只不过告诉廖刚以后不要再借任何钱给他们。正当我为这事后悔的时候,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了,举世瞩目。随后俄罗斯经济的冬天来临了,从8月份开始到1998年的金融危机让无数中国人记忆犹新,损失惨重。八月份俄罗斯政府宣布修改货币面值,俄罗斯新版卢布1998年1月1日开始上市,币值提高一千倍,即新币1卢布与旧币1000卢布等值,卢布对美元的汇率变为约6个卢布兑1美元,这是俄1991年以来的第三次货币改值。就是在货币后面减去三个零,原来最大面值的卢布是五十万,变成最大面值五万,也就是100万卢布变成1000卢布,折合人民币300元多一点。所有中国商人损失惨重。我们的财产缩水将近十倍。

实际上新版面值的卢布提前就发行了,廖勇的嗅觉很灵敏,当我在鄂木斯克的时候他就给我打电话,说以后结款一定要接货商兑换成美金结算,当时我们最大的一批货在赤塔,廖勇给廖刚打电话,赶紧联系越南人,越南人专门兑换美金的业务,因为这次兑换的数额较大,一再叮嘱廖刚一定要带大成和二宝一同去,正是由于平时对他们俩太迁就了,这回出了大事,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怕。

随着美金的走势,廖刚把分散在市场上的全部货款都收回来,随后和越南人约好交易地点,交易地点是越南村附近的一个老毛子宾馆里,因为以前打过很多次交道,并且在监狱时就认识的那个越南人,彼此都很信任。第二天廖刚没让大成二宝他俩出床子,在家看家,因为房间里有大宗货款,等下午廖刚收完最后一笔货款回来叫他们一起去宾馆跟越南人交易。

这两个家伙别的本领不行,不过踢球踢得好,铁杆球迷,当时正播98法国世界杯的欧洲区部分赛事,这两个家伙赌球二宝赢了,中午就开始喝酒,吹牛胡侃,一激动喝大了,廖刚回来时这两个废物已经醉得人事不省了。

此时找别人一起去不可靠,再说也来不及了,一旦失约,越南人手里美金可能就没有那么多了,那时候美金挤兑风潮还没开始,但是美金已经少的可怜了。廖勇把近6亿卢布装进两个破旧的卖货的大包,外面用一些衣物遮盖一下就打车去交易地点了,真是无知者无畏,他不知道此行差点把命都丢了。

等我回到赤塔再见到廖刚时,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三天了,还在昏迷中,伤势很重,颅骨受重创,胯骨骨裂,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一同在另外一个病房里躺着还有一个越南人,周围一直有老毛子警察不停的询问记录,同样是颅骨重创,颈骨骨折,不过意识很清醒。

廖勇从越南人断断续续的复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当廖刚和两个越南人交易完毕,一同走出宾馆大门时,遭到三个老毛子的袭击,他估计应该至少还有一个或两个毛子在路边的吉普车里。廖刚是第一个被打倒的,随后两个越南人遭到袭击,其中一个颅骨被打爆,当场就死了。廖刚身上刚换回来的9万美金被抢走,越南人身上共有1万美金,6亿多卢布被抢。

因为宾馆距离越南村很近,越南人全体出动,集体出资找到老毛子警察,不惜一切代价要抓到凶手,在重金面前,警察甚至都出动多架直升飞机在城市上空追击搜捕,可是这次没有上次那么走运,到现在还没有线索(因为兑换美金,越南人经常挨抢劫,以前曾出现类似案件,警察出动直升飞机抓捕成功,案件告破后很久没有人再敢打越南人的主意了,因为越南人太抱团,心齐,不这样就没有他们生存的空间了)。

回到租住的房子时,在廖刚的房间里,我看到了惊恐的一幕:大成和二宝背靠背反捆着,尽管是冬天,房间并不太冷,可是他俩赤裸上身,身上尽是伤痕,脸部被抽肿,满屋的酒气,两个人的面前放着一个大盆,盆里都是一些呕吐物。他俩看到我,眼泪哗哗往下淌,浑身哆哆嗦嗦的样子很是可怜,不过他们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只是问我廖刚苏醒过来没有,如果廖刚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俩肯定不死即残,他们太恐惧廖勇了,知道他做得出来。

我要给他俩解开绳子,他俩拼命的摇头拒绝,说不行,直到廖勇来解开才行,不然我俩好不了,求我说说情,只想吃点东西,廖勇来把他俩绑了以后就滴米未进。我赶紧从冰箱里找出一瓶酸黄瓜罐头,又冲了一大杯咖啡,把面包泡上,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不能马上吃干的,这点常识我还懂的,要用咖啡把面包泡软,泡稀才可以吃。

这时候廖勇进来,拿起一瓶伏特加酒就撬开大成的嘴开始灌酒,“狗烂子,可劲喝,喝死你个逼养的”,大成呛得大口咳嗽,一个劲的喘气,背侧的二宝开始不停的打哆嗦。我赶紧抱住廖勇,推出了房间。

“易龙这回你总该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不带他们出来了吗,他俩都是狼鸡巴去皮,狗鸡巴不是的废物。见钱,见酒,见女人就挪不动步,早晚有一天会给我们卖了。”

“你不是说过我有一个本事,能发现别人的优势和优点吗?但这两个傻逼除了能吸干你的血,一无是处。”

廖勇说的话让我满心愧疚,真后悔自己回去太招摇,太能摆谱,太能装逼了。这下搞得很难收场了。

“这次损失9万美金,我们必须拿出自己的钱把这个窟窿堵上,不能让我们的信誉毁于一旦,不然以后我们就赊不出货了,现在的经济形势太不乐观。”廖勇说话时很无奈。

在廖刚醒来后的第五天,我给大成和二宝买了回国的火车票,给了他俩1200美金,打发回国了。当时快接近圣诞了,那年的俄罗斯冬天特别寒冷。

比冬天更寒冷的是俄罗斯的经济,当时蔡老从莫斯科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停止走货,现在经济形势太动荡。我和廖勇没有听进去,为了挽回损失的9万美金,我俩激流勇进,利用这个时间差,在风口浪尖上赌了一把,想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却让我们栽进了更大的黑洞。

廖勇集中安排一大批高档裘皮,皮夹克发往各个大城市,货量规模超过以往记录,因为这些都是本钱很大的皮货,接货商没有那么大的资金实力结款,我们就放长了结款时间,他也随我一起进入俄罗斯到各地收款,不幸的是,卢布开始大规模贬值,比我们预期的提前了,整个俄罗斯开始了兑换狂潮,银行排满了兑换美金的俄罗斯人,每天只发放一会儿美金就没有了,中国人根本轮不上,我们散发到各个城市的皮货卖的出奇的快,兑换不到美元的老毛子都拿卢布来购买贵重物品保值,老毛子金店的各种紫金首饰也卖的出奇的好,我们的皮货很快就卖光了,各个城市的接货商手里都拥有大笔的卢布,就是无法兑换成美金,按我们的约定一定是要以美金结算的,但这时候美金已经轮不到中国人手里了,卢布贬值近70%,就象一堆废纸一样。

那些天每天都是灾难消息,从满洲里传来一个消息,一个在北方市场专门炒汇的朋友从八层楼跳楼自尽,当场毙命,那是廖勇的一个好朋友,在满洲里我们见过几次面,一瞬间,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心里不寒而栗。阴云笼罩着整个俄罗斯,中国商人大多数近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损失惨重。在通往各个城市结款的路上,我和廖勇心思沉重,彼此很少话语,只盼着能有一丝希望,那就是有的接货商手里还有我们的存货,就是剩货,从前都盼着货物尽快卖出去,但现在我们都在祈祷皮货没有卖出去,哪怕货在,就不会损失那么惨重了。

这次我们的皮货算利润在内总价值接近600万,单是皮货底价加关税和运费就达到450万,关税和运费是我们自己的现金,其余都是赊来的货款,这下我俩就是拿出自己的全部财产,也只能够还一半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辛苦,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不,不是原点,是负数,我俩不仅成了穷光蛋,并且欠了一屁股债,成了彻底的负翁。

到了哪个城市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们的接货商也都损失惨重,欲哭无泪,大家都很茫然,我们就按照卢布当时的汇价结算,有的赔的严重的能结回多少就算多少,原本应该结算总价大约在70多万美金,最后只结算到手8万多美金,缩水近十倍。

垂头丧气的我一天夜里鬼使神差的走进赌场,一夜之间输掉5000美金,我从没有进过赌场,自从小时候答应过父母再也不赌博以后,真的没有赌博过,偶尔玩玩小麻将是为了增加和跑团的关系,建立口碑名声的,那是有目的的交际,但进入赌场里一窍不通的我就想傻子撞大运,撞了一脑袋大包。

心想机器玩不过就跟人玩,到市场上和瞎子赌押大小试试运气,那是一群俄罗斯残疾人在中国市场里设的简易赌桌,这些或聋或哑的残疾人也是老毛子黑社会的一个组织控制的,不过很讲信誉,输钱照付不误。玩法就是两排肥皂盒,一排各有六个皂盒,压大点对了你就赢,压错或平点算庄家赢,我研究过了,如果第一排压输,第二排就翻倍压钱,再输再翻倍压,一开始还真赢了近一千美金,老毛子现金不够付又取钱来继续玩,不到一个小时,手里的5000美金加上后来赢的1000美金都输光了,两天一共输了一万美金,现在不同以往有钱的时候,那可是我们最后剩下的仅有的货款啊。廖勇知道后不敢相信我会犯傻,犯这种低级错误,并说五年前他就类似赌博上输过近两千美金,知道这里有猫腻,永远不会有赢的机会。

廖勇说我们在哪里栽了就在哪里爬起来,自己选择的路,就是爬也要爬到底。我们还有机会,最起码我们的途径还没有人知道,赚回损失的钱只是时间问题,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货主安抚好,他打算马上回国,拿出我们的现金,每个货主给一些,以后还要继续合作。我知道这事很难办,因为现在国内厂家也是各个人心惶惶,有些人为躲所欠下的巨额货款都跑路了。这事还真的廖勇回去不可,我知道廖勇的魄力和交际手腕,我回去也不起什么作用。

当时我们算了一下,拿出我们的全部存款,还一些大货主的部分货款,留下5万美金做生意周转,算下来我俩差不多背负23万美金债务,每个人十一万多一点。按照以往的频率,应该不到一年时间就差不多还清债务。

廖勇回国内不到一个月就把这些货主,厂家安顿稳妥,只有两家退出,不再供货合作了,比我们预期的要好,廖勇真的很有手腕。不过接下来在俄罗斯的生意进展不象我们预期的那样顺利,经济危机的阴影依然笼罩,各个城市的接货商的资金实力也大不如从前,结款速度已经大大放缓,只能货卖一半时才能结款。

我们决定先放弃6个城市同时运作的打法,只针对伊尔库和克拉斯诺这两离口岸近的城市供货,这回是廖勇亲自送货和分货,他把后贝加尔的车开到赤塔,廖刚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但是留下后遗症,有时候头和胯骨疼痛难忍。廖刚从满洲里回来一趟后,发现了一个新的生意,老毛子基本家家养狗,很多优良品种的狗国内没有,国内刚刚兴起养宠物狗热,需求量很大,另外廖刚对狗很在行,从小就喜欢养狗,对各种名狗如数家珍,能跟你聊三天三夜。

廖勇暂时让我和廖刚在赤塔倒狗,让我带着廖刚熟悉一下赤塔。一开始廖刚就在市场里转悠,看见老毛子牵着狗就上前问卖不卖,一般有三成的成交机会,买回来就放在我们的一个房间里,这时候三室二厅的房子起了大作用了,满屋子都是狗的味道,不过我和廖刚都不在乎,虽然我不懂狗的各种品种,但我很喜欢狗。我们的房间里曾经流下过各种狗的痕迹,黄丹,黑丹、鹿狗、吉娃娃、法国斗牛,牧羊犬、圣版纳等等,但是我从不喂这些狗,也不带它们出去散步,因为一旦跟它们建立感情,再送走的话心里很难受,总是让我想起小时候养的大黑,黯然神伤好久。

都是由廖刚来负责这些宠物狗的一切生活起居,等到一定数量廖刚就把狗带回后贝加尔。一开始那段时间只要办理了狗的健康证明和出境证明就可以用汽车拉着过关,后来就不行了,但是廖勇原来在后贝加尔认识的那些海关司机,可以把狗放在经过改装的车厢的夹层里,就能顺利过关。为防止狗叫声暴露,那些大客司机专门备有各种安眠药,适量给狗服用,等药效起作用后狗安静下来才开始过海关。每条狗在满洲里都能卖上好价钱,利润在几千元到五万元之间,比跑旅游团赚钱来的快,并且一点也不累。

后来在市场上就很少见狗的踪迹了,一些市场上卖货的中国人也开始向老毛子买狗,懂行的就捎回国内卖掉,不了解狗的市场行情的就自己在租住的房子里养狗,因为老毛子都喜欢狗,还认为你很有爱心呢,即使半夜狗叫老毛子都习以为常,绝不会找你的麻烦。

我开着车拉着廖刚转遍了赤塔市和周边,到处寻找狗的踪迹,有一次在一个村落里一次就买了6条狗,把廖刚乐得一路屁颠屁颠的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黑路滑,差点从山路上栽倒深沟里去,吓得我俩出了一身冷汗,当时车里只放了两条狗,剩下的狗要第二天才能来回来。那时候我的眼睛视力已经严重下降,因为我的左眼接近失明状态,时间长了把本来很好的右眼也给拐下来了,开车时视力严重受限,经常对路况的判断比正常人要慢一点,出过几次险情了。那天开车到家时眼睛很难受,第二天我们去菜市场雇了一个老毛子厢式小货车,把剩下的四条狗都拉回来了。

那次我和廖刚一起回国,主要是进行眼睛手术,实在不能再拖了,另外想老婆想的不行了,望眼欲穿。

那次回到齐齐哈尔时,遇见上次回国时一起聚过的同学,奇怪的是他们对我和廖勇负债的事情都知道,那表情就好象他们早就预知到我们的下场,估计大成和二宝没说什么好话,所有人都不象上次回来时那么热情了。就包括大成和二宝肯定知道我回来,却连个面都没见,可叹,两次回国反差会这么大,让我心里不爽,感叹人心变换之快超出预想。知道他们心里的幸灾乐祸,但他们结婚要跟家里要钱,买房还要跟父母伸手,这在我和廖勇眼里就是啃老族,基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以后也不会再和这些人联系了。

在家待了一周一起和老婆去哈尔滨做了PRK激光手术,当时是最先进的手术了,两只眼睛共花了4500元,术后左眼视力当时能到达0.2,右眼达到1.0已经很满意了,最起码左眼还能模糊看到点东西,原来左眼连0.004都不到。医生建议我最好佩戴眼镜,不然左右眼视力悬殊,还会影响右眼视力继续下降。但我不肯佩戴眼镜,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医生告诫我以后不能看电视,更不能玩电脑游戏,电脑我一窍不通,从没有碰过,就是在老毛子也不怎么看电视,只是原来经常看A片,后来知道国外拍A片的内幕后,就再也没工夫没心情看那些夸张的破玩意了。不过手术后眼睛很怕光,怕风,医生说只好无论冬夏都要佩戴墨镜来缓解,所以,眼睛手术后我没有戴近视镜,却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离不开墨镜,看上去就像电影里的黑社会装蛋一样的感觉,就是黑社会的也没有冬天戴墨镜的呀,整个活生生一个怪物。

手术后眼睛包扎需要三天后才能摘下纱布,那三天里老婆一直陪伴在身边,一日三餐都要一口一口的喂食,连大小便都要老婆搀扶去卫生间完成,感激涕零,提前体验了一下年老不能动时被老伴悉心照顾的感觉,这是这辈子第二个人为我做这件事,以前在监狱里受伤时蔡老也为我做过。想起蔡老让我百感交集,不知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上次到叶卡本想去莫斯科看看蔡老,因为金融危机搞得焦头烂额也没去上。不过蔡老的教导一直牢记,我这次回国捐了1000元的东西给抗洪救灾前线,虽然不多,但以目前的经济状况比从前有钱的时候捐1万都感觉要充实。老婆还每天给我读哈尔滨日报,和一些读者文摘之类的文章,听着那熟悉悦耳动听的声音,那时候我心里想,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老婆,不会惹她生气。

再回赤塔时廖刚已经回来了,这次贩狗的净赚4万多,而且国内狗的价格节节攀升,满洲里聚集了全国各地来的很多倒卖狗的商人和养狗爱好者,国内各地也渐渐兴起了养宠物狗的风气。只是他头痛的厉害,这几天没出去物色狗。

我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以后不用再来回过海关跑团,你回国内找一些贩狗的人,来俄罗斯,咱们租的房子也够大,就让他们住这里,按照他们的需要我们去给找狗源,他们相中了就直接带回国内,从附近农村买的够便宜,按照赤塔市场行情卖给他们。把来回过关省下的时间用来找狗源,这样数量上比过去多,利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把蔡老交给我的生意招式教给廖刚了,这小子很聪明,一下子就通了。说干就干,廖刚马上往满洲里打电话。

廖勇知道我们的做法以后,很高兴,唯一提了一条是,那些贩狗的人我们不知底细,不能在我们的房子里住,给他们另外租一个房子或者住旅店。

廖刚头部和髋骨的后遗症让他有时候疼起来要命,一个狗贩子趁机给他提供杜冷丁,染上了吸毒的毛病,当我和廖勇觉察到的时候廖刚已经离不开杜冷丁了。廖刚一开始打杜冷丁只是为了缓解疼痛,如果不产生依赖性还可以,但杜冷丁上瘾后,如果弄不到,廖刚会找其它的毒品来代替。在俄罗斯搞到毒品太容易了,大麻,吗啡,可卡因,甚至海洛因都可以弄到,只要你肯出钱,毒品就象应召女一样及时送来。我们最担心的是廖刚吸毒会愈来愈升级,如果说杜冷丁成瘾的威胁是学前班的话,吗啡就是小学生,可卡因海洛因就是中学生,大学生,这样一步步升级就会走向不归路,会有什么后果谁都可以预测得出来。

那次廖勇把自己的亲弟弟廖刚吊起来三天三夜,那是撕心裂肺的三天三夜,是我们三个都没有合眼的三天三夜,满脸鼻涕口水眼泪的廖刚苦苦向我哀求,迎来的是廖勇更加升级的鞭抽和毒打,他是含着泪抽打廖刚的,这是认识廖勇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见他流泪。在多次的昏迷和绝望中廖刚已经被毒瘾和鞭打折磨的不成人形,最后终于让他在痛彻心骨中挺到了极限,越过极限后的廖刚在奄奄一息中熬过来,发誓决不再沾染毒品。

几天后,廖勇把蛊惑廖刚吸毒的狗贩子诱骗到赤塔,在赤塔医院后山里的树林脱光暴打,廖勇下手太狠,最后那个家伙大小便失禁,我估计那家伙从此再听到毒品两个字都会胆战心寒。从那以后廖勇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好像又恢复到高中时候的那种状态,那时候廖勇组织菜刀队的疯狂回想起来仍让我担忧。

等廖刚痛哭流涕保证绝不再沾毒时,我告诉廖勇,贩狗的利润已经达到60万人民币了,主要功劳都是廖刚的,我只是跑跑腿。廖刚为我们生意留下这么严重的后遗症,我担心他头部受重伤,年轻时可能没有什么大碍,就怕超过四十岁时就不好说了。我提议把那六十万冻结,我们俩都不能动,留着廖刚彻底根除毒瘾时自己支配。廖勇当时答应了。

1999年年底,澳门回归时,廖勇开始往国内倒木材和钢材,这时候有中国人往国内折腾玉石,那是一个暴利的行当,俄罗斯地大物博,资源丰富,玉石在他们眼里就是破石头一块,但中国人就把这些破石头走私回国内,发了大财。但这里也是一种赌博,我们俩对玉石一窍不通,现在还不敢轻易操弄玉石这个诱人的玩意。廖勇说等到廖刚完全恢复正常以后再考虑。

那时搞木材和废钢的人很多,利润没有玉石那么暴利,但在两国口岸以及运输上我们可以掌控,我们有主动权,只不过是我们一直赚大钱的旧有的惯有思路让我们感觉焦躁,利润太低,就想办法从事有色金属的走私。原来和老毛子铁路运输处的关系一直保持的很好,为我们的走私提供了便利条件。

我们的资金不够,廖勇就联系到各个城市的接货商,让他们联系一些熟识的旅游团的生意人,把他们的资金代为保管,回国后给予利息,很多人都同意,因为海关只允许每人携带2000美金,多余的钱让我们带回去,还有利息,何乐而不为呢。这里最关键的是信任问题,接货商信任我们,旅游团的信任接货商,在这个信任链条上,大家都可以安心合作。但是我们一旦从事走私,就等于把他们都推到悬崖边上了。

我们走私手法很简单,就是把贵重的金属铺在货车车厢底部,上面覆盖上普通废钢,这样就可免缴一笔高额关税,利润自然很丰厚了。利润高自然风险也与之成正比的。

当时地冻天寒的天气里,有些旅游团的从很远的另外一个中国旅店打车来到我们的住处,拿出大笔的美金交给我们,那种信任,那种感动,让我们心里负担很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好在多次的贵重金属运输、通关、都没有大的差错。唯一一次是在火车站装两车贵重金属,我在现场指挥,中途有老毛子警车开进站台里,我赶紧迎上去,一个警车里竟然有四个警察,这在以往时候很少见,每个警车里最多只有三个警察,除非是特警集中出动时。当时我身上有50万卢布,老毛子不干,“马拉,马拉,(少的意思)”卢布已经没有了,为了不拖延时间,拿出200美金,警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掏出200美金,每个警察分100美金才终于打发走这些警察,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也没有多想这些警察从何而来,胃口为什么这么大,为有惊无险暗自庆幸。

听到这个消息廖勇第一时间赶回来,听我介绍全部经过后,判定那些警察是有备而来,绝不是铁路警察的巡查,是有人点炮。警察一旦尝到甜头,以后会盯着咱们,那可就太危险太被动。让我回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走漏消息的。我回想当时通知装货时正在打麻将,屋里有五个人,都知道我去负责监督指挥装货。我说出了这五个人的名字,不过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当时我还装作很仗义的说,这事就算了,也不能因为怀疑而破坏和另外四个人的关系和友谊吧。

廖勇没有理睬我,三天后我到菜市场买菜回来时,看到友子被剥得精光,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脸部红肿,满脸的鼻涕和眼泪。这时候的廖勇异常的冷静,我不知道他如何从五个人中断定是友子干的,这样太疯狂了,我真后悔告诉他在赤塔监狱时老毛子定下裸站规矩的事情,这家伙现在打人之前总是把对方剥的精光,一丝布片都不留,这种情况下人的尊严丧失已尽,容易屈打成招的。

不过友子已经承认是他给警察报的信,那几个警察是内务局的,跟友子认识。他看我们赚钱很眼红,也想借机让那几个警察刮点外捞,建立一些交情,以后可以借助警察关系提高自己在中国市场的威信,同时给自己敛财。但他没有跟警察说我们货车里装的是什么,只是说那几个中国人卢布很多。这个狗屎哪里知道差点让我们损失近百万的底钱,那里面还有一些旅游团的血汗钱呢。

一向不跟朋友动手的我也忍不住打了友子五个大耳光,也让我对另外四个朋友的怀疑冰释。

接下来廖勇轻声淡语的告诉友子,“你是一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不,这都他妈的抬举你了,你是一个良心连狗都不吃的人,我们过去对你不薄,除了你亲爹,没人会惯你这些臭毛病,现在给你时间离开这里,如果一周之内不离开俄罗斯,会让你拄着双拐回国”。

廖勇还告诉他今后不能踏进俄罗斯半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如果还跟老毛子警察联系祸害中国人,就是追到国内老家也要废了他。友子这时候吓得只有连着点头答应的份。

放走友子后,廖勇说友子的话不能全信,暂时先停运一段时间,观察一下那几个警察的动静。永远不要给背叛过自己的朋友第二次背叛的机会,你这几天看着点友子的动向,7天是最后期限。不能大意,如果这次真的有闪失,我们不仅跟旅游团的没法交代,我们的生意也就画上句号了。

廖勇告诫我以后绝对不要交穷朋友,要有机会有步骤的疏远,这些人只能拖你,坑你,算计你。蔡老让我们捐助别人,帮助别人我不反对,但绝对不能搭理那些像乞丐一样向我们伸手的人,最后这样的人得到机会就会像疯狗一样反咬你几口。我心里有些不服,咱们不也是穷人一个吗,关键是看人走眼而已,没必要以偏概全要一棒子都打死吧。

接下来廖勇告诉我老梁的消息让我震惊,叶卡的老梁是以前我们的接货商之一,我们的私交很好,老梁是金融危机时所有接货商中损失最惨重的。不得已从头开始零卖货起家,一次他老婆回国上货时被老毛子抢了,那是在去机场的中途。他把美金藏在两双厚底拖鞋的底层,抠出凹槽把美金放进去,然后外面再用原鞋底封上,老梁用自创的藏美金的手法几次过海关都很保险。这招是老梁的商业机密,除了他的几个亲戚知道,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但那次老毛子打劫就是奔老梁的老婆身上的拖鞋去的,连她老婆身上的现金和手上佩戴的紫金首饰都没动。那些上货的美金是老梁的全部家底,他老婆死命护住那两双拖鞋不放手,被老毛子打成严重脑震荡,现在根本不能卖货,老梁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俄罗斯淘金之旅也彻底完结。回国的路费都是市场上朋友给凑的。谁都能猜到就是老梁的穷亲戚见财起歹意,和老毛子勾结做的,只是老毛子手法太笨,留下破绽。

还有就是一对在莫斯科辛辛苦苦摆摊零卖干了两年的老夫妻,攒了3万美金到赤塔中转去后贝加尔,一路做火车六天六夜来到赤塔。因为美金太多,老两口就象中国人打听如何找到公司捎美金到满洲里,结果就在火车站的厕所里被杀,是被利刃杀死的,典型中国人手法,贴身藏的美金全部被抢走。可怜的老夫妻俩离中国不到几百公里,就永远魂落俄罗斯。很凄惨吧,可这些都是中国人干的。不过肯定不是踩包的干的,他们虽然可恨,但干的都是明面上的事,让他们为钱去杀人,他们还真不敢,也不干。也有过踩包的因为要钱出过人命的事情,不过那都是一些不会玩刀的一些愣头青,遇到跑团较真不给钱的,他们拿着尖刀直接捅死了跑团生意人,完全是意外致人死亡。按照廖勇所说那种尖刀的玩法只能砍,如果捅除非手法精准只扎肠子部位,否则会致命。很多在俄罗斯的中国人都会四套本领,坑、蒙、拐、骗。图财害命的案件大都是那些平时不起眼的穷人干的。

2000年年底,我们把请货主到俄罗斯玩乐一趟,并在他们回国之前,把最后一笔所欠货款还清,只是还债时间上比我们预期的要长一些。至此,我们的外债都清了,无债一身轻,那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独眼易龙 2013-08-28 17: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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