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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辩证矛盾作为事物的一种内在的本质的关系，隐藏在现象的背后，但又必然通过一定的现象表现出来。矛盾存在形态作为矛盾在其形成、展开和解决的过程中由其两极的时空分布而呈现出来的感性形态，就是矛盾在现象层次上的表现。矛盾由其两极的时空分布而呈现出来的感性形态是多样的，复杂的。我们可以先从时间和空间两个角度分别加以考察，然后再从四维时空的角度作一综合的考察。
　　一
　　从时间角度看，矛盾两极的分布有共时和历时两种情况。所谓共时，即两极在共同的时间内作为现实存在的双方互相对立并统一，辩证矛盾在同一个时间内即显现出现实存在的完整形态，如吸引与排斥，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所谓历时，则指两极在其现实性上不是共时并存，而是先后相继，彼此更替，当此极现实存在时，彼极只是潜在的，只有在一定的条件下经由转化的环节，现实存在的此极转为潜在的，原先潜在的彼极才成为现实的，两极的现实态通过转化的环节互相联结，历时并存，辩证矛盾在时间的流动中方显现出其现实存在的完整形态。如天之寒暑，体之屈伸，人之祸福，国之治乱等皆是。也就是说，辩证矛盾的两极在时间分布上既可以是共时的，也可以是历时的。两极的共时分布表现着事物存在和发展中横向共时并存的两极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历时分布则表现着纵向系列历时而存的两极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两者可以分别称之为矛盾的共时态和历时态。
　　矛盾的共时态与历时态的区分是明显的，但两者又并非可以截然划分，而是有着紧密的联系，这体现在共时态与历时态矛盾的相互交织、相互作用、相互交融，以及在一定条件下的相互转化。
　　相互交织，表现为共时态矛盾的两极、矛盾的属性、矛盾的统一体也各有其演变的纵向系列，在这些纵向系列中也包含有先后相继的阶段、状态、质态之间的历时性的对立统一关系；而历时态矛盾每一极的现实态也不会孤立存在，总要与其他纵向系列中的某些环节发生横向的共时性的对立统一关系。辩证矛盾的这两种存在形态就是这样错综交织在一起。
　　共时态与历时态矛盾不仅相互交织，而且彼此有着实际的相互作用。历时态矛盾两极潜现的转化，一方面要以现实态一极自身所包含的潜在一极的潜滋暗长为内在根据，另一方面也要以现实态一极与其他纵向系列中的环节的横向的共时性的矛盾关系为必要的条件，正是这种横向的共时性的矛盾关系促进着历时态矛盾的实现和展开。而历时态矛盾的实现和展开，也同时推动着共时态矛盾的发展和演变，因为历时态矛盾两极的潜现转化，同时就意味着横向的共时性矛盾两极内容及相互作用方式的相应变化，这就不能不对共时态矛盾的发展和演变产生重要的影响。
　　相互交融，则指有些矛盾的存在形态可以兼有历时性与共时性的特征。历时态与共时态是辩证矛盾存在的典型形态，许多具体的现实矛盾的存在形态是非典型的，远比典型形态复杂。如物质与精神的矛盾，从本原意义上讲，两者有一种历时性的关系；但精神产生后，物质并不失去其现实态，两者以现实态共时并存，又成了一种共时性的关系。这说明，矛盾共时态与历时态的区分是相对的，两者之间并不存在不可跨越的鸿沟，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交融。
　　矛盾的共时态与历时态还可以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马克思在分析商品流通过程时指出，在物物交换即W—W的过程中，买和卖是同时实现的；而一旦以货币为中介，即W—G—W，买和卖就分裂为两个孤立的过程，但两者在运动中也会表现出统一。显然，买和卖在前一种情况下是共时并存的，而在后一种情况下则是历时并存的。商品的交换是否以货币为中介，就成为买和卖这对矛盾的共时态和历时态相互转化的条件。当条件具备的时候，矛盾的共时态可以转化为历时态，历时态也可以转化为共时态。马克思在谈到斯图亚特关于分工如何提高劳动生产率的论述时，也曾指出，分工使商品总生产过程中原先历时而存的各种操作有可能转化为共时并存的各种操作，从而节省了原先由一种操作转到另一种操作时所损失掉的时间，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从矛盾存在的形态的观点看，这正是矛盾的历时态向共时态的转化，分工就是这种转化的条件。
　　这样，仅从时间角度考察，矛盾两极的分布就已经呈现多样和复杂的状况。
　　二
　　从空间角度看，矛盾的两极分布又有同体和异体之别。这里讲的体，不是矛盾统一体的关系之体，而是两极的载体，即从空间角度而言的三维之体，具体的物体。所谓同体，是指两极的载体是同一个物体，即两极的载体在空间上并无相互分离的彼此独立的形态，而直接合一。中国古代哲人史墨讲过“体有左右”；古希腊哲人赫拉克利特在讲“对立物存在于同一东西中”时举过“蜂蜜是甜的也是苦的”的例子；恩格斯讲过“在同一个物体中显现出来的”磁的两极性；毛泽东讲过帝国主义是真老虎又是纸老虎，这些矛盾的两极在其空间分布上都是同体的。所谓异体，则指两极的载体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物体，即两极的载体在空间上相互分离，各具独立的空间形态。天体运动中天体之间的吸引与排斥；生物繁衍发展中的生存竞争、优胜劣汰；社会运动中的阶级斗争、民族矛盾等，其两极的空间分布都是异体的。这里有一个问题，两极的载体还能是两个以上的物体吗？可能的。例如原子核与电子的矛盾，由于原子核与电子都具独立的空间形态，其两极的空间分布也应视为异体的，只不过依原子的不同，两极的载体或是一体对一体，或是一体对多体。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意、日法西斯与反法西斯统一战线这两极之间，则是多体对多体。所以，对异体的理解，不能仅限于两体，而应该包括两个以上物体的情况。
　　两极载体是同一个物体的矛盾，我们称之为同体态矛盾；两极载体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物体的矛盾，则称之为异体态矛盾。矛盾的同体态与异体态也是既相互区别，又相互交织、相互作用、相互交融，并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如“帝国主义是真老虎又是纸老虎”。真老虎与纸老虎是比喻帝国主义的两重属性，两者是同体的。但作为这两重属性载体的帝国主义，又会同殖民地半殖民地之间发生矛盾关系，这种矛盾关系显然是异体的。由于世界普遍联系的性质，矛盾的同体态与异体态的纵横交织是不可避免的。
　　矛盾的同体态与异体态不仅仅是相互交织，而且也发生实际的相互作用。帝国主义在压迫剥削殖民地半殖民地的人民的时候，其本身既是真老虎又是纸老虎的两重属性当然会起作用；而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也要利用帝国主义的这两重属性，在战略上藐视它，在战术上重视它，以争取自身的独立和解放。
　　矛盾的同体态与异体态的交融，表现为有些矛盾兼具同体态和异体态的特征。中西文化碰撞，本是异体；经过相互吸收借鉴，各自都将原先属于对方的一些因素吸摄为自身的有机组成部分，是为同体。世界上的事情是复杂的。矛盾的同体态与异体态只是矛盾两极空间分布上的典型形态，具体矛盾的存在形态远比典型形态复杂。
　　矛盾的同体态与异体态也可以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在自然经济条件下，人们的生产主要是为了直接满足自身的需要，而不是为了交换。而在商品经济条件下，人们的生产首先是为了交换，产品成了商品，通过交换，人们再分别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产品。这样，生产者和消费者的关系是不再结合在同一个人身上，而是发生了分离。所以恩格斯说在商品中“结合着两个人或两个公社之间的关系”。生产者和消费者本来是同体的，商品的出现使两者转化为异体的了。此外，异体态矛盾在一定条件下也可以转化为同体态。例如，私有制产生之后，在劳动率低下的情况下，体脑劳动发生分离，少数人专门从事脑力劳动以多数人从事体力劳动为前提。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这种体脑劳动的分离终将消失，社会的每个个人都将得到自由全面的发展。体脑劳动这对矛盾的异体态将向同体态转化。
　　以上从空间角度的考察，也说明了矛盾两极分布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这里有必要再次强调一个问题，即当我们从普遍意义上界说矛盾的时候，总要指出辩证矛盾作为一个统一体，矛盾的两极不可分离；而当我们考察矛盾两极的时空分布时，又反复指出了两极在时间上和空间上分离的情况，这是否自相矛盾呢？当然不是，当我们从普遍意义上界说矛盾时所讲的矛盾统一体，并不是现象层次上空间的三维之体，而是隐藏在现象背后的两极之间对立统一关系的整体。矛盾统一体中两极的不可分离，是指两极之间有着内在的同一性，双方互相依存、互为存在的前提；而这种内在的同一性并不排斥两极外在的现象层次上的多种时空分布形式，不排斥两极的历时存在、异体并存这些在时间和空间上分离的情况。黑格尔讲过，在表象的领域中，在空间和时间中，“矛盾的东西各不相连地保持着并列和先后相续的状态，这样互不接触地出现在意识面前”（《黑格尔论矛盾》，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132页）。也就是说，在现象层次上，在外在的时空分布形式上，辩证矛盾的两极可以并列，可以先后相继，可以各不相连，可以互不接触。而两极在现象层次上的这种分离即各自取得相对独立的时空形式，也并不排斥其内在的统一关系；相反，这正是矛盾的一种重要的存在形式。理性的任务，正在于透过现象，透过两极时空分布的不同形式，来把握其内在的共性的对立统一关系。
　　三
　　由于时空的统一性，我们对矛盾两极的时空分布仅从时间和空间两个角度分别加以考察还是不够的，还应从四维时空的角度作综合的考察。
　　综合来看，具体矛盾的两极时空分布大致有同体共时、同体历时、异体共时、异体历时等几种典型形态。
　　同体共时，是指两极的载体是同一个物体，而且两极作为现实存在的双方共时并存。如光的波粒二象性，主体在实践中的能动性和受动性，等等，都属于这种情况。
　　同体历时，是指两极的载体是同一个物体，但两极的现实态先后相继，通过转化的环节互相联结，历时并存。如物体运动中前后阶段、状态、质态的变化，主体在实践中由幼稚到成熟的变化，国家由穷到富、由弱到强的变化等，都是同体历时的矛盾关系。
　　异体共时，是指两极的载体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物体，两极作为现实存在的双方共时并存。如物理中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化学中的置换反应等，这些矛盾的两极都是异体共时的。
　　异体历时，是指两极的载体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物体，两极的现实态先后相继、历时并存。如分工使原先工人在生产一种产品时须依次完成的各种操作，分离成产品总生产过程中的各道工序。这样，商品总生产过程中的各道工序不仅可以在空间上分离，分属于不同的载体，而且可以在时间上分离，依次历时实现，于是相互衔接的相对应的工序就成为异体历时的两极。
　　当我们从四维时空的角度作综合考察的时候，也应该注意到同体共时、同体历时和异体共时、异体历时等几种典型形态同样是不仅相互区别，而且相互交织、相互作用、相互交融，并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对每一个具体矛盾的存在形态都需要作具体的分析。如上面讲过的原先工人在生产一种产品时须依次完成的各种操作之间本是同体历时关系，当分工使各种操作分离成商品总生产过程中的各道工序以后，如果各工序在空间上分离而在时间上同时进行，它们是异体共时关系，如果不仅在空间上分离而且在时间上依次进行，它们就是异体历时关系。各种形态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过渡，而且在实际的生产过程中交织、交融在一起，相互作用，相互影响。
　　总之，矛盾两极的时空分布形式既是多种多样的，又是流动变化的。对矛盾存在的形态的这种多样性和复杂性，我们应该有充分足够的认识，不能把它们简单化。因为矛盾两极时空分布的不同情况，往往透露着具体矛盾在其两极构成上，在其两极相互作用中对立性与同一性的具体表现上，及其运动形式上的特殊性的重要信息。研究矛盾存在形态的多样性、复杂性，有利于我们把握具体矛盾的个性，也有利于我们丰富和深化对普遍矛盾的理解。这无论对于我们在实践中正确处理纷繁复杂的矛盾，还是对于矛盾理论的丰富和发展，都有积极的意义。
　　本文作者　天津社科院哲学所副研究员
　　责任编辑　王之刚
　　
　　
　　
理论与现代化津29-31B1哲学原理张景荣19951995 作者：理论与现代化津29-31B1哲学原理张景荣19951995

网载 2013-09-10 21:5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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