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一瞬》我的邻居路先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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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来是资产阶级呀!他有什么资格居高临下地以委婉的口气教训我呢?而且称我为先生!在同一个地方,我称他为先生,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今天他把球儿囫囵个儿的给扔回来了,我感觉他掷回来的球比我掷给他的那个球儿要重得多。(侯门将女)

    可事到如今,我有什么话好说呢?他还是资产阶级分子,但他是和**站在同一立场的资产阶级分子,属于团结对象;我是反党反社会主义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属于打击对象。

    我心里好一阵难受,说了一句话,即使是说了一句错话,一句反动的话,就成了资产阶级右派分子了么?多么难以理解,我没有资本,甚至和资产阶级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能够剥夺什么呢?当然是本来就有限的人身自由了。

    何况我并不认为我说的那是一句错话?角色的转换怎么会这么容易,这么绝对,这么迅速,其反差又是这么大!?我的儿子出生于1959年冬天,那是继大跃进之后的第一个饥饿的年份。

    儿子一剪断脐带就要吃奶,他的母亲因病手术后没有奶水,当时的牛奶早已属于特权控百制的配给品了,有钱也订不到。

    唯一一条路就是找奶妈,奶妈很容易找,上海周围全是饿乡,只要不带口年粮,给饭吃,工钱都可以不要。

    奶妈为了求生,把自己的孩子留在乡下喝野菜汤。(废太子重生记)

    为了保住大人的性命,就不一得不忍痛把自己的孩子留在乡下,孩子能否存活?实在很难设想!我们通过居民委员会找了个扬州奶妈,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很消瘦。

    她放下包袱正赶上吃中饭,第瞬一顿她不好意思,只吃了个半饱就是两大碗。

    这顿饭之后,我和妻马上举行了一个秘密的紧急会议。

    儿子还不会说话,无从表态。

    奶妈的一顿饭足足吃了我们俩个人的定量,打破了我们的如意算盘——原以为每人每顿少吃半碗就够她吃的了,谁知道……我的粮食定量是每月28斤,妻的粮食定量是每月25斤,一共53斤粮。

    我当时在工厂当钳工,我的一份粮要带到工厂里去,家里只剩下妻的25斤定量。

    从奶妈的饭量看,即使25斤全给她,她每天也只能吃一顿饭。

    奶妈不吃饱,就没有奶水,没有奶水,儿子就长不大。

    怎么办?即使有钱,没粮票,连一根油条也买不来,粮票更不能买卖,买卖粮票是违法行为,实在是没法办。

    这时候,我才体会到家无余粮的难处。(重生之我为神兽)

    每顿饭我们的眼睛都注视着奶妈的嘴,那张嘴实在是可怕!开始的时候,奶妈还有些不好意思,三天过去,她就放开肚皮吃饭了!根本不把你们忧愁的目光和日渐消瘦的脸看在眼里。

    到了1960年,粮食更加紧俏了,多亏妻的同事们——当时活跃在银幕上的电影演员们,经常把他们节约下来的粮票凑起来送给妻子。

    有一天路家的继娘给我们刚刚出生的儿子送来一听克宁奶粉,这无异于大旱时节从天上落下一滴甘露,沁人心脾,又无济于事。

    当妻向继娘道谢的时我候,继娘吓得两只手摇个不停,小声在妻的耳边说:的可千万别让楼上知道!这是他们给我的。

    他们以为你们不知道海外有人给他们运东西……怎么可能不知道邻呢?夜里往楼上搬东西总要经过楼下的呀!在这时,居她好像和我们更近些,因为我们和她都住在楼下。

    她说路的也的确是实话,就是继娘不告诉我们,我们凭感先觉也会知道,用上海话来说:我们和路家到底是贴隔生壁邻舍,什么事能瞒得住贴隔壁邻舍呢?我们无需故意刺探,什么都一目了然。

    他们所顾忌的并不是政府,因为这恰恰是由于他们吸引外汇多,而且从来没有暴露出任何不满,才得到的优待。

    他们怕的是左邻右舍的嫉妒心,饭都吃不饱的人如果看见身边有人享用大鱼大肉,妒火必然上升,尽人皆知,强烈的嫉妒心能驱使人们做出想象不到的事来。(超品相师)

    路家的整体形象就像我第一次看见的路先生那样,在风风雨雨中披着一件**的雨披,至于他的面容,他的目光,他的皮肤,他的内心,你全都看不清。

    但作为他们的贴隔壁邻居,可以想象得出:他们拥有螺壳里的自由、温馨和幸福——如果在螺壳里也可以称之为自由、温馨和幸福的话……这种脆弱的稳定一直保持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螺壳终于被击碎,出现了一次严重的政治危机。

    事出在孩子们身上,路先生的长子达明在弄堂里有一个无所不谈的知心朋友法朗索瓦,这位法朗索瓦曾在北京某名牌大学攻读法国文学,所以自己给自己起了个法兰西名字。

    据说当初考进大学的时候政审就不合格,由于一位副校长分数挂帅的思想作祟,把他招收了进来,成为学校招生工作中的一个极坏的例证和难题。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毕业前的一个月,学校以思想反百动为由,将他除名。

    无所事事的法朗索瓦和达华的出身相通,不同的是:法朗索瓦不仅失去了父辈留下来的年工厂,也失去了面子。

    他的档案跟着他也回到上海,档案里给他定性为反动分子,交给里弄委员会的婆婆一妈妈们监督劳动。

    挨批判是他的新功课,那些婆婆妈妈嘴里尽是一知半解的报纸语言,驴唇不对马嘴,唾沫星子喷在脸上,越引起他的不满。

    而他的不满——甚至瞬仇恨都一览无余地挂在他那张瘦削的脸上。

    他和达明从小就是一起在狗尾巴上点爆竹,翻墙头捉蟋蟀的玩伴儿,一拍即合。

    两个人每天夜里在后门的门廊里诎诎诎,诎诎诎……谈**和台湾电台广播的消息,说里弄委员会领导的坏话,造反派的牢骚,诉被歧视的怨恨……不知道被哪个小赤佬听见了,到街道造反派那里一检举揭,当天就把法朗索瓦专了政,一番武斗,打得他鼻青脸肿,不到半个钟点就竹筒倒豆子,卖了自己,也卖了朋友,达明随即被隔离。

    对于路先生来说,可以说是大祸临头。

    儿子的思想不就是他的思想吗!不同的是老子守口如瓶,十余年如一日,儿子则认为法朗索瓦完全可以信赖,万无一失,所以对他则信口开河。

    路先生随即采取了一系列紧急措施,首先向自己所属工厂造反派请罪认罪:痛悔自己革命警惕不高,教子不严,在坚决和儿子划清界限的同时,保证动员儿子反戈一击,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

    然后又向街道造反派请罪认罪……请求准许让他见儿子一面,做儿子的思想工作。

    由于态度诚恳而且卑微,打动了街道造反派的一号勤务员,慷慨特许他和达明见面,让他做分化瓦解工作。

    在造反派头头的监督下,路先生和儿子见了面,那是一间阴湿的地下室,儿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我再来一次刑讯就有可能将自己以及全家的反党言行和盘的托出了。

    路先生语重心长地规劝儿子无论如何要态度端正,实事求是地交待问题,沉痛深刻地认识错误……并邻且充分指出问题性质的严重性。

    并且反复述说**毛居主席对路家天高地厚的恩……一席话说得路先生自己路泪如涌泉,达明跟着也涕泪交流,造反派头头大受感先动,认为他们的激动完全出于忏悔。

    而实际上路先生是生出于紧迫,达明是出于恐惧。

    路先生对儿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语双关。

    他用眼神、用语气、用手式把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交待得清清楚楚。

    最后他一再强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但这句话达明完全明白是一句反话,因为,路先生在家里有几条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的秘密家训中的第一条就是:牢记:坦白从严,牢底坐穿;抗拒从宽,无罪赦免。

    第二条是:牢记:一人招祸,一人承担;咬紧牙关,严防株连。

    所以达明在隔离中把自己摆在受了蒙蔽、受了欺骗、受了拉拢的地位,承认自己已经滑到反革命一边。

    幸而在**革命路线光辉的指引下,悬崖勒马,有了回头是岸的机会,今后,一定要努力改造世界观,脱胎换骨,成为社会主义新人……如此这般地检讨一番……空洞的内容在痛心疾首的外表装饰下顺利得到造反派的首肯。

网载 2015-09-08 22:4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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