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存:能为这个时代精神背书的人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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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2014年9月5日,着名作家余世存携新书《人间世》与一众老友做客腾讯思享会,用关键词的方式探寻当下的时代精神。余世存认为,时代精神应是致力于拓展社会中层空间,也只有社会中层才能承载起理想的时代精神。虽然当下对于时代精神的书写着越来越少,但我们应不忘关照自己,以理想精神来求得自我救赎。以下为余世存发言实录:

 


时代精神应是致力于拓展社会中层空间


我曾很自负地说过一句话,“我代表了这个时代的最高精神”。这句话说出来后,我一直在想能不能对得起这句话。我们这个时代的最高精神究竟是什么?最近一次我在深圳跟朋友聊天,想到了这个问题。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状况是一种社会的公共空间,或者是一个中产阶级社会的中层空间。社会结构中层的成长和自觉,应该算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时代的最高精神。但是大家都清楚,这个最高精神在最近的十年被打压得很惨。最近两年以来,这个最高精神基本上溃散,大家都去过日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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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90年代初,很多知识分子下海时都有一个目标,先挣钱成为中产阶级,然后再致力于拓展社会的公共空间。就是说用一个社会学结构来划分,我们想让社会上层、中层、下层三层结构中,上下两层尽可能小一点,中层扩大一点,成为一个橄榄式的社会结构。只有这样的结构,才能有真正的自由和民主,自由精神才能在社会上扎下根来。如果上层和下层太大,而中层特别脆弱、特别薄,是纺锤式的结构。在这样的结构里,自由和民主是没有土壤的,任专制滋生,这是社会学意义上的常识。所以我说,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是大家一起致力于拓展中层的空间。但很可惜,这两年中层空间越来越小了,大家还是变成了要么你挤上去,要么掉下来。在这么一个社会结构里生存,不仅仅会感觉到物质生存的压抑,而且还有一种精神的压抑,这是我对时代最高精神的理解。


时代精神的书写者非常少


我发现,能够为这个时代精神背书的媒体和写作者非常少。比如要在家里的客厅放书、杂志和报刊,我们不可能放一张《人民日报》,大家肯定觉得如果在家里放一张《人民日报》是很怪异的,这说明《人民日报》和一个家庭、中产阶级生活之间的距离。当然也不可能放一本《北京大学学报》或者放一本《社科院社会科学学报》,这说明书斋的生活或者书斋里的学问跟社会的中层结构有距离。但我们可以设想,我们的家庭客厅里可以放一本《国家人文历史》、放一本《三联生活周刊》、放一本《南方周末》,放这样老少皆宜的。这是媒体。


图书也很有趣。作为时代精神的观察者、记录者、见证者,应该让社会中层、中产家庭看他们的书。我希望客厅里的读物,更多是文史类的读物或者精神思想的读物,但肯定不是雅斯贝尔斯的东西,肯定不是像黑格尔、康德的东西,这是年轻人或者学生应该读的东西。客厅里的读物是要跟父母、孩子一起读的文化历史等常识性的东西,是由我这样的写作者来承担的。所以我这几年的书,无论是《非常道》、《家世》还是《人间世》,都希望能够让一家人一起读或者轮流读,这样才能夯实家庭联谊的公共空间,更不用说社会的公共空间。


修齐治平与士农工商对应什么


我在这儿跟大家分享一个关于中国文化的观察角度。任何事、任何现象都可以上升到康德说的“先天综合判断”的基础上。“先天综合判断”在中国文化层面,就是时空四象,时间的四象是指春夏秋冬,空间的四象是东南西北。以前都以为儒家讲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个单线的演进过程,后来我发现其实不是一个单线的,而是一个自我闭合的圆满。比如“身”代表个人,个人在中国的先天时空的四象里放在春天,放在东方,所以个人永远需要生发、发展,这是一种状态;然后是“家”的层面,个人无论是单线走,还是按照社会模式走,注定是要走向“家”这个层面的,“家”在四象里代表南方、代表夏天,“家”给我们的理想感觉永远是光明的、温暖的、亲切的;然后是“国”,在秋天和西方,既是收获的,也是收敛状态,也是秋风肃杀的状态,这是“国”给我们的感受;最后是“天下”,在北方和冬天,这是一种感受。也就是说每个人所经历的,其实是一个时空的完整,在这个意义上才是世界性的。“世”指时间,“界”指空间,家人、家国、天下一个都不能缺。如果你的关怀、精神触点缺一个维度,时空就坍塌了一个维度。人生百年中,如果这四个方向缺一块,你的时空就坍塌了一块。


中国人常说一个概念——士农工商。传统中国是一个农耕社会,农耕社会的统治阶级、专制者分化中国的百姓,分化成士农工商,让百姓不能成为一个整体,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丰富的人,这是专制政治对百姓身份的设定。比如,“士”放在北方冬天状态,所以士大夫天然有天下观念、天下情怀;“农”在东方、在春天,是农民阶层、农民身份占有了时间和空间的位置;“工”代表分工,工人也代表工业和等级、产业的分工,所以看中国近代以来轻工业发达地区都是在南方,南方是打工者的天堂;“商”在西方,“商”有产权有利益,也能够义无反顾,这是西方精神的精髓或者灵魂。所以到今天为止,中国人对产权问题搞不清楚,是因为中国跟西方精神很大距离。这是士农工商层面。士农工商之上之中就是官,就是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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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知识分子没有尽到自己的时代责任


现代国民人格应该是中间层面,即对时空四象的统摄。就是说,现代国民都应该是自己的官员或管理者,都应该管理好自己作为士、作为农、作为工、作为商的职业选择或人生的丰富内容。知识分子在当代尤其应该起的作用是,他应该在士农工商的中间层面,即中心,他是学者、农民、工人、商人的观察者、建设者、管理者,这是写作者、当代知识分子应该做的事。但可惜的是,很多知识分子把自己放在学者“士”的层面,安然居于北方、居于冬天。我们知道冬天是一个宅的状态,宅在家里,今天知识人也好、文化人也好,应尽的责任不够,这是一个状态。我们中国人经常批评某个好高骛远的年轻人,说他“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年轻人要从“个人”走向“家”的层面才可以,但很多人“家”的义务、责任没有尽足够,就想到“天下”层面,所以中国有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是从时空理解中国现象。


理想时代精神来自于社会中层


我们要超越传统中国人的时空四象模型,必须要走到中间层面,因为只有中间这个层面才能够对士农工商、对个人家国天下,都有一种同情的关照。这个关照是什么意思?就是前面说的官、管,是统摄,是自己的管理者,也是他人的同情者。我们每个人活在当下,是打工的,还是写字的,抑或小老板,这只是职业,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身份。如果我们错把职业当作身份,那就是时空坍塌了,就是异化,就难以成为社会性的人、世界性的人。也就是说,只有回到中间层面,管理好自己,才能把士农工商全部的人生社会经验体会到,这已经是全球化以来人类的常识。城里很多中产家庭的梦想是在城里有一个房子,郊外有一个小院子,周末去郊外种种花、种种菜、搞搞园艺。这说明一个城里的中产阶级,希望既可以在城里从事工、从事商、从事写作,也可以在郊区从事农业,这是士农工商在他身上得到的完整体现,这是现代人的权利。我们现在所争取的,其实也是这样的权利,这是我们当代人的一个理想精神状态。但很可惜,在目前中国这个时代,我们离这样的理想还很遥远,至少还有很大的距离。


以时代精神关照自身求得救赎


我在观察社会时,觉得能把自己的思想、把看到的东西写下来,让有些人读后能会心一笑,就已经很不错了。在公民社会被打压的状态下,中产阶级的精神成长是比较可怜的,但我们仍然需要精神来关照自己,需要这种精神的参照物,只有这样,我们的人生才不至于那么悲观、绝望,才不至于那么失败。只有在精神的关照之下,我们才能够自己救赎自己,用毛喻原的话讲,人都有精气神,脸上都能打出光来,要有这种精气神才行。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都把精神放在非常高的层面,没有精神的指引,人的生活会非常糟糕,说得负面一点就是俗不可耐或者俗气,这是浅层面的。深层面的是灵魂堕落或者世俗生活堕落不堪。中国道家非常讲究人的精气神。我曾经对学功夫的人说,你要是学功夫的话,首先要背两个心经,一个是佛家的心经,一个是道家的心经。佛家的心经很多人都清楚,但道家的心经大家不一定很清楚,道家心经的第一句话很值得思考,上药三品,神与气精。精气神是最好的三个药,如果没有精神这两个药,剩下气的话,就是俗气了。所以任何事都需要有精神来指引我们、照亮我们,这样我们的生活才能够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周围的人,对得起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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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载 2015-10-09 20:2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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