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太阳时代,人民的故事:顺民、刁民、王容芬、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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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顺民也是刁民 —— 弱者也会反抗

二.黎明: 我是一个贼,来自老百姓

三.王容芬写给毛泽东的退团信

四.向自由致敬:顾准1974    ——柴静

五.请记着他们

六 . 参考

 

 

 

一些人讲他们是喜欢这样的政治生活, 一些人他们是顺民惯着这样的政府. 下面的四个故事,说的就不是这样了。

 

 

 

一. 顺民也是刁民 —— 弱者也会反抗   

 

弱者也会反抗 

南方都市报 2011-07-10 作者:张经纬 

http://gcontent.oeeee.com/6/e0/6e007f295ed3142b/Blog/457/b8b77b.html

http://book.douban.com/review/5017927/

摘录:

《人民公社时期中国农民“反行为”调查》,高王凌着,中共党史出版社2006年1月版,15.00元。    这本书试图在社会调查的基础上来展现那个时期农民的怠工、压产、偷拿、瞒产私分、包产到户等“反行为”。这种“反行为”就是中国版的“弱者的武器”。 

这些“无权群体的日常武器包括:行动拖沓,假装糊涂,虚假顺从,小偷小摸,装傻卖呆,诽谤,纵火,破坏等”。

弱者的反抗,永远属于弱者,而反抗的目的,是“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网络,以低姿态的反抗技术进行自卫性的消耗战,用坚定强韧的努力对抗无法抗拒的不平等”。下层阶级的农民,在这场对抗中永远属于弱势的一方,然而正是这些“弱者”选择了改变历史-结构的方式,而这正是作者在另一部书里试图阐明的观点《国家的视角:那些试图改变人类状况的计划是如何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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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Z:

 

错把动员能力大,当是效率高:

 

顺民也是刁民, 解释了为什么鼓吹集体主义效率高的社会, 事与愿违, 吃不饱穿不暖, 走不下去的原因.

 

到今天, 还有很多人说大政府效率高, 还是主张政府多管事. 

 

更有些人还犯糊涂说我们当年可以来全民大跃进、大练钢, 就是政府效率高嘛, 那是错把动员能力大当做效率高了. 

 

大练钢浪费人力物力出土钢废钢, 从效率看, 那是吃鸡蛋了. 半世纪前风风火火的计划经济,也是错把动员能力大当做效率高,折腾了我们吃不饱穿不暖。

 

 

 

二. 黎明:我是一个贼,来自老百姓 

  

南方都市报2011-12-07 

http://gcontent.oeeee.com/c/1e/c1e39d912d21c91d/Blog/573/948fd0.html

摘录:

 

人民公社时期,农民的偷盗,主要是偷庄稼。就算是身处“鱼米之乡”粮食也不够吃,往往是等不到生产队分粮的时候就断顿了,只好去偷集体劳动的成果,也就是还没熟透的庄稼或饲料作物。这种情况下,偷庄稼是不是“偷盗”,真值得仔细审视。

 

偷庄稼的人抓不过来,抓了也不好处理,大家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这是潜规则,只能偷,明说明做公然嚷嚷可不成。摆到台面上,还得判决偷庄稼为错。所以村民之间有了矛盾,向村干部告发某人就常有偷庄稼这一条。 

 

农村“小偷”遍地,城市、工厂也好不到哪里去,基本是做什么偷什么,守着什么偷什么。油厂偷油,纱厂偷纱,烟厂偷烟,食品厂偷食品,偷木材,偷铜铁,偷零件……凡是多少能派上一点用场,能拿动的工具、货物,都往家里倒腾。往城市劳动人民家里扫上一眼,就可以确定家里人在什么厂。故而,“文革”结束后出了个着名的段子: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

随产权被剥夺而无产,继而失却对“偷盗”的耻感。可不是吗,一无所有,若仍不“偷盗有理”,那就什么理由都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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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Z:上面的2个故事,讲出了公有制的2个灾难:1。出工不出力, 2。吃拿卡要。

 

 

 

三. 王容芬写给毛泽东的退团信

 

尊敬的毛泽东主席:

 

    请您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名义想一想,您在干什么?

    请您以党的名义想一想:眼前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请您以中国人民的名义想一想:您将把中国引向何处去?

    文化大革命不是一场群众运动,是一个人在用枪杆子运动群众。

    我郑重声明:从即日起退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

 

                           

                        礼!

 

                    北京外国语学院东欧语系

                    德语专业四年级一班学生

                        王容芬

                        1966年9月24日

 

 

来源:《“文化大革命”上书集》

http://hi.baidu.com/qhmlzq/blog/item/a622aede286fb85acdbf1a7f.html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b864920100akye.html?retcode=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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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Z: 

红太阳下,歌颂海洋。红书滚滚,人浪涛涛。

女子扬眉,投书控诉!一片丹心,以死鸣志!

 

 

 

四. 向自由致敬:顾准1974   

  

作者:柴静  来源:中国经营报2011-12-5

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219217

 

  学术自由和思想自由是民主的基础,而不是依赖于民主才能存在的东西,因为,说到底,民主不过是方法,根本的前提是进步,唯有看到权威主义会扼杀进步,权威主义是与科学精神水火不相容的,民主才是必须采用的方法。唯有科学精神才足以保证人类的进步,也唯有科学精神才足以打破权威主义和权威主义下面恩赐的民主。

 

  ——谨以此文献给37年前那个风雪之夜

 

  12月3日凌晨,大风雪,他去世了。“我已经原谅了你们,希望你们也原谅我。”这是他留给孩子的最后一句话。

 

  壹

 

  1952年,37岁的顾准被撤去上海市财政局局长职务。

 

  关于这次撤职,没有档案材料,只有一份当年2月29日新华社电讯稿的几句话:“顾准一贯存在严重的个人英雄主义,自以为是,目无组织……屡经教育,毫无改进,决定予以撤职处分。”

 

  人人穿黄布军装的年代,一个穿背带裤,戴玳瑁眼镜,在跟弟弟的通信中常常用“睥睨”二字的人,得到这个评语不奇怪。

 

  他不是出身望族,12岁在上海会计师事务所当学徒养活一大家子人,15岁已经写出中国会计业的最早教材之一,大家都承认:“整个大华东地区找不出他这样有才干的人”。

 

  但是这个人“不服用”。

 

  撤职当天,他一句话不说在办公室坐了一个晚上,他的秘书陪着他坐了整整一个通宵,没有暖气,脚都冻痛了……天亮之后,他“使劲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1个月之后,他找了几本初等几何,代数,微积分……开始学习数学,觉得在阶级斗争和政治动向之外别有天地,他试图沉浸在与人世无关的理性里,一直到1955年进中央党校为止,全部业余时间都用在数学上。

 

  他受过西方经济学的训练,很容易上手,为数理中的逻辑感到狂喜,以至于沉醉其中,深夜受寒,得了急性肺炎。

 

  不过他很快跨越对三角尺和圆规的单纯迷恋,他说“逻辑只是工具,研究经济一定要研究历史。”

 

  他开始研究西方史和中国史,英文是他的另一大重要工具,他依靠这个工具大步跳出了当时扎在知识分子头脑中的篱笆,正好又赶上中央党校在学术上的黄金(1749.50,-1.80,-0.10%)时期,书尽管有限,但他已经可以直接阅读到凯恩斯和斯密的原作,自己动手改译资本论。

 

  历史学家朱学勤说,后来那一代知识分子未能达到顾准的成就,是因为“知识大限以及逻辑乏力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知识让人求实,逻辑让人求是。

 

  贰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也不存什么经世致用的念头时,功利也就自然消失,他只是以“不顾死活”的方式读书,作笔记,下蛮力,用笨功夫,来解开思想上的迷惑。

 

  1956年4月,他开始思考凯恩斯为资本主义开出的药方是否会失效?

 

  “我作过一个摘记,认为不会。”他说,“可是,(苏共)二十次大会的报告不是这样说法。这是说,我与他们(美国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是一致的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喃喃自语“这糟糕不糟糕?”

 

  但他无论如何在逻辑上不可能认同计划经济体制:“目前这一套规律,是独断的,缺乏继承性的,没有逻辑上的严整性的”,他谴责斯大林“以道德规范式的规律吹嘘、粉饰太平的理论来描写社会主义经济……”

 

  1964年,他翻译熊彼得的名着《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主义》,里面有一句话“在民主法治制度缺失的群集环境,道德上的限制和文明的思想方法或感觉方法突然消失……是我们面对谁都知道、可是谁都不愿正视的各种毛骨悚然的事实……”

 

  他精确地预言:“中国的政治空气的大改变将从一年以后开始”。

 

  “在屋檐底下躲暴风雨,一定要躲过去。”他写道。

 

  叁

 

  “观察,而不是愤慨,可观察与记录的就多。”他在日记里写道。

 

  他在河南商城劳动改造,他腰不好,拿的又是短锄,有时只能双膝跪在泥里,靠双臂支撑着爬行,双膝破损,臂膀全部红肿了,手掌也血肉模糊,很难拿笔。但他写道:“也只是在这样的环境条件下,才有机会学习我国的农村经济这门课。”

 

  早已经没有了在上海时穿背带裤的习惯,他的新工作是捡粪。因为饥饿,粪越来越少了,他需要站在别人边上,等着人家拉完。衣服上全是粪,他可以不再用工具,“直接用手捡起来”。

 

  这样每天十五六个小时的高强度劳动之后,他在日记里对自己有抱臂旁观的总结“充裕建设中的劳力来源,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凡是这样的队伍,军事化程度高,效率远高于民工……政治挂帅就是用政治手段来实行经济目的。”

 

  1959年秋冬的河南,劳动队三餐只吃红薯叶子,但在他眼里“已经是天堂”,大量的篇幅都在记录他每天能找到的吃的,甚至偷的东西。他难以掩饰自己的卑微之感:“人变得下流了”。

 

  “哀鸿遍野”的饥荒中,他已经没有余心再像1956年那样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激愤了,连感喟都没有。他在日记里写下所见的浮肿、死亡和人相食的惨剧。

 

  他为哀鸿遍野时却努力求饱感到羞愧,但是,他说他要保存自己,“至少应该记下一个时代的历史,给后代一个经验教训。”

 

  “大声说话,理应有此机会。”他写道。

 

  肆

 

  1960年之后,到他第二次被划为右派为止,将近10年,他没有日记留世。

 

  所以,红卫兵让写罪行交代时,他在自己的大字报上只写了两个字“读史”,贴在墙上。

 

  事后他对朋友张纯音说:“这是一个非常的历史时期,冷眼旁观这一切,只当是在读史,看中国向何处去。”

 

  他始终有自己的底线,“文革”初期,在河南明城,外调人员要他写材料说明某人过去和国民党有瓜葛。顾准说,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对方当即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干脆把脸送过去。对方一连打了十几个耳光之后,终于打不下去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牛鬼蛇神和反革命,他从改造地回到家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就是反三面红旗,我不反谁反?”

 

  但他不接受道德上的泼污。

 

  他从小就极倔强,老师在他作文上写“猫屎狗屎,臭不可闻”,他当众撕碎——“既然臭不可闻,留它作什么?”

 

  顾有一本中英文对照的《圣经》,有一天他看的时候,被军宣队的一位参谋发现了,便训斥他,“马克思早就说过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你怎么能看这样的书?”

 

  过了几天,顾准拿着一本《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去问这位参谋:“列宁说修正主义者为了一碗红豆汤出卖了长子权,是什么意思啊?”

 

  这位参谋答不上来,顾准说:“这个典故出自《圣经》。你不读《圣经》,就根本读不懂列宁。”军宣队的人从此有意识地避开顾准,即使看见他在看书,也绕着走,以免尴尬。

 

  伍

 

  顾准的妻子汪璧,原名叫方采秀,结婚的时候,他们都在做地下革命工作,顾19岁,她20岁,一起流亡,他当时发表文章的笔名多是“怀璧”,情意拳拳。

 

  他说过,她是他唯一可倾诉一切的人。

 

  他被撤职后,“我对她说有些寂寞之感,她说读书了就不寂寞了,这是对的。”

 

  每周六,她都准备一册小说读给他听,他喜爱《安徒生童话》。

 

  她出差,他在日记里写“悒悒寡欢”。

 

  他打成右派到商城后,日子已经难熬起来了。

 

  “接秀信,语句公式化,来商城后第一次半夜呜咽。”这话让人心碎。

 

  她让顾用自己的40元的生活费买书,她自己的工资用来抚养5个孩子和一个老人。

 

  他记下唯一忘忧的时刻,是雨雪中的凌晨4点半,在外厨房帮着烧火,“火大,有幸福之感,一时脑袋中想写的东西都忘却,简直是陶醉了。”

 

  1966年,他被秘密羁押,在自述中说“我在监狱中的态度非常顽固,直到了死不悔改的地步。”他是全国唯一两次被划为右派的人。

 

  他的母亲这时已经80多岁,在屋子里只语无伦次地重复一句话“我怎么还不死呢?我怎么还不死呢?”

 

  他从被关押地回来把母亲送到山西的妹妹家,临走的时候,他的母亲“死死地盯住他看了半晌”。

 

  那是他们母子的诀别。

 

  大雪的小年夜,妻子提出离婚,他痛快地答应了。他是从那之后得了心脏病的。

 

  方采秀给家人的信中曾说,一旦摘帽,可以立即复婚,顾准对此抱着迷信般的希望,在周口店里他痛苦于“刮胡子刀盒被马蹄踏碎,镜破之谶”。

 

  他仍然每周给妻子写信,方每信必看,但不再回。他们商量过,为了保护孩子,宁可让他们认为父亲是错的。

 

  他们之后只见过一面。

 

  他回家想看望家人,看见她满口的牙都脱落了,嘴瘪着,一脸病容,极度憔悴。“你害人害得还不够吗?”她说。

 

  他“实在不忍心”,走了。

 

  冬天冷,他写信说回来取衣服,到了门口,发现所有的衣物都被放在门外,门关着,他久敲不开。走的时候,他把一张存折和粮票从门下塞了进去。

 

  回到单位,他收到一张4个孩子签字的脱离父子关系的纸,把他的户口和粮食关系也转来了。

 

  他在日记里写“从此以后,就连他们每月寄粮票来的字迹也看不见。我想念他们。”

 

  1969年,他预感到妻子出事了,他向组织保证她死了,疯了,病重了,都一不影响改造,二不影响下放,组织告诉了他实情,但是“死期,死况,遗言,一概不知”。

 

  汪璧是因为被揭发在5年前曾经帮助“反革命分子销毁资料”而自杀的,她把他的所有手稿用水浸湿,揉烂,再放到马桶里用水冲下去,资料太多了,以至于全楼的下水道都发生了堵塞。这样的事情,在解放前的革命年代里,她也为他作过。

 

  他唯一得到的悲悯,是他可能终生都不知道,汪璧是喝消毒用的来苏水自杀的,死状极惨。

 

  她的遗书只有一句话,“帮助反革命分子销毁材料罪该万死”。

 

  她对孩子都没有留下遗言,儿子说,她离婚是为了我们孩子,内心非常痛苦,在提出离婚之前,已经有自杀的念头。

 

  只有顾准明白“她已经实在支持不住了……”

 

  他写知道死讯后,“我就去打饭来吃,吃了几口饭,悲从中来,脸伏在饭盆上失声大号”,然后他写:“但我还是抑制住,努力要把饭吃完,我要活下去……”

 

  据经济学家骆耕漠回忆:“那时,顾准手头拮据,却买了一盏有两个绿玻璃灯罩的双头台灯。江明问他,为什么买两个头的灯?他只是沉默,不回答。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为了纪念死去多年的汪璧,仿佛妻子仍旧坐在他的对面。”

 

  他后来看《茵梦湖》,写一个人失去自己所爱的女人,孤独终老,他泪流满面地看完,还书的时候说“哀而不怨,哀而不怨”。

 

  吴敬琏说:“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还跟我说了一句,他说他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

 

  顾临终前,签了认罪书,他哭了,他说这对他是奇耻大辱,但也许能改善孩子们的处境。

 

  但那还是1974年,他的孩子拒绝在他临终前来看他,“在对事业的热爱和对顾准的憎恨之间,是没有什么一般的父子关系可言的”。

 

  1974年12月3日凌晨,大风雪,他去世了,“我已经原谅了你们,希望你们也原谅我。”这是他留给孩子的最后一句话。

 

  陆

 

  顾准的孤独不同于因为境遇导致的落寞——落寞里还可以充满幻觉或者憧憬。他的孤独,是一个认识到绝境之后,又心甘情愿地停留在这个绝境当中的选择。

 

  他曾经是最具备理想主义气质的人,等他一旦认识到理想主义变成专制主义的根源之后,几乎是在头脑中把自己杀死了一次。

 

  那是血肉模糊的厮杀,一个人对过去信仰过的东西不再有敬畏之情,要经历极大的思想危机,从“诗意的理想主义”到“转到冷静的分析”时,十分痛苦,他说自己像托尔斯泰笔下的列文那样,“为我的无信仰而无所凭依”。

 

  但是他克服了。

 

  这个克服不是靠简单的仇恨和破灭。是靠认识,推导,批判。真正的批判,批判自己曾真诚信仰,并奉献了全部生命的东西。

 

  同时批判并不意味着“独断,骂倒,抹杀”,而是重估一切价值,“能够继承和吸收一切良好的东西,能够雄辩地批判一切不正确的东西”。

 

  他就像朱学勤说的,“黑暗如磐,一灯如豆,在思想的隧道中单兵掘进”。

 

  他曾一再批评中国人正因为没有笨劲,懒得穷根究底,所以,“中国有天才,而没有科学上系统的步步前进,不停滞、不倒退的前进。中国人善于综合,都是根据不足的综合。”他没有着书立说的机会,只能在和弟弟的通信中,用“热恋般的热情”写下厚厚的笔记,用他说的“穷根究底的笨拙憨态”,写下《希腊城邦制度》、《从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用吴敬琏的话说,他对一切的研究其实都指向“娜拉走后怎么办?”——无产阶级的革命之后,政治和经济向何处去?

 

  此时,文革尚未结束,他已经风烛残年,病入膏肓,他自己也知道,没有人会去听一个老人的喃喃自语。但他写道:“学术自由和思想自由是民主的基础,而不是依赖于民主才能存在的东西,因为,说到底,民主不过是方法,根本的前提是进步,唯有看到权威主义会扼杀进步,权威主义是与科学精神水火不相容的,民主才是必须采用的方法。唯有科学精神才足以保证人类的进步,也唯有科学精神才足以打破权威主义和权威主义下面恩赐的民主。”

 

  靠直觉也可以批评,但是,顾准式的批判,是把包裹着理想外衣的绝对真理,从底部撬动的力量,这是铲除它的合法性的最强的力量。

 

  这就是顾准的力量,穷尽事理的逻辑的力量。

 

  像贝多芬的四重奏里反复回旋的“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

 

  柒

 

  他在三里河的中科院大楼里工作过,我才知道他离我住的地方这么近,不过现在那里看门的人根本不知道顾准是谁,住过哪间房子了。

 

  他的骨灰有一半就撒在我家附近的河里,因为暮年时,他常常在这条河边漫步,他那时仍然穿着背带裤,一直戴着一顶从旧帽子上拆下来的白布衬里,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问过,我猜他也许是为妻子服丧。

 

  不知道在这条河的边上,他的头脑暂时歇息,暮色四合中,一个人走回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无望和悲怆?

 

  很多次从电脑前直起身,看到窗外那条河的方向,我都想起顾准——如果他有一个还算平静的时代,有一张书桌,他将能创造出什么?

 

  知道了他的存在,人就没有权力狂妄,也没有权力虚无。他早就说过,历史让人不可能发牢骚。

 

  但知道了他的存在,就像王元化说的,你也再不可能平静,“许多问题一经作者提出,你就再也无法摆脱掉。它们促使你思考,促使你去反省并检验由于习惯惰性一直扎根在你头脑深处的既定看法。”

 

  我受益于他最深的,是他对人类永恒进步的信仰,去世前,他留给吴敬琏的话是“待机守时”——“总有一天要发生变化,发生变化时要拿得出东西”。

 

  改革开放后,当吴敬琏成为中国市场经济改革的先驱后,他说“顾准改变了我的全部人生”。

 

  在顾去世10年后,他的儿女们有机会看到了由他的日记和通信整理成的书稿。

 

  “人生只有一个父亲,我们对这样一个父亲做了些什么呢?”顾准的大女儿写道,“为什么我们都有强烈的爱国心,都愿意献身于比个人家庭大得多的目标而长期视为殊途……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所接受和奉行的一套准则,为什么容不进新鲜的、可能是更为科学的内容?究竟哪一部分需要审查、更新,以避免以后对亲人以至社会再做蠢事?”

 

  我们也是顾准的后代,能够正视这些问题,才能无愧于顾准,才能说几十年来,时代的确是在进步的。

 

  顾准反对将任何人神化,他的思想也并非完美,但是将来的时代评价一个人,不会简单地基于得失功过。

 

  遇罗克说过,“所谓的不朽,就是在后代的心中引起共鸣”。

 

 

---

BZ:

在那个魔鬼张狂的年代里,在这个人性乖离的大地上,他不同流合污,妻离子散,无悔无怨!中国人啊,请你记着这段故事!老天爷啊,请你以后张开眼!

 

 

 

五. 请记着他们

 

在那个年代, 吃不饱穿不暖, 生死祸福, 旦夕无常, 为了活命, 他们顶着生活的苦难, 一些人难免干着一些谎诞的呆事, 这些人请你们理解; 在这时的中国大地上, 还是有一些人, 贫贱不能移, 威武不能屈, 请你们记着这些挺起腰板的人。

 

一些人讲他们是喜欢这样的政治生活, 一些人他们是顺民惯着这样的政府. 上面的四个故事,说的就不是这样了。

 

911, 美国人会怪乘客太顺从了阻止不了事件发生吗? 还是骂拿着枪的人呢? 美国人是记念911受难者啊。

 

我们应该记念着这些受苦难的同胞! 那个年代是该骂, 但要骂的是制造灾难的人和制度。

 

 

六。参考:

 

1。德国人的脊梁硬还是软?

——南方都市报 2012-08-26作者:段宇宏    书评 --《弯曲的脊梁:纳粹德国与民主德国时期的宣传活动》 (美)兰德尔·彼特沃克着 张洪译

"在宣传、组织和暴力的天罗地网下,绝大多数人的脊梁肯定要弯曲,还需学会“变脸”,彼特沃克引用了一个苏联公民的自白:我有6张面孔,一张对妻子,一张对孩子,一张对密友,一张对熟人,一张对同事,一张在公开场合表演。"

http://gcontent.oeeee.com/3/2d/32d27eeb6be6b441/Blog/4b8/e2c5a3.html

 

2。共和国简史  风 火 年  红 太 阳 时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b21dae0100smca.html

 

3。王容芬看文革 当年的退团信, 与45年后的“8·18”回忆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b21dae0100ti5p.html

 

4。顾准之死 (视频) 反思反右、大饥荒、文革等!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qSMKenD_txU/

 

5。将污水泼在美女身上 将污水泼在人民头上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b21dae0100powh.html

6。《红太阳时代》系列 

   http://blog.sina.com.cn/s/articlelist_1588731310_2_1.html

 

 

 

 

 


网载 2013-03-27 11: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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