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锡山以“公道主义”对付“共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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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5月19日的美国《时代》杂志封面人物——阎锡山(网络图片) 1930年5月19日的美国《时代》杂志封面人物,轮到阎锡山——他是一个多月前爆发的中原大战的主要发动者。


这次内战历时5个月,冯玉祥的西北军、阎锡山的晋军、蒋介石的国民党政府军等几方共投入兵力110多万,主战场在山东、安徽、河南、湖北,波及20多个省,死伤官兵30余万,是中国近代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内战。


《时代》这样介绍“山西王”:“他是一位真正的‘和平军阀’,这是他多年来的第一次战争,因此,上周公众的兴趣和同情,都集中在这位伟大的、长满胸毛、操着浑厚嗓音的阎元帅身上。”


不肯轻易亮底牌的阎锡山为什么北伐时期拥蒋而后来发起反蒋?很简单,蒋介石的北伐在1928年成功,成为取代北洋军阀的新贵,与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分地盘的目标不同,蒋介石更具统治全国的决心。


1928年底的西山会议,众军阀聚首,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并排而坐,留下现代史上一张重要的合影。会议最后,蒋介石突然提出“编遣”,即裁军,会场空气立刻紧张起来。蒋介石说:战事基本结束,今后进入建设时期,中国的经济无力负担如此庞大的军费,必须精兵简政。各集团军中质量较好的,应当编成若干师,作为中国的国防力量;老弱残兵则当遣散。


周玳陪着阎锡山参加了南京煦园的编遣会,会议初步商定:总盘是42-44个师,蒋介石占16-18个;阎锡山分得第3集团军8个师,冯玉祥是最大的输家。


回到太原的1929年2月16日,正是阴历除夕。这个年,阎锡山过得比较纠结。


1929年2月,蒋桂战争爆发,白崇禧败,南方基本平定。围观中,阎锡山充当了偏向蒋方的“和事佬”。


这一年年初到年中,从山西到南京任文职的官员渐多,人们盛传蒋、阎关系日益密切。此时阎锡山承受着蒋介石要他对冯用兵的压力。 思前想后,他走了着“与冯共进退”的稳棋,拒绝向西北用兵,表示要跟冯玉祥一同出洋。他摆出准备出国的架式,专程到北平检查身体并购置服装等。


6月21日,冯玉祥应邀赴山西,同时押上了自己的妻女。他受到礼遇极周的款待,但阎锡山就是不跟他共商反蒋大计,笑呵呵道:“不着急,咱慢慢来。”其实他是在挟西北军以自重,向蒋介石施压。“生意”做得顺畅,他坐上了仅次于蒋的第二把交椅:陆海空三军副总司令。冯玉祥意识到自己相当于被阎软禁了,大骂阎背信弃义,愤怒地绝食了一阵子。西北军其余将领痛恨阎锡山已久,决定联蒋倒阎。阎锡山迫于利害,不得不调过头来向冯玉祥“诚恳请罪”。


次年3月,阎锡山对冯玉祥说:“大哥来到山西,我没有马上发动反蒋,使大哥受了些委屈,这是我第一件对不起大哥的地方;后来宋哲元出兵讨蒋,我没有迅速出兵响应,使西北军受到损失,这是我第二件对不起大哥的地方。现在我们商定联合倒蒋,大哥马上就要回到潼关,发动军队。如果大哥对我仍不谅解,我就在大哥面前自裁,以明心迹。大哥回去以后,倘若带兵来打我,我决不还击一弹。从今以后,晋军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大哥的军队也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此心耿耿,唯天可表。”当即交给冯现款50万元、花筒手提机枪200挺、面粉2000袋。


中原大战前,阎蒋二人展开了一场持续两个月的电报大战。阎锡山将国民党内部的分裂、国家财政的困难、各派争战不停的责任归之于蒋,态度强硬地要求他下台;蒋介石则要求阎践行通电辞职、陪冯玉祥出洋的先诺。


阎锡山请出国民党左派汪精卫,在北平召开“国民党中央党部扩大会议”,选出了阎、冯、汪、李(宗仁)、张(学良)、唐(绍仪)、谢(持)7位国府委员,撇开南京成立政府,起草约法;按照汪主党、阎主政、冯主军的分工,推阎为中央政府主席。


1929年9月9日上午9时9分,阎锡山在北平就职。如果他做成了,这一连串的9(帝王之数)会送他登上民国头把交椅。扩大会议兴师动众,但新政府的组织工作很快转入拖拉粘滞,“毫无开国气象”。


1930年10月底,败局已定,冯玉祥通电下野;11月,阎锡山宣布辞职,部队听候蒋介石编遣。阎锡山避居大连,一面摇控山西,一面研究“理论”。他在日记里写道:“一个人从高山上掉到万丈深沟里,身体摔得粉碎,此时还有什么?还想什么?”


以治国之策治理山西


10多年来,阎锡山在山西建立起了一个自己的小朝廷。1930年的《时代》记述:“作为山西省的‘模范督军’,阎实际上耸立在一个独立王国之中——处于各军阀的包围之中。尽管目前晋西南地区还存在粮食短缺,但阎为1100万人带来了繁荣,在中国,他们最富裕,因而使他显得出类拔萃。阎的嗜好不是女人、酒、鸦片,甚至也不是金钱,而是优质的道路、纺织、防御部队、维持秩序的警察,发展优良的牛、马、耕具、家禽、肥料——所有能为他的乡亲直接带来好处的事物。”


阎锡山不好女色。他之所以娶了一房姨太太徐兰森(5个子女皆其所出),实在是因为原配徐竹青不能生育。阎锡山是独子,迫于压力才续娶。


据《山西史纲》记载,从1917年9月3日北洋政府委任阎锡山为山西督军兼省长起,他就使山西在政治、经济上自成一体,对外以“保境安民”为由筑起军事堡垒,不许外省军队入晋;对内推行“自存自固”。面对北洋各派系争雄的局面,他表示服从中央政府命令的同时采取“中立”态度,“一不入党派,二不问外省事,三不为个人权利用兵”。他专注于保卫地方治安,提出“三事”(种棉、造林、牧畜)“六政”(禁烟、天足、剪发、水利、种树、蚕桑),同时兴修公路、铁路,建工厂,埋头经济建没,扩充本省实力。在民国成立后的头20年里,确实为山西带来了稳定与繁荣。


阎锡山造的铁路自成一体,全是窄轨。正太铁路局局长朱霁青曾对人说:“不知阎老西到底安的什么心。他坚决不肯让同蒲和正太两条路与全国铁路成为同样的轨道,以便衔接,我屡次向他建议,他就是不理。”无论如何,1919年胡适陪同杜威到太原,1934年潘光旦走在正太路上,都曾留下赞美之辞。


山西教育当时也在全国领先。阎锡山很早推行国民义务教育,在《人民须知·民智篇》中他说:国民学校的功课,就是修身、国文、算术、体操、图画、手工等事,有四年功夫就毕业,学下算盘、写信、记账的本事。稍有钱的,再上高等小学校;实在穷的,也可自谋生活。这就是求知识的第一样要事。


到1916年,山西每万人中有小学生290名,居各省之首。从1924年起,山西适龄儿童入学率每年都在80%以上。他在家乡河边村创办的川至中学也设附小,共7排140间瓦房,礼堂、会议室、生化研究室、标本陈列室、运动场等一应俱全。头4年不收学费,每年还给学生发一身校服、一双皮鞋(后改为帆布鞋)。这都是阎锡山自己掏的钱。


其他也得到相应发展,到了1937年,山西有55所中学、17所师范、6所大学。黄炎培在《读中华民国最近教育统计》中说:民国初年山西学校、学生数量的增长“速而最稳”。


阎锡山对农村的民治试验特别有热情,从1917年起,他在山西搞起了“编村”、“村治”。在他看来,实行民主和人们的文化程度没有必然联系,因为一般的是非曲直在人心中是几近本能的东西。


《督军兼省长阎告语各县街村长副闾邻长及人民举办村民会议文》中说:有人说同治主义不能实行,是人民程度不够的缘故,我问他甚么叫程度?他答有真知识是程度。我又问明白是非曲直是真知识抑或是知道条文法理是真知识?其人不答。……程度愈高距人情愈远者何贵乎?


阎锡山在家乡搞过《村政十年建设计划案》,它的村级自治组织设计非常符合中国北方农村的实际,其权力制衡也落实到村监察委员会——学者谢泳感慨:中国农民的宪政水平80多年前已经很高了,自治规则也订得相当有水准,可见不是文化水平问题,而是有没有诚心搞的问题。


还有一些事颇能说明阎锡山的“善治”。1918年的《山西省疫事报告》中说:当年1月5日,阎锡山接到晋北肺病疫情严重的报告,立刻通电各县,遮阻交通,严格检查,并要求官民清洁隔离、埋尸封室——用今天的话讲,就是公开事实、尽量透明;当时内务部派了个叫杨怀德的美国医学博士赴山西,阎立刻授以医务全权;同时,他相信并借助一切社会力量,如聘请当时在山西的各国医生、牧师和教士,参与救治。他以开放的胸怀和当机立断的决策,两天之后就控制了疫情的发展。


阎锡山“独立王国”的形成与1920年前后各省自治、联省自治的风潮有关。他在山西的统治与“联省自治”有明显不同,但目标同为“保一方平安,促一地繁荣”。他与众不同的政策使山西成为1920、1930年代中国相对平安、繁荣、稳定、日子好过的地方。


其实,阎锡山是在用一套治国之策治理山西。他有政治组织(民族革命同志会);有一支20-30万人的晋绥军;有培养人才的各类学校和训练机关;有严密的安全机构(政卫组和太原特种警宪指挥处);有较强的经济实体和各类“公营”事业——1920年代末他名下有各种产业:银号、钱庄、汽车公司、五金行、粮店……


他同时创建了包括采煤、采矿、炼焦、冶金、电力、机械、化工、建材、毛纺、皮革、面粉、火柴、造纸、印刷等厂矿的西北实业公司;整顿了山西省银行,新设了铁路、垦业、盐业等银号及其实物准备库,发行钞票;总资产达到2亿银元。


1930年代中,上海英文报纸《字林西报》刊登过一幅阎锡山的漫画:他身着长衫马褂,头戴瓜皮小帽,一边拨拉算盘一边念叨:今天又进多少钱。其公众形象的一面就是:精明、会算计。


这位当家人的心细手紧应该是钱庄基因。工程师欧阳曾说::“阎锡山对成本核算,极为精细准确,如修筑桥梁、道路等工程,他的估计与专家的估计,没有多大的出入,谁也休想在这里边找好处。”


不过,阎锡山终究是钱庄出身,长于“打虎”(山西人对投机行为的俗称)。据说从太原退到大连之前,阎从山西省府提走两个600万元,其中一笔是现款,一到大连就以低价买进日币老头票。10个月后老头票大涨,翻了一倍多,他立刻换成中国钞票。阎在大连郊外海滨的黑石礁寓所住了10个月,总共花了300多万元,这一进一出,成全了他的免费“度假”。


另一笔600万,散给了追随他多年的人:文官厅长以上、武官上校以上,分别给1-5万元不等。他嘱托这些人:“咱是有办法的,不要以为就此完结了。”他的处世哲学中有一条:“平时留下余地,临时处置裕如。”


“公道主义”


阎锡山退守大连,很扎实地想了一想,想清楚10年之内,在政治上无法跟蒋介石争雄。从大连回山西后,他提出“十年建设”的口号,想在经济上维持割据。他还向下属广泛征求意见,反省过去。他悟到:兵力再强,无政治理论基础也是不能成功的,孙中山传给蒋介石一个“三民主义”,自己有什么呢?


他对时下流行的主义都存疑,认为各有其短:军国主义扩张侵略,封建主义专制统治,共产主义“强做圣人”,都不可取,惟他在1920年代提出的“公道主义”才是最好的。他试图让人们相信,公道才是调节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关系的标准,才是救世良药,他要让山西人信它仰它,而不去信共产主义——他要“以主义对主义”。


山西省银行原是他控制的,但因滥发纸币造成市场混乱。于是又设晋绥地方铁路银号、绥西垦业银行、盐业银号3家,说这3家银行分别有同蒲铁路、绥西屯垦、山西盐产做担保,不会骗人。这些银行号所发货币,就是他当年恢复和发展经济的资本。


以往银行发行纸币均以现金为准备。这4家银行号别开生面,采用实物准备:设立“山西省省铁垦盐四银行号实物十足准备库”,拿以上4家银行号发的货币收买物资,收多少物发多少券,物和券永远一一对应。这相当于凭空发行纸币用以聚拢物资,实在是个创造性的法子。用阎锡山的话说叫“口吹大洋”。


实物准备库利用当时市面呆滞、周转不灵,到各县大量收购粮食、棉花、烟叶、皮毛等大宗农副产品,仅一年多,库里的物资及不动产价值就超过1000万元。正是这个库使得阎能继续大量发行纸币——1932年以前,山西省银行发行的纸币是120万元,而到1936年,4家银行号发行纸币增加到3300万元;1937年日军入侵山西时,已达4500万元,其对山西民众的剥削显而易见。时人戏称:同蒲铁路叫“纸糊的铁路”,垦业银号叫“坑人的银号”,实物准备库则叫“赤脚穿套裤”(套在裤子外面的套裤,只有两腿,没有裤裆)。


抗战爆发前的5年里,山西的经济得到长足发展。5年里累积的资本比1932年前15年的总量还多;粮食和农副产品也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


1935年前后,与山西一河之隔的陕西红军不断发展壮大,令阎锡山不安。此时他大力主张的“公道主义”实际上已经直接针对共产主义了。


1936年他发表了一篇《防共应先知共》的文章,印成小册子,另印行一本《共产主义的错误》小册子。在编写会议上,他说:“我是现代政治上的一个负责人,跟100多年以前的一个学者没有什么争辩的必要。只是为了人类命运,不得不说一说。”


“知人善任”、“赏罚严明”、“先求诸己而后求诸人”


儒家传统文化影响了阎锡山一生。成为政要后,他的大量讲话中随处可见四书五经的句子。他反复强调,“井田的经济制度,传贤的政治制度,是中国文化的精髓。”儒家的修身、自省在他的生活轨迹中历历可寻。


在他的幕府里,年长他17岁的赵戴文(字次陇)是民国时山西惟一可以与他相提并论的人物,曾官至山西省政府主席,也曾任职蒋介石国民政府中枢——国府委员、内政部长、监察院长。然而不论他身在何处、官居几品,始终是阎锡山的首席辅弼。赵对人说:“我与伯川君臣名分已定。”阎则说:“次陇与吾相交三十年,公私事件饱经波涛,虽有危及身家之虑,亦未尝忧形于色。”


为父守制期间,阎锡山曾给赵戴文写信,提及为什么要在父亲的墓旁待上百多天:


宅中一切房舍用物几尽为先严生时所住用,触目伤心,离宅居住稍可减少感痛。二十余年从政非特无暇读书,亦且无暇思过,每觉名牵物诱,应事接物常处于被动地位。向思欲成自由、自主、自动的生活,非痛加克伐割断牵诱不可。然快刀利器惟智仁勇,山生来不足,只有求补之之一道。同声相应,同性相辅,补之之法只有借他人之智仁勇,以补自己之不足。山欲于此守制期间,处于凄凉惨淡之境,痛思己过,加以克伐。


阎锡山的幕府中人基本上符合《阎伯川先生感想录》中的用人之道,他的“知人善任”、“赏罚严明”、“先求诸己而后求诸人”,最大限度地吸引了各种人才。



网载 2015-05-18 21: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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