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管理要在“理”字上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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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理、管理,一个叫“管”,一个叫“理”。管是硬的一手,就是靠规章制度、铁面无私制约人。理是软的一手,就是讲道理和理顺关系。规章制度执行不了,实际上往往是道理没有讲清楚,关系没有理顺。同样的一件事情,张三来处理可能就行不通,李四一去,很快就解决了。同一个张三,在一中处理事情顺顺当当,到了二中可能就到处磕磕碰碰。为什么?背后都是个人际关系顺不顺的问题。人家听不听你讲的道理,其实基础仍然是关系理顺与否。所以当好校长,我以为管理学校的功夫,要花在“理”字上。
  道理我不想讲多少,主要讲一讲我当校长时的几件事。
  我当校长碰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该依靠什么人。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搞过行政工作,一直是教书、当班主任。许多好心人于是主动来教我。大体的建议就是,当领导的必须有自己的一帮人,叫做“嫡系部队”。这样说话才有人听,指挥才有人干。当然,具体的建议不一样。有人建议应当依靠“北师大毕业的”(因为我本人是北师大毕业的),有人建议应当依靠过去“文革”中自己这一派的人(因为此时“文革”结束的时间不久,“文革”中的派别林立的影响远未消除)。还有人建议,应当依靠南方支边的一批中年教师。这些意见和建议我当时认真地听了,但一个都没有采纳。我的出发点也很简单:我是当校长来了,又不是搞什么政治斗争。校长的任务,归根到底,是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提高教育质量。我干嘛非得说话有人听,指挥有人干?讲得对,指挥科学,总会有人听的。我讲错了,瞎指挥,也非得让人家跟着干?再说,我闹上一帮“嫡系”,就肯定会出现一帮对立派,至少和大多数人对立。称心的,恐怕是那些溜须拍马者。而且真正办好一个学校,必需依靠所有的教职工。所以我只能把每一位教职工,都当成是自己的“嫡系”,因为我是校长嘛。我原来“一派”的一位教师,因为打学生被前任校长停职。我当了校长,他以为顺理成章,他该复职了。求了我几次,被我拒绝了,一气之下,他联系了一个学校,调走了。一个时期里,我曾参与过的那一派对我很有意见。我在“文革”中长期挨整,过去整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计较。有一位整我整得很狠、甚至反对给我平反的老师住在我家隔壁。有一天夫妻打架动刀子,我听见了主动过去劝架做工作。有许多整过我的人后来调走了,学校搞校庆,我专门派人把他们请回来。我在任期间,提拔的干部,包括副校长,和我个人过去和现在,都没有私交。这么做了,群众中原来有形无形的团团伙伙都慢慢消失了。过去反对过我的人,都改变了态度,和我相处得很好。这个关系之所以能理顺,我看主要是两条。一条是校长要把所有的教职工都看成自己的人,不要人家一提点不同或反对意见,就把人家划出去。另一条是公正。群众中有形无形的派别很难免,对群众认为是校长“嫡系”的更应当严一点,对反对过自己的人,反而应当宽一点。但无论严与宽,一定要公正。
  我当校长遇到的第二个问题是怎么决策。那个时候正开始提倡中小学实行校长负责制。怎么负责法?开始我不大懂,以为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不论大事小事,只要找到我,我就拍板,结果并没有把事情办好。比如,招生和学生转学问题。“文革”以前,本来是教导处的工作,后来“后门”之风愈演愈烈,难以控制。尤其是重点中学,社会上众望所归,领导的条子,卡脖子户的胁迫。没有法子,后来按惯例都由校长亲自控制。我开始也照此办理。不久我就发现,这么一来,矛盾都集中到我这里,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上上下下还都不满意。因为个人决策缺少透明度。进一个学生,别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以为这里面有什么关系,或者是那个领导的批条,有时还怀疑你拿了什么好处。这时才悟出这个办法不行。于是和大家商量规定几条。第一,凡正常招生转学,由分管副校长和教导处负责处理,按章办理,不需校长决策。第二,非正常转学,包括领导批条、电话、关系户和卡脖子户等,由分管校长审查提出处理意见后,交行政会议讨论。会议采取一票否决制(即参加会议者每人都有否决权)。全体一致通过后,由校长签字,交教导处办理。这个办法实行后,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后门生”顶住了,领导和教职工都满意。有的上级领导一开始对我们很不满意,后来也慢慢谅解了。从这件事我懂得了两条:第一,凡属部门的事,应由分管领导和部门去决策和负责,这样既调动了他们的积极性,也给他们压了担子;第二,决策要民主,凡属全校的重大问题,必须通过一定的民主程序(这不是形式),集思广益后才能决策。关于这后一点,后来逐步完善,形成了一整套民主决策的程序。我们的决策,有三个层次,最高的是教职工代表大会,除校长向代表大会报告工作,选举校长外,凡属与全体教职工切身利益有关的大事,都必须交教代会讨论通过,比如分房、评职称,决定学校的规章制度等。我当校长时分过四次房。分房的办法,分房小组的成员,都是教代会决定的。然后,由分房小组操作,拿出具体方案,多次上下反复征求意见修改。一直到没有人提出意见(或者有的人虽然有意见也拿不到桌面上来),再由教代会拍板,公布施行。这个民主决策,保证了公正性和透明度。所以四次分房,不要说抢房,连一个上告的也没有。分房以后,绝大多数教职工积极性很高。第二个层次是行政会议。参加者是校长、书记、副校长和中层干部。年级组长、教研组长可以列席。解决全局性的工作,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会议采取民主制,一般采取协商一致才决策的办法,有分歧意见可以下次再议。必须当时解决的急迫问题,才采取少数服从多数的办法。第三个层次是几个校级领导之间经常交换意见。日常事务虽各有分工,各负其责,但我们习惯在决策前互相多通气、多打招呼,这样工作更加协调。尤其是作为一把手的校长,我总是在决策前先和书记、副校长们商量,征求意见。决策的民主性,是决策的正确性的重要保证。决策的失误是最大的失误。还有一条,校长不要轻易使用否决权。多年来,我坚持一条:什么会议决定的事,要推翻它,必在相应或更高层次上才能决定,校长要自觉地服从会议的决定。
  理顺关系的第三件事是要非常慎重地对待不同意见和反对意见,并处理好和反对者的关系。我一向认为,任何不同意见中,都有合理的成分。即使是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意见,也有合理的成份。问题是作为一个领导者,是否善于听取和汲取其中合理的成分。首先要认真地听,不要听不进去。其次要分析,尤其要注意意见中的合理的一面,或者提醒自己原来没有注意到的一面,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决策,以避免失误。比如,第一次分楼房时,由于房少,老职工多,决定在校外已住楼房者这次一律不予分房,这个决定已在教代会上一致通过。事后有一位教职工找我提意见,认为这个决定没有考虑到住在校外的教职工的困难:他们离校远,每天上下班花费了很多时间,又享受不到用开水、水暖费优惠等好处,个别人现在住房条件很困难……听了这个意见以后,我意识到在决策时确有考虑不周、照顾不到的地方,不能认为提意见者是为自己考虑。我们经过研究决定,在住在校外的教职工中,普遍作一次调查,看看有些什么困难;普遍征求一次意见,看看还有什么要求。这使我们了解到许多新的情况,而且没有一户提出这次必须搬进学校里住,都表示理解教代会的决定。在多年的领导工作中我有一个体会:世界上极少有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人。一时说不通,可以再做工作。坚持这样做,既可以团结所有的教职工,又可以从反面的意见中汲取有益的成分,避免工作的失误。
  第四件事是怎么建立校长的威信?这是领导和群众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不是可有可无的,也不是个人问题。管理工作,行政工作,和当一个教师不一样。决策和指挥,都必须付之实行,确实需要“说话有人听,指挥有人干”;但靠拉帮结派,靠“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绝对建立不起威信的。我当校长之初,也是没有威信的,后来有了一点威信。回想起来,主要靠这么几条。一是敢于承担责任,不怕丢官。有几件事,可能是当时一般校长不敢办的。一件是领导批条子转学生,除非确系政策性照顾,我们一律顶住。这件事得罪了不少领导(但多数都能谅解),认为不给面子。一件是领导的子女提出要保送上大学(可以不参加高考),我又顶住不办;三是教师按政策应当解决的工资待遇解决不了,我领着教师上访,曾被少数领导认为是大逆不道的事,几乎挨整。总之,无非是一条:罢官不当,再去教书。这些事,群众中流传很广。二是看淡名利,不去计较。我常说自己很难做到“大公无私”。当初“文革”时期天天“斗私批修”,我的“私”字总斗不掉。但名利可以不争。比如1987年第一次评职称,当时历史欠帐多,老教师多,指标分不过来。有一位老教师没有评上,心理上很不平衡。我非常同情她,提出把我的指标让给她。1988年评特级教师,为了让第一线的教师们有更多的机会,我在教职工大会上提出不要评我。我当校长五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上报的先进个人,不准报校长。我一次被授予“五一”劳动奖章,一次被评为自治区级劳模,材料都不是学校上报的。倒不是我觉悟有多高,只是觉得这样做,才能心理上平衡。三是要自律。要求教师甚至学生办的,自己先要办到。一件很小的事,比如,要求学生不抽烟,不喝酒,不留长发。我自己首先做到。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最后一件是处理好特殊问题。规章制度只能解决一般问题,但无论哪个单位,都会有一些特殊问题。这些问题处理不好,可能成为“老大难”,引发许多矛盾。比如有一位教师,在1968年被打成“内人党”,精神有些失常。平反后因此没有再工作,但也没有退休。她常常与在职职工攀比,提出种种要求。比如评职称,按规定,当然无法评。但她有她的理由:“又不是我不想工作,是你们把我打成这样。我过去比谁差?”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学校大大小小的事,都很关心,要参与,要提意见,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哪一级领导都敢见,而且能见着。有些教师和职工,也利用她这个特点,让她出头露面提意见,也就是所谓拿她“当枪使”。所以“文革”以来的几届领导都很头疼,有的还被她告倒过。对于这样一个特殊人物该怎么办?我发现,她提的种种意见中,不完全是错的,至少反映一部分群众不愿或不敢讲的意见和情绪。她也不像有些人讲的那样“胡搅蛮缠”,关心学校工作本身就是一件好事。所以只要涉及群众利益的大的决策,我总是主动听取她的意见,只要有合理的一面,就虚心接受。对于她不正确的一面,则加以解释。又充分发挥她社会联系面广的特点,请她出面帮助解决学校某些困难,调动了她的积极性。对她生活中的困难,也主动关心。“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这样做,几年来,她非但没有给我们出过难题,还积极帮我们做部分职工的工作。像这样的特殊人物、特殊群体是永远存在的。研究他们的心理,了解他们的需要,调动他们的积极性绝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工作。
  
  
  
内蒙古教育3呼和浩特7-9G30中小学管理刘国仁19971997 作者:内蒙古教育3呼和浩特7-9G30中小学管理刘国仁19971997

网载 2013-09-10 20:5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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